心脏供体要求极其严苛,哪怕是在人口密集的安城,程明生也花了叁年时间才找到一颗合格的心脏。
他精心养着承载这颗心脏的载体,以待寻找离开绿林社的时机,要想让吴四海发现账本端倪,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他一拖再拖。
因为在这场交易中,是他先逾矩,借着酒后乱性强行突破社交界限。
对她起贪念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以失守后他坦然接受,在那个拼死交缠的雨夜,在她主动吻过来时,他想,全身而退并非一定要通过账本,总有别的办法可以两全其美。
如果没有接到那个电话——“会长出事了。”
身体快感还未完全消退,程明生下意识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没等他问,那头语气沉重,“程先生,半小时前,吴会长在监狱门前遭人暗算枪杀……没抢救过来。”
计划生变,但会长一位可以努力争取,乔四絮絮叨叨,语气有些激动,可乔四越兴奋,事实就越让他难堪。
所谓肉体欢愉全是利用。
“发生什么事了?”
莲藕白的手臂搭上肩膀,听到声音乔四瞬间噤声,灼热气息喷洒,他听到她问,“干爹怎么了?”
语气担忧,不似作假。可是阿音,你该是多么急切,以至于忘了今夜是你第一次主动,也忘了我并不喜爱喷洒香水。
烟火交织,灿烂夺目。被甩开的手僵硬伸在半空,林书音步步后退,明亮黑眸里防备和抗拒全无掩饰,程明生一时愕然,试探着上前一步,却看到林书音扭头就跑,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程明生再无从容,将人拉进怀中。后背与胸膛贴得极近,甚至能感受到心口的震颤,两人像被绳索捆住,套在同一张网里,她越挣扎便靠得越近,环在腰间的手臂用力到像是要将她融进怀中。
“阿音!”男人气息急促,嗓音嘶哑,“我事前并不知道张怡与你的关系!”
原有的心脏供体匹配度只勉强合格,因进行多次移植手术,病体伤痕累累再也经不住更多折腾,仅靠他先前找到的心脏,就算移植成功也支撑不了太久,所以他从未放弃寻找更好的心脏供体。
可惜那个人偏偏是张怡。安城谣言四起,他急于扳倒黎尧摧毁绿林社,却未料到,只这一次疏忽,已成定局,如果他再仔细慎重些,查实清楚,做事隐秘,绝不会让她发现。
“只要军委主席肯签字,陈志贤的清扫名单便可通过,只差一个名字而已,名单被再叁推迟了整整四年。”
“田政屿的身体每况愈下,不过是强撑,可军委主席的位子不会空缺,一旦他出事重新选举,到时等的又何止四年。”
只需要牺牲掉一个人,就能救一座城。
林书音眼神近乎淡漠,“所以当初你也是这么对李菁菁的。”
程明生怔然,她何其聪明,怎么会听不出这些都是借口,他与田政屿的交易只为自己,安城,从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哪怕身份掩饰完美,措辞全无隐瞒,可只要李菁菁存在过,对她来说,他从来就不清白。
程明生颓然放下手臂,语气平静,“张怡非死不可。”
“可我从没想过要将你牵扯进这件事。”
林书音笑出声,眉间却厌恶地皱起,她从不信偶然,交易关系在葬礼上被黎尧轻而易举发觉,不过是程明生有意为之。
比之吴四海的狠毒,黎尧更甚,他明明有其他办法可以逼黎尧对他动手,却偏偏选择拉她一起下水,如今却对她说并无此意。
程明生深呼一口气,成海别墅那晚,他以为黎尧会动手,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可没想到事情就此脱轨,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黎尧会痊愈,甚至对她产生欲念。
垂于身侧的手攥成拳,程明生微阖双目,他也曾想过,为何明知危险还是选择用这种方式暴露交易。
再睁眼时,眼底哀凉悲戚,因为他恨她。恨她的利用,更恨她不爱他,于是用这种方式“报复”。
内心的不甘让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卑贱,会控制不住幻想,当她再次跌落泥潭时,是否会像两年前那样,再次找到他。
到那时,他们不再是彼此的棋子,可终究只是幻想,而这种“恨意”,她永远都不会明白。
烟火逐渐消散,周围归于平静,远处张睿急色跑来,程明生浅笑着伸出手,“阿音,要和我回去吗。”
巴西之行比预想中结束得要快,停留一个小时后再次踏入返程的飞机,杨科故意坐得远了些,直至即将落地前脸色突变。
目的地为何是安城,杨科倏地看向程明生,只见男人比了噤声的手势,杨科只得将话咽了回去。
药液顺着输液管输送至静脉,女人面色苍白沉睡着,程明生关了机舱卧室门,杨科迫不及待问道,“程先生,这与我们之前说的不一样。”
如果林书音在安城联系到宋文柏,一切就都完了。
正说着,一个西装男打开一个银箱,钱装的很满,保守估计有一百万,杨科拧着眉不为所动,“程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遣散费,这笔钱我替警署出了,杨科长,安城不适合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只是威逼利诱,就轻易透露林书音的行踪,难保以后不会将林书音出卖给别人,不过这样背主的人宋文柏自会处理。
“科长,嫂子身体还好吧?”
杨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请假的说辞,“哦,挺好的……还好,小事而已。”
说完,杨科心神不宁坐在工位上,数次看向警司办公室,直至夜幕降临,办公区人越来越少,只剩中心区几个人还在值班。
宋文柏敲了敲门板,中心区的人齐刷刷抬头,接连离开座位,杨科惴惴不安,手心冒汗。
“美国那边在墨西哥追溯到新的贩毒源头,已有确切消息。”
单靠国际刑警的追踪太费时间了,宋文柏有预感墨西哥的毒源和黎尧脱不开干系,他必须亲自确认有没有林书音的消息。
几人连连点头,赵祯举手问道,“宋sir,谁能跟这次行动。”
杨科攥紧手里的笔,按照以往,这种外出任务事关重大,宋文柏会拟定一份人员名单,直到出发当天才能获知,但除了上次果敢,他没有一次缺席。
“赵祯、郑杰……”
意外的是,这次是当众点名,杨科不自觉提了口气,名单最后没有他的名字,短短八分钟,会议结束,人员离场时,杨科分明感受到组员投来的目光,有担忧、好奇和疑惑。
身为宋文柏最信任的人,却连续两次缺勤重要任务,这不合常理。
哪怕组员目光并无恶意,可杨科还是觉得难堪,一声不吭地跟在队伍最后,谁料肩膀被人拍了拍。
杨科立刻转过身,宋文柏递了个厚厚的红包,“你女儿的满月礼,我去不了了。”
杨科吃惊地站在原地,厚厚一沓的红包塞在手里,果敢之行离亲女出生不足一个月,而这次墨西哥,距离满月礼还剩几天,宋文柏是顾及他家中有幼女,才没让他出任务。
杨科只觉红包烫手,抬头呆呆看着宋文柏,声线颤抖,“宋sir……”
“宋sir,可以出发了。”
郑杰提着包和防弹衣,杨科张了张嘴,怎么会这么快就出发,“宋sir,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您要不再等等,或许会有消息呢。”
“已经不快了。”
宋文柏穿上防弹衣,他等了半月有余,结果显而易见,白白浪费时间。
眼看着人出了办公室,杨科将红包扔在桌上急忙跟了上去,“宋sir……”
这让他怎么说,难道直接说林书音就在安城。
中心区空了大半,宋文柏按了电梯按钮,电梯门缓缓关闭,杨科只得在电梯前停了下来。
电梯下行直地下停车场,站在前面的男人久久未动,“宋sir?”
宋文柏边解着防弹衣边掏出一部手机,疾步走出电梯,“你和其他人在墨西哥的行程照旧,记住,只合作不行动,我不在,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赵祯。”
赵祯站在车旁,见状解了防弹衣,宋文柏低头看着手机,照旧一条来电和信息都没有,宋文柏表情一凛,沉声道,“你去跟着杨科。”
欲言又止,杨科绝对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