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人心惊胆战的从屋里出来,看到的却是自己的丈夫正端着碗在吃着炖得稀乱的熊掌。
“相公,亮儿只是一时糊涂,你别生他的气了,过一阵子,自然就把你放出去的!”马夫人说这话有些底气不足,不过一个是儿子,一个是丈夫,她能怎么样呢?
只能和稀泥。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高兴得很!”马大成抬头瞅了一眼自家夫人,又低下头去猛啃熊掌,啃几口又提起装酒的壶,对着嘴一阵猛灌。
“相公,你没事吧?”马夫人有些担心地伸手去摸马大成的额头,自己男人莫因为这件事,被儿子气出个三长两短出来。
马大成头向后一仰,不满地道:“你干什么?以为我疯了?”
“不是,我就是觉得相公你……”马夫人为难地看着马大成。
马大成笑了起来。
“夫人,我没有骗你,我真得没有生气,我真得很开心。”
伸手拉了马夫人坐到自己身边,马大成道:“有一件事情,儿子说得没错,那就是乱世将至,接下来也不知会是多少年的混乱。而在这样的混乱年代之中,必然是一个人吃人的时代啊!”
马大成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人吃人?”马夫人脸上变色。
“我只是打一个比喻!”马大成道:“这样的时代,风起云涌,英雄辈出,没有本事的人,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随波逐波也便罢了,反正也糊里糊涂的,可是如果想要做些什么,而且手里又还有些实力的时候,一个不好,那就要祸及家族了。”
马夫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一直在犹豫接下来要怎么走?朝廷已经靠不住了,你不知道自从何足道生乱之后,运来阳关的物资军饷已经断了小半年了。阳关的一应所需,大半都是从河东河西调运而来的,现在河东河西被何足道弄成了这个样子,那里还有余力支援我们?”
一支军队,要是没有了钱粮,那后果自然是极其严重的,马夫人纵然不懂军事,但毕竟是将军夫人,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知道亮儿为什么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说服我那些老兄弟抛弃我而跟随他吗?”马大成问道。
“莫非是钱粮?”马夫人小声道。
马大成点点头:“这半年以来,阳关不缺粮食,军饷按时足额发放,别人不知道,阳关的大将们可都是知道这些钱都是亮儿弄来的,而不是我这个主将,这段时间,我六神无主,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入关平叛?投奔令狐野?我啥路都想过。可是一直犹豫不决。”
“亮儿不是说他跟萧长车结盟了吗?”
马大成点点头:“我迟迟下不了决心,而亮儿却早就把一切都做了,他早就与萧长车李大锤达成了协议,兴许在更早的时候,他们就在谋夺着我的这个阳关守将的位置,现在,只不过是顺理成章的实施了而已。”
“相公莫生亮儿的气。阳关在你的手里还是在亮儿的手里,并没有区别是不是?”
“那倒不错。我以前担心亮儿是个志大才疏的,现在看起来,我小看他了。他思虑周密,隐忍沉稳,更兼心狠手辣,一说动手,收拾老子是半点儿也没有犹豫,一副药就将老子麻翻了。”马大成说到这里,还是觉得有点气不顺。
“相公还是生气了!”马夫人道。
“生气归生气,但说心里话,其实是欣慰要更多一些!”马大成伸手握住马夫人的手,道:“与亮儿比起来,或者现在这个时代,他作主比我要更加合适一些。不心狠手辣,不果敢决断,这路,就是走不长的。”
“相公,我们真去泰安城吗?”
“去,而且这事儿现在已经由不得我们了,马亮这小子,只怕绑也要把我绑到那里去!”马大成道:“不过比起阳关,泰安城还真是一个安居的好地方,那里本来就是关外最繁华的地方,而且有周致这个先天高手坐镇,安全无虞,物资丰富,的确是个休闲养老的好地方。”
“将军才五十出头呢!正是大好年华,年富力强的时候!”马夫人伸手扶摸了一下马大成的脸庞。
“儿孙成气,比什么都强!”马大成呵呵一笑:“而且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好好地磨炼一下自己的武道。如果萧长车、李大锤他们当真能成气候的话,将来说不定我还有重新出山的那一天。”
“相公,令狐大帅要入关,那将来有朝一日,萧都护李都护他们会不会也要入关去争夺皇位?”马夫人小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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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不过现在看起来,令狐野只怕前景不妙!”马大成摇头道:“马亮那小子说话说半截,但肯定有一个阴谋在等着令狐野。令狐野带十万大军入关,那自然能让天下震动,但他如果带不走呢?要是因为这件事情而众叛亲离了呢?那他就完了!”
马亮很显然是一个行动派。
给自家老爹送了一顿熊掌之后,手下的兵丁便开始打包后院里属于老爹老娘的东西了,马大成倒还是骂不绝口,倒是马夫人却是眼角带笑,嘴角含春,指挥着两个小娘还有丫头们仔细地收拾着屋里的东西,准备去泰安城享受生活了。
与繁华的泰安城比起来,阳关这就是一个乡下地方。
站在城墙之上,马亮带着一众阳关守将看着马车渐渐远去,他的身后,一批青年将领们激动莫名,跃跃欲试,而一些中老年将领们都是神色有些复杂,有着不舍,有着愧疚,但更多的,却也是对马亮的期待。
在他们心中,给马亮办事,这不算是背叛了马大成吧?
父子一体嘛!
向谁效忠,那还都还是一样吗?
阳关已经不再是大秦朝廷的阳关了。
而此时此刻的长安,朝廷根本就顾不上远在千里之外的阳关的这些变化,而在外界看来,阳关压根儿就没有任何的变化。
首辅卫政道和黑冰台大尹寇仲,正在长安进行大规模的整肃。
直白点说,就是在清除异己。
如果河东能够大获成功的话,这两个不会这么做,而是会坐下来与反对派们好好地商量着,经过一系列的讨价还价、利益交换来完成平稳过渡。
可是河东这一锅饭做夹生了。
河东世家是被扫荡得干干净净了,连绿林道都被清扫了一遍,财富也拿到手了,但何足道却跑了。
他跑了便罢了,他居然还收容了不少河东世家逃亡的子弟,特别是冯家的那个冯从文,那是一个颇有名气的人物,有了这个人的出面指证,一下子便让卫政道和寇仲陷入到了漩涡之中。
地方之上,各地豪门借着低抗何足道开始大规模招兵买马,更有胆子大的,直接便打出了除奸佞,清君侧的口号。
朝堂之上,对于两人的指责,要求两人特别是卫政道下台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面对这样的内外交困,卫政道与寇仲顿时便撕下了原本还和善的面孔,开始行雷霆之举了。
张全义带着一万新编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达长安,在最短时间内便控制了长安,而被世家侵袭的禁军,虽然也有些反抗,只可惜,人心不齐,而且战斗力堪忧,其中还有一部分,仍然效忠于皇帝,在皇帝亲自出面之后,但再也没有掀起任何的浪花。
一边全力整顿长安禁军,一边开始整肃朝堂。
凡不是我的人,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要是还不识趣,还要找不自在,那就让的脑袋滚得远远的。
在最短的时间内,寇仲和卫政道便稳定住了长安,同时以卫义为统兵大将的另一万河东新编军抵达洛阳,控制了大秦帝国的东都,也确保了东都至长安的物资运输畅通无阻。
局面稍事缓和,但地方上的局却仍然没有得到改善。
因为现在卫政道和寇仲也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收拾地方。
不管是长安洛阳还是其他各地方,都缩回了拳头开始蓄力,准备着下一次的猛力一击。
也就只有何足道这条鲶鱼,还在扑腾着。
不过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何足道也不是一味地乱来了,与地方上的交易也开始多了起来。
想要我不来你这里捣乱,不来打你,可以啊,拿钱粮来。
用钱买平安。
现在的何足道,说起来是流寇,可他真算得是兵强马壮。
以五千南方镇军为核心,他构建起了一支两到三万人的军队,用河东柳家和太原家的财富,他将这支军队武装到了牙齿,成为了一支谁都不想接纳,但又谁也不愿得罪的势力。
大秦,正从一个名义上大一统的国家,向着各地军阀世家豪门割剧的局面发展。
愁云惨雾弥漫在长安城中。
即便是最普通的老百姓,也开始感受到时局动荡带来的冲击,
物价,开始飞涨了。
作为民生标志的商品,粮食,在今年价格已经翻了三番,而这,还是朝廷竭力平抑粮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