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路边的野花变成恋爱对象》 第1章 《当路边的野花变成恋爱对象》作者：猫饼【完结】 简介： 大年初一 白浮舟看着自家阳台上花盆里没穿衣服的小帅哥，陷入沉思 白浮舟：喂，110吗？ 小帅哥一跃而起按住了白浮舟的手：不要！我是能够实现愿望的神仙哦。 白浮舟：……新型诈骗？ 于是白浮舟莫名多了一个自称神仙的笨蛋美人舍友 白苏日日观测记录白浮舟的愿望 花店生意兴隆？容易 身体健康？容易 想要一个伴……伴侣？倒也容易 小神仙亲身上阵，却发现白浮舟竟是个隐藏大佬 还是个有前世姻缘的大佬？！ 白苏傻眼了，怎么滴，他堂堂小神仙，还成别人替身了？！ （应该算是一个轻松日常向的小甜饼） 初遇天竺葵 第一章 路边的野花不要捡 “这是您预订的花束，为了平衡配色加了几支风信子，按照您的要求用牛皮纸包扎好的。”蒋闲笑眯眯的将手里一大捧香水百合交了出去，看着客人抱着花离开了店铺，终于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她回头看见白浮舟正抱着一盆蔫巴巴的花从后头的小院里走了进来，立刻扬起了一个略带讨好，甚至可以说是谄媚的笑容，热情的凑了上去：“那个店长，刚刚客人已经把最后一单取走了。” 小姑娘满目期待，恨不能在白浮舟面前表演一个苍蝇搓手。 “都弄好了？”白浮舟侍弄着一盆墨兰，问道。 蒋闲猛猛点头：“都弄好了，都弄好了。订单都处理好了，花卉也都处理好了。店长？” 少女拖出一个小波浪号，眼巴巴的看着白浮舟。 “这样……那，去休年假吧！”白浮舟故意拖长了语调，在蒋闲亮闪闪的眼神之中，宣布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好耶！”蒋闲欢呼一声，一把扯掉了围裙，拎起早就收拾好的包冲出了店门：“拜拜啦白老板！新年快乐！” “新……”白浮舟从花草中抬起了头，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蒋闲已经不见了踪影。空余店门上的风铃混乱摇曳着。 白浮舟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表情，按部就班的将那盆花处理好，然后检查水阀和电源，最后关掉了店里星星点点的灯，抱着那蔫头巴脑的花拉下了卷闸。 冬日里天黑得早，花店一下就陷入了黑暗，只余影影绰绰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看看时间，也不过五点多一点。 今日下班的时间比平常晚一点。因为是除夕，提前给店员们放了假，所以白浮舟的工作比平时多了一点。 大街上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和小串的彩灯，到处都是一片喜庆。 白浮舟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咯吱咯吱”踩着雪走向了路边停着的车辆。白日里落了层雪，车窗被覆盖住了。白浮舟从车里取了刮板，将那层浮雪清理干净。 将花盆安置在了副驾驶，白浮舟驱车往家的方向开去。 这蔫儿吧唧的花是他今早在市场门口捡到的。 堆放在垃圾桶的角落里，被冻的可怜兮兮蜷缩在一起。白浮舟竟然不敢确定那花的品种。叶和藤蔓没精神的耷拉着，花瞧着像是木香花一样，淡黄色的，此刻被冻狠了，都有些透明。 等到白浮舟反应过来的时候，这盆木香花就已经出现在了花店中。 白浮舟拿钥匙开了门，屋里漆黑一片有几分冷清。他单手抱着花“啪”一声开了灯。 “汪！” 一声急促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圆滚滚的比熊从卧室里像是一颗核弹一样冲了过来。 “团砸。”白浮舟弯腰换鞋，顺手撸了一把白团子圆乎乎的脑壳。 白团子的尾巴在他身后快摇出花来了，乐呵呵的绕着他的小腿蹦跳着。 白浮舟换好了鞋，右手一捞将团子捞到怀中，朝着阳台走去。 那盆蔫巴巴的花被他安置到了阳台最显眼的位置。明天能够第一时间晒到新年的晨光。希望这小东西能够在新的一年里活过来。 有些花被冻伤之后还能够重获新生，有些却只能够一天天萎顿下去。 白浮舟给这盆花做了一个简单的处理，能不能活，就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叮叮当当做了一顿年夜饭。给白团子开了新的罐头和冻干。 白浮舟在联欢晚会的小品和劈里啪啦的烟火声中，处理好了碗筷和剩菜。 路过阳台的时候，他又看见了那盆木香花。 踢踏着拖鞋走了过去，蹲下身在它的花尖尖上点了点。 一大朵烟花在他身后绽开，远处钟声噌吰，又是新桃换旧符。 “新年快乐，团子。”白浮舟揉了揉怀里的狗头。想了下，坐在阳台上看着漫天绚烂的烟花，闭眼许了个愿望。 “新的一年，也要，平安喜乐。” “汪汪！” 怀里的白团子像是在应和一样，跟着叫了两声，成功逗笑了白浮舟，一人一狗闹了半天。待烟花声稍静了些。 白浮舟也回了卧房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因而没注意到，阳台上那多蔫巴巴的木香花花瓣，竟然在无风的室内颤动了几分。 第二日清晨，白浮舟挣扎睁开了眼睛，窗外天光微熹。昨天实在晚，他比平日里晚起了一会儿。 第2章 原本早该吵闹着扑到他身上的小比熊却没有任何动静。 “白团子？……卧槽？”白浮舟挠着乱糟糟的头发，趿拉着拖鞋，睡眼朦胧的从卧室里出来。 阳台上，借着朦胧的光，一团白生生的毛团子对面有一个更大的白生生的团子。 青年浑身一丝不挂坐在阳台上，屁股底下坐着昨天他捡回来的花。 看样子那木香花是彻底寄了。 白团子正蹲着在他对面，狗眼里满是好奇，盯着那白花花的肉在看。 有一瞬间，白浮舟甚至怀疑自己走错到了别人家。 听到动静，一人一狗齐齐转头过来看他。青年歪了下头，眼睛很亮，一看见他就开始笑。 “卧槽！你谁啊，变态啊。” 白浮舟只觉得毛骨悚然，噔噔后退了两步，那点迷糊的困完全被吓飞了。 “你，许愿。我来帮你，实现愿望。”那青年说话的速度很慢，他翻身要站起来，像是没能够驯服四肢一样，咣当一声跪到了地上，膝盖肉眼可见青了一片。 不过白浮舟不太敢见。他看了一眼就飞快挪开了目光，但是又害怕青年趁他不备做些什么，目光又转了回来。想到两个人都是男的，白浮舟理直气壮了些，目光没那么闪烁，却仍旧不敢细看。 没听说最近有擅闯民宅的暴露狂啊！ 他的手不着痕迹的摸上了手机，偷偷摸摸打算报警。 “我告诉你，你赶紧穿上衣服从我家里滚蛋！我可以不报警。”白浮舟打量了一下青年格外单薄的身形，像是骨架子外覆了一层皮肉，活脱脱营养不良的难民模样。 白浮舟更有了些底气：“你这样的可未必打得过我，你，你想好。” 他到底是个一米八六坚持二十年健身的壮汉，对付这么一个一米六的小鸡崽子，手到擒来。 只要他没有同伙。 白浮舟心里想着，却不敢放松。 毕竟这么一个大活人一丝不挂出现在自家阳台上，他还一点没察觉。 很诡异。 那青年眨了下眼睛，一迈步子，咔嚓又摔到了。他干脆坐在地上不起了，小声道：“我，没有，衣服。” 第二章 我们这里不许成精 白浮舟看着这个坐在他对面的青年。 过分清瘦的身体套在他的睡衣里，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朋友。膝盖上还有两大片淤青，这一小会儿功夫已经青里透紫看着分外可怖。 白浮舟只丢了一件衣服给他，任由人坐在地上没有管。 比熊犬看见自家正牌主人立刻哈着气抛弃了青年朝着白浮舟奔了过来。 “你到底是谁？”白浮舟抱臂一脸戒备的问道。显然他并不相信青年那套实现愿望的说辞。 青年的动作虽然笨拙，但看他刚刚穿衣服的动作，智力应当是正常的。 他说话慢吞吞的，像是第一次张嘴一样：“没有，名字。我是，神仙。” “呵，你是神仙我还是玉帝呢！”白浮舟翻了个白眼儿。 “不可，无礼。” 青年鼓了鼓脸颊，脸都憋红了，自称神明的他努力了半天，脑瓜顶上颤颤巍巍长出了一个小嫩芽，“啪”地一下绽开了一朵鹅黄小花。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脑袋顶的花，严肃道：“神仙。” 白浮舟闭嘴了。 “这什么新型诈骗？” 白浮舟看着眼前这个精神看起来有些异常的陌生男人，果断拨通了手里的报警电话：“喂，警察叔叔吗？我这里……” 他还没说完，手里的电话便被青年打飞了出去，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彻底黑屏了。 “你干嘛？动手是吧！”白浮舟一个利落的小小擒拿将人按在了地上，语气一下凶狠了起来。 那可是他上个月刚买的新手机！ “汪！汪汪！”白团子兴奋的狂吠，估计是以为这两个人在做什么游戏，龇牙来回横跳，像个窜天猴一样。 可惜现在没人理它。 “唔……痛！”青年无力挣扎了两下，小声哼唧道，“没，坏。不要，告诉别人，我，是神仙。” “什么神仙，我看你是个神经病差不多，你到底怎么进来的。”白浮舟听他说没坏的时候，稍稍冷静下来些。 青年本就不合身的衣服被扯的七扭八歪，衣摆上滑，露出了腰间一个小巧的腰窝。 白浮舟猛然意识到他和这个不穿衣服的暴露狂靠得太近了些。 他一下松开了手，“噔噔”后退了两步。 青年立刻跪着往前膝行了两步，有些委屈巴巴的吸了吸鼻子，不再说话了。 他捡起了白浮舟的手机，捏着一角颤巍巍的远远递给他。 白浮舟一抬手，他就缩脖子往后躲了躲，倒像是白浮舟欺负他似的。 “喂，你擅闯民宅，别搞得很无辜的样子。”白浮舟一把夺过手机，按下开机键。 确实没坏，就连屏幕都没裂。 这么一折腾，白浮舟对青年的戒备反而少了一些。 毕竟一切的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现在来看，单论武力，青年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我没。我真的，是神仙。”青年绞着衣摆，鼻尖红红的，眼里含了两包泪像是要哭一样。但他吸吸鼻子硬忍住了：“是你昨天，许愿。我，才帮忙，实现的。” 第3章 声音里有哭腔。 听起来像是个小可怜一样。 白浮舟握了握手机突然心虚，倒好像是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从哪儿进来的？”白浮舟清了清嗓子，故作气势汹汹的问道。 青年不说话，一撇嘴向后指了指。 白浮舟顺着看过去，阳台上昨天拾回来的那盆蔫了吧唧的花依旧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机，那花盆被这人坐了一屁股，居然没碎。花也好端端的没被压成纸片子。 “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是从那花盆里长出来的吧？” 青年怯怯点头，揪着衣角小心翼翼抬眼看白浮舟。 “你觉得我会信吗？”白浮舟觉得，这一刻他的母语应该是无语。 他甚至已经没有很生气惊恐了，只觉得荒谬又好笑。 更有甚者，白浮舟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没睡醒，而是在做梦。 现实生活中不会有这么荒诞的事情的，一定是梦。 青年摇头，小声嗡嗡道：“但是，是，真的。” 白浮舟无语。 白浮舟掐眉。 白浮舟长长叹了口气。 就算你是神仙。 白浮舟看了眼他青紫泛红的膝盖。 哪有这种笨蛋神仙？ 他张张嘴，话还没说出口，门铃丁零当啷的响了。 “白浮舟！我知道你在家里！你肯定起床了！别装死快给我开门！快给我开门！！” 是陈砚的声音。像是装了扩音喇叭一样，但凡这个小区的隔音差一点儿，白浮舟估计得天天挨投诉。 白浮舟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看着眼前一人一狗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 不能让陈砚那个喇叭看见这个小东西。 这是白浮舟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 “过来。”他上前去拉住了青年的胳膊将他往卫生间拽去。 青年抖了抖缩着脖子跌跌撞撞跟着他走。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吧嗒吧嗒”的。 白团子昂首挺胸的跟在两个人身后，也跺着小步子，发出了“吧嗒吧嗒”的声音。 “嗯？”青年看起来有些茫然惊恐被丢进了卫生间，但是却没有反抗，乖的过分。 白浮舟心软了些，连着语气都放软了些。他压低声音，一挑眉威胁道：“不许出来！不许动！不许出声！听到没有。” 青年拽着衣服呆呆的点了点头。 白浮舟放心了些，拉着卫生间的门就要关。 青年突然扑了上来握着门边边，企图阻止白浮舟关门。 他那点儿小力气在白浮舟面前完全不够看的，要不是白浮舟停得快，那十根白生生的小细手指头怕是要倒大霉了。 “你做什么！”白浮舟挑眉，声音一下凶了很多。 青年“唰”地收回了手，不敢动了。 眼巴巴看着卫生间的门关上，然后“咔哒”一声落了锁。 青年站在原地，衣服斜斜挂在身上，溜出来大半个肩膀，他茫然又无措，感受到脚边有毛茸茸的东西在蹭他。低头发现小比熊被一起关进来了。 他想蹲下揉揉小比熊蓬蓬的狗头，但是想到白浮舟凶巴巴的嘱托，他瘪了瘪嘴，没敢动。 这边白浮舟捏了捏脸调整了一下表情，给陈砚开了门：“大清早的有没有素质啊，还研究生呢。” 陈砚嘻嘻哈哈的从外头钻进来，抖了抖身子感受着屋里温暖的气息：“你可以说我，但请不要攻击研究生群体谢谢。团子呢？怎么没看见它，平时我一来就跑出来接我的。” 【作者有话说】：感谢“八蛮子”大大的三个三叶虫鸭 第三章 小舅舅你个禽兽 白团子！ 糟糕！ 白浮舟脸上的出现了一些僵硬：“在卧室里睡觉。今天好不容易消停会儿，你不要去吵它了。” 只希望白团子安静一点儿，不要折腾出什么动静。 白浮舟心中默默祈祷。 “睡觉？团子也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啊。”陈砚倒是没对他的话起疑，换了鞋去厨房拿了罐果汁往客厅走去，大爷似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白浮舟略松了口气，去厨房简单的拆了个面包，倒了一杯白开水。 “你就吃这个？你今天没做早饭？”陈砚捏着易拉罐跟进了厨房，“赶紧收拾收拾，去拜年啊，小舅舅。” 陈砚靠着厨房的门框上，朝着白浮舟挤眉弄眼。 陈砚小白浮舟四岁，差不多也算是和白浮舟一起长大的，算起来是他的大外甥。只不过中间隔了没几岁，陈砚很少这么叫他。 他这一喊，白浮舟倒是想起来了，年前两个人约好了一起回去拜年的。 “嗯，今天……” 白浮舟刚张嘴，卫生间就传来了丁零当啷一整响。 “嗯，还有别人？”陈砚愣了下，朝着卫生间走去。 完蛋。 白浮舟闭眼一拍脑门，有些不愿面对。 卫生间里的瓶瓶罐罐倒了一地，青年还在原地，白团子在他脚吐着舌头喘的很欢快。陈砚刚把门开了个缝隙，白团子就扑到了他的拖鞋上。 陈砚弯腰将它一把捞起来：“这哪儿在睡觉……” 他一抬头，就和青年大眼瞪小眼。 白生生的两条腿上，淤青格外刺眼，身上的衣服显而易见的大，半个肩头都露在外面，正赤着脚无措的站在原地。青年很瘦，很小一只，怯生生的看着陈砚腼腆的笑了下，搓着衣角有点儿无措。 第4章 视线越过了陈砚的肩头看见了他身后的白浮舟，眼睛一亮。 “不是，我。”青年站在原地慌乱的摇手，指着一边歪头傻笑的小比熊告状，“是，是它。” 小比熊过分活泼，跳到洗漱台上弄到了瓶瓶罐罐，青年有心上去抓住他，但是白浮舟告诉他不许动，于是青年硬生生站在原地没敢动。 白浮舟现在并不关心到底是谁弄倒的那些洗浴液，他捂着脸伸手去拉青年：“好了我知道了，你赶紧从我家出去。” “别别别，我走。”陈砚终于回过神了，坏笑着谴责白浮舟，“好歹给人家穿双鞋啊，啧，没想到……看着这么小你也能下得去手。像是未成年似的。” “成，成年了的。”青年摆摆手，表情很认真，掰着手指头算，“我，八十岁，成年唔！” 青年话没说完，被白浮舟一把捂住了嘴巴。 他的脸很软，身上没什么肉，脸却肉嘟嘟的，从白浮舟的指缝里挤出了一点。看着就很好捏。 青年睁大了眼睛，温热的呼吸全喷在白浮舟的掌心。 “八十岁？”陈砚面色变得有些奇怪，满怀谴责的看向了白浮舟，“小舅舅，你真禽兽！” 白浮舟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不认识他。是他自己闯进来的。” 陈砚瘪嘴，揉了揉手里的团子，明显不信。 “怎么，你一觉睡醒，睁开眼发现他出现在你床上？他身上这睡衣明显是你的吧。白浮舟，我是研究生不是小朋友，你骗傻子呢？” 看吧，果然陈砚不信。 如果有人这么和白浮舟说他也不信。但事实就是这么离谱。 “你有一点说的不对。”白浮舟严谨的纠正道，“他不是在我床上，是在阳台上。” 陈砚腮帮子收紧发出了公鸡打鸣的声音：“哦~这么野？” “陈砚！” 听出来白浮舟的语气确实有些愠怒，陈砚闭嘴摊了摊手。电话适时的响了起来，陈砚看了一眼：“我爹。我先去接个电话。” 说着，拿着手机往阳台走去。 团子窝在他怀里乖乖的。一点儿看不出刚刚捣乱的样子。 白浮舟松开了手，一看到青年就有些头疼：“你走吧。” 青年摇了摇头，可怜巴巴的想要伸手去拉白浮舟的衣角。 “嗯？” 被凶巴巴瞪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我真的，是神仙。”青年的声音很委屈，但是白浮舟死活不肯相信，当着他的面开花了他居然都不相信。他也想不出要怎么办好了。 难道是，开的花还不够多？ 青年这么想着，憋红了脸，头顶又哔哔啵啵绽开了好几个花瓣：“你看！我没，说谎。” 白浮舟沉默了。 虽然有些魔术师应该也可以做出凭空开花这种事情。但是眼前这小玩意儿……白浮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确信他空无一物的身上应该是没地方藏道具。唯一的上衣还是他的。 白浮舟伸手捏错了一下那小小的花瓣，青年似乎能够感受到一样，颤了颤。 真花的手感。 但是，凭空出现在自家阳台，还会开花……说是小神仙也合理。 这个念头一蹦出来，白浮舟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真是疯了，会相信这种鬼话。 “我我现在神力不够，只能，这样。你等，我恢复，就可以，实现。你的愿望。”青年见他态度略有软化，连忙趁热打铁说道，因为激动，本就不流利的话语越发磕磕绊绊。 “不需要。我不管你是不是神仙，看在你目前也没什么恶意的份上，我先不报警。赶紧走。”白浮舟抬手制止了他的话。 这时候，阳台上传来了陈砚的声音：“白哥你快一点儿收拾，我爹催我了。” 青年焦急了起来，急切的想让白浮舟接纳他。 白浮舟不听他说什么，从衣柜里抽出来一条裤子和一件旧大衣丢给了他，歪头朝着大门点了点：“出去。” 青年不想的。 但是他根本拗不过白浮舟。 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白浮舟拎着后衣领子丢了出去。 门“哐”一下关上了，青年像是垃圾一样被白浮舟丢了出去。当然没忘记给他丢一双鞋。 过了几分钟，白浮舟穿戴好和陈砚出了门，看见青年还在那儿站着，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麻利的锁门下楼。 电梯合上的时候，还能听见两个人略模糊的对话。 “不好吧，就这么把人赶出来。” “不用管他，又不认识。” 电梯的数字一层一层跳了下去。 青年靠着走廊的墙壁缓缓蹲了下去，用不合身的衣物裹紧了自己。 走廊里没有屋里的暖气那么足，凉飕飕的风从应急通道灌进来。 他捏着自己的衣角，将脑袋埋到臂弯里：“什么嘛……明明气息那么好闻。” 第四章 这个家没团子得散 白浮舟的母亲算得上是个高门贵族女，家中亲戚颇多，一拐十八弯的挂着亲戚。平日里并不会有多少走动，每逢年节才会有礼数上的往来。 当年白浮舟的母亲一意孤行嫁给他爹，和家里闹得很不愉快。几乎是断绝了关系的，后来生了白浮舟和陈家的关系就更淡了。 母亲去世之后，白浮舟也没有和陈家有过什么联系，反倒是陈砚坚持每年过年要拉他回去。白浮舟知道陈砚是一片好心，怕他一个人孤单。 第5章 便也年年都去了。 这些年下来，表面关系倒也还做得和谐。 陈老爷子留白浮舟用了晚饭，外面已然华灯初上，夜色正浓。 “老白啊，要不要去我家？” 白浮舟方才饭桌上陪着陈老爷子喝了两杯酒，此时正坐在副驾驶上掐着眉心低着头，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陈砚有些不放心，多问了一句。 “不了。团子一个在家会害怕。”白浮舟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小比熊让他养的很娇气。初一夜里依旧有人家喜欢燃放烟花爆竹，他不在家，那动静对团子来说太大了。 陈砚“嗯”了声，发动了车子。 “到了，我就不上去了。拜。” 陈砚拍醒了快睡着的白浮舟，说道。 “嗯。”白浮舟深吸了口气，睁了睁眼睛。 夜风寒凉，他困意被吹散了去，哼着小曲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一抬头就发现家门口蹲了个黑影。 “谁！”白浮舟惊慌的出声，走廊里的声控“啪”一下亮了，将走廊照的恍若白昼，甚至有点儿晃眼。 一张白得发青的脸从臂弯里抬了起来，眼睛迷蒙着刚睡醒的模样，走廊的灯光像是碎钻一样镶在他水汪汪的眼睛里。 “你怎么还在这儿？” 白浮舟捏着钥匙，脸色有些难看。 青年吸了吸鼻子：“我的，本体，还在里面。” 他声音很哑，像是长时间未曾进水的旅人一样干哑，砂纸一般粗粝。 白浮舟越过了青年，飞快的开了门，在青年想要翻身跟上来之前，“啪”一声将门甩上了。 青年盯着紧闭的门扉愣了愣，起了一半的动作愣住，扶着墙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腿，委委屈屈低下了头。 “给。” 门“吱呀”一下又打开了，屋子里的暖气扑面而来。 一盆蔫巴巴的花被白浮舟塞到青年怀里，他连忙抽回扶墙的手，手忙脚乱接住了花盆。 “等等！”见白浮舟有准备关门，青年立刻拽住了他的衣袖，刚刚抱过花盆的手在干净的衣袖上留下了一些泥痕。 白浮舟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青年却管不了这么多了，他盯着白浮舟说道：“我真的是神仙。你除夕夜的愿望，我都听到了，我会帮你实现的。是你的愿望，我才能出现，我不能走。你不要我，我会消失的。” 青年拽着他的那只手白净清瘦，因为过于用力，手背上清晰可见的筋骨都凸显出来。他之前说话都是三两个词的往出蹦，这一次却说的很连贯，只不过很慢。他一字一句，缓慢而坚定。 看来是打了很久的腹稿。 白浮舟将青年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看着袖子上残留的污渍，眉头没有松开。 白团子从门缝里挤出来一个脑袋，看了看青年，然后扭头坐在白浮舟的鞋面上，扒着他的裤腿儿“汪”了两声，像是在给青年求情一样。 他将青年怀里的花盆拿了回来，不耐烦的“啧”了声，将门开展了些：“看在团子的份上，进来，记得换鞋，别乱摸。” 这小泥爪子，他刚换的睡衣，又得洗。 白浮舟弯腰将白团子搂到怀里往屋里一丢，转身往屋里走了两步，发现青年没进来，依旧站在原地：“愣着干什么呢？” “腿，腿麻了。”青年连忙磕磕巴巴的回应道，急急忙忙的迈腿，生怕白浮舟一生气再把门关上。 一迈腿，那张冻得发青的小脸就皱成了一团，像是一颗扭曲的苦瓜一样。 青年斯哈斯哈的颇着脚蹭了进来。 那模样，有点滑稽。 丑死了。 白浮舟心想。他不再盯着人看，转身将那花盆放在了阳台上。 花瓣皱巴巴的蔫了吧唧的。 “叫你手贱！非要捡回来。”他左手给了右手一巴掌，小声嘀咕着。 青年小步小步的挪进来，谨记着白浮舟不让他乱碰的叮嘱，盯着敞开的门，不知道该不该关。 屋里的暖气暖烘烘的，他小小的舒了口气，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 白浮舟从阳台走了过来。 青年下意识的立正，很紧张的看着他。 白浮舟没看他，径直越过了他，“啪”一下带住了门。 白团子在两个人之间撒欢，左扑一下，右汪一声，看起来不要太开心。 “去洗手。”白浮舟说道。 青年忙忙的点头，学着白浮舟的样子蹬掉鞋就往卫生间跑。 白浮舟看着那双白生生的脚丫子，抬手拍了下额头。 青年低头看着干干净净的水龙头，再看看自己泥兮兮的爪子，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办。白浮舟说，不能乱碰，但是白浮舟又让他去洗手。 而且，这东西，要怎么开来着？ “给，穿上。”白浮舟拎着双拖鞋，进了卫生间，“怎么？不会用啊？” 青年摇头，又点头。 白浮舟终于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你真是神仙？怎么脑瓜子不太灵光似的。” “是。”青年小声争辩道，“我很久，没有，变成过，人了。” 话说了一半，就感觉后背贴上了一片温热，身侧伸出来一只肌肉线条分明的胳膊：“看着，这么用，这边是热水，这边是凉水，中间是温的。懂了？” 第6章 青年愣愣点头，伸手到水流底下，一根一根清洗着上面的泥污。 他的手指葱段似的，又白又长，沾了水越发显得皮肤细腻，只是过分清瘦，骨节上裹着层薄薄的皮肉。 白浮舟无意识的盯着那双手看，突然听到一声“咕噜”的响。 嗯？ 白浮舟低头看着那小东西，挑眉诧异道：“神仙的肚子也会饿的响？” 青年面色一红小声道：“我，只是个，小神仙。不，不吃也没关系的。” 第五章 我不需要你 也不知道白浮舟有没有相信他这句话，总之是短短的叹了声，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青年抿了抿唇，觉得自己的任务有些任重而道远。从他见到白浮舟那一刻开始起，这个男人似乎就没有开心过。想要达成“平安喜乐”这个心愿，似乎有些困难。 “汪！”乐呵呵的小比熊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青年的心声，冲着他叫了一声，嘴巴咧着，吐着舌头哈气，像个开心的小天使一样。 青年关掉了水龙头，擦干手上的水渍，弯腰挠了挠小比熊的下巴，小声道：“要是，你许，的愿望，就，好了。” 让它平安喜乐感觉简单多了。 白团子被他挠得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扭头叼了拖鞋放到青年的脚边，用鼻尖拱了拱。 青年立刻笑得眉眼弯弯，雪白的脚丫子套到拖鞋里，将狗狗抱到怀里：“谢谢。” 他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小比熊湿漉漉的鼻尖，笑得更开心了。 青年抱着小比熊，趿拉着拖鞋从卫生间出来，就听到了厨房油烟机轰鸣的声音，他愣了一下，怯生生走了过去。 白浮舟的房子是一个很普通的三居室，不算特别大，一百多平。平日里他和白团子一人一狗住，绰绰有余。 厨房的位置在次卫的另一侧，虽然是挨着的，但是却要穿过一条长走廊，拐过去才能够看到厨房里的光景。 暖橘色的光从厨房透出来，撒了满地。 青年倒没有自作多情到以为白浮舟是给他在煮饭，只是小心翼翼的蹭到了厨房门口，问道：“你，没吃，晚饭？” “吃了。”白浮舟头也不回的答道，手持长柄勺，不断在锅里翻滚着。 锅里正煮着二十多个圆滚滚的饺子，个个白胖，一看就不是超市里卖的速冻水饺。此时已经滚开了，锅里嘟噜噜的响，热气翻腾。 白浮舟喝了些酒，现在被锅里的热气一熏，脸和脖子连着红了大片。他有些懒散的靠在厨房的灶台上，一手持勺慢慢推动着锅里的饺子。 雪白的衬衫被他解开了腕扣，卷到了小臂以上。露出来的那一截胳膊和青年那一掰就折的小细胳膊很不一样，肌肉线条流畅充满了力量感。 他盯着锅中浮动的白胖饺子，水汽氤氲的眉眼之间有一丝倦怠。 青年抱着狗站在厨房门口看得呆了呆。他抿唇，再一次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暖洋洋的像是阳光一样，令人舒适的气息。 正是这股气息，将他从昏昏欲睡中唤醒。 “别发呆。”白浮舟打断了他的幻想，声音懒洋洋的却不容置疑，“去左手边那件大卧室，打开衣柜的第三层抽屉，把最上层那套灰色的睡衣拿出来……算了，你没洗澡，要先去洗澡才好。” 青年眨了眨眼睛，有一种已经在这里长居已久的错觉，他揉了揉怀里狗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给。” 饺子熟的很快。白浮舟将其盛到盘子里，随手调了碟料汁。 青年歪头，看着他。 “吃啊，不是饿了吗？”白浮舟从他怀里拎走了白团子，说道。 青年有些惊喜，问道：“给，我的？” 白浮舟无语，懒得骂他，只闭眼点了点头。 饺子是香菇猪肉馅儿的，鲜甜适口，味道很好。 青年很久没有尝过食物的味道，吃得狼吞虎咽，嘴角蹭上了料汁也不自觉。 白浮舟坐在他对面撸着狗，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眼神有一点儿涣散，整个人也柔和了下来，没有白日里将青年丢出去时那样看的凶巴巴的。 “我收留你两天，你抓紧找下一个人。” 青年愣愣的从碗碟中抬起了头，用力将嘴巴里的饺子吞咽下去，说道：“你，还要，赶我走？” “别这么说。”白浮舟笑了，看他的目光有点儿嘲弄和好笑，“我们本来就不熟，我现在让你去睡大街也无可厚非。” “可是……”青年匝巴了一下嘴巴，突然觉得那一盘鲜美的饺子变得索然无味。 白浮舟抬手打断了他，仰了仰下巴示意他赶紧吃：“你别用你那套实现愿望来游说我，你也看到了，我不需要你。我自己一个人和白团子可以过得好。你嘴上说着要让我开心，实际上只会添麻烦。” 青年戳了戳碗里的酱料没再说话。 白浮舟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略放缓了些，说道：“也没有要你立刻走。我真的不需要你。你现在的那点儿可怜巴巴的能力也就是脑袋顶上开朵花儿，证明你自己是神仙都费劲。” “对，对不起。”青年很是失落，“可是你的愿望……” “不用道歉。”白浮舟说道，“就当我，没许过。我去洗澡了，你赶紧吃吧。” 说完，他将白团子放到了地上，转身去了浴室。 第7章 盘子里的饺子还剩五六个，原本青年风卷残云还觉得有些不够，此时听了白浮舟的一番话，他却没什么想要动筷子的想法了。 青年伸出指尖，在筷子头上轻轻点了一下，木块的顶端开出一朵小小的蓝花，但是他一收回指尖便凋落了。干枯的花瓣下落时湮灭于粉末，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这一点白浮舟倒是没说错，就他现在这点可怜巴巴的神力，连证明自己是个神仙都费劲。 可恶！怎么会有神仙落魄到他这种境地。 青年咬着筷子忿忿的想。 等到白浮舟洗好了澡出来，盘子里的饺子已经被一扫而空了。青年甚至连酱汁都没放过。 白浮舟擦头发的手顿了顿，面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说真的，不管从哪方面讲，与其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青年是什么不靠谱的神仙，白浮舟更愿意相信他是不知道从哪里逃来的难民。 骨瘦如柴，以及他吃饭的狠劲儿，和他磕磕巴巴的语言。 不过，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凭空出现在自家阳台。还会开花。 白浮舟洗澡的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说不定等到明天醒来，人就不见了。 微醺的大脑有些迟钝。白浮舟不再想，只是收了碗筷放到洗碗机里，催促道：“赶紧去洗澡。” 【作者有话说】：现在的白浮舟：我不需要你，我一个人也很好，你只会添麻烦 以后的白浮舟：宝贝贴贴▽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第六章 睡个好觉 很快，白浮舟就生出了后悔。 他就不应该提出要青年去洗澡的要求。满不如就这么睡，等他走了换一套床品。总好过他大半夜喝得半梦半醒还得踩着拖鞋收拾被青年搞得一团糟的卫生间。 “对不起。” 这是他今天听到的，青年第不知道多少次的道歉了。 青年光裸的腿被水一浇更是白的反光。膝盖上的两坨青红再明显不过。此时正赤着脚，局促的站在一边脚趾抓地。 白浮舟这么耐心的人都被折腾出一些烦躁来。也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胸口有些闷。按照计划，他回来之后只需要给白团子添狗粮，然后洗澡，就可以美美入睡。 本来是可以这样的。 如果没有这个自称是小神仙的人出现在自家阳台。 白浮舟没想到他居然不会洗澡。 明明告诉他水龙头往那边掰是热水，那边是温水，他还是掰错了，凉水慌乱的从莲蓬头里喷出来，青年尖叫一声闭了眼睛。 瓶瓶罐罐摔了一地。 还有不少玻璃罐子。 白浮舟闷头自顾自的收拾着。一句话没说。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有些生气了。 青年大气不敢出，站在那里有些无措。 他第一天在现代的人类世界生活，尽管处处注意还是一直在给白浮舟添麻烦。就连他自己现在也没办法再大言不惭的说出那套说辞了。 白浮舟确实，不太需要他。 小比熊被白浮舟关在了主卧，此刻大概已经安睡了，没有办法再来缓解两个人之间的尴尬。 “别动。” 青年想要上来帮忙，被白浮舟头也不回的制止了。他将碎片收拾的干净，再三确定没有任何残渣之后才起身，将垃圾收到一个全新的垃圾袋，小心包好，然后找出记号笔在上面写了“小心碎玻璃”几个字。 青年看着他沉默不语的调好了水温，将洗发水、洗面奶、沐浴露在他面前一字排开。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纰漏后，终于开口问道：“这是洗脸的，这是头发的，这是洗身体的。起泡沫之后冲掉。可以自己洗吗？” 青年连忙猛猛点头。头发上的水珠甩到了眼睛里，也不敢闭眼。 眼神很乖。 白浮舟突然长长舒了一口气，掐了掐眉心，笑了。 青年有些慌张，不知道他突然笑什么，甚至有点害怕他是怒极反笑。 白浮舟抬手抹掉了他眼角的水珠：“洗吧。” 说完之后，他提着垃圾袋离开了卫生间，顺手给青年带上了门。 白浮舟将垃圾袋放到门外，回来的时候卫生间已经响起了水声，白浮舟看向了阳台上的盆栽，难得的发了会儿呆。 和他置什么气呢。白浮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外头飘飘撒撒的落了些雪。 这个时间对于白浮舟来说，已经很晚了。但是实际上也不过是十一点刚过。对于不少夜猫子来说，夜晚刚刚才开始。 因此外面还算得上是灯火璀璨。 窗户上起了层水汽，让对面楼的灯火和外面的雪花都变得有些朦胧模糊起来。白浮舟在那滚满细小水珠的玻璃上，似乎又看到了青年小心翼翼又有些委屈的脸。像是害怕被遗弃的小猫。 白浮舟打了个哈欠，决定去睡觉。 所以等青年再出来的时候，客厅依旧没有人了。 灯也关了，显得整个家空旷又黑暗，看不到的角落像是蛰伏着什么可怕的野兽一样。 青年拉开门，怯生生探出了一个头。 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只随便用干毛巾吸了水。仅仅是做到了不会往下滴水珠子。 本来是可以用吹风机吹干的。 但是白浮舟百密一疏，没有和他说。青年也就不知道。 第8章 白浮舟像是知道他会不习惯黑暗一样，狭长的走廊里留了一盏昏黄的壁灯。虽然不够明亮，可是也足够了。 让屋子里的黑暗没有那么可怕。 青年蹑手蹑脚的移到了卫生间对面的次卧。 他“啪”一下摁开了房间的灯，然后伸了一只手出去，做贼似地将外面的壁灯按灭，迅速抽回了手。 这个房间应该是作为客房的存在。 床单是明度不怎么高的灰白配色，被子看起来柔软又舒适。床上面整齐叠放着一套灰色睡衣，应该就是白浮舟吃饭时候说得那一套。 除了睡衣，旁边还放了一盒消肿的喷雾。 青年不知道要怎么用，害怕发生刚刚在浴室里那样的情况，害怕再给白浮舟添麻烦自己真的会被直接丢出去。于是他谨慎的的没有碰那个喷雾，只是穿了睡衣。 睡衣是白浮舟的。 上身之后，他很确定这件事情。 和白日里塞给他的衣服一样，大的过分。 领口几乎将他的锁骨都漏了出来，袖子完全遮住了手，甚至盖住了指尖，唱戏似的。 需要向上挽三挽才好。 裤子更不用说。 腰根本挂不住。 青年的腰像是麦秆一样，一折就会断似的。用力吸一吸气，肚子扁平还能够清晰的看到肋骨印子，骷髅架子一般有点儿可怖。 他尝试将裤子提高些，一松手像是打了蜡一样溜到底，堆到了脚背上。 青年有些发愁。 但是衣服大也有大的好处。至少上衣完全可以盖住屁股，从前面看，也基本盖住了大腿根部。 那是不是可以不用穿裤子呢？ 他有些犯难。 小心翼翼的按照原来的方式将睡裤重新叠好，像是供奉什么一样放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床铺一如想象中的柔软而温暖。 外面的月光也不知道是街灯，亦或者是对面人家的灯光，透过没太拉严实的窗帘钻了进来，铺了一地。让房间没那么黑。 青年很满意这样的亮度。不刺眼，也不会过分黑暗让人心里打鼓以至于紧张到根本睡不着。 隔壁的卧室里传来了淡淡的鼾声。 不知道是团子的，还是白浮舟的。 响了两分钟，又戛然而止，发出了一声软乎乎的，似梦呓一般的吠叫。 现在青年确定了，是白团子在打呼噜。 青年这么想着，脑袋昏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第七章 围巾还我 青年作为盆栽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幽静的黑暗。偶尔能够感知到一点儿周围的情况，但总是模糊的。所以他陷在柔软的床铺里，这一觉睡得有些恍惚，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是盆栽。 但是当他翻身自由伸展胳膊腿儿的时候，他的身体就会有自己的意识：哦，原来睡在宽大的床上。 半梦半醒他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一条比自己大一百倍的藤蔓缠上了。 那藤蔓上挂着湿乎乎的粘稠液体，恶心巴拉的缠绕着青年的手腕。他皱眉嫌弃，拼命想躲，但是怎么也逃不开。 拉扯之间，感觉手腕痒痒的。 梦境一下消散。他回到了现实，睁开沉重的眼皮，不适的眨动了两下，继而发现手腕上真的潮乎乎的！ 哦莫！ 青年惊慌的抽回了搭在床沿外头的手腕，从床上弹了起来。 心脏在砰砰的狂跳。 床边的小比熊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吓到人了，黑溜溜紫葡萄似的眼睛盯着青年，见青年看过来，立刻歪了歪脑袋咧开嘴，吐出舌头有节奏的哈着气。 “汪！汪汪” 水润的眼睛里透露着一点好奇。 是白团子。 刚刚是白团子在舔他睡觉时候不小心伸出去的手。 青年松了口气，戒备消散。绷直的身体缓缓松懈下来，跪坐在床榻上。外面的日头很好，透过窗帘的缝隙能够看到外头已经大亮了。 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青年并不知道。他没有手机或者手表，房间里也没有任何可以看时间的地方。 他从床上下来，弯腰揉了把白团子的狗头：“早上好啊。” “汪！”团子很积极的回应着青年，绕着他的小腿打圈子。 这只小比熊似乎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很喜欢他。 青年的心情好了起来。 他尝试着将床铺还原成昨天休息之前的模样。这儿拽拽，那儿拉拉，努力了半天也没成功。床上还是软塌塌一团，一看就是有人在上面刚刚滚过的样子。 他又有些失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床铺打理到了稍稍能看的地步。 白浮舟正在阳台的吊椅上看书，头发像是刚刚洗过一样，有些微微湿润。 “怎么不穿裤子？”他见青年从房间里走出来，光裸着一双腿，衣摆堪堪遮住腿根。简直不像话。 他合上书，眉头蹙了起来。 如果没记错，昨天给他准备的那套睡衣里，是有着裤子的。 青年见他不高兴了，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的，我，那个裤子太，大了。” 青年几天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已经比昨天稍稍利索了一点。起码不再是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而是能够连成不算长的短语一口气儿说出来，虽然这个短语断的位置还是有些瑕疵。 第9章 白浮舟盯着他那细瘦的腰看了两秒。接受了青年的这套说辞。 那套睡衣仍旧是他的尺码。毕竟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住，所有的东西都是按照他的标准来的。对于青年来说确实很大。 但是白浮舟没想到会大到挂不住的地步。青年的腰究竟是有多细。 他没再计较这件事情。反正都是男的，虽然他不太情愿青年在他家里不穿裤子到处乱跑。但是也不会专门去给他买一套衣服。 书正好看到最后一行。白浮舟动了动手指，“哗啦”一声翻了一页。他看了一半儿，始终没有听到脚步声。 白浮舟有些奇怪抬起了头，发现青年还在原地傻站着，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眉头又皱了起来：“还有什么事儿吗？” “没。”青年连忙摆手，“没有。” 白浮舟拧着眉叹了声，不再搭理他了。 书又翻了一页。 “你究竟要干什么。”白浮舟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把书“啪”地一合。声音里的不悦已经很明显了。 青年摇头，表情茫然。 “不干什么啊。” 白浮舟咬咬牙，第一零零八六次后悔那天手贱把那盆看起来就养不活了的破花儿捡回来。他猛然起身，说道：“我去花店。” 青年站在那里有些呆。 但是等白浮舟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却发现青年已经穿好了昨天那身不合适的旧衣服乖乖站在了门口。 “要走？”白浮舟尽量控制着自己言语间的喜悦。觉得可能是青年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耐烦要离开。 青年点头，印证了他的猜测。 “嗯。” 白浮舟的脸色好看了些。他见青年身上衣着单薄，大衣还是前几年换下来的，早就不暖和了。想到他可能要跋涉好久才能够找到愿意收留他的下家，大发慈悲的拿了一条厚实的围巾围到了他的脖子上。 “谢谢。” 青年小巧的脸被围巾遮了大半，声音闷闷的。 大概是即将分别，白浮舟的心情不错，见青年不会打围巾，便上手亲自帮他整理好了。连那张惹人生气的脸都顺眼了几分。 “不客气。”白浮舟被他真心实意的道谢反而搞得有些不自在。对比之下，他的殷切因为动机不纯有些配不上这声真挚的感谢。 不过白浮舟转念一想，两个人非亲非故，自己已经好心收留了他一晚，仁至义尽实在没什么好心虚的。 他便又理直气壮起来。 这一次，不用青年提醒。白浮舟没有忘记带上他的“本体”。 青年抱着盆栽乖乖跟在他后面。 下楼，进车库。 “滴滴”。 白浮舟捏着钥匙，看着还跟着他的小尾巴，一脸欲言又止。不过再想一想，他一个突然变成人的小神仙，白浮舟姑且相信他这个离谱的说辞，没有身份证明也没有钱在外行走确实很不方便。 那好人做到底，把他送到想去的地方好了。 白浮舟心想。 质问的话便没有说出口。 青年跟着他顺顺当当上了车，毫无自觉的钻进了副驾驶。 “那是我留给未来女朋友的。”白浮舟说道。 “哦。”青年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依旧做得稳当。 白浮舟懒得和他费口舌，只想尽快摆脱这个麻烦：“去哪儿？” “花店。”青年歪头笑了笑。某种程度他和天天一脸无辜的白团子很相似。 白浮舟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自己似乎是会错意了，仍旧不死心的问道：“哪个花店？” “你的花店。” 青年一句话把他所有的期待都戳破了。 ……操。 白浮舟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说道：“围巾还我！” 嗯？ 第八章 我……没有名字 花店还是大年三十白浮舟离开时的样子，只不过有一些盆栽的花土已经发干了。白浮舟一言不发的往壶里加水，青年的本体就大剌剌的放在一进门那里。 经营一个花店和别的店铺还不太一样。 如果是一个书店或者是一个甜品店，白浮舟会选择享受自己的年假，绝对不掂记着工作半分。 书或者一些别得商品放上七天可能没什么要紧。 但是花不可以。 七天之后再来，怕是会有许多娇贵的小东西失去生机。 即便是只隔了一天，就已经有两盆白掌的叶子没那么支棱着充满活力了。 白浮舟浇水的时候记下了那两盆白掌，决定一会儿将它们搬到车上去带回家去养。这样他隔一天或者隔两天再来一趟花店就没什么问题了。 青年一直像是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也不说话，就眼巴巴的看着，他走一步就跟着走一步。 好几次白浮舟突然转身去看顾后排的花草时都差点儿撞上他。 很烦。 “你站在那里不要乱动。”白浮舟终于是忍无可忍，领着喷壶将青年逼到了一个不会碍事儿的角落。 青年乖乖的点头，就那么站着，只是眼神继续追着白浮舟跑。倒是让人没了脾气。 有几盆土需要稍稍松一些。 白浮舟去里间去花铲。 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青年正俯身在那两盆白掌前，用手指拨弄着叶片不知道做什么。 第10章 “不是说不让你乱动吗？”白浮舟的语气不是很好。他快步上前拉开了青年。 用得力气一时没收住，青年的腿脚也不是很利索的样子，被他推搡的往后趔趄两步，差点儿摔倒。 他睁圆了眼睛有些惊慌，脸上的表情很无辜：“我，我帮帮它。” “帮什……”白浮舟低头看清楚了那两盆白掌的状态，说了一半的话突然顿住了。 原本萎靡的叶片已经支棱了起来，颜色比之前状态好时都要鲜艳些。很显然这不是刚刚补过水就能有的状态。 白浮舟沉默了。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了花土和花茎，表情复杂的回头看青年，问道：“你做了什么？” “摸了摸它。”青年如实回答。 但是说了等同于没说。 白浮舟不再企图能够从他嘴里得到什么靠谱的答案，只是拉着人到了另外一盆长势不太好的仙客来面前：“你摸摸它。” 青年眨了下眼睛，怯生生的伸手在仙客来的花骨朵上扫弄了两下。 白浮舟紧盯着花盆，半响没看出变化。 若说是有什么，大概是青年那两下扫掉了花尖尖上的一点儿灰尘。 白浮舟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居然会再一次相信这个莫名其妙的“小神仙”的鬼话。 “你……” 白浮舟的话再一次顿住了。也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那盆蔫巴巴的仙客来变得嫩生生的仿佛能够掐出水一样。 简直是，难以置信！ “我可以，帮你照，顾这些花。”青年趁热打铁眼巴巴的看着白浮舟，说道。 他倒是不傻，能够感觉出来白浮舟已然嫌弃他，恨不能赶紧摆脱掉他。 因为满含的期待原因，那双眼睛很亮。 大概没有人能够拒绝这种眼神。白浮舟有些晃神，他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被这个人噎住话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他摇了摇头，说道：“好吧，我知道了。” 这是什么意思？ 同意他留下来了，还是没有同意？ 青年拿不准注意，看起来有些忐忑。 “你叫什么名字？”白浮舟问道。这本是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该问的问题。但是初见的时候太仓促，有一万个问题比“你叫什么”更重要。 后面白浮舟也就懒得问了。巴不得青年赶紧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完全没必要了解对方的名字。 但是现在，白浮舟觉得，他或许应该知道这个看起来过分纯良的青年的名字。 青年仍旧是摇头：“我没，有名字。” 怎没会没有名字呢？路边儿流浪猫人们都会喊一声“咪咪”呢，谁家的小神仙会连名字都没有，怪不得搞不到功德，神力那么弱。 出乎意料的，白浮舟居然很快接受了他没有名字这件事情。 “自己想一个。”白浮舟说道，“以后喊你总得有个称呼。” 青年愣了愣，咂摸出了这话的意思。白浮舟这是同意他留下来了。 他立刻欣喜起来，蹭了过来，眼巴巴看着白浮舟说道：“你起。我要和，你一个姓。” 白浮舟下意识又想甩开他，看着青年那欣喜而期待的表情，没下去手。 算了，看在那盆白掌和仙客来的份上。 “我除夕捡到的你，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你就叫屠苏吧。”白浮舟故作深沉的说道。 他看那些小说电视剧之类的，都是这么去取名字的。 可惜青年不领情。脸一皱，很是嫌弃的模样：“屠苏是酒，的名字。而且白，屠苏不好听。我不要。” 真是见鬼了，刚刚会觉得这难缠玩意儿可爱。白浮舟一抿唇，懒得想别的，坚持道：“不要白，就叫屠苏。挺好的，我觉得好。” 他都这么说了，青年之前那么乖，应该会妥协。 “不要！就要白！”青年很大声的反驳。异常坚持。 白浮舟没了脾气，长叹一声说道：“好好好，就要白。那白苏好不好？” 有青年坚持要的白，也有屠苏酒里的苏，是个折中的名字。 青年想了想，勉强点头：“你叫，我听听。” “白苏。” 白浮舟喊道。 本来青年不觉得这个名字好听。但是白浮舟的声音很沉，一字一句喊得很认真。突然就让人觉得很惊艳。 白浮舟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好听！” 他笑起来很好看。 白浮舟看得有些呆。白苏长得其实很好，只是白浮舟不愿意承认罢了。 这样肆意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非常合适，暖暖的像个太阳。 白浮舟不自觉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白苏似乎确实要比白屠苏好听些。 他这么想着，又叫了一声：“白苏。” “哎，我在！”白苏欢欢喜喜的应道。 他有名字了。 白浮舟的白，屠苏的苏。 白苏很喜欢。 第九章 穿条裤子吧！ 白苏有了自己的名字。 白浮舟似乎也在逐渐习惯他的存在。但看得出来他还不是很适应家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偶尔抬头看见白苏从房间里出来，站在他面前，他还是会被吓一跳。 虽然白浮舟从来不说他自己被吓到了。 但是白苏能够看出来。他全身的肌肉会很突兀的紧绷起来，眼睛会放大一点儿。 第11章 除了这个，在吃饭这件事情上也能够看得出来他不太习惯突然冒出来的白苏。 饭量总是掌控不好。 从花店回来之后他们吃得是面。 最普通的那种清汤面，卧一个白白胖胖的荷包蛋，切一根火腿肠，然后煮两根绿油油的小青菜，淋上热面汤，撒上葱花。 喷香不说，一碗下肚整个人都是暖的。 被碳水填满胃囊，踏踏实实的满足感。 然后白浮舟端着面碗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愣了一下，看着蹲在客厅和白团子玩得不亦乐乎的青年，他脸上露出一点儿尴尬。 白苏嗅到了香香的味道，眼睛唰一下亮起来，放下毛都被揉炸了的小比熊，连跑带跳的冲向了白浮舟，眼巴巴的看他：“好香！还有一，碗吧？我去端。” “不用！”白浮舟立刻伸手拦住了他，按着青年的肩膀，拉开了餐桌旁的椅子，单手就将他压在了上面。 面碗往他面前一放，筷子塞到他手里：“这是你的，你先吃。” “那，你呢？”白苏歪头问他，像鹿一样。 白浮舟回答道：“我的还在煮。你先吃。” 末了看着青年清澈到愚蠢的眼睛，补了一句：“很烫，小心些。” “为什么不一起？” 白苏明显很馋面前的那碗面，但是他还是吞了吞口水，克制的没动筷子，而是看着白浮舟问道。 对于他刨根问底的疑问，白浮舟突然皱了眉，似乎有些烦躁。他“啧”了一声，本来是想要无视这个问题的。 但过了两秒，还是回答了：“煮多了会坨。家里锅是单人的，放不下两个人的面。坨了的不好吃。对。” 说完之后，他还自我肯定的点了下头。 如果陈砚在这里便能够一眼识破白浮舟，这家伙不太擅长撒谎。编理由什么的总要先说服自己，会下意识的自我肯定。 看破他的谎言简直是太简单了。 可惜在他面前的是白苏这朵懵懂无知的小白花。 白苏点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俨然是信以为真了。 “那，我？”白苏捏着筷子，有些局促的看着白浮舟，试探着挑了一筷子面。 可能是见面之后白浮舟的态度一直不是很好，三番两次要把他赶出去。虽然现在松口了，但是白苏仍旧有些小心翼翼的。 天地良心。 白浮舟扶额。 虽然一直不想要这个笨蛋小神仙，但是日月可鉴，从来没不让他吃过饭吧！ “吃吧。”白浮舟有些无奈，推开门去煮自己的那份面。 鸡蛋滑嫩，面浸泡在咸香的汤里，香油的味道点缀的刚刚好。白苏只尝了一口就幸福的眯起来眼睛，整个脑袋埋在面碗里呼噜呼噜暴风吸入。 等到白浮舟端着自己的那份出来时，白苏已经将面吃得干干净净，就连汤都没放过。 白浮舟看着专注喝汤的青年发了一会儿呆。 他从来没觉得吃饭会是一件让人能产生这么大幸福感的事情。明明他还没有开始吃，但是却有一种诡异的幸福感从心底升了起来。 白苏的两条腿交叠着放在餐桌下。hela 白浮舟垂下眼眸就能够看到。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能够注意到白苏的这两条腿。白生生的，又长又直。他太过清瘦，踝骨圆圆的凸出来，膝盖骨也很明显。其他地方肉却很均匀。 总之，是很好看的两条腿。 如果再长一点儿肉就好了。白浮舟看着将最后一口汤咽下的青年，觉得这应该不会很困难。 “好吃！”白苏放下碗。美味的食物让他有些兴奋。他忘乎所以的夸赞了白浮舟。 一颗圆润的荷包蛋落在了他的碗里。 白苏愣住了，不解的看着白浮舟。 “我没吃过。” 白浮舟示意他还没有碰过这碗面，连带碗里的鸡蛋也是干净的。 白苏吞了吞口水，问道：“那你……我刚刚吃过了。” “我还有。”白浮舟用筷尖压了压碗里的鸡蛋说道，“这个不一样。” 那太好了。 白苏欣喜的接受了这颗鸡蛋，想要尝尝它的味道，究竟哪里不一样。 戳破之后，澄黄粘稠的蛋心流了出来。 这一颗半生半熟的溏心蛋。 “哪个好吃一点儿？”白浮舟问道。 白苏飞快的将鸡蛋吃掉，很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说了一句废话：“都很好吃。抱歉，我对比，不出来。” 能够感觉到。他的腿无意识轻晃着。蹭到了白浮舟的小腿，然后飞快的收了回去，像只受惊的兔子。 隔着衣料，温温软软。 白浮舟吃饭的动作一顿。 接下来的一天，白苏毫无所觉，继续光裸着两条腿，来回穿梭在各个房间做自己的事情。 房间里的温度很舒适，不会觉得发凉。反而没有了衣料的束缚，让他觉得很自在，很放松。白苏很快就接受了没有裤子穿的事实，并且爱上了这种感觉的。 但是白浮舟不行。 他现在站是腿，坐是腿，一闭眼脑子里都是腿。 那腿确实好看。比很多姑娘的都好看。况且白浮舟没见过很多姑娘的腿。总盯着别人的腿看，在白浮舟的认知里是一件很冒犯的事情。 失礼，有失涵养，还会给别人造成不安。 第12章 所以实际上，除了某些短视频软件里刷到的，隔着屏幕有些失真的腿，白浮舟的阅历实在算不上丰富。 白浮舟完全没觉着不安和被冒犯。光腚和白团子在客厅跑来跑去玩儿的不亦乐乎。 最先受不了的，居然是白浮舟。他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条带着松紧的沙滩裤丢给了白苏。 “穿条裤子吧！”白浮舟扶额。 白苏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情绪不是很好的样子，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穿上了裤子。 那裤子在白苏身上，差点儿过膝，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好丑。 白苏皱眉拽了拽裤脚，没敢说话。 白浮舟也有些看不下去。过了一会儿，说道：“明天带你去买衣服。” 第十章 买裤子变成了进货 给认识只有三天的陌生人花钱，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白苏那时候不知道这个道理。而知道的白浮舟是完完全全的避而不谈，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归根结底，或许是因为，他有些小钱。 白苏被白浮舟带来商场里买衣服。 高楼几层，人来人往。 白苏一个刚刚成形的小神仙，哪里见过这阵仗，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看什么都觉得有点儿意思。本来只是带他出来买一条合适的裤子的，然而他左看看右看看，半晌没能走出两米远。 正值年假，商场最是热闹的时候，熙熙攘攘的，一扭头就走散了。 白苏不过是在路边看到了一顶很有意思的兔耳朵帽子，毛绒绒的，两边垂下来轻轻捏一捏原本软趴趴的兔耳朵就会竖起来。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试探着上手轻轻捏了两下。 ！ 瞬间白苏就被这小东西给俘获了，垂眸左一下右一下，捏个没完没了，玩儿的不亦乐乎。 “白……浮舟？”白苏兴致勃勃的抬头想要喊白浮舟过来看，转了一圈却发现人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眼里的欢喜一瞬间被慌乱所覆盖，手里毛绒绒的兔耳帽子一下就不香了，他左顾右盼，焦急的寻找着记忆里的身影。 白苏可没忘记白浮舟一直想要甩掉他。 商场里人头攒动，白浮舟个子又小，被裹挟在人群之中甚至有些分不清方向。他慌乱张望，不知道该往哪里找去。 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一家商店的门口低头看着橱窗里的东西。白苏不太确定那个人是不是白浮舟，正想顺着人流挤过去，却听到身后突然爆发了一阵特别凄厉的哭声。 “麻麻！呜呜麻麻不见了。” 白苏回头，看见一个穿着蓬蓬公主群的小姑娘，手里捏着一串粉红色的棉花糖，头上戴着一闪一闪的星星发箍，正仰头哭得忘我。 看起来应该也是一个和家长走散了的倒霉蛋。 白苏的脚底动作一下变得犹豫起来，他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看哭得凄惨的小女孩儿，和明亮橱窗旁边的背影，咬了咬牙快步跑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旁边，蹲下身来安抚道：“乖，不哭了。” 他手忙脚乱的揉了揉孩子的额头，不小心将亮闪闪的星星发箍碰歪了，连忙龇牙咧嘴趁小姑娘还没发现之前帮忙扶正了。 谁知道小女孩睁开朦胧的泪眼，迷迷瞪瞪的看了白苏一眼，“啪嗒”一下扑到了他怀里，黏糊糊的抱住了他的腿：“麻麻！” 白苏大惊失色：“我，我不是。” 一只手突然横斜着伸过来，拉住了白苏慌乱摇摆的手，将人拉了起来，然后弯腰单手将那孩子抱到怀里。 小姑娘坐在白浮舟的臂弯里，环着他的脖子小小打了个哭嗝。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白浮舟颠了颠那个小女孩儿，笑眯眯的问她。 或许是突然被举高高能够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又或者白浮舟低沉的嗓音过分温柔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总之那个小姑娘的哭声奇迹般的停了下来，只是抽抽嗒嗒的看着白浮舟，口齿不清道：“李，忆，安。” 小姑娘一字一顿说得很认真，但是混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有些滑稽。 白浮舟却没有露出任何嘲笑的表情，认真的点了点头：“好的，李忆安小朋友，勇敢点，不要哭，哥哥带你去找妈妈。” 李忆安泪汪汪的转头看了眼白苏，终于意识到这个瘦瘦的漂亮哥哥不是她妈妈了，吸了吸鼻子点点头，看起来有些可怜。 白苏的手被白浮舟很自然的牵着，他仰着头看着白浮舟和小朋友的互动。 然后低头看了看两个人交握着的手，偷偷的笑了下。 虽然这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凶巴巴的，但好像是个好人。 白浮舟一手抱着小朋友，一手牵着迷迷糊糊的大朋友，在广播室等了没一会儿，就等来了小跑着着急忙慌的李忆安妈妈。 “谢谢，谢谢谢谢你们。”女人将李忆安接了过来，眼圈儿急红了，不住着给白浮舟道谢。 白浮舟浅笑着和她客套了两句，目送母女俩离开之后，捏了捏手心里瘦得有些硌手的手：“下次走丢了，你也可以来这里。” 白苏正盯着广播室复杂的控制台发呆，听到白浮舟的声音，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说话。 “嗯？”白苏回头，不解的看他，反映了一会儿才听懂白浮舟的意思，脸微微红了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会再走丢了。而且，我找到的。” 第13章 白浮舟对于这句话的真实性不予评论，反正接下来是没有松开牵着他的手，看起来应该是完全没有相信白苏的话。 明明只是来给白苏买一条合身的裤子的，但是逛着逛着，白浮舟觉得他可能还需要一件上衣和一双鞋子。大概还需要一套换洗的睡衣？ 左右人暂时肯定是要住在他家的，总不能天天看着白苏不穿裤子到处乱跑吧？只有他们两个还好说。陈砚时不时会来，到时候让这混小子看到了，他的清白不保。 到最后，白浮舟看着自己手里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又看了看旁边懵懵的呆头呆脑的白苏。他发出了一声长叹。 算了，就当是孝敬神仙给自己积德了。 虽然这个神仙看起来不是那么的……聪明。 白苏正在看那边电玩城里的抓娃娃机，一回头就发现白浮舟眼神怪异的正盯着他看。白苏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再看白浮舟胳膊上的大包小包，心里忽然涌上了一些脆弱的愧疚。 “要不，我拎一些？”白苏指了指他胳膊上的纸袋，试探道。 白浮舟感受了下手里购物袋的重量，又在心里默默掂量了一下白苏那个小身板儿。他叹了口气，无奈道：“不用了，我来。” 白苏心里的愧疚感更强烈了。 也不再左顾右盼看那些新奇玩意儿，就一直心怀愧意偷看白浮舟，就连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也在偷偷打量他。 看得白浮舟如鲠在喉难以下咽，他说道：“要不行你给我钱吧。” “我，没钱。”白苏的声音特别小，他用叉子戳了戳自己盘子里的意面，感觉头要埋到盘子里了一样，“我会努力赚钱的。” “你来店里打工，我给你开工资。”白浮舟说道，“你赚到了钱，就把房费和今天买东西的钱都还给我。” 白苏的小脑袋一下抬了起来，特别用力的点了下头：“嗯！” 第十一章 清白，没有了 白苏是被客厅的开门声惊醒的。 他住的客卧，是距离最靠近客厅和玄关的那一个，晚上睡觉的时候忘记关门，客厅的声音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透过窗帘的缝隙发现外面的天色尚早，不过蒙蒙透着层亮罢了。白苏软软的哼唧了一声，翻身将脑袋扎到了被子里。 客厅传来了两声狗叫声，紧接着厨房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听得出来白浮舟有在克制着不发出特别响的声音，但是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怎样都格外的引人注意。 白苏的睡意在叮叮当当的声音里散了个七七八八，绝望的睁开了眼睛盯着天花板发了两秒的呆。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吵醒了。 白浮舟的作息简直规律到令人发指！即便是在年假期间，这种令人身心放松的时刻，他已然自律而克制的保持着他离谱的作息。 早上六点起床，运动，在八点之前完成洗漱和吃早餐的工作。八点半开始看看书或者是做些自己的事情，如果是在工作期间，他这段时间应该是在花店里工作。接下来的话，十二点到两点半午休，花店距离白浮舟家很近，他一般会选择回家午休，偶尔也会在花店的小阁楼休息。下午三点到晚上五点又是他的工作时间，六点半吃过晚饭遛狗，晚上十点准时入睡。每周周日上午大扫除。 这个只遵循规律生活的可怕男人。 如果没有意外，白浮舟健康又规律的生活应该能长命百岁。 白苏盯着天花板迷迷糊糊的想。耳边传来了吧嗒吧嗒的声音，垂在床边的手又被白团子给弄得湿漉漉的。 这个觉是彻底睡不成了。 白苏绝望起身，脸皱巴巴的像个小苦瓜一样。翻身起床，趿拉着拖鞋去洗漱，白团子就全程围在他脚边打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小神仙的缘故，白团子好像格外的黏他，跟在他身边的时间快要比跟着白浮舟都要多了。 “醒了？”白浮舟听见他起床，顺手又多做了一份早餐，看白苏没精打采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问道：“没睡好？” 白苏脑子里现在装了一团浆糊，还要反应一会儿。他摇头，又点头，声音软乎乎的有点儿可怜又委屈：“没太睡醒。” 白浮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白苏端着自己的早餐，哒哒哒的跑到了自己的卧室翻出了一个小本子。 这是昨天白浮舟给他买的记账的小本子。他现在身无分文，寄人篱下，只能够先把欠白浮舟的钱财都记下来，然后慢慢还给他。 白苏嚼着面包，对着记帐本上小三千块钱的欠款长叹了一声。这才几天，他就已经负债三千了。 今天的太阳很好，白苏在沙发上和白团子挤成一堆，晒着太阳昏昏欲睡，而白浮舟正捧着一本《活着》看得津津有味。 手机铃突然响了起来，白团子和白苏都被惊了一跳，一人一狗一下支起了身子。白浮舟有些歉意的看了眼他俩，接通了电话。 “老白啊，给你二十分钟，收拾好行李赶紧下楼！” 这是一个视频电话。白浮舟刚一接通，屏幕上就弹出了陈砚那张大脸。看环境应该是在他新年刚到手的大g里头。 白浮舟莫名心虚瞅了眼白苏和白团子，问道：“做什么？” “我就知道你过年肯定天天宅在家里不出门，我订了一个温泉酒店，咱俩去玩玩儿啊？有滑雪场，还有跑马场，你肯定喜欢。”陈砚放松的往后一靠，眉飞色舞的说道。 第14章 如果放在平时，白浮舟肯定就同意了。 但是现在…… 他抬头看向了对面那两双黑溜溜的眼睛，表情有些凝重。如果把这一人一狗放在家里，白浮舟害怕他那温泉还没泡热乎，家就让炸了。 “团子在家没人照顾。”白浮舟说道。 陈砚一拍大腿，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就知道你舍不得团子，我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能带宠物去，你放心吧，赶紧去收拾行李去。” 白浮舟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下，问道：“那能不能再多带一个人。” “没问题，我……什么？人？什么人？”陈砚拍着胸脯说了一半儿，突然反应过来白浮舟说得什么东西，脸上表情看起来傻愣愣的。 半个小时后，陈砚捏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腼腆害羞，瘦瘦弱弱的小青年，陷入了沉思。 “你好，我叫，白苏。”白苏倒是很懂礼貌，咧开了一个明媚的笑容，抱着团子特别乖巧的超陈砚打招呼。倒是将陈砚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嘿嘿傻笑，挠了挠后脑勺，一伸手勾着白浮舟的肩膀往旁边走了走：“这小伙我看着眼熟。” 白浮舟摸了摸鼻子，沉默着点了点头。 陈砚一脸玄幻，百思不得其解：“你不是说不认识他吗？这怎么的，这都能一起约得泡温泉了？” “现在不就认识了吗？”白浮舟小声说道，见陈砚一脸怀疑人生，他清了清嗓子叹了口气说道：“我的表弟。” 陈砚沉默，一脸怪异的看着白浮舟：“小舅舅，你有什么亲戚能是我不知道的？” 白浮舟叹气，一脸沉痛的看着陈砚：“好吧，和你说实话，但是你不要在他面前提。他这里，出了一点儿问题，经常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报警啊。”陈砚摊手。 白浮舟一噎，眨了眨眼睛，一时想不出什么词儿来。他暂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白苏疑似是小神仙的事情。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不管真假说出去必然会带来一定的麻烦。加上白苏那个小傻子，说不定一时兴起当着别人的面儿就会表演一个花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虽然说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关系，但是……白浮舟看着车旁边傻呵呵逗狗的白苏，长长叹了口气：“没错是你想得那样。” 陈砚撇嘴，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锤了白浮舟肩膀一拳：“你都二十八了，也老大不小的，谈个对象没什么的。我又不歧视同性恋。” 对，但是他不是同性恋。 白浮舟不太想说话，闭眼胡乱点头，赶紧糊弄过去。 他的清白，啪唧，没有了。 第十二章 清白，真的有吗？ 陈砚找的地方，一般来说不会差到哪儿去，洛可可风格的小庄园简直富贵的能闪瞎人眼。乍一看去，不太像是一个泡温泉的地儿，更像是不小心闯入了某位有钱人家的庄园。 他们到的时候，天色突然微沉，落了点儿鹅毛大雪。 没什么风。 海市的冬日大部分时间都是静雪无风，绒绒的雪花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像是开春大朵的柳絮一样。这样的冬日是全国上下都羡慕的对象。既有漂亮的雪景，又没有恼人的寒风。所以海市的雪景也算是一绝。 白苏刚刚变成人没几天，还没见过这样瓢泼的大雪，张开五指贴在车窗玻璃上，万分向往的看着外面，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而白团子就在他的怀里，被困在他的两条胳膊和窗户之间，也学着白苏的样子将爪子搭在了车窗边缘向外看去。 咧着嘴笑呵呵的，圆溜溜的狗眼里有着清澈的愚蠢。 一人一狗，俨然已经完全被外面的景色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明明外面天色有些暗，并不是特别的亮堂，但是白浮舟在白苏身上好像看到了一层柔和而明亮的光。 一时之间他有些错不开眼，静静的看着兴奋赏雪的小朋友。 “走啊，到了。”陈砚停稳了车，转头就看见白浮舟落在白苏身上黏糊糊的眼神，顿时露出一个眼睛被辣到的表情。他已经有点儿后悔和这狗男男一起出来度假了。 白苏抱着狗跟在陈砚和白浮舟后面，脖子上围着新买的围脖，毛绒绒的越发衬得他脸又小又白，低头的时候脸颊上嘟嘟的肉肉会被挤出来一点点，过分可爱。 陈砚将房卡递给了他俩，说道：“我只预定了两间房，过年人比较多，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间，你小男朋友的房间和我们不是一栋。” 白浮舟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说道：“很远吗？” “还好吧，在我们b2，他在b3。”陈砚看了看房卡，说道。 白浮舟不太放心这傻子一个人住，就连逛个商场都能把自己弄丢了，一个人住会知道谁知道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白苏歪头，眨了下眼睛，小声问道：“那个，男朋友是什么意思啊？他是在说我吗？” 他逐渐习惯了人类的身体，说话和行动都利落了许多。现在也可以完整的说完一个句子而不露怯了。 “一会儿和你解释。”白浮舟说道，抽走了陈砚手里的房卡，去前台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的房卡变了一个样子。 “我不放心他一个人，把我的房间也换到b3了。”白浮舟将房卡塞给了陈砚，风轻云淡的说道，“先去房间歇着了。泡温泉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第15章 白浮舟长臂一揽，带着白苏走了，徒留陈砚在原地瞪大了双眼，过来好久才小声的吐出一个“卧槽”来。 “老男人谈了恋爱之后，都这么黏糊的吗？”陈砚看了看手里的房卡，有预感自己这一趟的狗粮应该是少不了了。 白苏被白浮舟半搂半推着走，还回头看了看陈砚，直到看不到人了，才有鬼鬼祟祟极小声的凑到白浮舟耳边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耳朵被热乎乎的哈气一喷，白浮舟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都酥麻了半边儿。他不太习惯和人靠的这么近说话，气流落在耳廓总让他觉得有些不适。 不着痕迹的往旁边移了移，和白苏拉开一个合适的距离。 他耐心的解释着，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男朋友，就是伴侣的意思。你……” 说到这儿白浮舟有些难以启齿，拧着眉说服了一下自己，才有重新开口：“你小神仙的身份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比较好。那天你在我家被陈砚撞到了，不好解释。我撒了个慌。你介意吗？事急从权，我没来得及问你的意见就擅作主张。如果你很介意，我可以去找陈砚再解释一下。” 白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说道：“所以，你和他说，我是你的男朋友。” “我没明确说过，是他自己脑补过多，但我没有否认。不过你可以这么理解。”白浮舟点头解释道。 这一番话几乎要将白苏的cpu给干爆了，他皱着眉，思考了半天也没太明白白浮舟的意思。他摇了摇头，冲着白浮舟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眼睛笑得弯弯的像个小月牙一样。 “都听你的。” 少年清越的嗓音里掩盖不住的浓浓依赖，听着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白浮舟愣了下，轻咳了一声，别开了脸，说道：“那你记着些，别露馅儿了。也别逢人就和人家说你是小神仙。” 白苏有些不解，闷闷不乐道：“为什么啊，可我就是小神仙啊，虽然现在的神力有些弱。” “会有坏人把你抓走，关起来，反复榨取你身体里的神力。”白浮舟本来想要和他好好解释的，但是看着少年过于澄澈的眼睛，突然升起了一些捉弄的坏心思。他压低了声音，故作严肃神秘兮兮的恐吓着白苏。 白苏还真被那眼神给唬住了，脸色白了白，看起来有些害怕，他小声道：“那可不行。可不行。我的神力已经不多了。再少，我就做不了神仙了。” 他喃喃自语，可怜巴巴的看起来要哭了一样。 白浮舟难得良心作祟，放轻松了声音又哄了哄他：“别害怕，只要你不告诉别人你是小神仙。也不要在别人面前随便开花，让人发现你有神力，就不会有事儿的。” 白苏郑重其事的点头，看白浮舟的眼神里有了一点儿感激。 他犹豫着，临到门口要分开的时候，终于下定了决心，真挚的看着白浮舟用力点了下头，肯定道：“你是个好人！” 所以我一定会认认真真完成你的愿望的！ 后半句白苏没敢说。怕被人听了去将他捉走榨取神力。 他发完好人卡就头都不回的跑了。 白浮舟在门口失笑，忽然觉得家里多了一个少年也还不错。这小傻子，有点儿可爱。 第十三章 我替你赢回来 “来，腿不要这样发力，用这个位置稳住，跟着它动，不要坐在上面一动不动。腰要发力。” 相比于舒舒服服的温泉，白苏好像更喜欢外面宽阔的马场。跑道的积雪被清理出来，气宇轩昂的高头大马飞驰期间，看起来的帅的雅痞。 白苏虽然没说，但是一有机会就盯着外面的辽阔在看，简直像极了年幼的小朋友在商场之中看到心宜的玩具一样。 此时他终于是得偿所愿，骑上了他心心念念的马。 板着张脸，一脸的严肃认真，鼻尖被风吹的有些发红但是他看起来很开心的模样。他的缰绳先是牵在教练的手中，马儿慢慢的走着，一点一点感受着节奏。 白苏这方面好像还有点儿天赋，没一会儿就掌握了基本的技巧，能够自己控制着缰绳，让马儿小跑着前进。虽然看起来仍然有些惊慌和无措，但是总体的进度还是很快的。算得上是天赋异禀。 白浮舟和陈砚都是马场的常客，时不时就去跑两圈儿，这样的活动已经见怪不怪吸引不到他们了。如果不是白苏的愿望强烈，此时他们更愿意舒舒服服的泡在汤池里浅酌两盏。 “别看了，该你了。”陈砚撑着下巴，一脸嫌弃的看着白浮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两个中间夹着一个斗兽棋的棋盘，此时，场面厮杀激烈，陈砚还有五枚棋子，而白浮舟方只剩下了一鼠一象苦苦挣扎。 就这紧张的局势，白浮舟的注意力仍旧不在面前的棋盘上，而是频频抬头去看马上的少年。 白浮舟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纤长的手指随意搭在象上往前推了一格。而陈砚早就埋伏好了的鼠一下就兴奋的扑了上去，他乐呵呵的一拍手说道：“你输了！欠我一顿饭。” 白浮舟愣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走了一步蠢棋，无奈笑着摇摇头将棋盘上的棋子都收了起来：“愿赌服输。” 陈砚乐呵呵的和他一起收拾着棋盘，说道：“还打吗？我看你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净顾着看你的小男朋友了。这么下去，你家底儿都要输给我了。” 第16章 “怎么，我的家底儿就值两顿饭？陈大少爷是要吃什么满汉全席啊？”白浮舟也不是很想再下棋了。闻言从善如流的将棋盘收了起来，他想了想，突然正色问道：“我，看他的次数很多吗？” 陈砚的动作顿住了，一脸复杂的看着白浮舟，问道：“你是故意和我秀呢？你眼珠子都快沾他身上不下来了。” 我那是怕他闯祸。 白浮舟心想着，觉得有点儿冤枉。他摸了摸鼻子没说出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白浮舟！我学会了！”白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了一圈回来了，兴冲冲的下马，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跑向了白浮舟，“要不要比一圈？” 大概是刚刚掌握了一个技能的缘故，白苏看起来特别的兴奋，小脸红扑扑的，扑棱着像是一只欢快的蛾子。 等他跑近了，才发现白浮舟和陈砚只是在候场区坐着似乎没有参加这项活动的意思。白苏略略从兴奋里拔出些理智来，想起了他作为小神仙的使命——要让白浮舟平安喜乐。 可是，白浮舟好像对这项活动并不是特别感兴趣的样子。白苏一下子自我谴责起来。他方才光顾着自己快乐，完全忘记留意白浮舟的情绪。 他脸上的兴奋冷却下来，有些怯生生的看向了白浮舟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玩儿这个呀？我们要不要回去继续泡温泉？” 是。白浮舟原本是这么想的。直到白苏兴冲冲的跑过来找他比赛之前都是这么想的。但是此刻看着少年湿漉漉的眸子，白浮舟突然不是很能够说出来拒绝的话。他无奈的笑了笑：“怎么一个两个都来找我比赛。” “欸？还有谁？”白苏的愁绪一下就被白浮舟的话带着跑了，好奇的问道。 白浮舟指了指旁边的陈砚，挑眉道：“刚刚比完斗兽棋。” “赢了吗？”白苏立刻问道。 他看了看陈砚又看了看白浮舟，似乎很急着知道结果。 陈砚得意的摇了摇脑袋：“我，陈砚，斗兽棋的王！他拿什么赢我！” 白苏脸上的笑一下就垮下来了。他原本期待的是白浮舟赢得。这孩子不是很会隐藏脸上的情绪，有点儿什么就明晃晃的写在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喂喂，干嘛这个表情。我赢了就让你这么不开心啊？”陈砚看着白苏气鼓鼓的包子脸，摆着手有些不可置信。 白苏摇头，特别认真的说道：“我没有不开心。我想学这个，可以吗？” 后面是在问白浮舟。 这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白浮舟自然同意。 谁知道白苏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有些发愣。 他斗志满满捏紧了拳头：“等我学会了，帮你赢回来！” 白苏说得很认真，完全不想是开玩笑。陈砚耸肩，不可置信的看着白苏：“不是吧你们俩？这么欺负单身人士的啊？” 白苏眨了下眼睛，没太明白陈砚的意思。赢棋，和欺负人有什么关系吗？ 输了，心情会不好。他不想白浮舟不开心，这样不利于他实现他的愿望。所以，他要帮白浮舟赢回来。并没有欺负陈砚的意思。 尽管不解，但是白苏还是特别诚挚的看着陈砚，认真解释道：“我没有欺负你的意思，只是……” “好了。”白浮舟拉住了少年飞舞着想要解释的手，挡住了他看向陈砚的视线。总感觉这小祖宗再说多了，就要秃噜露馅儿了。 白浮舟长臂一揽，带着白苏往马匹的方向走：“不是要比赛跑马吗？挑一匹吧。” 白苏小小的一只，在白浮舟怀里特别的乖巧，虽然扭着脖子回头看了陈砚一眼，但也老老实实的挑选起了马匹。 “我也要来！”陈砚回过神，看着走出一段距离的两个人，自然不甘示弱。 白苏内心的胜负欲一下就被激起来了，摩拳擦掌挑选着心仪的马匹，恨不能从里面挑出一匹千里马来。 第十四章 你开心吗 “我选好啦！”白苏看中了一匹颜色偏深的枣红色的骏马，那马又高又大，鬃毛在风中飞扬，一脸的桀骜不驯。 白苏那一点儿大站在那马旁边，感觉像是偷玩大人玩具的小孩一样。 一旁的教练站在旁边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看了眼白浮舟然后有些犹豫的拦住了白苏：“抱歉，这位先生，骅骝的脾气比较暴躁，不是很擅长初学者选骑。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刚刚的那匹雪鸦就很是您，它的脾气比较温和，好驾驭一些。” “哈哈哈，你小子，胃口不小啊，上来就挑了骅骝。” 那边两个人已经相继挑好了中意的马匹，翻身骑了上去，听到白苏这边的动静纷纷看了过来。陈砚见白苏挑了骅骝立刻笑了出来，坐在马上一摇一晃的过来打趣他。 白苏鼓了鼓腮帮子瞪了他一眼，但是还是乖乖的听从教练的话将目光从骅骝身上转移到了雪鸦身上。 雪鸦不比骅骝的颜色艳丽，通体乌黑，眉心有一点菱形的白毛点缀着。很独特的造型。但是唯一的一点缺点就是雪鸦看起来不比骅骝健壮。 但是它那对眼睛万分温柔，白苏回头看向它的时候觉得那双和他对视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像，像白浮舟的眼神。 那种沉静如水的温柔。 白苏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这个想法，下意识的转头去看白浮舟，发现他也正默不作声的垂眸看着他。 第17章 因为骑在马上的缘故，他眼皮微微垂下显得更加的温和。 很像。 白苏有些发愣。再一次在心里做出了评价。 “怎么还愣住了？别想了你可驾驭不了骅骝的，就乖乖的不要受伤，不然老白该心疼了。”陈砚见他愣在原地一直没有挪动脚步，以为是他心里不情愿放弃骅骝，于是再一次劝说道。 言语间嬉笑着带了一点儿他自己可能都没注意到的轻视和嬉笑。 白浮舟闻言微微皱眉抬眼扫了眼陈砚，眼神里带了一点儿愠怒的警告。他虽然假称这小神仙是男朋友，但是陈砚这过于频繁的打趣已经到了有些冒犯的程度了。再说多了难免惹人不适。 就算这个小傻子反应迟钝。 陈砚接收到了白浮舟警告的眼神，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了，龇牙笑了笑，示意自己会乖乖闭嘴。其实他平日里不会这么频繁的招惹一个人，不得不承认，白浮舟脱单了这件事情给他不小的刺激，一兴奋话就不受控制的多了起来。 “你第一次骑，雪鸦的脾性更适合你。”白浮舟重新看向了白苏，说道。 白苏傻傻的点了点头，他可能压根没听出来什么。在意识到白浮舟和雪鸦的相似之处后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要选择雪鸦了。 三个人只有白苏一个是新手，偏偏白苏还一脸严肃和认真，看起来还是很有竞技精神的，白浮舟和陈砚莫名的就跟着认真起来，收起了原本玩闹敷衍的心思。 白浮舟已经有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无所顾忌，无忧无虑的策马狂奔了，凌厉的空气吸进肺里，刺痛的同时带来了一点点兴奋感。 随着马匹的纵情飞跃，白浮舟第一个抵达了赛道的尽头。 他回头发现陈砚其实没落后他很多，紧随其后就跟了上来，脸冻得红扑扑的：“我去，有点儿爽！” 陈砚翻身下来，有些兴奋的撞了一下白浮舟的肩膀。 白浮舟脸上也多出来一丝笑容，目光已经还紧紧盯着赛道。 然而三四分钟过去了也没看见白苏的影子。虽然认识那小东西没几天，但是白浮舟看得出来他胜负欲还是有点儿强的。这比赛他肯定是拼尽全力的，跑道倒也没有那么长，这点儿距离慢慢跑也该过来了。 “要不，回去看看啊？”陈砚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试探着问道。 白浮舟犹豫了一下，重新翻身上马。 就在这个时候，白苏和雪鸦的身影一下从弯道那里冲了出来。那小神仙之前身上的衣服还是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是分外柔顺随风飞扬。此时额前的发丝却是一绺一绺湿哒哒的，衣服也蹭脏了，看起来有些狼狈。 “啊！我输了。” 雪鸦刚刚过线，白苏就沮丧的趴在雪鸦的身上，抱着它的脖子有些难过的嘟囔着。 白浮舟看他翻身下马，摘了护具，这才发现他下巴还有一小片微红的类似擦伤的痕迹，问道：“这怎么回事儿？摔了？” 白苏的脸微红，皱了皱鼻子觉得有些丢人，小声嘟囔道：“我看你们俩都很快，太着急了没坐稳，掉下来了。” 下巴上的伤估计就是那个时候不知道怎么磕的。 怪不得那么慢。 白浮舟又看了看那片红没说话，只是这么想着。 雪鸦把人摔了似乎有些愧疚，踢踏着走过来用脑袋蹭了蹭白苏的脸。 白苏一下被蹭的咯咯直笑，说道：“没事啦，没事的，都是软乎乎的雪，又不痛。” 他没心没肺的不在意，但是雪鸦看他的眼神似乎还有一点点难过。 白苏抱着马头揉了揉，晚饭的时候专门跑过来喂了它几根甜滋滋的胡萝卜。 白苏摔得时候一心只有比赛，还不觉得有什么，美美跑完一个温泉之后才开始觉得浑身都痛。 他穿着浴袍，步履艰难的和白浮舟回了房间，临分别时，开口喊住了白浮舟。 “那个。”白苏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和他平日里的笑容相比有一点儿羞涩，他在廊灯的映照下眨了眨眼睛，眼巴巴看着白浮舟：“你今天，感觉开心吗？” 白浮舟没太反应过来，疑惑的“嗯”了一声。 于是白苏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眼巴巴的，像是路边的小狗狗。 白浮舟的唇边泛起了一丝笑意，故意不回答，皱着眉思考了几秒钟之后，严肃的点了点头说道：“还算开心。” 白苏一下就笑了，看起来要比白浮舟开心好多，小小的欢呼了一声，心满意足的拉开自己的房门。 张开双臂扑向了柔软的大床，仿佛身上的酸痛都好了许多。 第十五章 我来教你 白苏现在柔软的床铺里有些昏昏欲睡，尽管他还记着自己没有洗漱，但是身体上的疲惫让他整个仿佛被粘在床上了一样，一动都动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苏的呼吸平缓，似乎是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他好像听到了一阵算不上急促的敲门声。 他微微皱眉，翻了个身，脸从柔软的被子里翻了出来，被刺眼的灯光晃醒了。 “唔……” 白苏抬手遮了一下，坐起来的时候有些恍惚，有点儿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呆坐了两秒，又听到门口传来了三声敲门声。 白苏清醒过来，他晃了晃脑袋，往前蹭了蹭从床上跳了下来，随意套上了拖鞋就跑到了门口：“来啦。” 第18章 白苏拉开了一个小小的门缝，歪头露了半颗脑袋，看到外面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对方身上的衣服样式白苏是认识的，很多这样的人在这楼里。 是酒店的服务生。 “有什么事情吗？”白苏将门微微开打了些，但是依旧戒备的藏了半个身子在门后，他靠着门问道。声音因为刚睡醒有些软软糯糯的。 服务生愣了一下，脸上挂上了职业化的微笑，微微欠身，声音温柔：“你好，先生。这是你的药膏。” 他递了一个小小的手提纸袋过来，白苏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想来是他说的什么药膏。 白苏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的。” “是1202的白苏先生吗？”服务生也有些茫然，他顿了顿，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大概是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送错了房间。 “是。但是，我没有药膏。就是……”白苏皱眉，松开了扶着门的手，皱眉思考着怎么表达。他现在的口语表达能力虽然有所提高，但是仅限于在白浮舟面前，用一些简单的词汇。在陌生人面前他有时候像个牙牙学语的小朋友一样，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想不到该用什么词汇。 他比划了一下，摆摆手表示拒绝，忽而灵光一下说道：“我没有买，对，没有，买！” “昂，是这样的白苏先生，这药膏是住在您隔壁的白浮舟先生打电话到前台吩咐送过来的。”服务生恍然大悟，表情轻松了一些，他微微颔首，解释道。 “白浮舟？”白苏微怔，有些犹豫的伸出手去接。他拉开纸袋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一管药膏还有一包用来上药的棉签。 白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朝那个服务生笑了笑，少年笑容灿烂，脆生生的说道：“谢谢！” 关上了门，白苏盯着药膏有些发愁。 虽然知道白浮舟是好意，但是他其实，不是很会用这种东西。就像上一次喷雾一样。 他拨弄着纸袋子，犹豫了一下，决定放在一边不再理会。这个时候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酒店里的内线电话，白苏一开始以为这玩意儿就是个摆设，没想到真的可以用。 白苏将东西放在床头，伸手接起来电话。 “喂，你好。” 通过电话线的声音有些失真，白苏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更乖了。 “喂，是我，白浮舟。” 男人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闷闷的，熟悉之中夹杂着一点点陌生的感觉。白苏瞪大了眼睛，拉开一点儿距离，偏头看了看手中的电话听筒，复又贴了上去，轻轻“嗯”了一声。 “药膏拿到了吧？”白浮舟问道。 白苏下意思的点点头，想到隔着电话线，白浮舟应该是看不到他的，于是开口乖乖巧巧的说道：“拿到了。” “嗯，记得用。”白浮舟说道。 白苏抿了下唇，有些心虚的说道：“我，不太会用。” 白苏似乎是听到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声，他咬了咬下唇，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这么回答，于是他急急的补救道：“嗯，我再学一学。谢谢你的药膏。” 许久，白苏都没有再听到什么动静。再回过神的时候电话里只剩下一片忙音。 白浮舟把电话挂断了。 欸？ 白苏看着手里电话筒有些惴惴不安。 为什么突然挂电话呀？不会是生气了吧？可是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呢？他都说了要学啦。今天白天才说过开心的。人类的情绪也太难搞懂了吧，变化这么快…… 可恶。 白苏鼓了鼓脸颊，一脸愁容放下了手中的电话听筒。 “咚咚咚。” 门口又传来了三声敲门的声音。 白苏以为是那个去而复返的服务生，小跑着去开门：“还有什么事情……白浮舟？” 门外站着的人有些出乎意料，白浮舟穿着宽松的睡衣，踩着拖鞋，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 “怎么了吗？”在白苏的认知里，白浮舟应该是不太待见他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大半夜的敲门定然是有事情。他小心翼翼搓了下手指，问道。 “你不是要学吗？来教你。”白浮舟倒是泰然自若，抬眼看了看房间里面，见白苏扎扎实实挡在房门口，问道：“不让我进去？” “呃，不是不是。”白苏连忙侧身让开。 说实话，他的脑子还是懵的。 学什么？ 他看着白浮舟走到卫生间认认真真洗了手，然后走到他的床边拿起了那管药膏，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白苏傻了，懵懵懂懂的走了过去。然后看着白浮舟打开了说明书看了看，认认真真的用棉签沾了药膏。 “涂哪里？” 白浮舟有些无奈，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妙，问道：“下巴。哪里受伤了自己不知道吗？” “哦，昂，好好。” 好丢人。 像个傻子一样。 白苏捂脸，有些脸红。乖乖在白浮舟身边坐了下来。 白浮舟却又站了起来。 “怎么了？”白苏仰头，问他，暖黄色的灯光落在少年璀璨眼眸里，亮闪闪的。 “都坐着不好弄。”白浮舟答道，“不要动，就维持这个姿势。” 白苏本来想要低头的动作一下顿住了，他感觉有东西在他的下巴处点点涂涂，没一会儿就有凉丝丝的感觉传来。他小声吸了口气。 第19章 “疼？” 白苏眼睫颤了颤，小声道：“有一点儿。” “忍一忍。” 第十六章 撒手没 白浮舟的药膏意外的好用。 白苏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下巴上的擦伤已经好了很多。淡淡的一层，只是他的皮肤生的白，看起来仍旧可怖。 这样的小伤口白苏没放在心上，依旧顶着寒风招摇过市，在冰天雪地里和白团子这只短腿小狗撒欢。 白浮舟去他房间找人的时候扑了个空，差点儿因为没找到人就报警了。最后在自己房间的门缝底下找到了一张小纸条。 出乎意料的是，白苏看起来不谙世事，话说不利索，也不能很好的掌握自己的四肢，但是字写的却是出乎意料的工整。笔锋之间带着一种特别的凌厉风骨，和他软糯糯的性格很不相符。 白浮舟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这张纸条是否真的是白苏留下的。他总觉得这小东西写不出这样的字。 但是按照纸上的留言，他还真的在雪场里找到了白苏和团子。 他实在想不明白，白苏一个花草化形的小神仙，怎么会这么喜欢雪。或者说，他居然不畏惧冬季风雪。 “不是，他俩搁雪里洗澡了？怎么能弄成这样？” 白浮舟左手拎狗，右手扛人。回来的时候和陈砚撞了个正着。 陈砚看着湿淋淋的狗毛一绺一绺的白团子，以及衣服洇湿了大片的白苏，当即睁大了眼睛。 “没有。”白苏被白浮舟控制着也不肯消停，挣扎着露出一个小脑袋。少年被风吹的鼻尖红红，脸蛋也红红的，下巴上一团没完全消下去的青色伤痕。 看起来好凄惨一个。 但是白苏自己不觉得，笑容明媚，眼眸亮闪闪的，看着陈砚，俨然还没从刚刚痛快的玩耍中脱离出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刚刚在外面和白团子玩雪。雪很大，很好玩！” 陈砚愣了愣，随即捧腹大笑起来：“你和团子真是一样的小笨蛋，玩儿个雪怎么还能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才没有狼狈！”白苏气呼呼的反驳，他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只是雪化了把衣服打湿了而已！一会儿就干了，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好了白苏。”白浮舟无奈打断了两个人对话，他拨了拨白苏湿漉漉的头发，说道：“去温泉里泡泡。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白苏张牙舞爪的辩驳一下停了下来。愣愣看着白浮舟，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不是很好的模样。他心虚的捏了下自己的衣角，闷闷应了一声。 白苏泡在热乎乎的池子里，热气烘得他有些昏昏欲睡，他有些无聊的拨弄着池子里的水，心里却还惦记着外面的雪。 “给。”一杯温吞微黄的水被递到了面前。 白浮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大概是，因为白苏发愣没有注意。 白苏接过来喝了一口，被呛得的咳了两声，辣得泪花都要出来了。 “这是什么！”他委屈巴巴的问道，被辣的丝丝吸气。 “姜水。” 看他这样，白浮舟脸上反而有了一丝笑意。 白苏看在眼里，委屈的撇了撇嘴，将杯子放到一旁飘着的托盘上，无声的拒绝了这杯难以下咽的姜水。 “怎么不喝？”白浮舟问道。 白苏一脸古怪，似乎是在奇怪这个人怎么能够义正言辞的问出这种问题，他说道：“难喝。” “能够趋寒。”白浮舟说道。 白苏朝他靠过去一点儿，水珠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滚，白的晃眼。他抬手将那杯姜水推远了些，然后拍着胸脯自豪道：“那我不要喝，神仙是不会受寒的，也不会生病。” 白浮舟看着他顿了好几秒，才点头，指了指他下巴上的伤说道：“但是会受伤？” “对。”白苏点头，“是我的神力不够啦，如果功德多多，我会更厉害一点，也不会受伤。” 白浮舟像是渴了一样，喉头滚了滚，说道：“那好厉害。” 这夸奖有点儿心不在焉的。白苏不满意。 白浮舟接着问道：“为什么突然跑出去，而且不和我打招呼。” “我找了你，你不在房间。我找不到。”白苏闻言，顾不上不满意，连忙摆手小声解释道，“而且，我有写了纸条。” 他敲门了，没有人应答。于是就和团子一起出去愉快玩耍了。 白苏的表情看着有些无辜，白浮舟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说道：“以后不要自己乱跑。如果你想继续留下来的话，就安分一点。跑丢了我是不会去找你的。” 白苏点头，讷讷道歉：“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白浮舟摇头，他表情有些复杂看着白苏。 白苏想了想，问道：“你刚刚是生气了吗？” “没有。” 白苏又问道：“那，你是在关心我吗？” 白浮舟浑沌的脑子被关心这样略显亲近的词语刺了一下，忽而清醒过来。他本来不想让青年留下来的，后面虽然妥协了，但是这也并非出自于他，是青年缠得紧。 所以，人不见了，他应该松一口气才多，干嘛急急的找人。 如果不见得只是青年，没有白团子，他定然没这般着急了。 “不是。”白浮舟否认道，“这还谈不上是关心。你太……不了解现在的人类社会，所以需要看顾。而且，你带走了团子。白团子是我从小带大的。它对我很重要。” 第20章 白浮舟顿了下，还是没把那个“笨”字说出来。 白苏因为他的话低下了头，看起来若有所思一般，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那之后，白苏果然乖了不少，起码不会再一个不留神就跑丢了。 三个人下午又去了滑雪场，再一次见识了白苏作为一个小神仙优秀的学习能力。或者说是运动天赋。 眼看着他一个下午的时间，从踩着滑雪板站不起来，到和陈砚那个半吊子滑的水平差不多。 “老白啊，你从哪儿找的这么牛掰的男朋友啊？我这学了一个冬天呢，他一下午就赶上我了。”陈砚一脸不忿搭着白浮舟的肩膀。 “捡的。”白浮舟说道。 陈砚无语，但是一边的白苏认真的点了点头，附和着。 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陈砚有些自我怀疑的皱眉，陷入沉思。 怎么我就捡不到对象呢？ 第十七章 你不会呀 三个人的度假很愉快，虽然中间陈砚和白苏两个人总是叽叽喳喳像两只吵闹的八哥一样拌嘴，让白浮舟时常觉得头疼。但是总体的体验还是不错的。 在年假即将结束的最后一天，他们也不得不终止这场还算愉快的度假。 “那就下次有机会再见面啦。” 陈砚将两个人送到楼下，降下车窗朝他们挥了挥手，笑嘻嘻的道别。 白浮舟点了下头，脸上浮着淡淡笑容。 “拜拜。来团子，说拜拜。”白苏一手抱着白团子，抬手朝着陈砚挥了挥手，看起来元气满满。末了他低头捏着小比熊的前爪，小幅度的晃了两下，算作是道别。而小比熊也十分给面子的在他怀里兴冲冲朝陈砚犬吠几声：“汪！汪汪！” “哈哈哈，拜拜啊团砸，下次给你带新的罐罐。”陈砚被憨态可掬的小比熊逗得哈哈大笑，再一次摆手后，一脚油门驶离了小区。 白苏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内的车辆，偏头看向了白浮舟。 他偷看的视线过于明目张胆，白浮舟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低头问道：“怎么了吗？” “没，没事。”白苏摇头，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回家？” “嗯。”白浮舟应了一声，在手机上点了两下，再看向白苏的时候，注意到了他柔顺的额发。 少年的额发不短，微微过眉，被风吹得有一些乱。于是白浮舟极其顺手的拨弄着，理了理他的头发。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正好遇到了送水的工人。白苏有一点点怕生，下意识往白浮舟那边靠了靠。 电梯门缓缓合上，白苏看到了地上摆放的水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变得很焦急。他转头垫脚凑近了白浮舟，小声的说道：“家里和店里的植物这么多年没有人照料不要紧吗？” 白浮舟似乎很惊讶的样子，正要回答，表情一变抬手拢住了白苏的后脑勺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白苏被他突然的动作带的一个趔趄，满脸茫然的回头，看见工人正扶着水桶一脸愧疚的向他道歉：“不好意思啊先生。” “没关系。”白苏不晓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好像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准确的来说，是什么后果都没有造成。于是他茫然的眨了下眼睛说道。 白浮舟抽回了手，看出他的懵懂，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刚刚垒放的水桶没稳住，朝这边歪了一下。” “还有，我喊了阿姨来。我们不在的这段日子，她会帮忙照看那些脆弱的植物。” 这是在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 “这样啊。那就好。”白苏放松了下来，微微向后靠去，抵着电梯轿厢壁揉着狗头发呆。 家门口白浮舟一边开门，一边无奈的叮嘱白苏：“以后出门注意一下周围的环境，不要总是发呆。” 从他和白苏见面之后，这小神仙身上的青就没下去过。到时候等他人没了，到了底下，阎王没准还得判他一个虐待神明的罪行。 真是让人头痛。 “可是，你在啊。”白苏没太放在心上，白团子的前爪一直要勾他的手指，白苏正和它玩儿的不亦乐乎，连头都没抬。 白浮舟开门的动作停了一瞬，似乎是被白苏言语之间浓浓的信任和依赖给震惊到了，他表情复杂，心情也复杂，然而说这话的人全然无所觉。 他们不过认识一周不到，这样的话，如果换成是陈砚，甚至是蒋闲，白浮舟都不会觉得有多奇怪。但是白苏……不行。 进屋换鞋，白浮舟第一时间洗了手给小比熊添了新的狗粮和新鲜的水，他一边动作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那如果我是坏人呢？把你卖了，或者利用你这小神仙做些什么。” 白苏在卫生间洗手，闻言探了个脑袋出来，笑眯眯的说道：“你不会呀。” 他当然不会。 “我是说，如果。” 白苏擦干了手出来，特别坚定看着白浮舟，说道：“不会有如果呀。怎么说呢……如果你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变成人来实现你的愿望啦。能够向神明许愿成功的人，起码要心怀赤忱，纯良友善。我虽然是个小神仙，但那也是神明。” 居然是这样吗？白浮舟有些诧异，倒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先决条件。 “所以老白我们一会儿吃什么呀？” 第21章 白苏帮他将狗粮放回了原位，去阳台上照顾那几盆花草，扯着嗓子问道。 听了一会儿没听到白浮舟回答，白苏还以为他没听到，又“哒哒哒”跑到白浮舟身边，小声问道：“老白我们一会儿吃什么呀？” “你叫我什么？”白浮舟听习惯了的称呼被少年用软软的嗓音喊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老白啊……”白苏的声音小了许多，他比划着解释道：“我看陈砚这么叫你。是不是不能喊啊，对不起，我不知道。” 白苏的声音低了下去，最后变成了小声的道歉。 白浮舟咳了一下，说道：“没有，不是。你……还是直接喊我名字吧。老白感觉，说不上来怪怪的。” 白苏喊他老白的时候，尾音会拖长一点儿，像一个小钩子一样在他的心上轻轻挠了一下。 很怪。 “好，白浮舟。”白苏点了点头又喊了一遍。 果然，应该是称呼的原因，直呼大名的时候就清脆利落了许多。白浮舟松了口气，将方才那点儿痒痒酥酥的感觉压了下去，打开冰箱看了看说道：“没有菜了，要去一趟超市，你想吃什么？” 白苏歪头思索了一下，说道：“火锅？” 他还是一个盆栽的时候，曾经听人说过，冬天最适合吃火锅了。他便记在心里，一直惦记着火锅会是个什么味道。 但是火锅到底是什么，他也不太清楚。 “可以吃辣吗？”白浮舟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想吃了，欣然同意白苏这个提议，并且贴心的问道。 “我不知道，我没试过。” 白浮舟看了下挂钟，说道：“好，那吃鸳鸯锅。你可以去休息一下，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出去买菜。” “好！”白苏一合掌，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第十八章 你好厉害 白苏扯了扯脖子上缠着的围巾。今天的天气不错，温度不算特别低，金乌西沉，余温未曾散去。他出来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穿得有些偏多，鼻尖浮出一层湿意来，燥意凭空而生。 “热啊？”白浮舟见他一直扒拉着脖子上的围巾，他推着小推车挑了一把新鲜的生菜，“把围巾解下来吧，先放到推车里。” 白苏点头，乖乖的将手里的长围巾折好放到推车里。里面已经塞得满满当当的。新鲜的菌菇，红彤彤的西红柿，还有各种水灵灵的蔬菜。最重要的是新鲜的肥牛和鲜羊肉卷，还有毛肚和鸭血。加上各种酱料，看起来极其丰盛的一大堆。 白苏还没来过人类的超市，脸上写满了好奇，跟在白浮舟身后左顾右盼，忽然就盯着水果区红彤彤的草莓挪不开眼。 他小小的咽了下口水，抬眸看了眼上面标着的价格，被昂贵的售价吓了一跳。连忙慌乱的移开了眼睛。 他在心里仔细盘算着，算上这一次温泉酒店的花费，他已经欠了白浮舟太多钱了。对于现在身无分文的白苏来说，那简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 不敢再提什么要求。他害怕自己还不起。说来还不知道在白浮舟的花店打工，一天能够赚到多少钱，也不知道够不够他还债的。 这么想着，白苏欢喜的心里生出了一些惆怅。虽然他没钱买，但是身体上的喜好是没办法骗人的。 跟着白浮舟在蔬菜区挑挑选选，白苏的眼睛总是不自在的往那片红彤彤的草莓上瞟。 又大又红，看起来汁水丰沛，一口咬下去，应该是鲜甜多汁的。 白苏这么想着，感觉自己似乎已经闻到了清甜的香味。 “别发呆！小心又走丢。”白浮舟一声将白苏喊回神。他已经给所有的鲜蔬打完价了，一手推着有些沉的小推车，另外空出来的一只手握住了白苏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白苏伸手拽住白浮舟的衣角，小声说道：“不会走丢啦！人又没有很多。” “你最好是。”白浮舟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他往水果区走去，路过那边红彤彤的草莓时，扫了一眼，挑了两盒最新鲜的出来，放到了购物车里。 白苏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他看着车子里的水果，上扬的嘴角怎么都控制不住。 “要不要吃沃柑？”白浮舟问道。 看着偷笑的白苏，他的心情也莫名好了一些。 白苏闻言注意到了他手里圆滚滚的水果，看起来不如草莓水灵，但是味道应该也会很不错。白苏亮着眼睛点了点头。 白浮舟便低头挑选了适量的沃柑去排队称重。白苏握着购物车的把杆在一旁乖巧的等他。这个时间他又东张西望，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看着别人购物车里的东西。 完全没注意到白浮舟正在盯着他看。 大概有多久没有和人一起逛过超市了呢？白浮舟不太记得了。在他的记忆里，母亲病逝之后，他便是一个人独居了。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和人逛超市买菜的感觉了。明明是和以往一样的日常琐事，但是因为多了一个人的存在，白浮舟却觉得和平日里形单影只的感觉很不一样。 家里多了这么一个小神仙，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白浮舟接过了工作人员递还回来的沃柑，接过了白苏手里的购物车：“想一想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 白苏歪头努力的思考了一会儿，没有得出任何答案，他摇头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不太知道需要买什么。我没有，吃过火锅。” 第22章 也是。 白浮舟推着小车往结账的窗口走去，说道：“下次就知道了。” 年假的最后一天，人们已经陆陆续续从假期刚刚开始时的慵懒状态中脱离出来，为明日的复工做准备。街上的行人不似前两日那般熙熙攘攘，道路也通畅了许多。 “我可以帮你什么吗？”白苏看着白浮舟系好围巾，看起来要独自处理这些食材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的凑了过去。 白浮舟看了看一堆待处理的食材，又抬头看了眼时钟。 距离他平时用餐的时间已经没剩多少了。他确实需要一个帮手。 可是…… “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擅长处理这些。”白浮舟将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打趣道。 “可是我可以学呀，你也不是生来就会的吧。”白苏跟在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从冰箱走到灶台，再从灶台走到餐桌。 喋喋不休的念叨着。 白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厨房。白苏跟着他，白团子就在白苏身后打转。两人一狗排成了一排，像是在玩儿老鹰捉小鸡一样。 白浮舟哭笑不得，盯着白苏看了一会儿，决定将清洗生蔬的任务交给他。 先给这个笨拙的小神仙演示了一遍，确认不会惹出什么乱子之后，白浮舟便去处理其他的食材，调了一个鸳鸯锅底。一半红油麻辣，一半番茄。 白苏挽起衣袖，在水池边哗啦哗啦的洗菜，白团子就安安静静的卧在他脚边。他干起活来有一些忘我，等到处理好所有的食材之后，发现餐桌上已经滚起了腾腾热气。 他直起腰来伸了个懒腰。将水灵灵的蔬菜码到了盘子里。 白浮舟过来端，盯着这蔬菜拼盘愣了愣，疑惑道：“好像比我买的时候要……新鲜一点。” “你的神力，对这些蔬菜也有用？”白浮舟问道。 白苏也不是很确定，他挠了挠鼻尖，说道：“可能吧，毕竟也是植物。” 原来家里养一个小神仙还有这样的好处。 白浮舟尝了一口小白菜，感叹道。这绝对是他吃过最鲜甜的小白菜。 “斯哈~”白苏尝了一口红油锅的东西，就立刻被辣的眼泪汪汪的。白浮舟递给他一颗草莓，将番茄那一边转了过去：“现在确定了，你不能吃辣。” 白苏嘶嘶哈哈的点头，含糊不清的说道：“但是，真的很好吃！白浮舟，你好厉害。做什么东西都好吃。” 白浮舟一怔，嘴角勾了勾，说道：“咳，那就趁热赶紧吃。” 第十九章 暖阳入怀 虽然白苏很垂涎那锅红油里的食物，但是没两口下肚脸就辣红了，在那里斯哈斯哈的吐气，额头浮了一层薄汗。 热气氤氲，模糊了少年的面容，白浮舟隔着白雾，看着他有些狼狈样子失笑，眼里神色却无端柔和下来。 “第一次不要吃太多辣的，你的肠胃有可能会受不了。” 见白苏吃了一会儿，又不死心的去夹辣锅里的虾滑，白浮舟好心的提醒道。 白苏闻言皱了皱鼻子，不甘心的看着锅中上下浮动的小圆团子。他左手摸了摸自己撑的圆溜溜的肚子，恋恋不舍的放下了筷子。 眼中的那浓浓的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白浮舟轻笑着站起来收拾着残羹剩菜，说道：“歇一下，一会儿我去遛狗，你……” “一起！好不好？”白苏点头，看白浮舟的动作也忙不迭的站起身来帮忙，“我来帮你。” 他们准备的食材不算少，对于两个人来说绰绰有余。吃到最后还省了不少。白浮舟利落的将脏了的碗碟扔到洗碗机里，处理着剩余食材，随手切了一盘沃柑和雪梨的拼盘塞到白苏的怀里：“去把遛狗绳给团子系上，等我十几分钟然后去换衣服。” 说着将人推出了厨房：“这里不用你帮忙。” 白苏跑着一盘水果，按照白浮舟的指示带着白团子去挑狗绳。之前在温泉酒店独家的时候白苏曾经见过白浮舟和陈砚遛狗，对于这个流程并不算陌生。 只不过白团子在他手里太过活跃了，远不如在白浮舟面前那般乖巧。给他上个遛狗绳，这小东西上蹿下跳的，好一顿折腾。 “团子！乖一点，别舔我！”白苏扒拉着它的狗头，气鼓鼓的喊道。 废了好大劲儿终于给它收拾好了。 小比熊大概是回家了兴奋的缘故，今天的精力格外的旺盛。 在外面左扑又撞得，将白苏拉的东倒西歪。 白浮舟笑呵呵的跟在他俩身后，背着手像个老大爷似的。 白苏在此之前从未想过比熊犬小小的身体里居然蕴藏着这么大的力量。 后半圈的时候，团子终于玩累了，开始维持它不复存在的优雅形象，小步小步的慢慢溜达。 白苏喘着气，呼入的热气变成了大团的白雾。他身后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问道：“团子，平时精力就这么旺盛的吗？” 少年的额发因为奔跑和夜风都翘起了几缕，随着他走路的节奏一晃一晃的，像是动漫里的呆毛一样。 白浮舟抬手想要帮他往下压一下，一碰到就是劈里啪啦的静电，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白苏缩了缩脖子，不明所以有些戒备的看着白浮舟：“你为什么电我？” 少年独特的嗓音拖出疑问的语调，听起来有些委屈。 第23章 “不是我电的，是静电。”白浮舟立刻摆手解释道。 白苏想了想，摇头表示他并不明白：“静电是什么电？你会放电，你也是……嗯嗯吗？” 他本来是想问，白浮舟也是神仙吗。但是想到了他之前特意和自己强调的，不可以再人前暴露小神仙的事情，否则会被抓起来。于是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两声模糊不清的哼哼。 所幸白浮舟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哭笑不得的说道：“不是。当然不是。静电是……干燥时候产生的嗯……一种电流？” 白浮舟是文科生，义务教育学得那点儿物理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静电平日里一说大家就都知道是什么，可正儿八经要给人解释的时候，他却突然没有词了。 白苏歪头思索了一会儿，脸皱巴巴的满是疑惑，显然没有理解。他想了一会儿，小声道：“不是很明白，但是听起来好像很神奇。” “汪汪！” 白团子打断了两个人对话，它在白苏的脚边跳跃了两下，朝着一个方向抬头望去。隔着一排影影绰绰的冷杉，能够一个小房子一样的建筑。 那是一个供小区孩童玩耍的话题，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健身器材，是一片面积不算小的空地。当然，冬天的夜里，这里并没有什么人。 白苏绕过花坛，惊喜的发现这里的积雪完完整整，还没有被破坏掉。 他看了看脚下洁白的雪，听到了身后吱呀作响白浮舟走过来的脚步声。白苏状似不经意的弯腰摸了摸白团子，趁机攥了一个雪团在手心。 “啪叽”一声，小小的雪球砸在了白浮舟的胸膛上，绽开了一朵白色的花。 少年牵着狗，脸上露出了得逞的坏笑和狡黠，看着白浮舟洋洋得意的晃晃脑袋。 这小东西…… 白浮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了把雪朝着白苏丢了过去。松松散散的小雪球被少年极其灵活的一扭腰躲了过去。 “略！打不到！”白苏得意极了，朝白浮舟做了个嚣张的鬼脸。 “呵？” 白浮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嗤笑一声。 于是一场混乱的雪仗就这么爆发了。两个一边跳着跑着躲避对方的攻击，一边找准了机会弯腰搓雪球发射。 白团子不明所以，但是眼前的场面俨然点燃了它的热情，它吠叫着左扑右跳，搅浑了战局。 “啊！” 白浮舟的雪球正中白苏的胸口，他惨叫一声，软趴趴的倒了下去，陷在了柔软的雪里。白团子感觉莫名其妙，哒哒哒跑过去用鼻子拱了拱他，没什么动静。 白浮舟愣怔了一瞬，叫了他一声：“白苏？” 没动静。 他走了过去，发现少年嘴角怎么也藏不住的笑容，意识到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一颗雪球猝不及防的砸中了他的胸口。 白苏睁开眼睛哈哈大笑起来。 路边暖黄色的灯光斜斜落在了少年的笑脸上，他张开双臂放肆的躺在雪里，明明是冬日的夜，白浮舟恍惚间却好像看到了一颗明媚的太阳。 他有些恍神，嘴角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翘了起来。 白浮舟伸手去拉他：“诡计多端的小骗子。” “你怎么骂人啊。”白苏一伸手，扎扎实实握住了他的手，接力坐了起来，然后一撑地扑向了白浮舟，不知道是不是和白团子学得，像一颗小炮弹。 太阳撞进了他怀里。 第二十章 开始打工 “白苏，头发怎么不吹干？” 白浮舟洗完澡之后出来往阳台上晒衣服，看见白苏正趴在沙发上翻看着一本漫画，头发丝虽然没有再滴水，但还是湿漉漉的，一看就没有吹。 白团子懒洋洋的趴在白苏旁边，头枕在自己的前爪上，一人一狗闻声齐齐看了过去。一瞬间白浮舟有一种自己养了两只宠物的错觉。 “嗯……什么？”白苏趴在抱枕上，腿翘起来不老实的一晃晃的，睡衣裤腿顺着他的动作下滑，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 白浮舟盯着他的腿默了几秒，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我是说，你的头发为什么不吹干？” 这又涉及到了白苏的知识盲区，他一撑沙发坐了起来，满脸茫然。 不用多说，单是看他这个表情，白浮舟就知道了，他不会。 “过来。”白浮舟叹了口气，朝小家伙招了招手。 白苏从沙发上蹦了下来，小跑着过来。白团子不甘示弱一下站了起来从沙发上跳下来，也跟了过来。 “你先到一边儿去玩儿会。”白浮舟用脚将白团子拨开，阻止了他的捣乱和骚扰，带着白苏去了卫生间。 白苏看着白浮舟拉开抽屉，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来，插到了墙上，紧接着“呼呼呼”的强烈风声从白浮舟手里传来，气流夹杂着轰鸣声，声势浩大。 他不明所以，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像一只处于戒备状态的猫一样，满目警惕的看着白浮舟手里的东西。 “你……” 白浮舟回过身来就看见退了老远的白苏，话卡在了嘴边，愣愣的眨了眨眼。 轰鸣声中，白苏不自觉地就加大了说话的声音，几乎是扯着嗓子高喊道：“什么？” “你过来些。这东西叫吹风机，不会伤到你的。”白浮舟关了手上的风筒，朝着受到惊吓的小神仙招手。 第24章 白苏还是相信白浮舟的，略略放心走了过来，被白浮舟掌着肩膀推到了镜子前。 风筒再次运作起来。 温热的气流落在了他的头顶。白苏下意识想躲，下一秒白浮舟的手指就像是一尾游鱼似的灵活的游入白苏湿漉漉的发丝，控住了他不老实的脑袋。 “别动。” 低沉的声音并不是很清晰。但是白苏听到了。 发丝被拨动，白浮舟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穿梭其中，一点一点将其梳理通顺：“这个东西插电之后打开开关，可以让头发快速变干。但是不要总对着一个地方吹，会烫，像这样。明白吗？” 白苏闻言看向了面前明亮宽大的镜子。 镜子里，白浮舟站在他身后，垂眸认真的讲解着。 两个人的身高差了近乎二十厘米，这个差距让白浮舟在动作的时候极为顺手。 “大概……明白了。”白苏虽然很多事情都不懂，但他不是傻子，相反他学东西很快，几乎是一点就通。 白浮舟帮他吹干了后脑勺，将吹风机塞到了白苏手里：“你自己试一试？” 于是白苏学着白浮舟的样子，一点一点吹着前面的头发。风落在眼眸，他闭了闭眼睛，动作有些笨拙。但是很快掌握了要领。 “可以了，不用特别干。这样刚刚好。”白浮舟适时出言提醒。 他收起了吹风机，并且让白苏记住了它的位置。 “时间不早了。”白浮舟看了看腕表，距离十点还剩下十分钟。他说道：“明天就要去工作了，需要早起，你最好早点休息。” 白苏差点忘记这件事情。明天是他工作的第一天，一股莫名的紧张从心底窜了上来，他点点头，几乎同手同脚的回到了卧室。 他进门的时候白浮舟还在卫生间，不知道是在忙什么，没有离开。 在白苏看不到的地方，白浮舟低头看向了方才梳弄过他头发的手指，轻轻搓捻了一下，仿佛还能够味道那股特殊的味道。 明明两个人用的是同一款洗发露，但是白苏发丝上沾染的气味就是和他的不一样。平白生出一股草木香气，和洗发露的味道中和成了一股很独特的新气味。 或许，这是小神仙独特的特殊能力？ 年假过后，复工的第一天，整个海市的清晨又忙碌起来，车水马龙到处是行色匆匆赶地铁公交的打工人。 白苏和白浮舟到花店的时候，蒋闲已经在店里了。 小姑娘一件棕色的长裙，腰上围着店里统一的围裙，正在侍弄店里刚到的鲜花。听见动静立刻抬头，笑眯眯的和白浮舟打招呼：“老板早上好啊，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白浮舟笑着点了点头和她打了招呼。 正巧路悠悠抱着一捧玫瑰从库房走进来，便也一起招呼了。 白苏跟在白浮舟的身后进来，他小小的一只，两个店员没有第一时间看见他，直到白浮舟移开身，蒋闲才注意到他。 她微微有些诧异，似乎在惊讶为什么这么早就有人来花店。不过她还是满怀热情的朝他微微欠身：“你好呀，欢迎光临，想买些什么？” 白苏摆了摆手，又忙忙欠身回礼：“我不是，你好，我……” 应对陌生人白苏还是有些怯意，他求助一般看向了白浮舟。 白浮舟叹了声，手掌握着他的肩将人推了出去，但是一直松松搭在上面没有离开。这让白苏安心了不少。 “正好你们都在，过来认识一下，这是拾语花店的新员工，白苏。” 路悠悠放下了手中的玫瑰，朝他点了点头，说道：“你好，我叫路悠悠。” “是新同事呀，你好你好，我叫蒋闲。”蒋闲歪歪头笑着自我介绍道，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跑去前台翻了翻，拿着一个全新的开没拆封的围裙过来：“呐，工作服，你可以先换上。” 白苏接过来，腼腆的笑了笑，说道：“谢谢。” 和在家里的时候很不一样，这样的小神仙。 白浮舟看着他有些局促的模样，有些失笑。 “蒋闲主要负责前台的工作，路悠悠负责后勤，对接货物。平时没有生意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打理花店。你……先跟着她们学一学。哪里需要你，去做就好了。”白浮舟想了想，给白苏安排了工作。 其实拾语花店的员工已经饱和了。小小的花店，工作也没有那么多。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白苏可以做些什么。 第二十一章 优秀打工人 “你好呀，拾语花店，好的，好的红玫瑰，九点，好好。没有问题。”蒋闲挂掉电话，将顾客的要求和信息写成便利贴站在了工作台前的贴板上，路悠悠会根据这些花束的主要内容进行配货，白浮舟会进行搭配包装。 他们三个人搭档许久，工作配合默契。拾语花店开了七年，一开始只有白浮舟一个人忙进忙出，后来店面扩张，招了蒋闲，四年前从一个零时工做成了她的正是工作，一直干到今天。两年前，路悠悠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拾语花店，以她沉稳井井有条的办事作风成功留了下来。 以年为单位的合作经验，让他们在忙碌时产生了许多心照不宣的默契。 白苏初来乍到，发现自己有点儿难以融入这样紧锣密鼓的节奏。 他提着手里的水壶，紧张的握了握，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路悠悠交给他的浇水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但是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第25章 “叮铃”一声清脆的风铃声，有客人来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前台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客人的预定电话。蒋闲接起了电话，并且对白苏摆了摆手，用口型告诉他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然后专心记录着信息。 白苏愣了下，深吸一口气，学着蒋闲的模样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转身对着新进来的客人微微欠身：“你好，欢迎光临拾语花店，请问需要什么？” 白苏性子钝，但是他胜在聪慧，照着蒋闲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有样学样，将那份热情洋溢学了个八成像。 有因为他身上那种灵动气质，添了些不一样的色彩，倒也做的有模有样。 来客是一个穿着驼色长风衣的女人。及腰长的栗色发丝烫成大卷的波浪，随意披散着散发着一种从容的自信。脚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几乎遮了她大半张脸，只剩下红唇明艳而张扬。 她见迎上来的白苏似乎愣了一下，抬手拉下了自己的墨镜，透露出一双格外凌厉的丹凤眼。 这位客人的气场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了，白苏心里“咯噔”一声，一下就紧张了起来。蒋闲那边还在和电话那头的客户介绍花店的目前有哪些品种。这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话题，一时半会儿应该是结束不了。 白苏只能够独自面对这位看起来会很挑剔的客人。 “你是花店的新员工吗？” 女人看了看他身上系着的围裙，轻笑着问道。 这个问题，听起来她像是花店的老顾客。起码是认识花店的员工的。 让人意外的是，女人说话的语气并不像是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复又攻击性。相反，还算得上是温和。 白苏放松了一点，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发紧：“是的，您是要随便看看，还是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 “别紧张。”女人听出了他话语间的紧绷以及尾音微微发抖的颤意，轻笑出声，“我姓沈，在这里预约过很久的花束了。我今天是来取我的康乃馨的。应该已经做好了。” “好的沈小姐，您请稍等。”白苏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太那么紧张，点头转身去内里的工作间。 “白浮舟，有一位沈小姐来取她预定好的康乃馨。”白苏小跑着，蹦蹦跳跳的像只欢快的兔子。 正在包扎的白浮舟闻声抬起了头，甫一看到白苏嘴角不知道为什么就扬了起来。 “沈小姐，康乃馨……”他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关键词，“昂，这个订单我有影响，在这里，你拿去给她。” 白浮舟指了指工作台上那堆已经完成了的花束，最边缘有一只孤零零的淡粉色康乃馨包裹在素色的包装里。 他原以为会是一大捧花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点点。白苏愣了愣，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是这一支吗？” 白浮舟看了一眼确认道：“没错。” 白苏不在多问，拿着花出去了。 “沈女士，您的康乃馨，请问需要贺卡吗？”白苏双手将那一支孤单的花交给了女人，问道。 女人摇摇头，说道：“不需要。谢谢你。” 她接过花，道了谢，推门离开了花店。白苏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看起来很强势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点儿淡然的哀伤。或许是属于神仙的特殊能力。 他一直盯着她，目送女人消失在路边的黑色车辆里，一脚油门消失在花店的可视范围内。他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蒋闲那边的那个客人似乎格外难缠，直到白苏又接到了一位来买盆栽的客人，她才挂掉了电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转眸看向了白苏那边。 “如果您需要相对比较高大又不压抑的盆栽，您可以考虑一下这边的散尾葵。”白苏带着那位挑选盆栽的客人转到了一盆散尾葵面前，耐心的介绍着。 他所用的辞藻相对于常见的专业名词相比，更为生动，充满灵气而显得他不像是在介绍一盆植物，而是向人介绍他的朋友一样。 那位客人听着他的话频频点头，没一会儿就决定买下那盆长势旺盛的散尾葵。 “欢迎下次光临。”白苏送走了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了半天，他有些口干舌燥。一杯温吞的水突然被递了过来，路悠悠看着他说道：“累了吧，喝杯水。” 白苏接了过来迫不及待的灌了两大口，感觉整个人都得到了润泽：“谢谢路姐。” “随手的事情，以后都是同事，不需要这么客气。”路悠悠摇摇头，说道。 蒋闲也从前台走了过来，懒洋洋的往路悠悠身上一靠，夸奖道：“不错呀你，第一天的工作做的很棒嘛。本来看你那么腼腆，还担心你处理不好呢。” 白苏有些害羞，但是更多的是觉得兴奋和开心，他有些雀跃的看着蒋闲问道：“真的吗？” “当然啦！”蒋闲对人从不吝啬夸奖，倒豆子似的。 路悠悠似乎早就习惯了一样，无奈摇摇头，提醒道：“好了，喝杯水休息一下。差不多快要到闭店的时间了。” 白苏一怔，下意识向玻璃门外看去，外面的光已经变成了暖洋洋的橘，原来不知不觉一天就这样快过完了。 第二十二章 那我呢？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白苏跟在白浮舟身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精神放松下来，他懒懒的缩在副驾驶上，有些犯困。 第26章 “给。”白浮舟单手扣上安全带，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小小的花束递给了白苏。 简单的素色雾光纸包裹着几支简单的花束，是黄白相间的小桔梗，夹杂着两三点作为点缀的满天星。错落有致小小的一捧，并不拥挤，却很丰富明艳。 一只手就可以满把握住的小捧花。但是用丝带装点的很精致。 白苏反映过来这是送给他的花束，浑身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小声的惊呼了一声，忙不迭将花接了过来，甚至有些不可置信：“给我的？” 白浮舟没料到他这么惊喜，反倒是有些局促而不好意思了，他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握上了方向盘，不再看白苏：“今天有人要了小雏菊的花束，剪裁好了剩下来几支，就包给你了。” 白苏抱着花爱不释手，一点儿不介意这捧花是剩下的边角料组成的，或者别的怎么样的。他小心翼翼的用指尖碰了碰小雏菊白生生的小花瓣，说道：“那你包的好好看，我好喜欢！谢谢你白浮舟。” 他笑得眼睛都变成了眯眯眼，白浮舟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嘴角不自觉地就跟着上扬了很多。他夸奖道：“喜欢就好，今天第一天工作，表现不错。” “是吗？”白苏晃了晃脑袋，像是一个幸福的不倒翁一样，时不时低头轻嗅一下手里的小雏菊，他心里的忐忑和疲惫一扫而空，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活力满满的模样，也打开了话匣子。 “那就太好啦，我还担心自己做不好会被你扣工资。”白苏拍拍胸口说道，“我好喜欢花店呀，也很喜欢蒋闲和路悠悠，她们都很好。” 白苏说着开始了喋喋不休的夸奖，他夸蒋闲热情似火，工作态度积极开朗，也夸路悠悠沉着细致，做起事来不慌不忙，什么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小家伙虽然看起来呆，某种时候却是格外的敏锐，不过短短一天的相处，就精准的把控了两个人的性格特点。看人的目光倒是很准。 “那我呢？” 听了半天，没有在小神仙的嘴巴里听到对自己的评价，白浮舟有些坐不住了，莫名有些心焦。趁着等红灯的功夫，转头看了看白苏，问道。 “嗯？”白苏喋喋不休的话语被打乱了，他呆呆的看着白浮舟的笑容卡了壳，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说话间，红灯跳转过去，变成了绿灯，车辆又缓缓动了起来。白浮舟扭过头去看路：“我是说，你对于你的老板兼债主，没有什么评价吗？” 白苏摇了摇头。 白浮舟用余光看见了他的动作，略有些失望的抿了下嘴。 “你和她们不一样呀。”小神仙用掌心护着手中的花捧，小声道。 混在汽车的轰鸣声中，白浮舟差点儿没听到。他又来了兴致，问道：“怎么就不一样。” “你是熟悉的人呀。”白苏歪头理所当然的说道，似乎还有点儿疑惑，不明白白浮舟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简单的问题，“可我才刚刚认识她们。要通过观察才能有一点点了解。你是熟悉的人，和你相处的时候自然就会觉得很放松，很自在，不会特别去留意什么呀。” “那你说蒋闲热烈，路悠悠沉静，那我呢？”白浮舟又问道。 白苏想了想说道：“你很好呀，气息让人很安心，很舒服，很想亲近，就是很吸引人。” 他似乎在回忆什么，笑眯眯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向往。 按照他正在说的话，如果没有理解错，他应该是在向往白浮舟。 白浮舟没再说话了。 双目盯着前方的路况，认认真真的开车。白苏不知道他对于自己的话是否满意，但是通过他侧脸微抿的嘴角上翘的弧度来看，白浮舟现在的心情应该是不错。 白苏不太清楚为什么。但是白浮舟开心，他就放心啦，心情自然跟着也很不错。 今天路上花的时间远比往日要长一点，兜兜转转似乎走了很久。依照往日的时间，他们早就该回家了。 “今天不回家吃完饭。” 似乎是看出了白苏的疑虑，白浮舟开口解释道。 “欸？”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上班，带你到外面吃，试试看新口味。”白浮舟说道。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车子在一家看起来很温馨的西餐厅面前停下。 到了人多的地方，白苏又变的怯生生的，贴在白浮舟身侧紧跟着他，生怕自己被落下。 白浮舟一早预定好了位置，服务生带着他们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落座。 这里的环境很好，适当的装饰和绿植将每个座位都似有若无的隔出片空间，悠扬的小提琴声演奏者舒缓的音乐，让人放松。 “白苏，要不要听听我的意见？”白浮舟接过了服务生递过来的单子，熟门熟路的选定了菜品，转头便看见坐在对面白苏眉头紧皱，盯着菜单一筹莫展，于是轻声问道。 白苏忙不迭的点头，向他投来了希冀的目光。 白浮舟想了想，按照他平日里的口味，点了几道接受度比较高的菜品。 “不用紧张，带你过来是想要偶尔换个口味放松一下的，如果太过紧张，就适得其反了。”白浮舟朝着白苏笑了笑，这个笑容极大的安抚了他。 餐厅开始陆陆续续的上菜，这里菜品的分量都不是很大，但是胜在精致，味道也还可以。 第27章 白苏一开始满怀戒备不敢对着陌生的食物下筷子，到后来吃得就很愉快了。 看得出来他对那份酸甜可口的番茄意面很满意，再有就是那份小羊排白苏也很喜欢。甜点是巧克力味道很重的熔岩小蛋糕。他尝了一口就不再动了，不太喜欢那种味道。 白浮舟默不作声的将自己的芒果小布丁换了过来，这顿饭非常的完美。 “怎么样？”回家之后，白浮舟问道。 “好吃呀。” 白苏酒饱饭足，懒懒的躺在沙发上，拍了拍肚皮。白团子跳到了他旁边，团成了一团。他侧首笑眯眯的说道：“不过我觉得，你的手艺更好一些。” 小神仙懒懒的像只猫，白浮舟看了他一眼，笑道：“谢谢夸奖。” 第二十三章 花店日常 “喂，朴先生，您预定的灯笼海棠到了，请问什么时候方便来取呢？哦好，晚上六点到六点半是吗？好的好的。” “您的花束，总共是一百九十八元，好的，慢走。” 白苏送走了客人，回头的时候蒋闲正好挂断了电话。 两个人的视线不经意对上，继而相视一笑。 白苏已经在拾语花店工作两周了，逐渐和蒋闲她们熟悉了起来，不复之前的紧张和局促。三个人在手里没有工作的时候，还能凑在一起聊聊天。一开始的时候，白苏不熟悉工作环境，话很少，也只会腼腆的笑，默默的做好手里的工作也不主动去和两个人交流。 现在就不一样了。 白苏笑起来明媚又灿烂，一点儿杂质都没有，像个暖融融的小太阳。没有人不会为这样的笑容动容。他眼神纯粹而柔软，自带这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略熟悉了之后蒋闲和路悠悠宝贝他宝贝的不得了。明明白苏已经不是什么小宝宝了，但是两个女生独特的母爱还是时常被激发出来，看白苏的眼神里总透露着一种慈爱。 白苏笑得没心没肺，正好店里没有客人，他小跑着到了蒋闲的工位上，往前台的桌面靠，眼睛亮晶晶的说道：“蒋闲姐姐，你现在有空吗？” “啊……现在是有的。”蒋闲在便利贴上写了两行，然后贴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她的语气似乎有一点儿失落。 白苏察觉到了，将自己的问题往后放了一放，语气也跟着低落了下来，软乎乎的问道：“你怎么了呀？” “嗯？”蒋闲诧异的抬起头看着白苏，似乎没想到他能够敏锐的捕捉到自己那点儿小情绪。 白苏将手里的本子放到了台面上，转动着手里的圆珠笔，说道：“你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落。” 蒋闲叹了口气。既然被看出来了，她也不准备隐瞒，有些苦恼的说道：“之前，有一位姓朴的先生在店里预购了一盆灯笼海棠，当时店里没有货。今天刚刚到，打电话和他确认了，要六点之后才有时间来店里取。” 蒋闲仰头无奈的做了个哭脸，说道：“可是我今天刚刚好约了人看电影，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约人？你个万年宅还能约到人？网友吗？”路悠悠忙完出来找他们，刚好听到这几句话，问道。 蒋闲很不服气的一拍桌子，说道：“喂喂，别看不起人！宅女又不是没有朋友！” 路悠悠盯着她观察了一分钟左右，一直到把蒋闲盯得不自在了，才慢悠悠的问道：“男朋友？” 蒋闲的脸“嘭”一下红了个透彻，她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诈一下你。”路悠悠说道，“不过现在知道了。” 蒋闲满眼谴责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男朋友……”白苏重复着这个有点儿耳熟的名词。这个他懂，白浮舟说，男朋友就是伴侣的意思。他现在就是，白浮舟的男朋友。 蒋闲被他的喃喃自语弄得有些脸热，她抬手贴了下自己的脸，说道：“现在还不是啦。本来是约了今晚的电影，不知道他是不是要和告白。总觉得他神神秘秘的。要是他不说，我就准备和他说了。” 她痴痴的笑道，忽而嘴角一撇，沮丧了起来：“这可是我母胎单身以来第一个心动的男人。没想到突然要加班，可恶，我的初恋。” 蒋闲一脸悲痛的做出了西子捧心状，声泪俱下。 “好了，你去约会吧。我替你。”路悠悠看不下去她戏精又做作的表演，捂脸叹道。 蒋闲一愣，接着大喜，一把抱住了路悠悠，说道：“你就是我的神！悠悠，么么，爱你！回头请你吃小烧烤。” 路悠悠嫌弃的用一根手指抵住她的脑门，将人推远了些，说道：“行了行了，你要表白准备好了吗？想好要怎么办了吗？” 蒋闲挠了挠头，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我准备了花，见面送他，先给一个小惊喜，然后我们看的是一个恐怖悬疑电影，他要是害怕，我就趁机向他张开我宽阔的怀抱，给他安全感，让他依赖我。然后等电影看完，约他吃饭压压惊，然后啪地表白加上之前在电影院里培养的感情，我就像是一道光一样，在他最害怕的时候出现给他安全感。指定拿下。” 路悠悠没说话，下巴都快被惊掉了，错愕的盯着蒋闲眨巴了两下眼睛，说道：“不是姐妹儿，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白苏你在记什么？” 第28章 她的目光猛然落在了奋笔疾书俨然一副好学生模样的白苏身上，他字写的倒是快，已经将蒋闲的话都记了下来了。 “我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白浮舟捏着笔，说道。他原本是想问一问他们人类是怎么样同伴开心的，没想到突然听到了要如何同男朋友相处。好像也适用于他和白浮舟之间？方法不嫌多，白苏决定先记下来，再慢慢决定要不要实操。 “你用是没什么问题。”路悠悠思索了一下，说道。她不再深究，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蒋闲身上，说道：“你要不要先搞清楚对方比较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你了解吗？” 蒋闲眨了眨眼睛，摇摇头，茫然道：“不知道。他没说过。就……温柔小意？或者大美女？他喜欢清曈和知世。嘶……那我……” “你刚刚的计划里，快要桃园结义做他大哥了。”路悠悠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蒋闲，叹道。 蒋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算了算了，我搞不来温柔小意那一套，如果他不喜欢，那就是没有缘分不合适。才不要为了一个人伪装成另外一个样子呢，还是做自己最舒服。” 这话路悠悠倒是赞同的。 白苏皱眉想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将这句话也记了下来。 门口的风铃又突然响了，白苏看了眼挂钟，不用看门口就知道是谁来了，他笑眯眯的将早就准备好的花束递了过去，说道：“沈小姐您来啦，这是您的花束。” 已经半个月了，这位姓沈的女士总是在快要下班的时间，来店里取一支康乃馨。 雷打不动。 第二十四章 看电影 白苏洗完澡吹干了头发，仰躺在沙发上长长舒出了一口气，头顶的灯有些晃眼，他抬手遮了遮，顺便从茶几上拿了颗草莓塞到嘴里。 小比熊从卧室颠儿颠儿的跑出来，一跃上了沙发，在他颈边嗅了嗅，然后在他下巴上啃了一口。 白浮舟正在阳台上打电话，听动静应该是陈砚。 明天是周六，自从他去了拾语花店之后，因为人手增加白浮舟更改了原本的轮休制度。现在他们每个人一周能歇一整天。白苏和白浮舟是周六，蒋闲和路悠悠是周日。 所以说，明天是一个悠闲的假期，但是要做些什么，白苏还没想好。 “新上了一部悬疑片，评价还不错，陈砚约了我，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白浮舟挂断了电话，走过来问白苏。 “欸？”白苏向后仰头看向了白浮舟。 白浮舟怕他掉下来，上前一步及时伸手撑住了他的脖子：“小心些。” 在白浮舟的提醒下，白苏顺势滚了半圈，仰躺变成了懒洋洋的趴卧，他支着下巴，怀里搂着小比熊，腿一下一下晃动着：“电影？我听蒋闲说过。那是什么样的呀？” 小神仙还没看过电影，这样的词对他来说有些陌生而抽象，光靠他那略有些贫瘠的经历是想象不出来的。 “就是一群人在一个黑房子里，里面有一大块幕布，可以在上面看到各种各样的故事。”白浮舟想了想，像是哄孩子一样，通俗易懂的解释道。 白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呀，我想去的。” 得了回应，白浮舟就接着去和陈砚讲电话了。 电影约在了下午，散场后刚刚好吃一个晚餐。上午留给白浮舟简单收拾一下房间，白苏就在旁边笨笨的帮一些小忙。 对于看电影这件事情，白苏是非常期待的。准确的来说，他期待每一个未曾经历过的新鲜事儿。午后外面飘了一点点小小的雪花，很小，像是盐粒儿一样，并不影响什么。 当然也不会影响他们看电影的计划。 和白浮舟一起出门，不需要他操心什么，票据和小零食都有了。白苏被带着在自己的座位坐好。右手边是白浮舟，再往右便是陈砚。 等到大部分人都坐定，头顶明晃晃的灯“啪”一下就灭了，只余大屏幕的光亮和满场震耳欲聋。 电影是一部恐怖悬疑片，开头便营造出了阴森森的压抑诡异气氛。虽然画面里没出现什么东西，但是随着镜头的推进以及音乐的起伏，白苏就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被吊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可怖。 他忽而想到了小本子上记着的，蒋闲说过的话，和男朋友看恐怖电影的时候，要向对方敞开怀抱给予安全感。路悠悠也说，那样的方式适合他。 白苏的余光瞥向了右边，悄悄的看了一眼白浮舟和陈砚。两个人都一脸严肃的盯着前方荧屏。 白浮舟和陈砚说过，男朋友的事情。所以他在陈砚面前，要做一些必要的伪装。 小神仙什么想着，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赋予行动。 他一回头看向了屏幕，正巧场景变换，阴森森的风刮了起来。白苏像是在屏幕外被风吹了一样，跟着打了个颤。 好可怕……像是阴曹地府一样。白苏虽然是个小神仙，但是还没去过阴曹地府。每个神仙掌管的事务都不一样，有些神仙就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未必会去接触新的。白苏一个平平无奇的花草神，与地府无缘，但是他想象中的，鬼魂引来送往的地方，也是这般阴森。 白苏这么想着，越发觉得害怕。脸都白了些。 他吞了吞口水，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抬手往白浮舟那边蹭了蹭，想要揽住他。 第29章 有些费力。 白苏发现这个座位限制了他，根本没办法将白浮舟搂到怀里，只能退而求其次，搂住了他一只胳膊。 白浮舟侧过头，就这昏暗的光压低了声音凑近他小声问道：“害怕？” “不怕，我抱着你就不怕了。”白苏吓得头脑都有些不清楚了，听不清白浮舟极小声的语气，只听到了“害怕”两个字。他挺了挺胸膛，哆哆嗦嗦的说道。 陈砚注意到了他俩的动静，侧目看了过来，眼神透露着询问。 白苏趁机当着陈砚的面，又将白浮舟的胳膊往怀里搂了搂，展示给陈砚看。 白浮舟没想到他一个小神仙还会害怕这些，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小臂，然后转头向陈砚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什么事情接着看电影。 白苏看得逐渐投入，抱着白浮舟胳膊的力度随着剧情的发展时而收紧，时而放松。末了他还要强撑着安抚白浮舟：“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这时候，白浮舟才反应过来小神仙的意思，他低头看着白苏在闪动的光影下凝重的侧脸，觉得有些好笑，心里又觉得暖暖的，被他抱在怀里的胳膊也暖暖的。 白浮舟顺势握住了白苏的手，发现入手一片冰凉。应该是吓得。他力道轻缓的捏了捏，然后包裹住了那只手的手指，轻声道：“我不害怕，你看起来比较害怕。” 白苏整个人一僵，然后欲盖弥彰一般，挺了挺胸膛，然后故作坚强似的嘴硬道：“不是，我才不害怕。” 有点儿……可爱。 白浮舟笑眯眯的嗯了声，往他那个方向又靠了一点点，说道：“嗯，我害怕，那抱紧一点。” 白苏乐意至极，恨不能整个人挤到他怀里。 电影的内容如同宣传那样，非常精彩。主角团全员演技在线，画面与音效配合恰到好处，气氛营造到位，最重要的是故事情节非常的精彩。一度反转再反转却不显得生硬，细节满满，剖析之后仍旧合理，极其经得起推敲。 最后的杀人凶手竟然是主角团中的一员，人物塑造丰满，让人为之一震。 看完之后久久不能回神。 白苏看完之后脑袋都是懵懵的。他跟着白浮舟走出了放映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哭喊。白苏吓了一跳，一下贴到了白浮舟怀里。 陈砚和白浮舟都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他。 白苏回头发现是一个小朋友在抱着他妈妈哭喊。 他松了口气，顺势踮脚一把抱住白浮舟，远远看起来像是挂在他身上一样：“别怕。” 第二十五章 “保护” 白浮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无奈的低声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说道：“嗯，好。” 陈砚有些惊愕的回头看他俩，皱眉摸着下巴沉思，一时半刻有些搞不明白这两个人是什么意思。 “咳咳。”白浮舟拍了下白苏的肩膀，轻咳了声，提醒他该松手了。 白苏跳了下来，脸有些红，注意到陈砚看他们的眼神之后脸更红了。他背着手，闷头走在前面，像是一直闷闷的小鹌鹑。 “不是，你们这是，什么新的戏码？情趣？”陈砚压低了声音，凑到白浮舟身边问道，一脸的八卦。 白浮舟双手插兜，看着前面恨不得将自己团成一团的白苏，面露笑意，说道：“因为我害怕，他得保护我。” 陈砚满脸问号，错愕地看着他：“你，你害怕？是谁非要拉着我大半夜看鬼片解闷的，看完还能呼呼大睡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死活，又是谁一起玩密室，铁坦一个，单线任务几分钟就做完了？你说你害怕？” “你小点声。”白浮舟抱臂，有些嫌弃的挑眉，说道，“小朋友保护欲过剩，也不好叫他失望吧。” 白浮舟说得理所应当，陈砚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成吨的狗粮洗礼。他现在明白了，这就是两个人的情趣，他就不应该问。 白浮舟看见陈砚吃瘪的模样，笑了笑。心里升起一点点异样的感觉。他盯着白苏低头露出的那截白生生的脖子出神，表情严肃。说实话他自己也没想到刚刚能够毫无阻拦的说出那些话来。 就好像，那真的是他心中所想，而不是随便找来的借口，所以顺畅的连腹稿都不会打。 “吃这家好不好？”三个人逛了一圈，白苏被一家日料店门口的宣传图所吸引了，短暂的忘记了方才别扭和羞涩，指着宣传图回头眼巴巴的望着两个人。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华灯初上，夜色绚烂。 白浮舟看着小神仙脸上的期待，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陈砚也没有什么意见，歪头想了想，自己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吃过日料了。于是欣然同意。 得偿所愿的小神仙开心的不得了，美滋滋选了图上的食物。 他第一次尝试日料，对面前红红绿绿的蘸料并没有什么概念，平日里在家白浮舟也很少用到芥末这样的调味料。 所以在白苏莽莽的夹起一个手握寿司蘸了一大坨黏糊糊的芥末塞到嘴里时，白浮舟甚至没来得及阻止他。 “哎……”陈砚坐在他斜对面，想要伸手拉住白苏的胳膊，但是在他闭嘴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为时已晚。 白苏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小仓鼠一样抬眸莫名其妙的看他们，下一秒整个五官拧巴成一团，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第30章 “咳，咳咳咳……”一股尖锐的，辛辣的刺激通过鼻腔直通天灵盖，化成了一下又一下极具攻击力的疼痛。 白苏疼的睁不开眼睛，甚至有些恍惚。 有人掐着他的腮帮子，拍着他的背强迫他把东西吐了出来。 缓了好一会儿，白苏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满脸。他心有余悸的吸了吸鼻子，睁开眼睛发现白浮舟和陈砚正略带关切的看着他。 “好点儿没？喝点水缓一缓。”白浮舟抽了一张面巾纸给他脸颊上的湿痕，说道。 陈砚及时的倒了一杯花果茶，然后递了过来。 白苏小小嘬了一口，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好可怕……” 少年弯弯的睫毛上还挂着一点晶莹的泪珠，此时看起来有些委屈巴巴的可怜。白浮舟擦脸的手一顿，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算作安抚：“下次吃东西之前先少尝一点儿。” “哦，好的。”白苏委屈巴巴的点头。 陈砚见人没事儿，便笑盈盈坐了回去。 白苏被芥末辣到了，却仍旧贼心不死，在多次尝试之后，发现自己能够接受那一点点的量，并且有点儿爱上了那个味道。 吃饱喝足之后，差不多就该回家了。 白苏看着窗外的夜景，有些昏昏欲睡。灯光闪耀如星河，他斜倚着靠背，微微眯了眼睛打算小憩一会儿。然后饱暖之后的满足感远远超乎了白苏的想象，不知不觉中，他便缓缓睡着了。 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下来了。周围黑漆漆的格外安静。 “唔……” 白苏揉着眼睛朦朦胧胧的去解开身边的安全带，呢喃着问道：“为什么不喊我呀？” 没有人回答他，车厢里一片寂静。 白苏的手一下就顿住了。 下午看的那个电影无数画面在那一瞬间从白苏的脑袋里穿梭而过，不断闪现。耳边仿佛又听见了那致命的恐怖音乐。 他吞了吞口水，握拳给自己打气，怯生生地僵硬转头。 旁边的驾驶位上坐着一个人。 但身形不是白浮舟。对方戴着帽子，一片黑乎乎中什么都看不清。就在白苏看向他的一瞬间朝他扑了过来。 “啊！”白苏一下发出一声尖叫，拳打脚踢，神力爆发。奈何太过微弱，脑袋顶哔哔啵啵绽开了几朵张牙舞爪的花。 “白苏？白苏醒醒，白苏……” 白苏紧闭着眼睛，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抱住，手脚也被禁锢着。那人一叠声喊着他的名字。怀抱很温暖，很有安全感。 白苏眼睫颤了颤，试探着睁开了一只眼睛，车灯散发着温暖的橙光，他整个人正缩在车座里，被白浮舟半抱着。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回不过神。 “你睡着了。我给你解安全带的时候，你突然大喊大叫，拳打脚踢，然后，开了一脑袋的花。”白浮舟顿了顿，指着他头顶招摇的小花说道。 视线落在上面，食指没忍住轻轻拨弄了一下轻薄的花瓣。 颤巍巍的，和白苏一样。 “做噩梦了？”白浮舟问道。 白苏看着白浮舟的脸，慢慢放松了身体，抬手捂住自己情急之下开的花，小声道：“嗯。” 白浮舟叹了口气，熄了车，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塞到白苏手里，然后一言不发的下了车。白苏愣愣的看着他从车头绕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将人牵下了车：“走吧。” 两个人一如既往的往家走去。白浮舟却始终没有松开握着他的手。 安平康乃馨 第二十六章 夸夸组即将上线 “啊……”白苏打了个漫长的哈欠，眼睛不自觉地渗出了一点点生理泪水，他抬手用手背蹭了一下，忍着困倦，继续给面前的绿萝浇水。 今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一，外面的天气很好，午后的太阳照的室内暖烘烘的，已经再穿不住冬日里的棉衣了。这升高的气温像是一盏信号灯，昭示着寒冷的冬天已经快要结束了，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日子快要来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白苏发现道路两旁栽植的树木抽了一点儿微不可察的绿芽，说不准过两天就能长出一冠生机勃勃的嫩绿来。 地皮也开始微微泛青，到处都是充满希望的新生。 与之到来的，还有避无可避的春困。 白苏总是打哈欠。不过他的精神倒是还好，前两日照镜子的时候，还发现自己好像长高了两三厘米，因此特别兴奋的喊来白浮舟帮他测身高。 事实上，他确实在这个春天像是柳枝抽条一样长了个子。 也许是白浮舟喂养的好，他现在身上比一开始的那副骨架子多了些肉，虽然还是偏瘦，但起码是看着健康了许多，不再像是流落至此的难民了。 不过相比身体上的，白苏最近的心情有一点儿焦虑，原因无他，还是白浮舟。 白浮舟的情绪稳定，起伏不大，做事井井有条，生活规律且积极向上。然而问题就出在太稳定了，年假前后的时候，白苏还能够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些可以称之为开心的情绪。然而一旦投入了工作之后，就很少能够感受到了。 不是说他不开心，而是处于一种几乎是老僧入定的稳定之中。 白苏每天在花店认真工作，努力打工还债，也腾不出多少时间来讨白浮舟开心。可是这样下去，俨然是达不到他新年许下的平安喜乐标准的。 第31章 真是愁死神仙了。 下午的工作不怎么忙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客人并不是特别多。白苏坐在花丛中的小板凳上，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推门进来的是白苏熟悉的人。沈女士抬手摘了墨镜，因为天气回暖，今日穿的裙装布料更为轻薄一点儿，长长的被风带动，在小腿的位置摇曳，为她气势平添了些柔和的气质。 白苏有些诧异。他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大挂钟，发现比平日早了近乎两个多小时。 “沈小姐您好，是来取花的吗？”白苏合上笔记本往围裙前面的小兜兜一塞，迎了上去。 女人点了点头，唇上砖红色的口红衬得她气色很好，在明媚春光里明艳动人。但是白苏敏锐的从她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颓丧的情绪。那是一种，近乎破碎的脆弱，藏在那双沉着冷静的眼瞳里，水盈盈的，叫人难以发现。 与她精致的外表和浑身气势并不是很相符。 白苏盯着那双眼睛发了呆，眼神不由得变得有一点儿担忧。 但是女人会错了意，她抬手用直接轻轻蹭了一下眼角，问道：“怎么，我的眼睛是有什么东西吗？是眼妆花了吗？” “没有。”白苏立刻摇头，意识到自己直白的目光或许略有冒犯，慌乱的移开了视线。 “那……是不是我来的早了些，花束还没有制作好，让你为难了？”女人又问道。 白苏转头看了眼工作室，他说道：“抱歉沈小姐，我需要看一下您的花束有没有制作好。” 过了一会儿，白苏略带歉意的走了过来，说道：“您的花束正在制作，您可以等几分钟嘛？” “没问题。”女人点了点头，等待的过程中，她在店里四下看着，忽而目光落到了那纯白摇曳的铃兰上。 “请问。”她看向了一边的白苏，笑着问道，“可以在今天的花束里，加两支铃兰吗？我可以补交额外的钱。” 沈女士提前预定的内容只有康乃馨，所以她也只交了康乃馨的钱。 白苏走上前来看了眼那铃兰，歪头想了想说道：“当然可以的。” 大概十分钟之后，白浮舟将做好的花束亲自送了出来。大概是因为正在工作的原因，他的鼻梁上多了一副金丝眼睛，右侧垂下来一条长链，看着和平日里很不一样。 白苏看得有些呆。 “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对吗？”女人接过花束，付了钱，看着那白生生的花朵，突然问道。 “是的，沈方无女士。”白浮舟单指顶了下眼睛，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斯文败类突然就变成了温润公子哥，他看着沈方无点了点头，声音温柔：“将铃兰赠予所爱之人，幸福将再次降临。” 与其说是补充解释，倒不如说，这更像是一种善意的祝福，没有人会不喜欢听这样的话。沈方无也不例外。她眼里的光闪了闪，无声笑了笑，最后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手中的白色小花。 俏生生的铃兰和康乃馨相依偎着，小小的一束。 “谢谢。”沈方无道了谢，重新戴了墨镜遮住了眼里的情绪，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离开了花店。 而白苏仍旧呆呆的看着白浮舟，微微张着嘴巴，哈喇子都快要流下来了。 “看什么呢？傻了？” 白浮舟看着呆呼呼的小神仙，觉得有一点儿好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许是在工作台上待久了，白浮舟的身上沾染了一股说不出的馥郁香气，更是让白苏晕头转向，傻乎乎的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你真好看……” “什么？”白浮舟有些错愕，他下意识的推了下眼镜，侧链晃了晃，难以平静。 白苏眼巴巴看着他，再一次非常诚心实意的夸奖道：“你这样真好看。” 这一次的声音有些大，将蒋闲和路悠悠的视线也吸引了过来，两个小姑娘一脸愣怔的看着他们。 白浮舟脸微微一红，侧头轻咳了一声，故作严肃道：“知道了。快去好好干活。不然扣工资了。” 说完转身回了工作室，那背影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他好像……有点儿开心？ 白苏不太敢相信自己感受到的情绪，为什么白浮舟突然开心了呢？ 难道说！ 白苏抽出自己的小本本，翻看其中一页，上面赫然有一条写着：“夸奖会让人心情愉悦。” 果然！ 白苏恍然大悟，决定自己以后一定要多夸一夸白浮舟。 第二十七章 炸厨房 “呃油适量……加热，倒入葱花……”白苏看着笔记本上抄来的菜谱，有些发愁。 前两天，白浮舟教会了如何在互联网中畅游，他学着浏览各种消息，看到上面说尝试着亲手做一顿饭可以让人心情愉悦充满惊喜和感动。 白苏便记了下来，从网上抄了一道家常小炒菜的菜谱。 这是白苏第一次深入接触厨房，平日里白浮舟最多就是让他帮忙洗个蔬菜，但更多的时候他并不需要为了吃食操心，也不需要在厨房里忙碌什么。 白浮舟会先他一步将所有的问题搞定。 所以白苏从来没有想过，要完完整整从头到尾完成一道菜居然有这么多工序。而找到的菜谱，描述玄而又玄，充斥着大量让人摇摆不定的词语，比如说：适量，少许，微热…… 第32章 白苏完全搞不懂多少就是合适的量，而少许这样的词，没有参照物，他也没办法确定什么程度才可以算作是少许。 调料汁的时候，倒是有标注很确定的用量，一勺或者是半勺。 白苏原以为这样的描述就足以让他掌握其中奥妙，但当他真正站在厨房的时候，盯着厨架上一排大小不一的勺子又犯了难。 这么多不同型号的勺子……到底是哪一个的一勺？ 做饭真的是太难了。 但是白苏又不想就这么放弃，硬着头皮打算动手试试深浅。 白浮舟今天有事要忙，提前和白苏打了招呼说可能会晚点儿回来。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时机。如果当着白浮舟的面做这些，或者向他请教的话，惊喜程度就会大打折扣。 白苏心里计较着那一点可能会让人的欢喜的可能性，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他盯着灶台上的锅，有些无从下手，研究了半响，成功打开了燃气。 火舌跃动，白苏将锅架了上去。 记得当初他在这里吃第一顿早饭的时候，白浮舟说家里的锅很小，煮不下两个人的面。可是眼前这个锅分明足够大，沉甸甸的，看痕迹像是用了些年岁的。 有一瞬间，白苏怀疑自己是不是用错锅了。 可他找了找，眼前这口炒锅是最合适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加了些几滴油进去。 油入热锅，发出了呲一声响，他吓了一跳，手一抖，几滴变成了一股。 完蛋，搞多了。 白苏不得不承认，他学东西的速度很快，但是在烹饪这方面或许真的没什么天分，手忙脚乱差点儿炸了厨房。 最后他盯着锅里那一坨黑糊糊的焦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就在这个时候，门锁咔哒一下响了起来，客厅里的白团子也听见了动静，欢快的叫了两声。 白苏看了眼锅里的失败品，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他慌乱的想要处理掉厨房的狼藉，却再一次不慎碰到了火热的炒锅。 他猛地缩回手，闷闷哼了一声，眼泪差点儿没掉出来。 胳膊红了一大片，和他完好的皮肤相比，有些红得触目惊心。尖锐的疼痛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白苏却顾不上这些，慌乱的搓了一下小臂，再一次伸手去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即将被发现闯祸的惶恐几乎要将他淹没掉。 虽然他最初的本意是好的，但并不能改变最后变得一团糟的事实。被白浮舟发现的话，一定会被赶出去的。 不可以。 白苏急促而慌乱的收拾着东西，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转。他企图用神力帮帮忙，却只能无力的开出几朵小花，然后在他心情的影响下飞快委顿掉。 厨房的门“哗啦”一下被拉开了。 白苏感觉自己的世界在那一刹那，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起初白浮舟没看清楚他在做什么，只是看到他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他走了过去，问道：“怎么？是不是饿了，自己动手做了什么东西？” 白苏低着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直接顺着下水道消失。 他不该靠近厨房。 他不该以为自己可以无师自通的学会烹饪，即使是简单的菜品。 他不该这样大胆在白浮舟的地盘尝试毫无把握的事情。 白浮舟一定很生气。他会把自己扔出去，像是第一次那样，毫不留情的丢掉，丢在门口不管他。 白苏光是想一想，几乎就要溺死悔意里。 白浮舟靠了过来，看到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处理掉的，已经分不清是什么东西的食材尸体。 “看来是失败了，嗯？”白浮舟被锅里黑糊糊的东西逗笑了，发现他家的笨蛋神明一直低着脑袋，便故作严肃的哼了一声，戳了戳他的肩膀：“怎么不说……白苏？怎么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是不是饿了？” 白苏感受到白浮舟的触碰，绝望的抬起了脸，眼眶里的泪水早就装不下了，他一眨眼，圆滚滚的一颗就那么坠落。 他无声无息的掉眼泪，脸上的表情又委屈又自责，看向白浮舟的眼神还有一点儿害怕和祈求。 白浮舟一下觉得自己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抬手想要给白苏擦一下泪，但是对于眼下的情况摸不着头脑，又不敢碰他。只能胡言乱语猜测着他掉眼泪的原因，无措的安慰道。 白苏摇头，想要为自己解释一下，张了张嘴却发现他哭得投入，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一道格外凄惨的泣音。 “不是，白苏怎么了？”白浮舟握着他的肩膀将人带出了厨房，抽了两张纸巾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泪珠子，轻声问道。 “对不起……”白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又尖锐的说着，“我，不是故意的，别赶，我走……” 白浮舟认真的听着，闻言反而松了口气，终于抬手摸了摸白苏湿漉漉的脸颊，说道：“不会赶你走的。不哭了，乖。” 白苏吸了吸鼻子，从刚才被发现的慌乱情绪里走出来一点儿，觉得自己哭成这个鬼样子实在有点儿丢人。谁家神仙还哭鼻子呀。 他别扭的撇过了脸，抬手狠狠用手背擦掉了泪珠子。 手腕却突然被白浮舟握住了。 他轻轻将他的手臂拉开了一点儿，盯着上面一大片可怖的烫伤，问道：“这怎么回事儿？” 第33章 第二十八章 看医生 白苏吸了吸鼻子，后知后觉感受到胳膊疼得厉害。他有些疑惑的“嗯”了一声，曲起胳膊去看。白浮舟一直松松圈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任由他动作。 比他刚刚看的时候要严重很多，怪不得会这么痛。 “刚刚不小心，碰了一下烫的锅沿。嘶……”白苏伸出指尖轻戳了一下，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是我看的时候没有这么严重，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白浮舟轻轻的吹了两口气，凉丝丝的风稍稍慰藉了那份疼痛，然而转瞬即逝，疼痛又扑了上来，白苏轻轻抽气，想要把胳膊抽回来。 “一般不会这么严重。”白浮舟看着他的手臂有些犯难。或许是皮肉嫩的原因，又或许是草木化形的小神仙本就脆弱，碰不得这些滚烫的火。 总之，现在这个程度的烫伤，肯定是要去处理一下的，再不济也要涂些药膏。 白苏低头捏着自己的小臂上方，忍着疼不敢啃声。 白浮舟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走，去医院。” “可是，”白苏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拉住他的的衣角，小声道：“你不是说过，我没有人类的身份凭证，哪里都去不了吗？” 还记得当初他开始记账准备还债的时候，因为担心花店的工作不足以支持他吃喝拉撒欠下的债务，生出了打两份工的念头。但是很快就被白浮舟浇了冷水——他是小神仙，是凭空出现的黑户，没有任何身份凭证，在这个社会上几乎是寸步难行。 白浮舟一边扶着他受伤的胳膊，给他小心翼翼的穿了衣服，一边拿着手机发了个信息，他说道：“没关系，我认识一个朋友，在二院附近有一家诊所，我们去那里。” “那，身份凭证……不要紧吗？”白苏刚刚哭完，声音还闷闷的，听起来有一点儿可怜。他深知自己刚刚闯了祸，连大气儿不敢出，胳膊上的那一块儿红一抽一抽的疼，他也不敢说什么。 “这个你不用担心。” 白浮舟将人安置在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将他的胳膊摆了一个不会碰到伤口的姿势。 他们走得很快，天际暖橘色的夕阳渐渐变凉，随着黑暗一点一点冷却下来。 白苏咬着下唇，窝在副驾驶里一声不吭，呼吸声很重。 “很疼？”白浮舟看路的间隙抽出空来看了他一眼，眉宇间浮上些忧色。 “有一些，我还好，不着急的，你慢慢开。” 白浮舟的车速比平日的略快一些。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小神仙受伤，他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在意一点儿。 现在他无暇去想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和感情，才会有这样的关心和照顾。 只是看白苏觉着疼，他便有些不好受了。 小神仙每天没心没肺过得乐呵，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上次在马场摔了，全程也是笑呵呵的。这一回大概真是疼狠了。 这么想着，白浮舟手搭在方向盘上，抬头望向前方近乎六十秒的红灯，心里涌起了一阵焦躁。他皱眉歪头紧盯着红绿灯，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方向盘。 白苏感受到他的情绪，握着安全带的手慢慢收紧，抿了抿唇，低着头像个可怜巴巴的受气包。 “我没生气。”白浮舟忽然说道，他仍旧盯着红绿灯，“疼的话可以说出来，不用可以憋着。” 白苏感觉眼睛一酸，不知道为什么更想哭了。 车开得很快，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稳稳地停在了一家私人诊所前。过来之前他们刚刚好路过二院。海市二院是全国上下有名的医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如同汇入大江的奔腾支流。 白苏恰好抬头，二院从他眼前而过，夜色即将笼罩的小道上，有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孩儿坐着轮椅，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呆呆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 那一瞬间，白苏看到了她，隔着发了新芽的灌木丛，隔着沉重尖锐锈迹斑斑的铁栅栏。 一晃神的功夫，二院渐渐被车辆抛在身后，两侧的街灯亮了起来，那一瞬间沉寂的夜色仿佛活了过来。 车稳稳停下，白浮舟拉开车门，朝他招手：“下来，小心胳膊。” 这家私人诊所主打的是中医调理养生，虽然也有各个科室以及一些简单的医疗器械和设备，但是中医馆的面积是里面占地最大的。 一进去，就飘着一股子浓郁的微苦药香。 白苏反而在这样微涩的味道中放松了下来。 进门之后，白浮舟没有挂号，而是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带着他直接往里走去。医馆的病人并不是很多，白苏看见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浑身白腻腻的人正趴在床上针灸，背上插满了银光闪闪的银针，看着极其吓人。 他突然有些抗拒，不愿意再往里走了。 “怎么了？不是这里，还要再往里走一些。”白浮舟看他停下了脚步，以为白苏是看到了什么，认错了地方。 白苏摇摇头，小声道：“我觉得，好像也不是很疼了。” 所以，可不可以不去了。 白浮舟怔了一下，随即抬手揉了揉白苏的发顶，顺带将人拢到怀里带着他往前走：“不要害怕，我们就简单的处理一下伤口，上个药。不然你那伤自己不容易好。乖。” 白苏被他温柔的声音哄得脑袋晕乎乎的，等到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在了小板凳上，对面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口罩，银边眼镜后面的眼睛有一点点犀利。 第34章 看轮廓应该也是一个小帅哥，但是没有白浮舟戴眼镜好看。 “这就是你朋友？来给我看看。”那医生推了下眼睛，先是笑眼弯弯和白浮舟寒暄了几句，才看向了白苏。 白苏看了眼白浮舟，才将胳膊伸了出去。 那人握住他的胳膊，笑道：“这胳膊挺细啊，平时饭量怎么样？你这有一点儿营养不良。” “刘思扬。”白浮舟喊了他的名字，加重了一点儿语气，示意他赶紧先处理伤口。 “唉唉，别急。”他盯着胳膊上那几个大泡，话音一顿，语气严肃了许多，“这是挨了一下锅沿烫的？这有点儿严重。” 第二十九章 特别 如果只单单说是处理伤口的话，其实并没有花费很长时间。 疼，还是有一些的。 但是白苏什么都没有看见。 刘医生将家伙事儿摆弄开的时候，白浮舟就走了上来，站在白苏身后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手掌稳稳地，按压在眼睛上，一点点光都照不进来。白苏像是被惊到了一样，往后缩了一下，眼睛像是振翅的蝴蝶扑扇着。 没想到这一缩直接缩进了白浮舟的怀里。后背紧紧抵着白浮舟的躯体，莫名的传来一股踏实感。 白苏下意识的抬起了自己完好无损的那只手，循着感觉摸了摸白浮舟的手背。 “放松一点儿，不用害怕。很快就好了。”白浮舟的声音很近。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现在正紧贴着彼此，自然会觉着近。 白苏点点头，还真的缓缓放松了脊背，像只偷懒的猫儿似的窝在了白浮舟的怀里。 坐在边上的刘思扬看得啧啧称奇，手上的动作没停，嘴巴也没停下来：“这么护着啊？白浮舟。” 白苏看不见，但是光听刘思扬的声音，都能够从中听出浓浓的调侃来。他似乎已经能够想象到对方的表情了。那种漫不经心地挑起眼来看向他们的表情。 手掌覆盖下的脸莫名发烫，有些不自在的眨着眼睛，微微收紧唇角抿了抿嘴。 “他比较怕疼。”白浮舟顿了顿，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你大学的时候上吐下泻，不还是我送你去的医院吗？你……” “好！”刘思扬及时的打断了白浮舟的话，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我知道了。我这儿处理伤口呢，你安静些。” 白浮舟轻笑了一声。他和刘思扬之间的关系似乎比白苏想得更为熟稔一些。 原来……他对所有人都很好。 白苏心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脑袋空空愣了两秒，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很微妙的，像是从云端缓缓坠落了的感觉。 他是一个初入尘世的小神仙，搞不明白那么多人间欢喜哀乐。 人类的心思太过细腻。 一句话，一个叹息，放在不同的人身上，放在不同的场合和不同的时节，就有着千回百转似是而非的含义。 这是一门深奥的学问，而初出茅庐的白苏显然还没参悟。 那小小的失落感在他心头不过停留了短短的一秒，就被纯粹的喜悦所淹没了。 他果然没有选错人，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白浮舟看起来敌意重重，但实际上，这是个很温柔的男人。 温柔，善良，纯粹，是神仙最喜欢的人类之一。 白苏这么想着，心情美美冒泡。手臂上的伤似乎也没有那么疼了。 他坐在小板凳上，好好感受着眼下短暂的黑暗。一下一下小幅度摇晃着自己的小腿，像是一个踩水的顽童一样。 白浮舟和刘思扬谁都没有阻止他这个行为，尽管这样的小幅度晃动给刘思扬的工作增添了一点点麻烦。 “好了。” 随着刘医生盖棺定论一般的话语出口，白浮舟松开了捂着他眼睛的手，再一次感受到光明。 还有些不适应，白苏用力挤了挤眼睛，看向了自己的手臂。上面涂满了不知名的药膏，凉丝丝的。那种尖锐的灼烧一般的疼痛被缓解了很多。 他被白浮舟安置在房间外的走廊里。那里有一排椅子，白苏坐在最边缘的一个，也是距离房门口最近的一个。 一抬头就能够通过房门上小小的玻璃窗看到房间里面的景象。 白浮舟给他了一个小软垫，和两袋小面包和一瓶牛奶。 被抢了小零嘴的刘医生看起来有些幽怨，白浮舟完全忽略了他的幽怨，将东西一股脑塞到了白苏怀里，然后叮嘱他不要乱跑。 白苏啃着松松软软的小面包，咬着吸管喝牛奶。 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在叙旧，你来我往说得很热闹，隔着门板，两个人的声音不大，听不清。白苏也没有把心思花在偷听上。他将牛奶吸管用门牙压扁了，再把它咬得支楞起来，然后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在想什么？” 就连白浮舟出来，他都没有听到。 男人揉了揉他的脑袋，看到还有一袋没有拆封的小面包，问道：“怎么不吃？不合口味？走吧，带你吃饭去。” 白浮舟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他往外走去。 “好吃的。”白苏忙不迭的说道，“但是我还不是很饿，只喝牛奶就够了。” 不是很饿？ 白浮舟有些疑惑的看向了他，问道：“那你开火做饭是因为？” 第35章 他一直以为是今天回家晚些，小神仙饿极了才会不得不自己动手。 哪知道小神仙摇了摇头，撇开了头。 白苏摸了摸鼻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尴尬又有些懊恼，他小声说道：“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但是，做饭好难。我搞砸了。正好你回来，我又慌又急，所以……” 白苏说不下去了。实在有些丢脸。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缓缓收音没了声息。 但是白浮舟已经明白了。 “所以，掉眼泪是因为害怕我训你？” 白苏点了点头，仍旧有点儿不敢抬头看他。 因而错过了白浮舟眼睛里的复杂。 老实说，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就没有谁会想着为他做一顿饭了。他那个瞎了眼的渣爹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不仅如此，因为他母亲的原因，甚至很不待见他。 所以白浮舟高中的时候，就已经从家里搬出来，再也没回去过了。 至于陈家…… 因为他母亲陈念安当年一意孤行，关系也搞得很僵硬。最近几年才渐渐缓和了。 在外人看来，白浮舟绝对不是一个会孤单的人。他为人和善，人际关系很好，朋友众多，又年少有为有点儿小钱。已经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了。 实际上，回到家里，关起门。也只有他和团子，甚至最初，连团子都没有。 朋友再多，再好，也不过是别人花园里一簇绚烂的花朵，他可以去参观做客，但是不能一辈子赖在别人的花园里。 很多年，白浮舟已经习惯了那份孤独，并且很好的消化了它。然而白苏的出现，总是会不经意地动摇白浮舟的习惯。 白浮舟说不出那种感觉是好是坏。 很特别。 第三十章 你学过变脸吗？ 最后两个人，还是在外面吃的晚饭。折腾这一趟，再回去做饭显然是来不及了。更遑论厨房还有白苏折腾出的烂摊子需要收拾。 晚饭吃得很清淡，一份海鲜粥和各样蒸饺面点。 白苏低着头一勺接着一勺往嘴里送着粥，低着头不敢看白浮舟。他今天晚上丢人时刻实在是太多了。 不论是不小心炸了厨房，还是情绪失控当着白浮舟的面哭得稀里哗啦，又或者后面烫伤了胳膊反而麻烦白浮舟陪他来上药。 丢脸又尴尬。 现在回想起来，白苏恨不得当场抠出一个梦幻城堡住进去。 虽然白浮舟看起来并没有当回事儿，可是白苏还是短暂的失去了直视他的勇气，只是埋着头炫粥，吞咽的时候手也不停下来，不断翻拌着，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 也许是看出了白苏的情绪，白浮舟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慢条斯理的吃完他那一份，然后起身去前台结账。 面前的人走了，白苏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小小的打了个饱嗝。 他看着面前几乎已经空了的笼屉和白瓷碗，有些遗憾地咂摸着嘴。吃得太急了些，几乎没有尝到什么滋味。 白苏放下勺子，在街对面的暗巷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天色已经几乎完全暗下来了，路灯的光落在角落里万分昏暗。多亏了神仙的视力还不错，不夜盲也不近视，裸眼也看清楚暗巷里的人。 是沈方无。 相比于白日相见时的光鲜亮丽，女人的妆面有些脱妆，显得没有那么一丝不苟的精致。她没带墨镜，眼睛垂着看不清情绪，但是看起来很落寞，很难过。 沈方无正在打电话，左手将手机按在耳边，来回走着，右手不断的抓挠着自己的头皮，看起来有些烦躁。 “我说过了近期我没办法出差。我家人住院了……这不是奖金的问题你能明白吗？是，我知道，但是我这么多年工作能力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吧？你不能因为……不是，是我母亲。我没有结婚生子，个人资料里写的明明白白。” 不知道为什么，白苏的视线紧盯着远处的沈方无，全神贯注，突然之间他好像就能够听到女人语速极快的话语。 听起来依旧冷静利落，可是来回踱步的动作和尾音强行压抑着的颤抖暴露她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白苏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惊了一跳。 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似乎只有他非常专注的时候，才可以听到对方说话。白苏看着窗外的沈方无，女人还在和对面讲着电话，她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脸上的神情变换。 有点复杂，这一次白苏并不能够从中在捕捉到什么明确的情绪。但是那样的神色和眼神，白苏看得很难过。 不由自主的，白苏更为贴近那块巨大的落地玻璃，想要看得更加真切一些。 这个时候沈方无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她闭了闭眼睛，扬起头看了眼路边昏昏的灯，暖黄的光落在沈方无的脸上，照亮了她的脸，和眼里亮晶晶的东西。 女人的声音冷静了下来，语气平稳：“我会安排好的。我明白……好，好。” 她一连说了两个好，然后挂断了电话，吸了吸鼻子抬手用手背在脸上贴了贴，然后向上移动蹭到了眼角，抹掉了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白浮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见白苏整个人趴在玻璃上不知道搞什么幺蛾子，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36章 小神仙似乎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来，见来人是白浮舟便松了口气：“我看到了沈方无。” 他嗫嚅着，说道。 “嗯？她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在意。”白浮舟问道。 白苏点头，又摇头。 白浮舟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说道：“走吧，路上慢慢说。一会儿太晚了，团子单独在家里呆久了害怕。” 小比熊让他养的有点儿娇气。狗狗不习惯一个人在黑暗的夜里待很久，白浮舟就纵着它，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入夜了就会尽快回去。如果有必要在外面逗留，他会有计划的带上白团子。如果实在是事出突然，他会拜托陈砚或者其他邻居代为照顾。 白苏住了有一段时间了，也知道白团子怕黑的事情，闻言点了点头。拿着外套乖巧的和白浮舟往外走去。 “你好，沈方无。我预定的粥和蒸饺打包好了吗？” 白苏他们正要推门而出，忽然余光在前台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原来沈方无刚刚挂断了电话，好巧不巧来了这家粥铺。 “尾号6171的沈小姐是吗？已经打包好了，按照您的要求所有的食物都没有加香菜和葱花。也没有放辣椒，您可以看一下。”服务员小姐姐闻言看了下单子，笑眯眯将一份打包好的套着保温袋的餐点递给了沈方无。 沈方无接了过来，并没有查看，反而是笑了笑说道：“不用了，又不是第一次。” 她提着餐品，转头准备走，一抬眸看见了门口傻站着的白苏，和他后面推开了门正在等他的白浮舟。 白苏没想到沈方无会突然回头，猝不及防的两个人撞了个正着。 偷看被抓包，白苏有些心虚的扯了扯衣角，说道：“好，好巧啊，沈小姐。晚上好。” 沈方无惊讶的挑了挑眉，“嗯”了一声，笑道：“是很巧，晚上好小白。你也是，白老板。” “晚上好。”白浮舟冲她微微点了头，说道。 “小白你的手臂怎么了？”沈方无注意到了他的伤口，出于礼貌关心道。 她不知道白苏的姓名，只在买花的时候时常看到他围裙底下绣着很可爱的小白两个字，便这么叫了。 那绣花是路悠悠的手笔，她自己的绣着悠悠，蒋闲的是阿闲，至于白浮舟自然是老板。 上门来的客人经常会按照围裙底下的绣字来称呼他们。 白苏已经接受了这个称呼。 “不小心烫到了。”白苏答道。他看着笑吟吟的沈方无，心底无端生出些敬佩来。 女人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完全看不出方才在那毫不起眼的暗巷中垂泪。 好厉害。 第三十一章 走吧，回家了 也许是白苏惊叹的目光太过于直白，沈方无笑着微微侧头，问道：“怎么了？是我身上哪里……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吗？” “呃没有。”白苏连连摆手，错开了目光，“抱歉。” 沈方无笑了一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她拎着手里打包好的外卖纸袋，又和白浮舟他们闲聊了两句，便离开了。 白浮舟的车辆与她相隔不远，几乎是一前一后，汇入了夜间璀璨的车流之中。 白苏紧盯着沈方无那辆车的车屁股，直到她在一个路口潇洒转弯滑入了车流，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他抬头伸长了脖子去看，那个方向立着两幢灯火通明的大楼，是二院的急诊部。再往后，被绿化带隔开来的，是住院部。 沈方无去了医院。 是了。她方才在电话里说过，有家人住院了，是她的母亲。 是很严重的病吧，不然怎么会哭呢。 白苏依旧扭着脖子保持着眺望的动作，尽管他们已经开出很远的距离，川流不息的车辆淹没了那两栋大楼。 他一点点塌下脊背，收回了目光重新跌进柔软的靠背里。 白浮舟转头看了眼白苏。 “我那会儿看到她了。”白苏在白浮舟发问之前开口，将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前面是一个红灯，白浮舟缓缓踩了刹车，车子平稳的停在了白线前。 “我知道，你刚刚和我说过了。” 白苏点点头，说道：“她好像遇到了一些，让她很难过的事情。” 他将方才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转述给了白浮舟，末了很久没说话。 车辆重新启动，往前行驶了一段距离，白浮舟问道：“你知道，她每天一束的康乃馨是送给谁的吗？” 白苏摇头，又点头，猜测道：“她生病的母亲？” 这个答案，并不难猜到。 “是。她母亲是肝癌晚期。医生让她做好心理准备。沈方无在花店定了一个多月的康乃馨。她母亲喜欢花，但是这辈子除了结婚时的塑料捧花，并没有收到过别人送给她的花束。而老人家现在的身体已经闻不了过于馥郁的花香了。她每天去看望老人的时候，就带一支花，娇滴滴的，好看，也有个念想。” “老人家想去滇都看云海和漫山遍野的鲜花。惦记了一辈子，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耽搁了。沈方无打算着，等她忙完这一阵子，就带老人家去实现这么多年的愿望。届时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景也好看。正正好。” 白浮舟握着方向盘，盯着前方的路，缓缓说道。 白苏揣着手侧头，看着白浮舟的侧脸，圆溜溜的眼睛里染上一点儿困惑，他问道：“那为什么，不现在去呢？虽然不是滇都看花最好的时候，但是春日将近，那里四时繁花如云，影响并不大……” 第37章 白浮舟笑了一下，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沈方无是连尚中南区的总经理。” 连尚，就连白苏这个初入人类社会的小神明也是略有耳闻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拧开喝了一半的矿泉水，上面就印着连尚的logo。 这是一家无孔不入的企业。日用、食品、药物、交通……各种地方都能看到连尚的影子。能够成为连尚中南区的总经理，一定是很优秀的人。 但是白苏不明白，沈方无是连尚中南区总经理和她要带着病重的老母亲去滇都有什么关系。 余光看到神仙懵懂的模样，白浮舟就知道他一定不明白。 “身在其位，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可以全盘决定的。责任，规则，金钱，前途……任何一样，都是樊笼困囿。” “就比如，你现在神力微弱，必须要完成我的愿望，积攒功德才可以维持不会消散，对吗？” 白苏点头，好像有一点儿明白了。 “所以，即便你厌烦了我，恨不能够立刻离开，也要先完成这些对不对？” “嗯，不是。”白苏摇摇头，很认真的说道，“我没有厌烦你呀。不过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了。可是……癌症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好像是很严重的疾病，万一……等不到那个时候呢？” 总是用再“等一等”“完成这项工作就去做”来安慰自己，会不会变成没机会弥补的遗憾呢？ 白浮舟不知道。 处于选择当下的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选择。那个时候他们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所以在赌，所以敢赌。 白浮舟没有说话。白苏也没有说话。 小神仙明暗交织的寂静里，似乎明白了一点儿什么东西。 无可奈何的。有一些沉重。 白苏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他吸了吸鼻子，不打算在讨论这个深奥的问题。 他重新扬起了一个笑脸，问白浮舟：“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好厉害啊。” “是沈方无在下订单的时候和我说的。”白浮舟被他生硬的夸奖逗笑了。他什么都没做，却还能被小神仙夸厉害。他含着笑意看了白苏一眼，说道：“在后续的沟通和交流里，她又说过一些，我便记下来了。” “我开花店，并不是单纯的想要把花递出去从顾客手里换取钱。就像，玫瑰诉说着热烈的爱意，桔梗象征着无悔的永恒，栀子喜悦，山茶高洁，牵牛花来形容紧密相连的羁绊。每一种花都有它们独特的含义和意境，每一束花也有它们自己独特的故事。” “花店每天迎来送往接待许多客人，但我更喜欢他们的故事，也希望那些从故事里孕育而生的花束能给他们带来喜悦和好运。” 白苏愣愣的看着白浮舟。男人的唇边扬着一点儿温柔的笑意，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似乎并没有将花卉当作是货物。而是祝福，是朋友，是一种美好的，令人向往的愿景，是对生活和明天的热爱与美好期许。那些花草在他眼里，并不是死物。 这或许，也是白苏会被他捡回家的原因，也或许正是因为如此，白苏漂泊这么多年，唯独听到了他的愿望。 车子再一次稳稳的停了下来。 白浮舟回头看他，笑吟吟的说道：“走吧，到家了。” 第三十二章 春天来了 胳膊上的伤给白苏的生活增加了不小的难度，首先洗澡就是一个大麻烦。 他尽量减少了洗澡的频次，但是两天一次已经是最后的底线了。 站在莲蓬头下，白苏有些为难。 “要不要，我帮你啊？”白浮舟抱臂倚在卫生间的门框上，半天没有听到水声，有些担心他的情况，抬手敲了敲门，问道。 小神仙现在在白浮舟的心里，几乎和生活不能自理人士画上了等于号。他现在这个情况叫人实在很难让人放心的下。 说实话，他说这话之前，也是内心也是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挣扎。但是转念想想，他们两个人都是男的，有什么好矫情的。他和陈砚也不是没有一起泡过澡堂子。 而且，而且在温泉酒店的时候，也一起泡过温泉了。 这有什么的。 这有什么的。 稀松平常。 “真的吗？” 白浮舟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在白苏将门来开一个小小缝隙眼巴巴的看向他的时候，尽数土崩瓦解。 卫生间的白炽灯高悬，给小神仙本就白皙的身体渡了一层光，使人头晕目眩。 劈里啪啦。 那是白浮舟石化崩裂的声音。 “谢谢，那麻烦你啦。白浮舟，白浮舟？”白苏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谢。坦然的赤身裸体的站在那儿，倒是大大方方毫不羞涩。 白浮舟倒吸了一口气，张了好几次嘴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忽而猛烈的咳嗽起来，眼睛上下左右的瞟，有些无处安放。 白团子被他的动静吸引过来，哒哒哒的跑向了白浮舟，仰着狗头黑溜溜的眼睛里有一点儿担忧。 它可能在想这个饲养他的两脚兽为什么突然好像快要咳得背过气了。 “咳咳，不麻烦。”白浮舟用脚别住了试图往卫生间里挤的白团子，将小狗放旁别拨弄了一下，然后飞快的挤进卫生间，然后啪嗒一下关上了门。 他一进来，原本宽敞的浴室莫名逼仄了起来。连温度似乎都上升了几度。 第38章 白苏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要开始吗？” 软软的少年音询问道。 白浮舟点了下头。他低头看到青年纯澈的眼神，像是山林深处的清泉，又像是一只不谙世事的麋鹿，干净单纯，亮晶晶的光点缀其间，万分灵动。 在这样的眼神之下，白浮舟突然有些厌弃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内心不知从何而起的焦躁，垂眸戳了戳小神仙白盈盈的肩膀，小声道：“你转过去。” “啊，好。”白苏配合度极高，乖乖转了过去。 白浮舟安置好他的胳膊，确定不会弄湿之后，用莲蓬头打湿了他的头发。 温润的水流从头顶浇下来，白苏下意识的紧闭眼睛，乖乖垂头，任由白浮舟揉弄着他湿漉漉的头发。 “你要不要把衣服脱掉呀，一会儿要淋湿了。”白苏闭着眼睛，耳边是哗啦哗啦的水声。他突然想起来白浮舟还穿着睡衣，慌忙问道。 白浮舟的动作一顿，并没有关掉莲蓬头，他挤了一泵洗发水，搓弄出泡，按摩着白苏的头皮，说道：“不要急。反正一会儿要洗的。” 白苏“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白浮舟盯着他垂下脑袋后凸出的那一块儿圆润骨头，水流途径，分叉而行，沿着脊背蜿蜒，也有顺着肩头滑落或坠入锁骨。 神明和凡人不同。 小神仙在这方面一向泰然自若。 白浮舟忽然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的白苏刚刚化作人形，也是一丝不挂的模样。他倒是磊落大方，没有丝毫羞涩遮挡。吓得白浮舟以为家里闯进了什么变态暴露狂。 后来他没有合适的裤子，光溜溜的穿着一件上衣在家里乱跑，也没有明显的不自在。 仔细想想，这种坦荡并不是单单对着白浮舟。他在陈砚面前，也一向如此。 白浮舟说不出是喜是忧，叹了口气，被水声所遮掩。 “哎呀，眼睛！”白苏忽然惊叫起来，摆动着手臂想要擦眼睛。 白浮舟回过神，连忙按住他，帮忙处理了。 白浮舟认认真真的帮人洗澡，不再分神。 一个澡把白浮舟洗得那个小心脏忽上忽下的，白苏却是完全没当回事儿。过着宽大的浴巾，他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了餍足的表情：“呜~舒坦。” 他看白浮舟还站在那儿，手里握着莲蓬头，没多想什么，只当他要开始洗了，于是拨弄着自己吹得半干的头发，握着门把手指了指外面：“那，我先出去了哈？” 白浮舟欲言又止，在他拉开门的那一瞬间喊住了他，小神仙一瞬间停下了动作，回过头来看他，眼巴巴的。 盯着那双眼睛，白浮舟有些开不了口，他要怎么说，在人类的社会里衣服要好好穿在身上，除非特别亲密的关系，不可以赤身裸体出现在别人面前。尤其是异性。 可是，那，他们刚洗完澡，算什么呢？ “怎么了？”白苏看他这个表情，反而松开了门把手，不解的歪头。 见白浮舟不言语，白苏反而朝着他走了过来：“你要说什么呀？是有些难说出口的话吗？没关系，你可以悄悄说给我听，别人听不到的。” 白苏踮脚将耳朵凑了过去，微微侧首，两个人像是悄然耳语一般。白浮舟微微一低头，就能将小神仙俏粉的耳垂纳入口中。 他顿了顿，抬手屈指在白苏肥嘟嘟的耳垂上弹了一下，笑道：“赶紧出去穿衣服。以后在外面要好好穿衣服。除了我，不要随便在别人面前脱衣服，因为不可以一起洗澡，以防遇到坏人，明白吗？” 白苏捂着被弹的耳朵，有些委屈地抬眼瞪他，懵懂听完这一席话，他骄傲的挺了挺胸膛，说道：“我知道的呀，你们人类的礼节，君子正衣冠，当然不能不穿衣服到处乱跑啦。其实我们神仙也很讲究这些的，平时衣服都穿得可严实了。” 你最好是。白浮舟心想。 末了，白苏又小声补充道：“而且，我知道你是好人，才会靠近你的。” 这么说着，小神仙撩起眼皮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白浮舟一眼。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还是当心些。”白浮舟放心了些，转过身抬手把湿漉漉的衣衫脱掉。他头也不回的说道：“好了赶紧出去换衣服吧，我要开莲蓬头了，免得溅你一身水。” 奇怪了，平时夸他的时候，白浮舟虽然脸上不表现出什么，但是白苏总能够感受到他欣喜的情绪。怎么今天这么波澜不惊呢？难道是夸多了，免疫了？ 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等听到白苏关上门的声音，白浮舟才略略松了口气。他满鼻子都是小神仙身上那股清香的草木气息，被浴室里的热度烘得更加明显。 明明人已经出去了，白浮舟还觉得自己一闭眼睛就是方才的画面。 不一样，这根本就不一样。 这和陈砚根本就不一样！ 他长叹一口气，拧开莲蓬头，水兜头而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儿。 除却洗澡，白苏在店里的工作也没有往日那般得心应手。路悠悠和蒋闲被他那看起来唬人的伤口给吓住了，什么要动手的活儿都不用白苏来做。 他只要笑呵呵的站在门口，招待一下进来的客人就好。 第39章 胳膊上的药每天都在换，白浮舟帮着他处理，用不着白苏操心。伤口没有最开始那样的疼，过了几天白苏也就习惯了，也不觉得它耽误事儿。 刘思扬开了五天的药。用完之后，要去复查一下再确定情况。 在药用到第三天的时候，沈方无没在如以往一样，准时准点出现在店里。白苏一颗心忽而被吊了起来，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不断向外张望着。他又想起了，白浮舟说得，身患肝癌晚期的沈妈妈。 沈方无不来拿花，是不是说明…… “铃铃……” 门上的风铃碰撞这，一个男人走进了花店里。 白苏立刻收拾好了情绪，迎了上去：“你好，欢迎光临拾语花店，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沈总在这里订了康乃馨，我来取。尾号6171。”男人说道。 白苏一怔，问道：“是，沈方无小姐吗？” “是的。” 白苏在原地顿了顿，有些恍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怎么了？”男人问道。 “昂，没什么，您请稍等。” 白苏笑着微微欠身，转身去了白浮舟的工作间，他推门，开门见山的问道：“白浮舟，刚刚来了一个男人取沈方无的康乃馨，你知不知……” “昂，在这里，给他吧。”白浮舟将一早准备好的花束给了白苏，“沈方无和我联系过了，她要出差一段时间，期间她找了人帮忙代取。” “……哦，这样啊。”白苏一身的焦急卸去了大半。他低头看着那株康乃馨，一如既往的，抬手轻轻摸了摸花瓣。 许是沾染了仙气，花束一瞬间变得更加鲜艳娇嫩。 他将花束给了男人。白苏站在门口，看着店外车来车往，夕阳斜斜探入玻璃窗，落了半边花房，暖烘烘的。 日升月落，终有时。 白苏抬眸，发现路边的灌木不知何时新芽长成了嫩生生的叶。 春天来了。 第三十三章 天凉了 “走吧，你那胳膊今天该去复查了。”白浮舟解下围巾，招呼着已经换好了衣服乖乖等在旁边的白苏。 今天温度突然上涨了好几度，小神仙没有合适厚度的春衣，新年买的那些对于现在的温度已经有些厚了。 他挑了最薄的一件，依旧热的满脸通红。 白浮舟开了车里空调，递给白苏一瓶凉丝丝的小甜水，说道：“结束之后，去一趟商场，你试几件春装和夏装，先买来穿着，然后剩下的从网购解决。” 白苏对他安排没有任何异议，他拉了拉衣领，狠狠喘了口气：“呼~好呀，热死我了，明明昨天还没这么热。” “海市早春温度波动比较大。连着热两天，后天天气预报说会有一场雨，应该会好一些。”白浮舟发动了车子，说道。 他们很快就到了那家诊所。刘思扬说，白苏手臂上的烫伤恢复的很不错，又叮嘱了白浮舟几条注意事项，他们便可以离开了。 离开诊所的时候，天际彩云昭昭，一片艳丽绯红与橙黄，赤金交融，暖意洋洋。 白苏遥遥的看向了二院。 二院的那几栋大楼距离这家诊所并不远，站在台阶上眺望，能够看到一部分建筑体。 “白浮舟。” 小神仙站在台阶上，逆着夕阳喊住了白浮舟。 他有些犹豫，但是心底的不安压过为难。 白浮舟回过头来看他，白苏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可不可以，去一趟二院的住院部？” “你要做什么？”白浮舟问他。 “我想要，看一看沈方无的妈妈。”白苏答道。 白浮舟皱起了眉，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知道她的病房在哪里。”白浮舟说道。 “我知道。”白苏眼睛一亮，解释道：“送过去的康乃馨每天都是我经手的，上面有我气息的残留，离得不太远的话，我可以找到。” 白浮舟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他：“你为什么突然想去看她呢？” 小神仙刚刚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是几分惆怅，不过很快就消散了。白浮舟以为他看起来没心没肺，并不会放在心上，过些时日说不定就忘了。 “我……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来的时候经过二院，我突然有一种很不安或者说很不祥的预感。”白苏解释道，“我思来想去，我和海市二院没有什么接触，非要说的话，只有沈方无的母亲能够扯上些联系了。这种感觉不好说，你就当是作为一个神仙的……唔！” 白苏话说了一般，突然被白浮舟捂住了。那句神仙的特殊能力也被半路截断。 白苏眨了眨眼睛，不敢动弹，看向白浮舟的眼神透露着询问。 “不要乱说话。”白浮舟只捂了一下，那软嘟嘟的脸颊烫手似的，他猛地将手缩了回来，压低了声音说道。 哦。 白苏反应过来。 他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是神仙的。 此地人多眼杂。虽然大多数人听见了这话，多半会当成中二少年的狂妄之言，但是仍旧不排除那百分之一的可能。 白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表示不会再说了。 “我不做什么，也可以不见面的，远远看一眼，如果没什么事情我们就离开好不好？” “走吧。” 第40章 白浮舟说道。 他还是带着小神仙去了二院。 此时，正是晚饭前后，住院部底下不少病人和陪护的家属吃过饭了在散步。能够出来的，大多都是精神头比较好的，或者病灶没有那么严重的。 白苏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特别浓重的消毒水味儿。 他不太喜欢这股刺鼻的味道。 楼里空间很大。白浮舟和白苏面面相觑。 “我们，先逛逛？”白苏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可以找到，但是等进来了，才发现好像没那么容易。他摸了摸鼻尖，有些心虚。 白浮舟笑而不语，找到了住院楼的内部结构图。一般住院部的楼层一科对应一层，已知老太太是肝癌，那么她所在的科室就有可能是肝胆外科、放疗科和肿瘤科。 他默默将相关科室的楼层记了下来，大不了一层一层找过去就好。 “诶！”在经过十三楼的时候，白苏突然拉住了白浮舟的胳膊，有些兴奋的说道：“我闻到了，康乃馨的味道！” 白浮舟闻言吸了吸鼻子，隔着口罩只感受到了浓浓的消毒水味道。也不知道白苏是怎么闻到的。大概，这就是神仙和凡人的区别？ 白浮舟这么想着，任由白苏拉着他往里走去。 走廊里有几个进进出出的病人，一个瘦小的妇人，一个胖胖的护工，还有几个护士小姐姐。 住院楼的内部结构是回字型的的，长长的回廊里拖着夕阳的影子，白苏很明确自己的目的地在哪儿，直奔走廊尽头那个靠近窗子的病房。 门是虚掩的。 通过缝隙可以看到一点点里面的情形。是一个单人病房，盛着暖洋洋的夕阳。 白苏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要进去吧？”白浮舟问道。 白苏摇了摇头，他看着病房虚掩的门，微微松了口气。说道：“不用了，我看一眼就好。”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扯了扯白浮舟的衣角，说道：“走吧，我们去买衣服吧。” “好。”白浮舟应了一声，跟着他离开，“你好像格外关心沈方无的情况。” 白苏走得很慢，他抠着手小声道：“我刚刚……没多久。见过的东西不多。之前一直觉得，人类的生活挺幸福的。比一盆花要好得多。” 神仙、化形之类的词，白苏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只能模糊的哼哼了两声带过。他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心情有些沉重。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白苏说道。 痛苦、无助、失望、人性……医院是一个藏着很多故事的地方。 对于人类来说，死亡，好像是一个无可避免的结局。或许大家终将消散于尘埃，可没有人知道那一天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可是这地方，有时候会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给那份未知一个明确的范围。 刚刚化形的小神仙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的喜怒哀乐。医院里充斥着的复杂情绪对他来说，有一些超纲。 这里有着最虔诚的祝祷，也有冰冷的现实与无奈的妥协，是白苏曾经作为一盆花儿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沉甸甸压在胸口透不过气来。 白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任性又冲动的提出来要来看一看的要求。然而真正来了之后，白苏才知道他每天附着在康乃馨上的那一丝神力有多么的渺小与可笑。 也许不两天，康乃馨上的神力就会完全消散掉。 然而，那已经是白苏现在能够分出来的全部神力了，他弱小的甚至称不上是一位神明。 平安喜乐，对于人类来讲，居然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要不要走楼梯？”白浮舟没有接话，只是这样问道。关于生命这个议题，太过庞大。他也不过是才活了二十多年的凡人。 他伸了手拉住了小神仙的手，将他往身边扯了扯。 “嗯？”白苏有些不明所以。 “电梯很挤。人也很多。说不定要比等到一趟电梯还要快。如果你还想再思考一下，我们可以慢慢走。楼梯比较安静。” 白苏点了点头。 他现在有一点儿混乱，需要一点儿机械动作来帮助他梳理。下楼梯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推开安全通道的门，他们意外的在楼梯间看到了第三个人。 那是一个非常瘦弱的妇人。 跟刚刚化形的白苏差不多，都是一看过去就觉得营养不良的那种瘦。病号服穿在她身上就像是套在竹竿上一样，空荡荡的看起来都灌风。 她似乎体力不是很好，走路颤颤巍巍的，扶着楼梯间的扶手，走两步就要顿一顿。面色发黄，甚至整个人都发黄。 白苏愣了愣，莫名觉得她有些眼熟。 好像，刚刚见过，在走廊上。 那妇人比他们先进入楼梯间，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转角平台那里。 墙上嵌了一扇窗户，夕阳已经百年的有些淡了，微弱的光从窗户投进来，女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她走向了窗户，然后扶着窗台，伸手握上了窗户把手。 白苏眨了下眼睛，怔怔的看着她。 好像不太对劲，病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是想散步或者透气的话，也没必要跑到楼梯间来吧。而且她的情况，怎么会没有人陪护，放任她一个人出来散步呢？ 一瞬间，白苏那不太灵光的小脑袋瓜闪过了无数个疑问，有一个小小的念头一闪而过，他脸上露出一点儿惊恐：“白，白浮舟，她是不是要……” 第41章 自杀。 白苏的声音很大，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着。 其实从他们推门到白苏大喊，不过短短数秒，这数秒却仿佛被无限拉长一样，白苏惊恐的想要做些什么，然而他的神力只能做到开一脑袋的花。 “白浮舟！” 白浮舟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快多了，在白苏还愣愣的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冲了出去。 微凉的晚风从打开的窗户灌了进来。 没有白天那么热了。 第三十四章 抱抱 “呃，两位先生要不要喝点儿什么？”沈母的护工有些不知所措。病房里只有温开水。用来招待客人好像不太合适。 但是这两位又不是来探病的客人。作为沈母的救命恩人来说，用白水招待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偏偏沈母一言不发的躺坐在床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护工阿姨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不用，不用，我们不渴的。”白苏连连摆手，说道。他说着看了白浮舟一眼，见男人微微点头，才朝护工阿姨甜甜一笑，说道：“您不用麻烦了。” 护工阿姨讷讷的点了点头，跟着笑了一下。她搓了搓手，站在床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刚刚在楼梯间，多亏了白浮舟反应迅速，千钧一发之际扑上去将人搂了回来。老太太轻得风一吹就能散，白浮舟阻止她根本没费什么力气。 只是她被救下来之后，就没有开口说过话，看向白浮舟的眼神有一点儿无可奈何的怨怼。不管白苏他们问什么，她都不说话。 护工阿姨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匆匆忙忙从冲进楼梯间，手里还提着一个饭盒，看到他们的一瞬间眼眶就红了，劫后余生一般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白苏他们帮着将人扶回了病房，才知道这个瘦瘦小小的女人就是沈方无的母亲。 沉默的病房里白浮舟和白苏对视了一眼，气氛有些尬尴。 “沈小姐她知道今天的事情了吗？”白浮舟率先开口，直白的问道。 一句话就将沈母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她有些意外的看着白浮舟他们，似乎没想到他们会认识沈方无。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阻止她自杀的人，是女儿的熟人。 “刚刚给沈小姐打过电话了，但是没有人接，应该是在……开会。”护工阿姨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沈母，小声说道。 “别告诉阿无。”沈母终于开口说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 声音嘶哑，像是一块许久没被润泽过的土地一般，干涸龟裂。 她虽然和护工阿姨说这话，却仍旧盯着白浮舟他们在看。 护工阿姨看起来有些为难。沈母叹了口气，也没再继续为难她。她似乎清楚，不管自己再说些什么，最后护工都会选择告诉沈方无。这是她的工作的一部分，如果顺了沈母的意思隐瞒下来，日后出了什么问题就都是她的责任。 毕竟她已经有了自杀倾向，谁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呢。 “你们和阿无，是什么关系？”沈母看着两个人，问道。 白苏被她看得紧张，有些说不出话来，相比之下白浮舟显得镇静多了，他笑道：“我开了家小花店。沈小姐常来店里买花，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沈母点了点头，闻言看了看床头的康乃馨。 但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能来拦下她。这样的巧合…… “昂，是这样的，沈小姐确实提到过花是送给谁的，我们了解一点儿您的情况。我今天是陪我朋友来医院复查的。他手臂被烫伤了。没想到会这么巧。”白浮舟似乎是看穿了她的疑问，及时开口，从容不迫的回答道。 沈母点了点头，提了下嘴角，笑得有些勉强。 她眼里没什么光，灰蒙蒙的，看着床头的康乃馨出神。 “沈小姐预定了很久的花。”白浮舟跟着移转了视线，说道，“一直到您和她的滇都之行前，都能够收到新鲜的花。” 沈母闻言眼神有一点儿闪烁，她说道：“翠云，你先出去吧，我和他们说说话。” 翠云是护工阿姨的名字。 她有些犹豫，看着白浮舟和白苏，用口型无声的说道：“麻烦了。” 然后将饭盒放到了沈母面前的小桌板上，捏着手机出去了。 白苏从病房上的小窗玻璃能够看到她并没有走很远，一出门就低头拨弄着手机，大概是在联系沈方无。 “为什么，咳咳咳，要救我？”沈母问道。 白浮舟理所当然的轻笑道：“谁看到了都不会坐视不理吧。” “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个机会。我活着，只会给阿无增加压力，我和这病，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我活着，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只有负担，只会给人带来焦虑。我活不了几个月了。早点结束，可以给阿无一个痛快。” 沈母缓缓说道。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她和白浮舟倾诉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在病房里孤单了许久，突然涌起了倾诉欲，她像是那种会给小朋友将睡前故事的家长一样，眼神遥遥眺望，声音沙哑带着一点儿颗粒感。 她说话很慢，可能是因为虚弱，时不时就要停下来默上几秒。 沈母年轻的时候，是镇上小有名气的大美人。初中的文化程度，放在算不上什么，不过堪堪完成义务教育罢了。但是那个时候，初中文凭已经算是小有文化了。 第42章 沈方无的父亲是他乡来务工的青年，也算得上一表人才。两个人站在一起，当得起一句郎才女貌。后来沈母认定了沈父，远嫁千里，来了海市。 沈父在外务工积攒了一点儿钱财和人脉，决定投资单干，不料因为经验缺乏，血本无归，自此一蹶不振变成了一个酒鬼。 在那个寒冷的冬夜里，失足摔倒了桥下，等到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冻僵了。 沈母带着沈方无，在海市摸爬滚打。 直到近年来，沈方无的事业蒸蒸日上，生活才好了起来。未曾想，只松快了没几年，沈母便确诊了肝癌晚期。 “我现在这副样子，早晚都是要死的。不如早一点儿，这样，阿无早点儿松快下来。你们，不该救我的。” 沈母话音落的时候，外面太阳已经完全沉没至地平线之下。 病房里没有开灯，也没有拉窗帘，外面和走廊的灯光渗进来一点儿，整个环境昏昏暗暗。 白浮舟一言不发起身去按亮了壁灯。 在灯光填满房间的那一刻，白苏看到病床上沈母眼疾手快的抬手向上抹掉了眼角的湿润。 她和沈方无不愧是母女，就连擦泪的动作，都那么相似。 “抱歉，对着你们说了这么久不相干的事情。”沈母长长吸了一口气，“天黑了，你们要走了吧。” “嗯，该离开了。”白浮舟说道。 白苏还想说些什么，被白浮舟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话都堵在了嘴边。 他只好站起来，又担忧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瘦弱女人。 “今天的事情，我们会当作没有听到，不会打扰到沈小姐的生活。”白浮舟说道，“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征求一下沈小姐的意见。据我所知，沈小姐并没有婚恋对象，也没有子嗣。你是她这个世界上目前为止最后一个直系亲属了。她或许更希望您能活得久一些，而不是您草草结束生命之后的所谓松快。” “没有人会不希望她爱的人不长命百岁。” “哪怕再多一天，也好。” 白苏看了看白浮舟，又看了看床上沈母，眼里的担忧快要溢出来了。他总觉得，白浮舟这些话是和沈母说的，又不完全是和沈母说的。 白浮舟不快乐。这一刻，他非常的不快乐。 白苏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眼下似乎不是一个好时机。 白浮舟拉着他离开了病房。 护工阿姨一直守在房门口，见他们出来，朝着他们点了点头，忙不迭的走了进去。估计现在她是一下不敢离开沈母了。 坐上车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早早过了平日里白浮舟吃完饭的时间。 他拧动钥匙，发动了车子，问道：“想吃什么？去商场里吃好不好，结束了正好去把衣服买了。” 白浮舟还记着他们一开始的计划，尽管已经在二院耽误了很长时间。 他的语气听起来波澜不惊，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可是白苏却觉得心惊胆战。 白浮舟不开心。 “我还不太饿。”白苏捏了捏安全带，“那个吃什么都可以的，我听你的安排。” 他乖乖巧巧的，像一只小兔子一样，眼巴巴看着白浮舟，眼里带着一点儿关切和讨好。 “这么乖。”白浮舟笑道。 白苏抿唇笑了一下，他肚子却不争气，也不乖，“咕噜”一声响，在安静的车厢里特别明显。 小神仙脸一下就红了。 白浮舟愣了愣，笑着捏了下他的脸，发动了车子。 白苏揉了一下被捏过的地方，有些莫名其妙。 白浮舟的心情好像……又好了一点儿？ 可是为什么呢？白苏想不通，眼里透露出清澈的迷茫。 吃饭，购物，按照计划进行完之后，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们刚一回家白团子就哼哼唧唧的蹭了过来，委屈巴巴，白苏抱着安慰了好一会儿，才把小比熊哄好了。 “好了，早点休息。”白浮舟揉了揉白苏的头，说道。低头发现小神仙正眼巴巴的看着他：“怎么了？” 白苏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不该问，最后放下了小比熊，扑上去紧紧抱了一下白浮舟：“晚安。” 然后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房间。 白浮舟在原地了愣了许久，才无奈的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因为最近在忙论文的事情，还有三次一些其他的事情，再加上我的身体出了一点小问题，现在陷入了时不时的失眠，所以很抱歉的和每一位在看的宝贝说一声对不起，这本文可能不会像之前那么规律的日更了。我会尽量维持更新直至完结，绝对不会弃坑，只是速度可能会慢一些。这是一本相对平淡的脑洞日常文，一如我写之前所预料的那样看的人并不是很多。而且，在写这篇的时候我越发感觉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支撑连续的写作了，我大概会在这篇完结之后稍稍停一停。 第三十五章 乖崽崽 白苏以为，第二天傍晚来取康乃馨的人就会变成沈方无，毕竟自己病重的母亲自杀这种事情，她总要回来看一看的吧。 然而出乎白苏意料的，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到店里来的，还是帮沈方无代取的男人。 “白白？” 蒋闲见白苏有些走神，呆在原地没有动，小声的喊了他。 “昂，稍等。”白苏朝男人笑了笑，转身去拿花。他的动作倒是流畅，但是脑子却一直在开小差。 第43章 怎么会不是沈方无呢？ 白苏想不明白。 “身在其位，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可以全盘决定的。” 他忽然想到那日白浮舟灯光黯淡闪烁下，说着这句话的侧脸。此时此刻，他好像又明白了一些。 沈方无好像没办法立刻回来。 白苏叹了口气，有些惆怅。 “小白……”蒋闲笑呵呵的凑过来，微红脸递给白苏一小袋曲奇小饼干，“那个，这是我自己做的。” 白苏愣愣点头：“嗯。” “送给你。”蒋闲说道。 无功不受禄。 这是白苏在书上刚刚看到的。 他谨慎的往后仰了仰身子，迷眼道：“嗯？” “别误会别误会，明天不是周末了吗？我周日有个约会，可不可以和你换一下。”蒋闲双手合十眼巴巴的看着他，透着一点祈求和可怜巴巴。 嗯…… 没办法拒绝这种眼神。 周末两天他没有什么事情，换一下好像也，不亏？ “好吧。”白苏答应下来，蒋闲欢呼一声，将小袋子塞到了她怀里，美滋滋的准备下班回家了，“饼干要赶紧吃哦，不然受潮发软口感就不好了。” 白苏看了看手里的饼干，还是决定留到明天再吃。 平时周末上班都是白浮舟一起的，如今换了，就要和路悠悠一起了。他还没有和路悠悠独处过。 尽管平日里合作已经算是熟悉了，但是一想到要独处，要两个人合作处理工作，白苏就觉得有些头大。 还是不一样的。 第二天白苏难得在周六起了个大早，说来奇怪，他当时年假的时候因为和白浮舟的作息时间不一致，总是早上被吵醒。可是后来不知不觉中这个问题好像被解决掉了。 不知道是因为习惯了，还是…… 白苏看向了自己紧闭的房门，明明睡之前是打开的。 每天早上起来，他的门都是关着的。应该是白浮舟怕吵到他，特意关的。 他起床的时候，白浮舟已经出去晨练了，客厅里只有团子趴在阳台的小铺团上打盹。 “团砸，我要去上班啦，拜拜。”白苏揉了把狗头，想起来自己好像忘记和白浮舟说这件事情了。 如果自己突然消失了，他会担心的吧？ 嗯，不一定会。但是可能会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白苏想了想，取了便签留了一张字条在冰箱门上。这是白浮舟早上的必经之地，他一定能够看到。 白苏还没有步行去过拾语花店。 他不能够乘坐地铁，也没有能够乘坐攻击车的零钱。 路比他想象中的长一点，等到了花店的时候，他微微有些气喘。路悠悠已经到了。 “早啊。”白苏腼腆笑了笑，和路悠悠打了招呼。 路悠悠微怔，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蒋闲和你换班了？” 她自问自答一般说道。 白苏只剩下点头的份。 路悠悠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做她自己的工作了。 好像……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白苏放松了下来，到柜台前简单的准备了一下。拆开了黄油小曲奇的包装，塞了一块酥酥的饼干到嘴里。 味道意外的不错。 他还没有吃早饭，便就着包里带过来的牛奶吃了起来。看到路悠悠提着喷壶走出来，白苏朝她招了招手：“悠悠姐，要不要来尝尝？” 路悠悠转头看他一眼，说道：“是蒋闲给你的吧？她做的甜点一向很不错。我不吃了，早上吃过……” 她话说了一半，就被门上的风铃声打断了。 白苏连忙擦了手上的饼干碎屑，站起身来：“欢迎光……白浮舟？你怎么来了？” “来上班。”白浮舟说道，他走向了路悠悠，低声说了不知道几句什么，白苏零星听到有关于“临时”、“换一下”、“补偿”之类的。 然后路悠悠思考了一下，将手里的小喷壶交给了白浮舟，转身去了更衣间。 白浮舟这才看向白苏，走了过来：“给你。” 他递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过来，白苏接过，有些茫然：“什么？” “手机。”白浮舟说道。 前两天逛商场的时候买的，本来当时就应该给他的。可是白苏没有自己的手机卡。白浮舟只能抽空出去以自己的名义又办了张合适的手机卡。 今天早上看见冰箱上的字条，白浮舟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赶紧把手机交给他了，免得才出现这样原始的交流方式。 今天上午的店铺并不是特别忙碌，只来了一个要买大束玫瑰的男人。 处理完这单生意之后，白苏就和白浮舟缩在柜台后面研究手机的事情。似乎只要和厨房没有关系，青年的学习能力就很强，很快他就掌握了基本要领，可以举一反三，利落使用。 “谢谢！”白苏握着手机特别兴奋，看着白浮舟的眼睛亮闪闪的，一下张开了怀抱扑到了白浮舟身上，用直白的肢体语言表达着自己的感谢。 “咳。”白浮舟咳了一声，偷偷红了耳廓，他任由白苏抱了一会儿，才故作不赞同的说道：“不可以这样随随便便的抱人。” 见白苏一脸疑惑要拿开手，他又补充道：“但是我除外。” 要是人类，可能能从这其中听出点儿不同寻常来，顺着再聊些什么。 第44章 可惜，白苏不是人类。 他重重点头：“嗯，我知道，因为你不一样！” 好乖。 白浮舟被他热烈诚挚的视线盯得有些受不住，轻咳了一声又转移了话题。 傍晚的时候，康乃馨又是那个男人来拿走的。白苏似乎已经接受了沈方无一时半刻不会再来的事情了。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人类的生活……似乎也并没有多么容易。 第三十六章 心事 白苏一直以为，他还能够等到沈方无亲自来店里取走花。 可是，直到某一天康乃馨的订单结束了。 这单漫长的，数月有余的交易，猝不及防的划上了一个句号。彼时春光正好，冬雪早阑珊，绿枝抽新芽，似乎一夜之间开始疯长。于是，绿云满城，荫荫如盖。 海市尚且如此。 滇都也一定到了最繁盛的花季。 白苏等到了傍晚，也没有等到熟悉的人走进店里取走那一支康乃馨。直到白浮舟招呼他回家，他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不会再有人来了。 白浮舟告诉他，这笔订单结束了。 大概是，沈方无终于结束了忙碌的工作，回到了海市，可以履行承诺，在沈母生命中的最后一程带她去滇都看花。那一支孤零零的康乃馨，或许就不需要了。 白苏这么想着。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小神仙没敢想。 那样的遗憾，他不喜欢。 所以有意无意的去回避，连猜测都不愿意。 白苏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小神仙。 订单取消之后，大概又过了两日，花店的门被打开，沈方无再一次戴着墨镜走了进来。不同以往的，她身上不再是精致到手指甲的裙装，而是一身素色的休闲衣裤。 “欢迎光临。沈小姐。”白苏正在打理新到月季花，看见人了，便熟练的迎了上去。他这才看见，沈方无的脸上未施粉黛。 他头一次在那张素面朝天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疲态。 沈方无摘下了墨镜，眼睛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无一不在诉说着她的疲惫。 “好久不见。”沈方无笑了笑，和他打招呼，“小白，你盯着人看的时候，神色真的很明显。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抱歉。” 这个青年盯着人看的眼神，并不像是生意场上那样如狼似虎的精明。虽然有些不太礼貌，但是沈方无还是觉得，那样的表情，像是一只不太聪明的呆头鹅。所以尽管白苏总是呆呆的看她，沈方无却不会生出厌恶和反感。 今天，这个花店的店员，看她的目光里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担忧。 大概是猜到什么了吧。 “沈小姐今天也是来取花的吗？”白苏问道。 沈方无点头，笑道：“是的。请帮我打包一束，白色的康乃馨。” 诶？ 白苏有些疑惑，她今天会要一整束花，而且是白色的。 以前明明都是要粉红色的花朵。 白苏尚且不了解着其中区别，只是将沈方无的要求传达给了白浮舟。 “白色的康乃馨？”白浮舟初一听到的时候，拿包装纸的手顿了顿，然后叹了口气。 白苏有点儿不解：“怎么了吗？” 他心砰砰跳，有点儿不祥的预感。 “白色康乃馨，大多数是表示追悼或者思念。”白浮舟手上的动作不停，说道。 追悼。 送给谁的，他们心里在那一瞬间都有了答案。至于是因为疾病，还是说在他们走后，沈母进行了第二次自杀行为，他们无从得知。 白浮舟包装的速度很快，白苏出去的时候，沈方无正在和蒋闲聊天。 “我大概，以后都不怎么会来了。”沈方无接过了花束，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帮我交给白老板，祝你们以后生意兴隆哦。” 那是一封感谢信。 写信的人不是沈方无，而是沈母。 当然也不完全是沈母，准确的来说，是医院小护士帮忙代笔写的信。 除了信件，还有沈方无的一个允诺。作为他们救下沈母的回报，钱也好，帮什么忙也可以，总而言之，他们可以向沈方无提一个要求，或者要一件东西。 这个允诺被搁置了，白苏和白浮舟一时半会儿都没有想要向沈方无索要的东西。或许以后也不会有了。 那束纯白的康乃馨被放在了沈母的墓碑旁。 沈方无终究没能见上沈母最后一面。项目结束之后，沈方无按照计划的那样，请了一个小长假，只身前往了滇都。 约定终究还是像白苏所担心的那样，成为了一个遗憾。 连尚作为国家十二个企业代表入股新型抗癌药物研究的新闻出来的时候，沈方无正在滇都的云雾前虔诚许愿。 有些人长眠于冬日，终究没能够见识那春光明媚万物生。 对于普通人来说，安康一生，无病无灾，似乎是一种莫大的奢望。 生老病死，无可避免。 这是白苏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凡人生命的脆弱。他忽而明白，白浮舟那个平安喜乐的愿望，或许不仅仅是快乐那么简单。 读完信之后，白浮舟的情绪并不是很高。就连晚上遛狗的时候，看起来也有些心不在焉的。白团子撒娇的时候，他甚至没有一如既往的揉一揉小比熊的脑袋。 第45章 这不寻常。 上次从二院回来之后，白浮舟也是这样的。 他不说，但是白苏感受到了，他不开心。 “白浮舟，这个给你。”白苏举着一支粉红色的棉花糖，从马路边小跑着凑到了白浮舟身边。 棉花糖散发着甜丝丝的味道，非常诱人。 “嗯？”白浮舟有些诧异的接过了糖，“给我的？什么时候去买的。” 白苏现在有自己的工资，虽然还欠着白浮舟一大笔债，但是白浮舟没着急和他要。在人类社会里，手里总不能一分钱没有。白浮舟总不可能时时跟在他身边。 “嗯。”白苏点头，他的声音很清澈，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那种音色，有少年气，但不显得矫揉造作。乖乖巧巧的时候，听起来很甜。 比手里的棉花糖还要甜。 “蒋闲说，是一些甜的东西，心情会变好。”白苏说道，“白浮舟，你不要不开心。有什么难过的，可是说出来，我会帮你的。虽然我现在的神力不是特别强大，但是我会尽力的。” 白浮舟没想到一向呆呆蠢蠢的小神仙能够发现自己可以藏起来的情绪。白苏总是在他面前犯蠢，他就下意识的以为小神仙是那种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性子，有些忽略了他的聪慧。 原来，他这样敏锐。 “当然，如果可以说出来的话。”白苏见白浮舟迟迟没有开口，连忙摆手补充道：“你愿意说的话，我会好好听的。如果你不方便，或者不愿意……也没关系。你不要不开心，我们可以去做一些让你开心的事情。” 他说了好多话。 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已经很不一样了。当时他磕磕绊绊，一字一顿，连牙牙学语的幼儿都比不上。如今对答如流，喋喋不休。想来也不过才过了三个月左右。 但是白浮舟已经习惯了这个小东西的存在，甚至于，他有点儿喜欢这个小东西的存在。尽管他惹出了不少的小麻烦。 “没什么不能说的。”白浮舟咬了一口棉花糖，开口道。 他很少会在晚饭后再吃东西，还是像这样的热量比较高的小甜食。 “我的母亲，也是因病去世。”白浮舟一手牵着狗，一手捏着糖，慢慢的走在小道上。 他的母亲，陈念安，陈家的大小姐。如果放在小说里，她应该是总裁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也可以是那种温馨小甜饼里的人妻，或者是救赎文里光一般的白茉莉。 但她的人生剧本，偏偏拿到了被渣男背叛的重生爽文，只有前半本。只有重生前的内容。 陈念安漂亮，温柔，知书达理，明眸皓齿，落落大方，是标准的大家千金，她从小体弱，被陈家捧在手心里养。但除此之外，她还有点儿天真，有点儿不谙世事。 所以她爱上了白浮舟那不要脸的爹。 陈念安是下嫁。还是顶着全家的反对，宁可于陈家断绝关系的下嫁。 然后，她选择的那个男人在她刚刚生产之后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他出轨了。 一个美艳动人，如红玫瑰般娇艳的女子。 和陈念安完全不同的类型。 那一刻，陈念安分不清他到底喜欢的是什么？是茉莉还是玫瑰，是金钱还是追求刺激的新鲜感。 陈念安患了很严重的产后抑郁。与此同时她一向娇弱的身体也来找麻烦，各种大大小小的疾病层出不穷，直至最后心血耗尽。 纯白的茉莉凋零在了那一片不属于她的花圃。 而后花圃里遍地都是炙热的玫瑰。 玫瑰生怕茉莉临死前洒下的种子占了花圃一分一毫的突然，处处针对企图将幼小的茉莉苗掐死在盛开之前。 那个花圃里，根本没有茉莉的容身之地。 白浮舟吃掉了竹签上最后一口棉花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抬手将竹签掷入路边的垃圾桶。 “后来玫瑰有了自己的后代，茉莉留下的幼苗更是被她视为眼中钉。” 一只暖呼呼的手握住了他，握得很紧。 白浮舟笑着反握住那双手，说道：“别担心。茉莉纯良，但不是傻子。她带出来的钱财，三分之一建造了花圃，剩下的三分之二，留给了茉莉苗。也就是我。后来我住的不顺心，就带着钱出来独立门户了。” “我现在过得很好。” “我只是有一点儿，想她了。” 第三十七章 失眠 夜色似水般微凉，不知道是街光还是月色，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来，在昏暗的卧室里投下一小片亮。 白苏侧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盯着那束光发呆。 他很久没有失眠过。准确的来说，自从他变成人类的模样之后，还没有失眠过。至于以前作为一株花草的时候，太懵懂，没有那么强烈的感知。 房间里有少量的灰尘在那束光的照耀下起舞。白苏一闭上眼睛，就浮现出了那张有点儿孤独凉薄的脸来。 他仰着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白苏看过去只能够看到他一张明暗难分晦涩不明的侧脸。鼻梁又直又挺，引人注目。 茉莉和玫瑰的故事盘旋在他的脑海中久久未曾散去。 白浮舟的书架上他曾经看过一本绘本，上面说，逝去的亲人会变成星星，换成另外一种状态继续守护爱的人。 可是白浮舟那时候抬头看到了什么呢？路灯？高楼林立中小窗透出的亮？还说霓虹灯折射出的斑斓…… 第46章 白苏不知道。 反正，没有星星。 天空黑压压的。 白苏叹了口气，将被子整个夹在怀里懒懒的翻了一下。细碎的动静在安静的房间里特别明显。他稳下来之后，听到了一点儿不属于他的动静。 似乎是，隔壁白浮舟房间里传来的。 他也没睡吗？ 白苏有一点儿疑惑，他心想着，左右都睡不着，越躺心越乱，不如起来活动一下重新睡。 这么想着，他索性坐了起来，踩着拖鞋蹑手蹑脚凑到了主卧门口。 白浮舟没关门，也没拉窗帘。 他刚站到门口，就看见了白浮舟站在阳台边上，斜倚着窗户，月色的清辉之中他指间闪动着一点儿火光。 风从窗外钻进来，撩动了那一星火，在昏昏的房间里明明灭灭。 白苏之前倒是从来没有见过白浮舟抽烟。他在外面也没有发现过任何香烟的痕迹，车里、客厅、花店……任何一个他去过的地方。他甚至于不知道，这个人类，是会吸烟的。 吸烟时候的白浮舟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垂眼，皱眉，浑身充斥着一种游离于世外的冷清和疏离感，在淡漠的月色里显得冷冰冰的。 没有平日里的烟火气，也没有平日里的温暖笑容。白苏看得有些呆，心跳得很快，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拧住了一般，很不舒服。 他垂眸，也无端觉得难过。 白浮舟牵起他的手时，他以为他已经释然了。但是或许并没有，对于他的母亲，他的身世，以及他不负责任的父亲，或许并没有那么容易看得开。 沈母的病逝或许又勾起了他什么不好的回忆。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导致了白浮舟的失眠。 白浮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房门口的白苏。还是白团子看见了他，小声的叫了一声，才引起了白浮舟的注意力。 两人一狗，在这个沉沉的夜里，都没有休息。 白团子懒懒趴在它的窝里，眼神迷离的看着白浮舟的侧影。 “吵到你了？” 白浮舟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掐灭了手中的烟头。似乎并不愿意让他看到这一幕。刚刚被烟草熏过的嗓子有些沙哑，显得他整个人有些颓唐。 白苏下意识的摇头。 “我打扰到你吗？”他问道。 白浮舟摇头。 白苏又问道：“那我可以进来吗？” 白浮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抬手关上了窗户，拉开了阳台边的竹编藤椅坐了下来朝白苏招了招手：“来吧。” 或许是夜晚太过寂静，怕惊扰了夜色，又或者房间里静谧的气氛难以破坏，两个人对话的声音都是小小的，有意无意的压低了声音，悄悄咪咪的。 白苏拉开了椅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寒凉，显得有些怯生生的。 白浮舟注意到了他的拘谨，不太确定问道：“冷？” “不冷。”白苏说着，他转头跟着看向了窗外，楼下小区栽种的景观树新发出的绿芽在夜色里变成了暗乎乎的一团。他忽然张口说道：“已经到春天了。” “嗯。海市的春天温度还是很宜人的。”白浮舟搓着自己的手指，说道。但是他觉得白苏指的，好像不是温度。 “你睡不着吗？”白苏抱臂趴在了小玻璃圆桌上，抬眼看着白浮舟。 他的眼睛很大，瞪起来的时候圆溜溜的，纯良又天真，就差在脑门儿上写着“好骗”两个字了。 他不等白浮舟回答，就自顾自接着说道：“我也睡不着呀。我总想着你，你好像不开心。” 白浮舟在白苏的注视下，心脏狠狠动了一下。 小神仙主动的越过了冰凉的玻璃桌面，握上了他沾染了烟味的手。 “你说你是神明。”白浮舟下意识想抽出手，却贪恋他掌心那一点儿温度，最终而没有动。“神明是不会明白人类的情绪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这些都不是神明需要发愁的内容。” “可是我会听呀。”白苏说道，“我有眼睛，有耳朵，也有心。” 白苏站起身来，隔着小桌子，牵着白浮舟的手，一下一下抚过他所说的这些位置，最后停留在他算不上健壮的心口。 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白浮舟从那里感受到了与人类一般无二的跳动。 “你可以和我说，我会听。” 白苏很少这么居高临下，低头看着白浮舟。 他倾身，发丝垂落。 “我会陪着你。还有团子会陪着你。我会保佑，不，我会保护你。身体康健，不为病老所困。” 月光下的小神仙，像是神明，更像是一个蛊惑人心的妖精。 手心之下的跳动很快，白浮舟感觉自己的心脏逐渐跟着一起跳动，很快的，逐渐和白苏的节奏同步，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心跳逐渐加快。 小神仙看着他的眼神，很不一样。 这样的话，他明明一直在说，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白浮舟就反复从他嘴里能够听到“实现愿望”“保他平安”诸如此类的话。 但这一刻，同样意思的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更像是一种承诺。 第一次，他好像真的相信白苏的这些话了。 守护满天星 第三十八章 什么生日？ 白苏手上的伤不知不觉的就好得差不多了，他看着笼屉里的包子，没什么勇气上手把东西拿出来。自从他被烫过之后，有一点儿害怕这样的东西。 第47章 “做什么呢？”白浮舟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 小神仙惯来起的晚，天才蒙蒙亮，在厨房里看到人，让白浮舟觉得很是意外。 蒸锅上冒着腾腾热气，俨然是蒸了东西的。 白苏搓了下手，乖乖巧巧的回头看他：“你昨天没睡好，我帮你把早饭做好，你可以去多休息一会儿。” 白浮舟那点儿模模糊糊的困意一下让白苏这句话给吓醒了，他将人拉着远离了灶台，上下打量确认他没有受伤，抬手揉了揉眉心说道：“你不困吗？” “有一点，但是不要紧。我是神仙呀，少睡一会儿就没关系。”白苏满不在乎的说道，他还念念不忘那蒸锅，探头张望：“对了，你来的正好，我按照说明书蒸了速冻小笼包。这个很简单，应该不会翻车。你要不要把它端下来啊？” 白浮舟闻言，掀开了蒸锅，白生生胖嘟嘟的包子端坐在笼屉里。然后转头检查了一下白苏，却是没有新添什么伤痕。 “嗯。”白浮舟抬手揉了下白苏的脑袋，手抵着他的后背将人推出了厨房，“我来吧，去等着。” 等白浮舟将碗碟收拾出来的时候，白苏已经乖乖坐在边上等着了。除了笼屉里的小笼包，白浮舟还用微波炉加热了两罐软糯的八宝粥，然后顺手拆了一包下饭的小菜装到了小碟子里。 “简单吃一点。包子蒸的很好。”白浮舟将碗碟摆好，说道。 白苏笑了一下，有些害羞的摸了摸鼻尖。 白浮舟见他这副样子，犹豫着，几次想要开口，但是看小神仙这副悄然雀跃的神色，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吗？”白苏看出他有话说，便主动问了起来。 白浮舟夹了一个小笼包，咳了咳说道：“以后，你不要进厨房了。” 白苏一怔，虽然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道歉的话便下意识脱口而出：“抱歉，我只是想帮你做点儿什么，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小神仙湿漉漉的有点儿惶恐的眼神一下激起了白福州的罪恶感，他连忙解释道：“没有，不是。你不要道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熟悉厨房这些用具，火啊，电啊这些东西又很危险。我来就好，你不需要做这些的。” 白苏刚想说自己会小心的，但是垂眸看到了手臂上还没有完全痊愈的伤口，有一点儿狰狞，不太好看。这个伤口却是给白浮舟平白添了很多麻烦，这一点，白苏无从辩驳。 他下意识的抬手遮掩手臂上的疤痕，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捏着汤匙往嘴巴里送东西，不再言语。 “白苏，我挺开心的。”白浮舟看着垂眸不语的小神仙，越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他轻咳了两声，说道：“如果，你以后真正对于烹饪起了兴趣，我可以教你。但是一个人，不要去动厨房里的东西。我会担心。” 白苏眨了眨眼睛，看他。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对劲。但是白浮舟很快就转开了目光。这一次白苏没看出什么端倪。他抿唇笑了笑说道：“好呀。快点吃啦，一会上班要晚了。” 眼见着五月份将近，大抵是传说中的“520”之类的节日将近，花店制定了新的进货计划。这样的节日，生意必定是很好的。之前白苏没有认知，但是有幸在他刚刚来花店工作没多久，撞上了情人节这样的好日子。 几个人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 大批量的玫瑰订单涌入，连带着满天星、百合花、情人草、尤加利这些容易和玫瑰配到一起的花束也消耗不少。 蒋闲甚至还在外面铺了小摊售卖玫瑰。由一支、九支、十一支这样有特殊含义的数量，店里还举办了满九十九支玫瑰打折的优惠活动。 忙碌程度，让白苏心有余悸。 他只知道情人节结束后，蒋闲第二天嗓子都喊哑了。 人类在这样的特殊节日展现出来的购买力是非常惊人的。除了情人节，以及传统的七夕节，他们甚至已经不满意只有这两个节日，而逐渐生出了“520”、“521”这样的用来庆祝的日子。 如果不是一年只有十二个月，那么一定会有一个特殊的纪念日叫“1314”。 白苏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人类总是热衷于过节。还是这种一模一样，反复重复的节日。他支着下巴看街上人来人往，有些想不明白。 “你好。”一个穿着黄色小马甲晒得黝黑的小哥推开了门，提着一个盒子探头进来。 白苏立刻看了过去：“你好呀，是订单吗？” 他回头看向了蒋闲，见对方也是一脸懵，就知道应该不是订单。 果然。 “不是的，拾语花店的白先生在吗？有人给他送了快送。”小哥摇摇头，说道。 “白……昂稍等。”白苏恍惚了一下，以为对方是在找他。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身份凭证，这意味着这个世界上的信息库里不会留有他相关的身份信息，也不会知道他姓白。 至于他在这里，除了小小的花店，也没有其他熟识的人了。那么显而易见的，这份快送是送给白浮舟的。 他从门口的小凳子上起身，正准备去工作室找白浮舟，就看见他一手拿着电话已经走了出来。 “来了。白苏，帮我签收一下。”白浮舟说道。 白苏点点头，接过了盒子。 第48章 沉甸甸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他捧着盒子跟着白浮舟回了他的工作间。 “嗯知道了。” “我……你生日……提前祝……快乐，回头……一起……” “好，等你回来再说吧。”白浮舟拦下了要出去的白苏，点了点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挂了电话，两个人面面相觑，然后白苏搓了下手，讪讪道：“生，生日快乐。” 白浮舟愣了愣，失笑道：“听到了？不过不是今天。” 第三十九章 忙，都忙，忙点儿好 白浮舟的生辰是每年的谷雨。 春日始于立春，终于谷雨。所谓雨生百谷，时令之下，雨水渐增，整日阴沉沉的，淅淅沥沥落个没完。 陈砚有一个手里有一个课题正忙得如火如荼，忙着实地考察确认数据，实在这几天抽不出空来回海市。只能隔空投送了生日礼物，至于庆祝什么的，被迫延后了。 白浮舟深交的朋友不多，知道他生日这种隐私的更是少之又少。他本人看起来又并不很在意这个事情。到最后好像也只收到了陈砚的生日礼物。 沉甸甸的盒子里装得是茶。后来白苏听陈砚说起过，那好像是陈砚考察那个地方特产的茶叶，产量很少。白浮舟好像挺喜欢那个茶的，拿到之后连着喝了好几天。 “蒋闲姐。” 店里这会儿正好没什么客人，蒋闲正靠在台面上扒拉着手机。白苏乖乖巧巧的走过去，脸上带着一些讨好的笑容。一看就是有事儿。 蒋闲回消息的手指一顿，抬头看着他笑道：“嗯？” “蒋闲姐，你是不是懂烘焙呀？”白苏凑近了，小声的问她，抬眸看过去满怀着期待。 蒋闲从这个问题中听出点儿什么，笑眯眯的支起了身子，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略懂略懂。怎么？对烘焙感兴趣了？” “嗯，我想这两天学着做一个蛋糕。蒋闲姐能不能麻烦你……”白苏双手合十，语气带上了一点小小的祈求。 “这两天啊……”蒋闲皱着眉捏着下巴看起来有些为难。 白苏一下紧张起来生怕蒋闲拒绝他。 看他大气不敢出的模样，蒋闲“噗呲”一下笑出了声：“哎呀，当然没问题啦。你想做什么样的蛋糕？巧克力的？慕斯的？还是冰淇淋？” 蒋闲收了手机，兴致勃勃的和白苏讨论了起来。 对于蒋闲一口气报出来的这些词，白苏看起来有些迷茫：“我，不太懂。就是生日送的。我想亲手做的话，更能够表达心意。” 他紧张得搓了搓手。 其实，只是一个蛋糕的话，似乎有些平平无奇。人类的一生中或许会收到很多蛋糕，生辰、七夕、毕业、或者是一些具有仪式感的日子。 但是白苏想了又想，在这样仓促的时间里他好像也准备不出什么其他的礼物。他的收入有限，大部分都拿来支付房租伙食以及“欠债”。手头实在不算宽裕。仔细想过之后，好像，也唯有亲手做的东西，还能够算得上有心意。 “生日送人啊……方便问一下是送给什么人的吗？”蒋闲屈指一下一下点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 送给…… 白苏下意识的瞥了一眼白浮舟的工作室。能够通过大块的玻璃看到里面认真工作的人，正包扎着一束玫瑰。花朵在他手里格外的温驯听话，任其摆弄成合适的样子。 说是心有灵犀，也可以说是奇妙的缘分。 在白苏偷偷看他的时候，白浮舟也好巧不巧的抬头看了过来。两个人的目光一瞬间隔着明亮的玻璃窗对到了一起。 白浮舟手里的动作不停，看着呆呼呼小神仙不自主的就露出一个笑容来。 白苏也跟着笑了起来，朝他摆了摆手，然后转过头继续和蒋闲说话：“是一个对我来很重要的朋友。” 蒋闲了然，她点头说道：“那要好好准备呀。不过甜点烹饪倒没有很难。我手把手教你，练习一下，一定没有问题的。” “谢谢蒋闲姐！”白苏开心得很，眼睛都变成了弯弯的小月牙。 蒋闲潇洒摆手：“小意思！” 花店的风铃响了起来，有客人光临打断了白苏和蒋闲。白苏转头便热情满满的投入了工作，甚至比之前还要充满活力。 “白苏，收拾好了没有？要下班了。”白浮舟抻了抻胳膊，拉伸着工作了一天的老胳膊老腿，接下围巾出了工作间招呼着白苏。 “白浮舟，我约了蒋闲姐，我等等和她一起走。今天就不和你回去啦。晚点我再回家。”白苏一早就收拾好了，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 白浮舟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问道：“蒋闲？做什么？” “嘘！”白苏竖了食指在唇边发出了轻轻的气声。他歪头有些狡黠的说道：“保密。” 相比白苏明媚的笑容，白浮舟脸上的表情要显得没那么好看，甚至有点儿忧心仲仲，他一连问道：“去哪里？晚多久回家？你一个人回来吗，你认路吗？要不要我去接你？” 一堆问题砸下来，白苏懵懵的眨了眨眼睛，耐心的一个一个回答道：“去蒋闲姐家里，我也不知道要到几点，但是蒋闲姐说她家里这里很近，有公交，五站。我可以自己回来的。我现在有手机了，我可以自己付款坐公交的。” 第49章 白苏没有身份证明，相当于一个行走的黑户。他所有需要身份认证的东西都用不了，只能用白浮舟的。就连线上支付也是以白浮舟的名义。不过这样好歹也能进行一些简单的社会活动。 小神仙回答的很详细，从容又明媚。白浮舟忽然沉默了。他再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让白苏单独行动。他心里有些疑惑，蒋闲什么时候，和小神仙的关系这么好了。 他的目光看向了正在前台做收尾工作的少女，满怀探究。 “白浮舟？”白苏踮起脚抬手在白浮舟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没什么。那我先回去了。你注意安全。”白浮舟收回了视线，捏着小神仙的手腕，不着痕迹的拢在了手心。 白苏乖乖点头。 白浮舟还有些不放心：“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白苏又点头。 他像个操心的老父亲一样，长长叹了口气先回了家。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巴不得白苏赶紧从家里消失，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是从什么时候，他不仅习惯了这小东西的存在不说，心里还总放心不下的挂念着…… 白浮舟一个坐在餐桌旁，看着手侧空落落的位置，陷入了沉思。 第四十章 你是自由的【二更】 “汪！汪汪！”穿戴整齐的白团子在门口跺了两下脚，来回踱着，兴奋的晃着尾巴。 白浮舟拿了牵引绳，在白团子急不可耐的催促声，弯腰系着鞋带，随便抬手弹了它一个脑瓜蹦子：“聒噪小狗，嘘，安静一点。” 一点儿都不疼！ 白团子被弹了之后甚至更加兴奋了，开始在白浮舟脚边左扑扑右扑扑，上蹿下跳活跃的不得了。 明明平时都很乖巧的。 白浮舟有些头疼的连牵引绳，打开门抖了抖手中的绳子，说道：“好了好了，走吧走吧。别叫了，傻狗子。” 但是小比熊没有立刻出门，反而就地趴下了。它扭头看向走廊侧边的房间，吐着舌头急促喘着气，末了回头看向了白浮舟，叫了两声。憨憨的黑珍珠一般的眼睛里透露着清澈的疑问。 白浮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是白苏的房间。 几乎是一瞬间，白浮舟居然奇迹般的明白了狗子的意思。 它不是吵闹着着急要出门。相反，它在等人。它的催促是因为它等的人一直没有露脸。 自从出现之后，遛狗的事情，他都有积极参与。现在就连白团子都已经默认，晚上出门散步，是要整整齐齐的三个。 “小白今晚有事情，就咱爷俩。别等了，走了。”白浮舟蹲下身来揉搓着白团子的狗头，说道。 俨然，这么复杂的语言，狗子是听不懂的。它睁着自己愚蠢又美丽的大眼睛，依旧固执的不肯出门。 但它是一只，无力抗争的小型犬。白浮舟一只手就能拎起来。 被迫出门的狗子垂头丧气的，连尾巴都不要了。 白浮舟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是消息栏里空空如也。连垃圾短信都没有，更别说是白苏的电话或者讯息了。于是他又有点儿失落的收起了手机。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现在就连晚风也参杂了一丝燥热。白浮舟的心也被搅得乱糟糟的。一人一狗，走在人来人往的林荫小道上，忧心忡忡，一个比一个满怀心事。 白苏不再身边儿，总觉着，少了些什么。 空荡荡的。 白浮舟这边儿孤苦伶仃，空巢老人一般的惆怅。 白苏那边儿忙得焦头烂额，简直恨不得自己化身哪吒，整一个三头六臂。要不是理智还在，知道不能在蒋闲面前暴露小神仙的身份。他甚至想要抽枝发芽整出几条藤蔓来帮忙。 “来，我们趁着蛋糕胚在烤制的功夫，把奶油打发处理好。”蒋闲袖子撸起围着粉红色的小围裙，动作利落看起来格外娴熟。 白苏来之前也没有想到，蒋闲家里的家伙事儿居然这么齐全。他原本想着是到那种可以手工diy的烘焙坊去的。 他捏着笔记本，上面已经密密麻麻记了很多东西。烘焙比开火做饭有一点让白苏感到特别安心，它的很多内容都是有着精准的用量和比例的。 趁着蛋糕在烤箱里的时候，蒋闲带着他学了制作奶油的配比，并且了了解了几个基础的裱花袋口的作用和技巧。至于剩下的东西，就不是短时间之内能够解决的了，总要慢慢练习才能够熟练。 “叮”的一声响，软乎乎热腾腾的蛋糕出炉了。 在动手之前，白苏就和蒋闲在路上沟通了想法。这毕竟是白苏第一次学着做烘焙，又加上时间紧张，他在厨艺这方面还实在没什么天分，肯定弄不来太复杂的。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水果蛋糕。但是太普通了好像又没什么心意。白苏决定在蛋糕上再加一个巧克力画的q版的白浮舟和白团子。这样就是独一无二的小蛋糕了。 想法是很好的。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他在蒋闲的指导下，终于将蛋糕胚上的奶油抹得还算能看。然后将他想要的水果点缀在上面，不仔细看的话，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呼~好像掌握到一点儿技巧了。”白苏缓缓直起身来，握拳锤着弯久了有些酸痛的腰。 第50章 蒋闲递给他一把小叉子，说道：“很厉害！第一次就做得很好了。尝尝味道？” 白苏用小叉子将一小块蛋糕分割下来，尝了一口。他笑眼弯弯的看着蒋闲点了点头：“比我想象中的好吃！” “哈哈哈哈哈必须好吃，你可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蒋闲拍了拍白苏的肩，似乎看起来特别骄傲，“下次尝试做一下巧克力画，然后蛋糕和巧克力组装起来，问题应该不大。” 白苏点点头，松了口气。 最后那块儿第一次尝试的实验品变成了白苏的晚餐。他吃饱之后，抬眼看了眼时钟，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已经快九点了！蒋闲姐我得赶紧走了，再晚要赶不上公交车了。”白苏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忘记看时间了，飞快的收拾着东西。 蒋闲站起身来送他出门，一边安慰着：“不急不急，慢慢走。最后一班车到十点呢。” 可是再晚白浮舟就要睡了，自己这么晚回去肯定会打扰到对方的。 白苏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回了家，距离十点只剩下半个小时了。 这个时候白浮舟应该已经躺在床上酝酿睡意了。 白苏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拧动钥匙打开门。出乎意料的，客厅的灯居然是亮着的。 “回来了？”白浮舟捏着一本书倚在沙发上在看，听见门口的声音，立刻直起身来看过去。见门真的被打开了，他又若无其事的架起书清了清嗓子装模做样的看了起来，实际上，眼神根本没停留在他刚刚看了一半的文字上。 白浮舟若无其事的问道：“怎么这么晚，吃过晚饭了吗？” 白苏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乖乖巧巧的弯腰换鞋：“嗯，吃了的。对不起，我忘记看时间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白浮舟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还没睡呢不是吗。” 他看向了白苏，很温柔的笑了笑，说道：“而且，有什么好道歉的，你是自由的。只要注意安全就好。” 白苏愣了愣，随后绽开了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他点点头，去卫生间洗漱了。 沙发上的白浮舟无声叹了口气，缓缓合上了书。指尖摩挲了一下书的腰封，有些出神。 第四十一章 虚惊一场 “白浮舟，今天也不用等我了。” 又到了下班的时间，白苏和蒋闲说说笑笑，看见白浮舟从工作室出来之后，像只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过来。 白浮舟抬手压了压他头顶胡乱翘起的一捋头发。 白苏的头发有些长了，是时候该带他去渐渐头发了。他心想着，问道：“又要出去？” “嗯。” “早点回来。”白浮舟叮嘱道，想了想又补充道：“团子晚上看不见你，怪闹腾的。” “嗯。” 白浮舟站在台阶上，本来他就比白苏高很多，一个台阶又拉大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白苏仰着头看他，在他手底下显得特别乖。 白浮舟愣怔了一瞬间，嘴角扬起了一些。 然而下一秒，这只好动的兔子就打破了这份乖巧的假象。 他欢呼一声，然后笑呵呵的去找蒋闲了。 “说好了？” 白浮舟隐约听见蒋闲压低了声音这样问他。 白苏点点头。两个人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准时准点的下了班。一溜烟儿就不见了人影。门上的风铃还在晃悠，叮铃铃的响。 白浮舟的手甚至还停留在半空着，举着没有动。然而手底下触感柔顺的头发丝儿已经不见了。 他撇了下嘴角，手指尴尬的蜷缩了一下，虚虚握拳，有些不是滋味儿的放了下来。 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儿？恋爱了？ 白浮舟脑子里刚蹦出来这个念头，眉头就先一步拧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看起来老不高兴了的“川”字。 路悠悠换下了工装，拎着自己的包从更衣室出来就看见站在那里宛若望夫石一样的白浮舟。她一脸疑惑走了过去，顺着白浮舟没收回来的手向外面看了一眼：“怎么了？外头有什么？” “咳。”白浮舟收回了手，双手交握举过头顶抻了抻，面无表情的说道：“没有，累了，拉伸一下。” 路悠悠目光疑惑，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老板，说道：“昂。那我走了。老板再见。” “呃等等。”白浮舟突然喊住了她，他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有些欲言又止。 路悠悠看出来白浮舟的为难，主动问道：“老板，您是，要我问什么吗？” “你……蒋闲那丫头，是不是，恋爱了？”白浮舟几乎没八卦过别人的私生活。他有些不自在的搓了下手指，心虚似的摸了摸鼻子。 他对员工的私生活没有兴趣。但是白苏这几天的行为，又像是手指上起了一颗倒刺。不注意的时候好像没什么问题，一旦碰到了，或者拉扯到了，是能够触动灵魂的不适感。 路悠悠还当他这么郑重其事的是要问什么东西，听到问题的时候还愣怔了一下。 “是啊。” 理直气壮的语气，让白浮舟心里狠狠梗了一下。 他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问道：“什么时候？” 路悠悠想了一下，说道：“具体，不太清楚。两个人是网恋。” 上次蒋闲约对方线下看电影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在一起了。路悠悠也不是喜欢八卦的人。蒋闲没主动说，她也就没问人家两个人具体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第51章 “网，网恋。”白浮舟重复着，心里一块儿大石头落地，眉头也一下平展了。 路悠悠点头，见白浮舟没什么其他想问的东西了，就也下班离开了。 白浮舟罕见的没有准时准点的离开。他在花店坐了一会儿，盯着花筒里的一捧香槟玫瑰走神。 花店的门就是这时候被人推开了。 来人是一个模样清俊的男人。白衬衣挽到了手肘，手里捏着一张名片，推门看见白浮舟，脸上露出些欣喜来。 “没想到您还在。路上有一点儿堵车，本来以为您已经打烊了。”男人看起来很开心，语气不知道为什么带了点儿熟稔。 然而，白浮舟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 “已经打烊了。员工都走了。”白浮舟笑着说道，盯着男人的脸回想了半天，失败了。他问道：“请问你是？” 男人眉眼狭长深邃，是很标准的丹凤眼，眼角下有一颗泪痣。这样的眼睛和长相，见过的人很难忘掉。 这的确是个陌生人。 对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他朝白浮舟伸出了右手，说道：“我叫陆川。是陈砚的学长，他介绍我过来的。我过几天计划着要求婚，需要大批量鲜花。” 陈砚的学长？ 白浮舟眯眼想了想，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儿。陈砚这小子前两天电话里的确向他提过一嘴。不过，两个人转头就聊起了别的，所以白浮舟的印象并不深。 而且陈砚也没给他看过陆川的照片。无怪认不出来人。 “你好，白浮舟。”白浮舟伸手和他虚虚握了下手，客套道：“听陈砚提起过，陆川学长年少有为，久仰大名。” 拾语花店每天关门的时间确实很早。这在他们这种门店生意是很少见的情况。个体户上下班的时间比较自由，但绝大部分人会延长工作时间来多赚些钱。不过白浮舟无所谓这个，一个店也就开得朝九晚五的。 陈砚介绍来的人，大老远来给人拒绝了，也有些说不过去。刚好他在，简单聊一聊也不会耽误多久时间。 “那小子。”陆川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短暂的接触，能够感受出来陆川也不是磨磨唧唧的性格，两个人言简意赅的敲定了基本情况，因为陆川的计划还不够完善，只沟通了一个大概。剩下的，需要后续再商量。 结束的时候，外面天已经擦黑了，陆川有些抱歉的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久。” 白浮舟摆了摆手，将刚签定好的合同收好，说道：“没什么。不过陆先生下次过来最好是能够提前一点儿，店关门的时间早。免得您白跑一趟。” “好的没问题。今天本来是计划好了时间的，没想到清泉路那边儿出了交通事故，堵了很长时间。”陆川说着，“哦对了，过几天520的时候麻烦您帮我包一束满天星。记住千万不要搭配玫瑰之类的，只要满天星。” 白浮舟点了点头记了下来，说道：“好，没问题。” 第四十二章 搞对象【二更】 “什么？你说你要请假？” 白浮舟停下手里挑选丝带的动作，眼神从一排精致的装饰品上移到白苏身上。 他原以为少年晚归已经是最过分的了，没想到他今天突然过来找自己请假。 白苏不知道白浮舟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蒋闲明明告诉他，拾语花店的员工是每个月都有一天自由假的，可以攒着做年假，也可以当月就用掉。 所以白苏以为自己请半天假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对于烘焙的流程并不熟悉，一个晚上没办法完全完成。 今天是谷雨，他必须今天做一个完完整整的蛋糕出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白浮舟并没有如同蒋闲所说的那样，痛快批假，反而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将白苏看得有些局促不安。 白苏垂着的手紧贴着裤缝，紧张的抠了抠。 “白苏，你最近……到底在做什么？”白浮舟再次问了这个问题。不同于第一次的简单询问，这一回的语气了多了一些郑重。 白苏固执的不肯说。如果说出来，他做的这些好像就没什么意义了。人类似乎都追求惊喜。被提前告知得到的欢愉，远远不如突如其来的大。 白浮舟深吸了一口气，掐了掐眉心，说道：“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你不说，我不能放你去。” “我们神仙，有一些自己的事情要处理。不能和凡人说。”白苏眨巴着眼睛，半响编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只能睁着眼说瞎话。 白浮舟看着他。 一开始白苏还在和他对视，后面心虚作祟，不自觉率先移开了目光。 脑门被白浮舟狠狠弹了一下。 白苏夸张的惨呼一声，捂住自己的额头，哀怨的看着白浮舟。 “你啊……”白浮舟叹了口气，拿过他的手机在紧急联系人里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注意安全，别人和你说什么不要轻易相信。更不要随便和陌生人搭话，不要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尝试。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联系我。” 白苏捂着额头，傻傻的点脑袋。见白浮舟将手机塞回到了围裙的小口袋里，弱声弱气的问道：“那您能批假了么？” “去吧。”白浮舟目含惆怅，看着他单手摘下了自己的眼镜，摆了摆手叹道：“下次这种理由，可不给你假了。” 第52章 “耶！” 白苏一瞬间振臂欢呼了起来，恨不得一蹦三尺高：“白浮舟！超爱你！你真好！你放心今天是最后一天。” 他说着，高举的双臂张开，隔着工作台跳起来勾住了白浮舟的脖子用力的抱了他一下。然后飞快的松手走了。 连头都没回。 白浮舟那一瞬间好像变成了一座石雕。过了好一会儿才活过来。他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刚刚小神仙柔软的发丝扫过那里。 痒痒的。 扰得他心里也痒痒的。 “怎么样，是不是成功了？”蒋闲见白苏从工作间欢天喜地的出来，就知道八成是稳了。 白苏冲她猛猛点头：“那我先走了昂，谢谢蒋闲姐！” “慢点儿！”蒋闲倚着柜台，一手撑着下巴，另外一只手将圆珠笔转出了残影。旁边的手机响了一声，一条新信息跳了出来。她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 “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也是太爱你了，宝贝儿你要理解一下我。” 蒋闲盯着手机屏幕两秒，撇了撇嘴，拎起手机开始劈里啪啦的回着信息。 蛋糕的制作过程比白苏想象中的要顺利一些。 他忙得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终于赶在白浮舟下班回家之前准备好了一切。他买了气球和蜡烛，简单的布置了一下客厅。 白团子这几天都没怎么和他玩过，黏人的不得了，在白苏忙碌的时候一直左蹦右跳的捣乱，尖锐的爪子挠破好几个气球，吓得尾巴都夹起来了也不长记性。白苏一把气球打起来，它就又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扑挠着那嘭嘭的小东西。 在白团子不遗余力的“帮助”之下，白苏差点儿没能够准时完成准备工作。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白苏长舒一口气，直起腰将不安分的团子控制在怀里，拨通了白浮舟的电话。 电话铃没响几下就被接起来了：“喂？白苏？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白浮舟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儿紧张。 但是白苏比他好紧张，搂着白团子的手下意识搓动着它的狗头：“嗯，没有呀。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白浮舟。” 少年清越的声音通过话筒被播放出来有一点儿失真。不知道是不是白浮舟的错觉，他觉得小神仙在喊他名字的时候，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一样。 白浮舟不自觉就放柔和了声音：“很快。你回家了是吗？” “嗯，是呀。” 白浮舟看了一眼面前的陆川，有些抱歉的朝他笑了笑，然后收了递过来的拟定方案，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拿着手机走到了一边的角落。 “是不是饿了？冰箱里鲜花饼和曲奇，你可以先垫一垫肚子，我很快就回去。” 白苏摇摇头，想起来这又不是可视电话，于是说道：“不饿。那我等你回来？” “嗯好。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顺路买菜回去。”白浮舟的笑容就那么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白苏好像也没有那么紧张了，他想了想说道：“吃面吧，好不好？” 生日都是要吃面的。长寿面，要活一百岁的那种。白苏很注重这个的。 “好，那吃什么面？打卤面，清汤面还是麻酱鸡丝？” 白苏脑海里立刻随着白浮舟报菜名似的对话浮现出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他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儿饿了。 “葱油面好不好？我想加一个煎过淀粉肠。”他咽了咽口水，小声道。 “好。跟团子玩一会儿，我很快就回去了。” 挂断了电话。白浮舟转头就看见陆川有些打趣的笑脸：“对象？” 白浮舟的心脏不知道为什么随着这两个字狠狠的跳了两下。他揣起了手机，将资料收好，风轻云淡的“嗯”了一声。 反正，已经和小神仙在陈砚面前假装过情侣。他这又不算说谎。 第四十三章 是心动 白苏一个人在家里等得有些坐立难安。他抱着团子一直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时而在餐桌旁边扶一下装饰好的餐盘，时而溜达到阳台伸着脖子向下张望着。 门外电梯声响起来的时候，白苏的心脏一下剧烈跳动起来，他蹑手蹑脚的冲过去，趴在猫眼上在看。 能够看到电梯的数字在一层一层跳动。 他胸腔里难以平静的心脏，也跟着一下又一下跳。 白浮舟按了门铃。 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人来开。 小神仙在房间里面干什么？没听到吗？还是睡着了？ 白浮舟一边套着钥匙，一边猜测。 钥匙转动带着门锁咔哒咔哒响。 房间里没开灯，白团子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欢快的扑到他脚边蹭他的脚脖子。 白浮舟的动作一顿，觉得有点儿反常。然而还没等他观察明白这点儿反常是怎么回事儿。餐厅里就响起了“哒”一声清脆的响。 于是在暖融融的夕阳没有顾及到的角落里，闪烁着一束摇晃的火苗。 火光映亮了白苏的下巴尖，以及他比火光还要明媚的笑容。 “生日快乐！” 神仙的声音里夹杂着兴奋和喜悦，清凌凌的，比初春消融的叮咚泉水都好听。 火焰点燃了蜡烛，整整一圈，中间那个噼里劈里啪啦的像是一个小烟花棒一样。 第53章 烟花没一会儿就全部绽放完了，一缕青烟飘起来。白苏并指抵着蛋糕的底座像白浮舟推了推，见他一直没反应，就小声催促道：“快许愿呀！” 白浮舟没动静，他盯着火烛，问道：“你这几天，是在准备这个？下午请假，也是因为这个？” “嗯。”白苏没心没肺的歪了歪脑袋，笑得有些招人，“之前你和陈砚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今天你生日嘛。我没什么好送给你的，就想着做一个蛋糕给你。烘焙比做饭要简单一点诶，多亏了有蒋闲姐，她教了我好多。本来可以不用请假的，但是我太笨了晚上的时间不够，而且我想在你回家之前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所以……哎呀哎呀你快许愿呀，蜡烛要烧完了！” 他喋喋不休的话语在余光扫到少了一半的蜡烛戛然而止，惊声叫喊了起来，着急忙慌的催促着。 蛋糕做得其实并不是很漂亮。 尽管并不明亮的火光给它做了一个柔光特效，仍然能够看到好几处瑕疵。但是这大概是小神仙短时间内能够做到最好的了。 白浮舟双手合十，眉眼低垂，沉默着认真的许了愿望。 他微微俯身，吹灭了快要烧到头的蜡烛。 火光噗地一下灭了。 这时候白浮舟和白苏才发现夕阳带来的那点儿光也快要消失不见了。日沉西山，光总是被吞没的无比快。 昏暗之中，白苏笑呵呵的说道：“不管你许的什么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神明会实现愿望。 他就是神明。 “真的吗？”白浮舟问道。 “当然了。我怎么会骗你呢。而且，我发现自己的神力在慢慢的恢复。好像是从二院救了沈方无的母亲之后。果然，普通人的愿力可以促进神力的恢复。” 很快，我就能完全实现你的愿望了。 白苏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开心。 白浮舟很好。他照顾了自己这么长时间，终于能够有能力回报一些，白苏自然是欢喜不尽。 安静。特别安静。 白苏突然意识到了白浮舟的沉默。 房间里太暗了，他甚至看不清白浮舟的表情，也看不出他为什么这么久都没说话。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我去开灯。” 白苏摸着餐桌的边缘朝开关走去。中间路过白浮舟的时候，突然被掐住了后脖子特别不容置疑的按到怀里。 一条胳膊勒着他的后腰，很紧。紧到有些让人透不过来气。 白苏用力抬了抬头，将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才能够勉强呼吸。他捏着白浮舟的衣摆轻轻拽了拽，问道：“怎么啦？” 他整个人几乎被白浮舟所掌控。 “谢谢。” 白浮舟的声音闷闷的，开口说了非常短促的道了谢。不过按着他的力道并没有收敛。 白苏犹豫着顺着他的衣摆摸上了白浮舟的背，哄孩子似的拍了拍，犹豫着说道：“不，不用谢？” 白浮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他笑，白苏赫然放松了许多。 “你，开心吗？”白苏听他笑，问道。 白浮舟没吭声，抱着他晃了晃说道：“你，做这些，是为了让我开心？” 不然呢？ 这个问题有点儿莫名其妙。 白苏回答的理所应当：“当然啦。” “……白苏？” 白浮舟特别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叫了白苏的名字，很低，很沉，沙沙的嗓音将这两个字念得有些缱绻。 可惜，白苏没有听出来。 他哼了一声，越发觉得莫名其妙。 在他的预想里，按照对人类的了解，白浮舟应该喜悦、感动、惊讶或者早有所料的淡定甚至冷漠，但独独没有他现在这样的反应。 在一片漆黑的餐厅里，紧紧抱着他不松手。模糊呢喃他的名字，却不说什么事儿。 然后白苏感觉他好像动了动，自己发顶突然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一瞬间，就分开了。很软，很轻，像是一片没什么重量的羽毛擦过。 像是……白浮舟亲了他一下？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 所以白苏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看不清白浮舟到底在想什么。 只能从他听起来有点儿冷淡的简短回应里，隐约感受到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在白浮舟的怀里，心跳又快了起来。像是刚刚贴在猫眼上偷偷观察白浮舟有没有回来一样。 白苏有些无措，想着再过一分钟，如果白浮舟还这样，他就要挣扎着从他怀里退出来了。但是没到一分钟，白浮舟就主动松开了人。 然后在白苏的头顶揉了一把，转身去开了灯。 “啪”地一声。 白晃晃的光填满了整个餐厅。白苏抬手在眼前遮了遮，还有些不太适应着突如其来的明亮。 等他将手放下来的时候，白浮舟已经拎着菜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做饭了。 白苏看了看桌上的蛋糕，拉开玻璃门凑到了白浮舟的身边，探身去看他脸上的表情。 男人将袖子卷到了手肘，动作利落的接水将菜都泡上。 “干嘛？” 白苏摇摇头，一瞬不瞬盯着白浮舟的脸，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严肃的表情，像是个探究真相的侦探一样。 第54章 可是男人脸上神色如常，白苏没能够找到他刚刚反常的原因。当时错过了机会，后面再要看出端倪来，就很难了。 白浮舟被他过于严肃的表情逗笑了，问道：“到底怎么了？” 表情坦荡荡的。 白苏有些恍惚的摸了摸头发。 白浮舟刚刚真的亲他了吗？ 如果亲了，那是为什么呢？如果没有，那个感觉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是黑暗中太紧张了？ “你。”白苏脸颊鼓鼓的瞪着白浮舟，问道：“刚刚没开灯的时候，是不是在我头发上亲了一口？” 白浮舟洗菜的动作一顿，有些讶异的看着白苏。 被这种目光盯着，反而白苏有一点儿心虚。 “小白。”白浮舟将所有的菜泡好，擦干手支起了身子，将白苏拉过来在他面前站好。两个人面对面，然后白苏就看见白浮舟在自己的头顶比了一下，说道：“我，有这么高。” 然后有在白苏的头顶按了一下，说道：“你，这么高。” “咱俩身高差距这么多。”白浮舟比划着，问道：“我抱你一下，我的嘴巴大概在你哪个位置呢？会不小心碰到哪里呢？” 白苏眼睛和脑子都跟着白浮舟的手跑了，老老实实抬手摸到了自己的脑袋，就是刚刚似乎被亲到的地方：“这里？” “嗯。”白浮舟点点头，露出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转身回卧室换睡衣去了。 白苏在水池边愣愣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所以，是小心的吗？ 他不知道，在白浮舟回到卧室之后忽然松了一口气，然后抬手指节按压了下唇瓣。刚刚的淡定自若，刚刚的游刃有余，都不见了。 “白浮舟！” 白苏又在外面喊了他的名字。 小神仙跪坐在阳台的软垫上，撑着地板贴着玻璃看外面。旁边蹲着一只蔫头耷脑的小狗。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此刻已经下的很大了。雨似银线一样，连绵不绝。外面的灯火被雨气氤氲成一团又一团的光影。 “下雨了欸。”白苏有些惊奇。 白浮舟在厨房炸了葱油，煮了面，将菜收拾好都倒到锅里。然后过来和他一起看雨：“海市每年的谷雨都会下一场雨。从我记事起，就没断过。” 那场雨之后，盛夏便快要到了。 白苏突然仰头傻呵呵的看着他笑。然后耸动着鼻子说道：“我好像闻到什么味儿了。” 白浮舟顿了两秒，转头往厨房奔去。 “我锅里还闷着鸡翅和肠呢！” 白团子不明所以，跟在白浮舟身后一蹦一跳的跑进了厨房。 白苏看着他慌乱的背影愣了愣，忽而笑出了声。没想到有朝一日，白浮舟也会慌慌张张犯这样的错误。像是心乱了一样。 第四十四章 突然燃起的事业心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谷雨之后，时常会下雨。地面经常都是湿漉漉的。 白苏不太喜欢这样的天气，会弄脏鞋子。 他并不是特别擅长刷鞋也不喜欢这项劳动。但是泥点留在上面又太过扎眼。白苏看不过眼，不得不硬着头皮每天刷。 白苏发誓如果下次再买鞋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再买白色的了。 周末又是一个阴雨天。不过今天不用早起上班，刚好可以把脏掉的鞋子刷掉。 “白浮舟！” 白苏在门口的鞋架上没找到自己的鞋子，有点儿疑惑。虽然不想因为这么点儿事儿麻烦白浮舟，但是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扯着嗓子喊道。 白浮舟在卧室里不知道忙什么，倒是白团子听见他的声音，八百里加急从卧室奔了出来。紧接着白浮舟的声音姗姗来迟：“怎么了？” “我放在门口的鞋不见了。”白苏说道。 “哦对。”白浮舟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抬手翻找出了一个新的鞋盒递给了他，“我送到店里洗了。给你买了一双新的夏款的鞋，你试一下合不合适。” 白苏愣了一下，手忙脚乱的接了过来。 这鞋他有点儿眼熟。是之前看过的一双，当时就很喜欢。可惜价格不是特别美丽。白苏现在有吃有住，但是特别缺钱。他没有额外的资金买这些。 遇到了喜欢的东西，只能够忍痛割爱当作没有看到。 没想到白浮舟会买下来。 而且这么巧，就是他最喜欢的那一款。 “哇，白浮舟，鞋！”白苏一时间高兴的再一次丧失语言系统。 白浮舟微微无语，笑道：“不然是什么？” “不是，是我最喜欢的那个鞋。”白苏迫不及待的拿去房间里试，整个人高兴到蒙上一层光彩。 白苏弯腰系好鞋带，在镜子面前左前看看右瞧瞧，一抬头发现自己脑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哔哔啵啵开了一脑袋的花。 他在几度开心的时候，是会这样的。 白浮舟走了过来，看着大变样的白苏有些错愕：“我去，小花仙？” 白苏一脸羞赧，整个人都憋红了才将那些失控的小花都收了回去。他低着头完全不敢看白浮舟。 “收回去干什么，明明挺好看的。”白浮舟抬手揉了下他的头发，有些遗憾的说道。 少年头上斑斓而生机勃勃的花骨朵绽放开来就像是花环一样。白浮舟一点儿没说错，真像个从天上来的花仙子一样。漂亮的不像话。甚至有点儿雌雄莫辨。 第55章 就在那一刻白浮舟好像意识到，当初刚来他家那个干巴巴的少年，好像长大了。像是抽条的小树一样张开了。整个人丰腴了些，白生生水灵灵的，像是根儿刚出土洗干净了的萝卜。 想让人啃一口。 “你不是不喜欢吗？”白苏还在欣赏镜子里的新鞋，漫不经心的问道。他刚来的时候，白浮舟似乎很排斥他这有些鸡肋的神力。每次乱开花，不是挨骂就是挨瞪。 后来他对神力的控制更加自如，几乎再也没有在白浮舟面前失态过。没想到今天会得意忘形翻了车。 白苏随口一问，注意力全在鞋上，没注意到白浮舟的不自在。 “那不一样了。此一时彼一时。”白浮舟紧盯着他，轻声解释道。至于有什么不一样了，他也解释不清楚。至少他现在不会再因为一点儿小事儿就对白苏冷脸。巴不得人赶紧走的念头更是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 人心没有一成不变的。 “是吗？”白苏说着，脑袋顶“啵”地一下崩开了一个巨大的牡丹花。 毫不夸张地说，真的是崩开的。就是突然长出来“啪”一下就打开了。原来脑袋开花是这么个意思啊？ 白苏抬手随意的将牡丹折了下来，漫不经心的递给了白浮舟：“送给你。” ？？？ 白浮舟几乎是目瞪口呆。 他愣愣的接过那牡丹，难以置信。 那是朵鲜活的花儿，嫩生生的，一看就是刚离了枝桠，花瓣又绒又厚，一捏都能染一手的花汁儿。 白苏回头见白浮舟拿着牡丹半天没动弹，以为他是不喜欢牡丹，于是一发力，头上又哔哔啵啵的开了一堆小小的黄澄澄的桂花儿。 一瞬间香味满室。 他递给白浮舟，问道：“诺，桂花喜欢吗？” 白浮舟捧着大朵的牡丹，还有点儿腾不出手接那簇桂花。 白苏误以为他不喜欢，有些为难的蹙起眉：“嗯，那你喜欢什么？玉兰？” 说着又要抬手。 “等等等，喜欢喜欢。”白浮舟连忙阻止他。他将牡丹小心放好，然后双手捧着接过了那簇桂花，说道：“你有着本事，花店不找你进货都可惜了。” 还不用等花季，想什么时候有什么花，就什么时候能有，而且现摘，新鲜得嘞。 白苏摆摆手解释道：“不是呀，我最近才可以这样的。以前我控制不了它们的数量和出现的时机，也控制不了品种。而且这些都是神力凝结而成，不会凋零，过个一两天就消散了。肯定会被发现的。最重要的是……” 白苏小声嘀咕道：“这些都是神力，我的神力还没多到可以一天到晚产花呢，这么挥霍，我很快就会消散了。” “这是神力？”白浮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个玩笑他居然这么认真，低头打量着手中的话，严肃道：“你给我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你还能不能收回去了。” 说着想要将手里的花插到他的脑袋上。 白苏一矮身躲开了，“咯咯咯”笑个不停：“你见过谁家的花儿折下来还能按回去啊！” “你不是神仙吗？不可以……吗？”白浮舟一时间被白苏逆天的操作震惊到有点儿脑子短路。 “当然不行。”白苏摇头。他说道：“哎呀送给你了。你带在身边，对身体好的。就一两朵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放心。” 他说着走到一边儿坐下，将鞋子收好放到盒子里，很珍重的摸了摸才盖上盖子。 “怎么不拿出来穿？”白浮舟疑惑道。 白苏应该很喜欢这个鞋子才对。那天路过，白浮舟注意他在专柜前徘徊了很久。没等他开口，白苏就拉着他走了。于是白浮舟又找了个时间，去把鞋子买了回来。 “这几天下雨了。会弄脏。刷起来费劲。”白苏抱着鞋盒，“而且这个鞋的材质好像不是很好洗，我怕弄不干净。” 白浮舟不赞成的摇摇头：“过几天就有些热了。这几天刚好。脏了不想洗就送到店里，他们肯定会处理干净的。再不济，换一双就好了。鞋就是买给你穿的。” 白苏被他这种财大气粗的语气给震慑住了。他来人类时间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于金钱也有一定的观念。一个花店的小老板，肯定是有一点儿资产的，但是绝对算不上财大气粗。而且就白浮舟那个朝九晚五的经营方式，小小的花店里三个员工。 白苏都不确定拾语花店每个月真的能够盈利。 “这鞋，我觉得好贵。”白苏看了看怀里的鞋盒，小声道。 白浮舟愣了下，说道：“给你涨工资。或者，我来买。你穿就好。” 他说完去给白团子添水和粮，白苏跟了过去，不解道：“白浮舟，你好像很有钱。咱们花店，这么赚钱吗？” 白浮舟一怔，笑道：“不啊，虽然每年收支还算平衡能够小有盈利。但也是在旺季，淡季的时候身子都贴钱。” 白苏不解：“那你……” “你是不是忘了？我母亲高低算个富二代。到我这儿，再不济也有点儿小钱。我担不起富三代的名号。但是养你，绰绰有余。”白浮舟解释道。 白苏点了点头，问道：“花店有亏损吗？” “当然。特别是在一些没有节日的时候，买花的人其实不多。花这种东西，损耗率也很大。你来了就好了很多。你的神仙气儿，让它们能够多活很久。”白浮舟没当一回事儿。 第56章 白苏却是记在心里，衣服若有所思的模样。 在人类社会待久了，越发能够感受到金钱的重要性。很多时候，钱可以困住很多人。 虽然白浮舟看起来不缺钱的模样。但是若是能够增加花店的收益，总归是件好事。开店的人，生意兴隆了，总归会开心吧？ 白苏是一个执行力特别强的人，哦不，特别强的神仙。一旦想到了什么，就会迫不及待的动手去做。 以前他在花店里打工，只是老老实实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也不会关心有没有生意，也不会操心怎么样生意才会变多。 现在在意了，才发现店里很多时候确实冷清。 没人上门，也没有配送订单。蒋闲就在柜台那里追剧。路悠悠就不紧不慢的倒腾着那些话。至于白浮舟，他在工作间一会儿茫茫这个，一会儿搞搞那个，白苏搞不懂。 他拎着自己记事小本本，从互联网上超了好多营销小妙招。从现在起！他白苏，要做勤勤恳恳打工人！争取在520前后为拾语花店创下业绩新高！ 第四十五章 今天也是很棒的一天 眼看着520将至，花店的订单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线上订单，蒋闲每天忙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她恨不能自己再多长出来两双耳朵。 白苏从外面打印批发了一叠传单，每天在外面给人来人往的小情侣发传单，每一张上面都粘着一支玫瑰花，居然意外的招揽到好多订单。 “你好，要不要了解一下花店，520快到了，送您的伴侣一束花吧，正好在搞活动。” 白苏长得乖而且好看，再加上态度诚恳，语气柔软，不少年轻的小情侣会停下来下意识的接过订单。甚至会有单独一个人的小姑娘主动跑过来要传单。 手里很快就剩下薄薄几张。 他被烈日晒了一整天，脸红彤彤的，额头上浮着一层细汗。尽管一直被晒着，他仍旧笑呵呵的。数了数手里的传单，觉得可以在今天全部分发出去。 “呼~小姐姐，要不要去看看花啊？很漂亮，很新鲜的。”他拿着传单笑呵呵的迎上去。 戴棒球帽的姐姐本来是打算摆摆手拒绝的，没成想一抬头看见白苏一张红扑扑的脸。她顿了顿，盯着白苏看了几秒。 白苏抖动了一下手里的传单，有点儿疑惑：“小姐姐？” “哦，去看看吧。在附近吗？”小姐姐捏着传单来回看了看，将玫瑰扯下来饶有兴致的闻了闻，“很香。很新鲜啊。” 白苏眼睛一亮，笑道：“是呀，在附近的。我带你去，就在那边，拾语花店。” 小姐姐点了点头，但是却没动，她拉住了的白苏，说道：“呃你是这里的员工？还是受雇在发传单？” “员工。”白苏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被拉住了就站在原地和她聊天，脸上笑容不减，看起来活力满满。 小姐姐点点头，又问道：“那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发传单？人太少了吧，需不需要人帮忙？” “不需要。” 没等白苏说什么，来找他的白浮舟倒是率先做出了回答。 他看着白苏被那个姐姐拉住的胳膊，不着痕迹的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我们店里的员工足够了。这位小姐如果看花的话，店里请。” 那个姐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几秒，目光沉沉的盯着白浮舟看。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像不太对。 要不是上来这么生硬的对话，白苏都要怀疑他俩认识且有仇。 “呃，那个这是我们店长。”白苏左右看看，笑呵呵的摆摆手，有些无措的找着话题，企图打破这份尬尴。 白浮舟朝她笑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一点儿也不上道！这个时候就应该拿出十万分的热情将人迎到店里然后极力推销促成一单生意。怎么白浮舟像是一块木头一样在哪里站着，连个笑容的都没有！就算有购买的念头也要被他吓没了！ 而且这个姐姐看样子明显是感兴趣的。白苏觉得这一单成功的几率特别大！ 他咧嘴笑着看那个姐姐，然后悄咪咪用手肘捅了捅白浮舟的腰侧，小声道：“你这么凶干嘛？” 白浮舟没动静，依旧面无表情一张脸。 他平时不这样。 平时多温柔一个人呐！ 白苏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在旁边急得要命。 最后还是那个姐姐打破了僵局，笑着说道：“走吧，去店里看看。正好我想要买一束花。外头太热了。” 白苏笑着将人往店里领，一边问道：“不知道您想要什么样的花束呀？” 他没走两步，就被白浮舟拉住了。男人握着他的手腕，将人固定在自己周围，带着点儿不容置疑。 “白浮舟，你到底怎么了？”白苏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姐姐，压低了声音问白浮舟，带着点儿不解和不悦。 白浮舟看了他一眼，说道：“没事儿。” “你们店里，”那个姐姐环顾了一圈，最后看着白苏笑道：“有没有木香花？” 嗯？ 白苏立刻回头看向白浮舟，透露着一点儿询问。 “抱歉，没有。”白浮舟的脸色忽然变得更加严肃了，他摇摇头，说道。 “真可惜。那给我来一束，风铃草。”她笑了笑，有些遗憾的说道。 第57章 白苏笑着点点头，说道：“好的，请您稍等。” 他挑出来合适的配花，然后抱着风铃草进了白浮舟的工作间。 一进门，白浮舟就递给他一盏茶。茉莉的清香飘了出来，淡黄的茶水里舒展开的花骨朵上下浮动着。 白苏一愣，将花放在工作台上，端着茶要出去。 “等等，你上哪儿去？”白浮舟喊住了他，问道。 “啊？给客人送茶水啊。”白苏低头看看手里的茶盏，理所应当的说道。 白浮舟走了过来，关上了工作间的门，将人拉了回来，有些无奈道：“那是给你喝的。” 嗯？ 白苏还没反应过来，一双微凉的手就贴上了他的脸颊。凉丝丝的，贴着他晒了一天的皮肤，一下扑灭了热量。特别舒服。 白苏餍足的眯了眯眼，享受起了这种凉爽。 “你瞧瞧你晒成什么样了。”白浮舟有些头疼的叹道。 白苏喝了一大口茶，茉莉的清香令人愉悦。茶并不凉，温温的，并不是特别解渴，但是喝着很舒服。他笑呵呵的有些兴奋：“可是生意好了很多啊。趁着这个节日，好好宣传，客人越多越有可能有回头客。生意才会慢慢变好。” 白浮舟的手慢慢变热。他又泡了泡凉水，重新贴到白苏脸上：“你倒是明白。” “我做了功课的。”一杯茶很快见了底，白苏笑着说道，“对了，你刚刚干嘛那个态度啊，那个姐姐明显对花束感兴趣，你那样很容易把生意敢跑的。” 白浮舟见他的脸没那么红了，收回了手，给他添了茶水：“白苏，她可不是对花儿感兴趣。” “什么？” 白浮舟看着他有些懵懂的样子，无奈道：“她是对你感兴趣。她不谈花，不进店，只站在那儿和你说话套近乎，还不明白吗？她看上的不是花儿，是你。” 小神仙根本不知道他红着脸笑眯眯的样子多招人。 现在好多小姑娘特别稀罕他这样的。 “不是吧……”白苏眨巴着眼睛，小声道，“那她又不能买走我。我也不会跟她走。人家现在不是买了花嘛。” 白浮舟笑了下，开始摆弄起那一簇风铃草，利落的搭配打包。他低声说道：“花店的生意不差这一束花。我更不需要你这样……” 白苏捧着茶杯，有些不知所措，他发现白浮舟好像和他想象中的反应不一样。没有高兴。反而有些令人压抑的沉闷。他垂着眉眼看不出情绪，但白苏却觉得他和平时不一样。 “花店的生意好，你不开心吗？”白苏走过去坐在工作台对面的高脚凳上，抱着胳膊一趴，看着白浮舟垂眼认真工作的模样，有些不解。 “我不缺这点儿钱。”白浮舟说道。 白苏有点儿失落，说道：“钱难道不是越多越好吗？我看网上都是这样说的，大家都喜欢很多钱，没有上限。没有人会觉得钱多。” 白浮舟给风铃草系了一条饱和度很低的淡蓝色宽丝带，说道：“不是的，白苏。钱，够花就可以了。没有上限的不是钱，是欲望。” 这些对于白苏来说，有点儿太难理解了。他眉头紧皱，静坐在那里，消化着白浮舟的话。一时间忘了外面的客人，已忘记了手里还剩下的几分薄薄的传单。 “我不太明白……”白苏摇摇头，有些迷茫，“白浮舟，我不是很明白。在这里，人类所有的问题，不都可以用钱解决吗？那钱怎么会足够呢？” “不是这样的，我的小神仙。钱换不来的东西太多了。”白浮舟对风铃草进行着最后的整理，说道：“有的人没有存款，收入稳定，衣食住行不愁，就已经很满足了。有的人拥有常人不可企及的财富，却仍旧不满足。这和钱没有关系。这和人有关。” 白苏眨眨眼，似懂非懂。 “去吧，把这束风铃草给她，让她去蒋闲那里结账。然后你收拾收拾。我们该下班了。”白浮舟将花束塞到他的怀里，捏了捏白苏的脸说道。 外面的姐姐安静的欣赏着店里的花，见白苏抱着花束出来，也不急着接，只是问道：“能麻烦您写一张贺卡吗？” “当然。要写什么？” 那个姐姐想了想，说道：“花是临时起意买的，没想好送谁。你就写……‘送给三十五岁的宋陵游，今天也是很棒的一天。’” 白苏提笔写得行云流水。他的字好看，很适合这份工作。 写到最后他问道：“那落款呢？” “宋陵游。”那个姐姐笑着说道。 诶？ “是宋陵游送给宋陵游的花。”她笑道。 白苏又喃喃复述了一遍，才恍然大悟，提笔补上了落款。 宋陵游捧着花离开之前，回头看着白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苏。” “白苏……我记住了。”宋陵游重复了一遍，朝他招了招手，说道：“拜。说不定很快会再见面。” 第四十六章 不好张扬 虽然白浮舟说了不在意生意如何，但是传单已经打出来了，白苏不想浪费掉，仍旧在街上发着。 只不过不如以前那样辛苦，从早到晚一刻不停，不放过每一从花店门口走过的人。 现在的白苏要悠闲很多。 白浮舟还特意从隔壁的水果摊借了一把大的遮阳伞给他，累了之后能够坐在阴影里歇歇。过了一会儿，路悠悠还端着一碟切好了的火龙果过来：“老，呃我切了一点儿水果。” 第58章 路悠悠不擅长说谎，一开口就差点儿将话都说出来。尽管如此，白苏也猜到了她未言尽的话语是什么。他开开心心的接过水果，说道：“谢谢悠悠姐，也替我谢谢老板。” “你自己和他说吧。”路悠悠一怔，笑着摇摇头，“我去说可就全露馅了。老板不让我说是他送的水果。” ？ 白苏疑惑，他叉了一块火龙塞到嘴里。清甜可口，果香四溢，细腻的果肉包裹着具有颗粒感的籽，一颗一颗在唇齿间爆开。一下缓解了在外面忙碌了半晌的热和渴。 白苏满足的眯了眯眼睛，腮帮子一鼓一鼓，像是一只偷偷存粮的小仓鼠。他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不说是他送的啊？” 路悠悠摇了摇头，也是同样的一脸迷惑。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白浮舟这么做是有什么深意。这不是她该操心的。所以路悠悠即使不懂，也没有过多的询问。 白苏也猜测不出来。好像是白浮舟在关心照顾他，可是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要找个机会问问清楚。 白苏想着。一盘水果很快就见了底。 “小朋友，这是在发什么传单啊？”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停在了他面前，手里提着公文包，一条深蓝色的领带显得他彬彬有礼的同时还有一点儿老成。 他笑眯眯的看着白苏，眼眸就算没睁圆也不难从里面看出狡黠来。像是成精的老狐狸，让人本能的觉着危险。 白苏一下就警惕了起来，感觉后背的汗毛一下竖了起来。神仙独特的第六感告诉他眼前这个人不简单，甚至很危险。 他眨巴眨巴眼睛，强迫着自己的表情和身体缓和下来，说道：“这位先生，是在问我吗？” 男人左右看了看，说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白苏跟着摆头看看，后知后觉发现附近竟然是看不见一个行人。路边的小店店门或开或闭，但都安静的可怕并无客人出入。店门口的风铃安安静静的垂坠着没有一点儿动静。 今天的日头很毒，正是午后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地上的沥青马路甚至被晒的有些发烫。这时间点的行人一般都很少，若为必要没有人会选择这时候出门。 这条街平日人来人往，最晒的时候也难免人流量小。只是像这样一个人影都没有的情况，实在罕见。白苏有理由怀疑是眼前这个人做了什么手脚，才导致了这一幕的出现。 若是这样…… 白苏的心里越发觉得紧张。 如果是神力全盛时期白苏，制造出这样的景象来，只需要铺开一层特殊的结界变好。不过是挥手而就。那才是神明真正的实力。可惜现在的白苏顶多算是一个幼芽，神力外放都显得费力，莫说是这样大规模的结界。 如此看来，如果此情此景当真是眼前男人的手笔，那么对方的神力必然远超于白苏。 是巧合吗？还是说，他真的是什么不善来者？ “我不是小朋友了。”白苏笑了笑，盯着男人坦然的递出了一张传单。看着风轻云淡，实际上身体的每一处都处在戒备状态。稍有风吹草动，白苏都能立刻做出反应。 他此时的状态像是一张紧绷的弓。他紧盯着男人，笑道：“我已经成年了。” “对我来说，你只能是一个小朋友。”男人似乎有所觉察。白苏的警惕没瞒过他的眼睛。他将公文包换了只手，接过了白苏递来的传单。 相接的那一刻，白苏本能感受到了危险而想要逃开。 传单被抽走。 男人拨弄了一下上面沾着的那支玫瑰花：“挺新鲜的。晒了这么久还这么新鲜，很不容易吧？” 他看出了那支花的不同寻常。 为了防止玫瑰在烈日和风吹之下变得蔫巴巴的，白苏在上面做了一些小手段。这并不会影响什么，只是相当于给玫瑰花加了一层小小的保护膜，它还是会枯萎，只不过速度会变慢。 白苏紧张得吞咽口水，觉得他每一句话都好像是试探。 “花店嘛，自然擅长照顾花草，新鲜些并不稀奇。”白苏笑了一下，说着。他应该编一个漂亮的理由，可惜他的头脑现在一片空白，说不出什么更有逻辑的话语。 男人笑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 “白苏。”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白苏一下放松了下来。随后察觉到了眼前男人看向花店探究的眼神，他顷刻间心跳得飞快。 “传单还没有发完吗？”白浮舟走了过来，停在了白苏身前半步的位置，不知是有意无意，刚刚好挡住了男人看向白苏的目光。他问道：“这位先生是？” 这是一种，保护者的姿态。 闷热的天气里起了一丝还算凉爽的风。吹动了白苏的发丝，也卷动了他手里的传单，发出了“哗啦啦”的轻响。 街道的那头走过来几个嘻嘻哈哈结伴而行的年轻女孩儿。她们打着伞，手里拎了两个购物袋，看起来是在结伴逛街。 不知道是不是白苏的错觉，方才压在心头的那一丝紧张感缓和了很多。 白苏回过神，发现男人正笑着在回答白浮舟的问题：“有朋友在这里买了花，我觉着新鲜，便也来看看。没想到遇到你们店员在发传单。” 白浮舟弯弯嘴角，笑意却是不达眼底。他邀请道：“既然如此，先生进店里来瞧一瞧？” 第59章 “今天就不了，赶时间。”嘴上说着觉着新鲜，然而男人并没有一点儿要进店的意思，似乎是专程来找茬的。他笑眯眯看着白苏，说道：“你们这位小店员，很有意思。” 白浮舟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就连表面的客气笑容都维持不住了。或者说是他不愿意维持了。略带不悦的看着男人，不着痕迹的将白苏挡得更加严实。 “店长也有意思。”男人似乎并不介意他的黑脸，仍旧笑着。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不用白浮舟说，白苏也感受到了这个人的目的性。 见人离开，白浮舟掐着眉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眉头拧着，看起来很是忧愁。 “白浮舟……”白苏在后面拉了拉他的衣摆，小声喊道。 白浮舟回头的时候，再看到白苏的那一瞬间，脸上面无表情的冷意就消融成了一个略带苦恼的笑容。 白苏没心思留意这一点儿变化，他看起来比白浮舟还要忧心忡忡。 他左右看看，凑近了压低声音说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去工作间。” 白浮舟和他一前一后进了工作间。 白苏刚刚进门，白浮舟就反手锁了工作间的门，然后抬手不知道按了什么东西，透明的玻璃缓慢的起了一层雾，隔绝了内外的视线。 白苏看得惊奇。 他倒是从来不知道白浮舟的工作间还有这样神奇的功能。 白雾似乎有些遮光的作用，房间里变暗了一点。 白浮舟回头看着他，示意他可以说了。 “白浮舟，如果我和你说，不止有我一个神明……你会相信吗？”白苏仍旧记得最初让白浮舟接受自己的费劲模样。如今要说的话，恐怕也仍旧让人难以接受。 白浮舟微怔，他微眯了眼眸，稍微一联系前后便想明白了，问道：“你是说，那个男人也是神仙？” “我只是怀疑，还没有证据。”白苏抿了抿唇说道。 白浮舟好像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接受困难。 他很好的消化了这件事情，并且很快反应过来，问道：“所以，他确实是冲你来的对吗？” 白苏抿了抿唇，微微摇头小声道：“我不能够确定。如果是的话，他很厉害。” 看起来似乎很棘手。白浮舟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过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肯定不会让他伤害你的。”白苏以为白浮舟实在担心，立刻补充道，他说的很认真，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他说的话。 白苏没有说谎。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会保护好白浮舟的。 但是这话并没有让白浮舟的脸色好很多。他思索了一会儿，因为对于神仙实在太过陌生了，而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他叹气揉了揉白苏的头说道：“你啊，好好保护自己就够了。被盯上的是你，又不是我。” 白苏点头。见白浮舟的脸色稍稍缓和，趁机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刚刚叫悠悠姐给我送水果，为什么不让说是你安排的呀？” 白苏问道坦诚，双眸满满的求知欲，毫无杂念。 可是白浮舟的动机却不够清白，他顿了顿，耳根浮出一点可以的红。 最后干巴巴的解释道：“我喜好低调。” 第四十七章 你先别急 白苏的眼神清澈到显得他有一点儿愚蠢。他眼巴巴的看着白浮舟，还是没能够很好理解他的话，还要再问，却被白浮舟用其他的话和理由支开了。 “不要再出去了。”白浮舟说道。 嗯？ 白苏看起来有点儿疑惑，似乎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我是说，传单先不要发了。”白浮舟从他手里抽走了那几张纸片，上面贴着的娇艳欲滴的玫瑰特别能够吸引人的视线。 白浮舟低头看着，愣了一瞬，捏搓了一下其中一株玫瑰的花瓣，力气有一点儿大，指尖上沾染了一点儿花瓣渗出来的汁液。散发着一点儿淡淡的花香。 这好像是店里的花，但是店里的普通玫瑰应该没有这样的品质。小神仙的神力似乎又恢复了一些，寻常花朵只是被他拿在手里，就能够被滋养的这样娇嫩。 “你比较特殊，万一招惹到什么人，处理起来会比较麻烦。”白浮舟拿着传单，似乎就没有还给他的打算了。 加上昨天目的不明的宋陵游，短短两天白苏似乎已经招惹到了两个难缠的角色。 各种意义上的难缠。 偏偏这个过分单纯的小神仙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招人。 “而且，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晒黑了？”白浮舟将传单随意的放到桌子上，说道。 “欸？”白苏有些惊讶，连忙去找了镜子看。他观察着自己的脸，又去扯衣领和没有晒到太阳的皮肤做对比。 小神仙身量匀称，被白浮舟喂养了这些时日，早就不再是当初一副轻飘飘的皮包骨模样了。 指尖勾着衣领，露出来的那一小块儿皮肤如同温润的暖玉似的。 白浮舟只看了一眼，目光就不敢再在上面停留了。 “好像是。居然这么快就会晒黑吗？”白苏搓了搓自己的皮肤，有些惊异。 被搓过的地方立刻红了一片。 白浮舟无奈扶额，问道：“你是不是忘记涂防晒了？” 第60章 不用小神仙回答，他突然心虚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罢了，还好没晒伤。”白浮舟说道，“你下午在店里帮路悠悠清点一下。这几天的订单已经很多了。工作量会比平时多一些，还要幸苦你们一点儿。” 白苏一连点头，倒是答应的痛快。 然而等到白浮舟再去外面找他的时候，又没看到人。 路悠悠正在备货，面前摆着几个沉甸甸的本子，就看她不断在上面写写画画，忙碌得很。周围不见白苏的影子。 问蒋闲，她也忙着，说买看到人。 “小白他不是在外面发单子吗？”蒋闲还不知道午间发生了什么，一边排着订单一边说道。 白浮舟看她这样也知道肯定是分不出心神注意别的了，只好摇摇头，示意她继续忙。转身掏出了电话打给白苏。 如果是小神仙主动离开去做什么的话，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刚刚被人盯上，转头就不见了踪影，难免让人担心。 电话铃响了好几声都没人接，直到白浮舟的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才被接通。 刚刚通了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两三声断断续续的啜泣。 “白苏！” 白浮舟一下就紧张了起来，沉声喊了小神仙的名字。 “喂，白浮舟。”白苏那边似乎很忙碌也很混乱。他随口应了白浮舟一声，之后低声说了两句什么，但不是和白浮舟在说话。 白浮舟捏着手机，一连问道：“喂？白苏？你在哪儿！你还好吗？回答我。” 电话里传来几声模糊不清的低语和细细簌簌的动静，白苏握着手机走到了一个还算僻静的角落，不放心的回头看看了长椅上的女人，压低了声音回着白浮舟的电话：“我没事儿，我很安全。” 他说着，不忘时刻注意着女人的动向。 女人看起来二十多岁出头的模样，脸上未施粉黛却仍旧明艳动人眉眼精致，这种颜值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不会被忽视的存在。不可多得的大美人。此时她头发散乱，衣服和发梢都被打湿了，不断往下滴水。 她裹着白苏的外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没什么生气，死气沉沉，双目空洞。 那本是一双可以说话的漂亮眼睛。 她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无怪白苏这样的操心。 白苏双手拢在话筒，小心凑到耳边轻声说道：“你不要着急。我挺好的。但是我遇到了一点儿小问题。我可能需要你来帮忙处理一下。我一个人不太搞得定。” 小神仙的声音很轻，软软的在向白浮舟求助，带着说不出的信赖。 大概他自己都未必意识到了这份信赖。 “你慢慢说，你在哪儿？我去找你。”白浮舟听他没事儿，稍松了口气，理智回笼，大步流星的朝店外走去。 蒋闲见他要走，有点儿着急：“老板，这里……”还有好多订单呢！店里很需要你！你现在不能翘班走掉啊！ 嘘！ 白浮舟回过身来，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蒋闲剩下的那一半话就说不出来了。她很少见自家老板这么严肃的样子。 一个不为金钱所动的孤家寡人，蒋闲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够短时间内让他变得这样的严肃。但毋庸置疑，电话那头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蒋闲选择了闭嘴。反正简单的花束制作，她和路悠悠也能上手。她叹了口气，看着密麻麻的便利贴，动手将着急的几单都挑了出来。 白苏并在不知道那边儿发生了什么，他捧着电话小声说道：“准确来说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救了一个轻生的女孩儿。我把定位发给你。你慢些，不着急，注意安全。” 听到他没事儿，白浮舟松了口气。查收了白苏发来的定位，他便马不停蹄的往那边儿赶去。 位置距离花店并不远。 白苏去那里干什么？他为什么正好会救下一个轻生的人？以及都发生了什么？他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白浮舟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是话到嘴边了，又都咽了下去。他的声音又稳又沉，让人无端的升起了安全感：“好，等我。很快就到。我来处理。不要挂断电话，白苏。” “嗯，好。你别着急白浮舟。”白苏听话的没有挂断电话，他看了看长椅的方向，女人突然站了起来，看着前面碧波荡漾的湖发呆。 而白苏正是不久前从哪里将她救起来。 女人这个动作一下让白苏心惊肉跳的紧张了起来。他握着电话的手收紧，有些词不达意的说道：“白浮舟，等等说。她，她有些不对劲。” 说着他将电话揣进了口袋里，朝着女人走了过去，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柔和一点。 “怎么了？”白苏问她。 女人见白苏走过来，转头看了他一眼，盯着湖面两秒。颓然的坐了回去。 “对不起，你的外套被我弄脏了。” 这是她开口和白苏说过的第一句话。她好像格外抗拒白苏。 抗拒白苏的靠近，也抗拒白苏的语言。被救上来之后，就呆呆的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白苏立刻就明白她的落水不是意外。有可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自我了结，也可能起源于一场情绪激动的突然失控。 总之落水，应该是她的自主行为。 被救上来之后，没有感谢，没有抱怨，也没有生气。 第61章 唯独白苏靠近她的时候，可以感受到她忽然紧绷的情绪和身体。让白苏清晰的明白，她在抗拒。 “啊，没关系的。你可以洗干净了还给我。”白苏摆摆手，停在了一个距离她不近不远的距离。 这个距离不会让人特别有压迫感，然而如果有什么意外又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白苏腼腆的笑了笑。他希望可以用这件脏了的外套多留她一些时间。 女人沉默了片刻，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赔你钱吧。我可能没有机会给你洗干净了。” “呃，我，我不要钱，我就要衣服。”白苏紧张的摆了摆手，他不会应付这样的情况，但是女人的话让他觉得很害怕，似乎她下一秒就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 女人看了他一眼。 扯了下嘴角。那是一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她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只是单纯的牵动了嘴角的那一块肌肉。做出来一个表情而已。 甚至于，白苏从那个表情里看不出她的一点儿情绪。 白苏站在原地，尴尬的不知道做些什么。他自己的外套给了女人，他自己现在还浑身上下湿哒哒的滴水。 她不和白苏交流，白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应该报警的。 但是白苏不敢。他没有身份凭证，没有户籍证明，甚至在人类世界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够证明他自己的存在。如果一旦和一些官方的单位接触，对他来说将会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况且他没办法和别人解释，他是怎么救得人。当时他正在花店的二楼，通过窗户远远的看见有人跳湖。 肉眼距离不是特别远。但是寻常的人类是没办法顷刻之间移动这么远的距离救下人的。他没办法和人解释这些问题。白浮舟说过，他神仙的身份不可以暴露。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四十八章 怎么个事儿？ 白浮舟没有让他等很久。 直到看到人了，白苏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松下来一口气。 长椅上的女人看见白浮舟，眼里终于有了些波澜。她苍白而纤细的手握住了自己的衣领，用力将自己包裹在那一层薄薄的布料之中，不着痕迹的往后缩了一下，像是恨不能镶嵌在椅背之中一样。 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比白苏更让她感觉到不适。 白浮舟走过来的时候，被白苏伸手拉住了。 小神仙伸手软软挽住他的胳膊，朝女人笑了笑，凑近垫脚在他耳边简单说了几句前因后果，好歹让白浮舟不那么迷茫，清楚发生了一个什么样的事情。 白浮舟反手握住了白苏冰凉的手，皱着眉将手里的毛毯披在了他身上。然后走到女人身边，将另外一条毯子放在了她身边。 披不披，就都由她自己决定了。 白浮舟放下东西就退回了原地。他抹了抹青年已经快被风干的头发，脸色越发的难看。 “你先去车里待着，我开了暖风。剩下的我来处理，你不用担心。”白浮舟给他紧了紧毛毯，嘱托道。 尽管已经是初夏时节，但是落水之后浑身湿透，风从湖面卷着水气扫过，还是会觉得冷。更何况湿哒哒黏糊糊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怎么都不会舒服。 白苏却摇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没关系，我不会生病的。倒是她，怎么办？” 白浮舟叹了口气，明白现在不将这麻烦处理好，白苏是不可能安心去车里歇着了。 他看向脸色苍白的女人，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他打开手机，问道：“这位小姐，您是要去医院，还是回家？我可以送你。” 女人没说话，她沉默着抿了抿嘴，转眸看见了同样缩瑟在毛毯里的白苏，湿淋淋的头发贴在额头上，还在关切的看着自己。 她的眼神闪了闪，说道：“不用管我，你们回家就好了。天晚了，没那么热乎，再吹风会感冒。” 白浮舟却没理她，盯着手里的照片仔细辨认。 那是一张陆川和他女朋友的照片。 是之前陆川来店里谈生意的时候发给他的。这样的照片白浮舟的手机里有很多。陆川希望将它们打印出来藏进花束里，可以变成一个小惊喜。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褪去了妆容的加持，可是单看眉眼仍旧能够看得出来就是照片陆川的女朋友，海大的高材生，郑安安。 陆川在筹备两个人的求婚惊喜。而郑安安却不声不响的选择了投湖自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郑小姐，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一个人在这里，让你的朋友或者家人来接你回去吧。”白浮舟收起了是手机，轻声说道。 郑安安忽然猛地抬头看向了白浮舟，一直波澜不惊的眼神出现了一些变化。很丰富的变化。 那一眼里透露着惊讶、戒备、疑惑以及浓浓的恐惧。 她看着白浮舟，嘴唇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别得什么原因，微微颤了颤，问道：“你是谁？” 回答她的不是白浮舟，而是一连串的电话铃声。准确的来说，这串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郑安安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侧的提包。 被她随意的弃置在岸边。白苏在救她的同时，还帮忙将包搜罗了回来。她的电话响了。她犹豫着，看着包，一直到电话铃声停下。空气中一下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安静。 第62章 第二通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 郑安安似乎已经猜到了是谁，但是她不愿意接。于是僵持着。直到第三次铃声响起。 三次铃声紧连着，丝毫没有喘息的时间，对方仿佛郑安安不接这个电话，就不会善罢甘休一样。 郑安安闭了闭眼睛，颤抖的伸手打开了包，接听了电话。 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间，白苏看见上面写着来电的名字。 陆川。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郑安安一直没有出声，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手紧紧攥着裹在身上的毯子。指节用力到泛白。 湖旁边的路上偶有车辆飞快的驶过，嘈杂的轰鸣声渐近渐远，微湿的风略过郑安安半干的头发，稍稍波动了被风干的那部分发丝，凌乱黏贴在郑安安的脸上让她变得就像是一个狼狈癫狂的水鬼。 许久之后，郑安安哑着嗓子开口。 她说道：“陆川，我们已经分手了。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郑安安嘴里吐露着冰冷又无情的话语，实际上长而卷翘的眼睫毛颤颤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坠了下来。不过在已经湿透了的衣服上没有激起什么浪花。 那一点小小的湿润根本算不上什么。 眼泪像是断掉的珍珠项链一样，劈里啪啦的往下掉着。 甚至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点儿泪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白苏看得有些呆，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那个真人能够哭得这么好看。 “我不需要，陆川我不需要。别对我好……”她冷静的语气在连续不断的眼泪浇灌下，开始变得有些崩溃。 “我没哭。”她故作冷漠，突兀的挂断了电话，然后闭上了眼睛。她嘴角上扬挂着笑容，抬手遮住了眼睛，时不时会发出一声局促的抽泣声。 白浮舟还在看着手里手机，手一直没停过，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白苏看着情绪混乱的郑安安，拽了拽白浮舟的衣角，小声问道：“要不要报警啊？” 虽然很麻烦，但是一直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郑小姐，我们送你回家吧。”白浮舟说道。 郑安安摇摇头，低声道：“我没家，没朋友，没亲人。不用管我，你们走吧。” “我打给陆川让他来接你。”白浮舟低头操纵着手机，说道。 被郑安安气急败坏的打断了。 “不用！我和他没有关系了你找他做什么！” 说完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一时激动喊得有多么大声。她抿了抿嘴，又半死不活的缩了回去，颓然道：“别……管我了。” 郑安安的精神状态或许真的值得注意一下。她常常给人一种游走在崩溃边缘的感觉。白苏想了想，还是决定报警好了。 他或许会麻烦一些，但是也未必没有办法解决。或许他可以用神力影响那些警察，从而让人忽略自己的存在。 而郑安安现在这个状态，放任自流八成是会出事。不知道她和陆川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白苏也不太敢放心将人交出去。说不定，就是因为感情问题才会想不开。 毕竟刚刚分手，郑安安的情绪又看起来那样的激动。 他已经拿出了手机，准备拨号了，却被白浮舟按住了手。 白苏看过去，男人朝他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皱眉。 他当然也想救人。但是不希望将小神仙卷进来。 僵持不下之间，白苏轻轻从他手里抽回了手机，拨通了号码。 他握了握白浮舟的手，小声道：“我没事。” 在他们没有能力和方案解决好这件事情，应该将它交到更专业可靠的人手上。 警察的效率很高，来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响着铃来了。 郑安安听见声音也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想逃走却被白苏拦了下来。送医也好，送警也好，她现在不适合独处。 白苏被带去录笔录，原本以为会很难搞，没想到问话的小警察中途被叫出去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脸色就变了。 对方一脸严肃和敬佩的看着白苏，上前和他握了握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都是自己人，怎么不早说。辛苦辛苦。” 白苏懵懵懂懂的和他握手，捧着警局提供的热乎乎的茶杯，穿着刚换的干爽的衬衣，一脸迷茫的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儿？ 怎么就自己人了？ 怎么就辛苦辛苦了？ 他看向了松了口气的白浮舟，凑过去小声的问道：“你做的？” “什么？” 没想到白浮舟也是一头雾水，看样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苏沉默了，小口吸溜着热水，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转述给白浮舟。 “我还没有神通广大到那一步。”白浮舟说道，“他没再说什么？” 白苏摇头：“没有，然后他就放我出来了。对了，郑安安怎么样了？” “在那边休息。”白浮舟说道，“走吧过去看看。陆川也来了。” 在休息室里，除了郑安安和陆川，他们还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宋陵游穿着一身运动服，额头浮着层汗，看起来似乎刚刚做过什么运动赶过来的。 她吊儿郎当的跨坐在椅子扶手上，展臂将椅子上的郑安安拢到了自己的领地范围之内。她看见白苏之后咧嘴笑了笑，特别自来熟的打招呼：“没事儿了？” 第63章 白苏那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是你干的？” 宋陵游挑了挑眉，没有否认白苏的猜测，反而是带着点儿调侃的夸奖道：“小帅哥还挺聪明啊。” 她说完之后，发现旁边的白浮舟脸都黑透了，于是更加得意的朝他吹了个挑衅的口哨。 第四十九章 民异局 郑安安的脸色仍旧很难看，蜷缩在角落里谁都不愿意搭理。陆川想要抱抱她，但是郑安安似乎有些抗拒。 他不敢对看起来马上就要碎掉的她做出什么强硬的举动来，但是没办法做到不关心，站在郑安安身边看起来像是一个懵懂的孩子一样，特别无措。 “有什么好好说。没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宋陵游拍拍郑安安的肩膀，然后站起身朝白苏他们走了过去：“走吧，咱们出去谈谈，给他们一点儿空间。” 白苏一头雾水，下意识的转头去看白浮舟。 这一会儿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乱七八糟的加起来他又没有任何处理人类问题的能力，对于人类社会的各种手续也不熟知，一时间脑袋乱糟糟的像是裹了一团浆糊。 混乱之中，看向白浮舟似乎就是下意识的举动。他自己也没意识到那一眼里有着浓浓的依赖。不需要白浮舟做些什么，他只要在这里，出现在白苏的视野范围之内，就会让他觉得无边安心。 一双温热手掌包裹住了白苏的手，热量源源不断的通过两个人相触的皮肉传送过去，白苏冰凉的手蜷缩在热源里，贪恋在温床之中瞬间破土而出。 他没有抽走自己的手，反而是微微用力反握住了白浮舟。 两个人紧贴在一起，手不着痕迹的交叠紧握。房间里的几个人各怀心思，一时之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之间这份亲密。 白苏跟着宋陵游出了休息室的门。 临走之前回头又看了一眼郑安安。陆川似乎想要俯身抱抱她。宋陵游轻轻的带上了门。房门的隔音很好，那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被关到了房间里。 “这位先生。”宋陵游看向了白浮舟，笑了笑说道，“可否麻烦您回避一下。接下来的对话，可能会涉及到白苏先生的一些隐私问题。” “不用！” 白浮舟还没说话，白苏抢先一步开了口。 他看着宋陵游说道：“他没什么不能知道的，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宋陵游微哑，充满暗示的对白苏说道：“接下来的对话，可能会超出普通人的认知，你确定……” 白苏点头，仍旧固执的握着白浮舟的手。他感觉到，男人的拇指指腹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背，似乎是在安抚他。 既然白苏都不介意，宋陵游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朝白苏伸出了右手，笑着说道：“那好，既然这样，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宋陵游，隶属于民间异闻调查局编外组，同时也是万神公益协会的成员。这是我的证件和资格证。” 她说着，左手递了两个小本过来，上面复杂的纹路透露着一点儿神秘的气息。白苏在那上面感受到了一丝熟悉。 他有些茫然，迟缓的抬手握了握宋陵游的右手，然后将两张证件接了过来。 上面有宋陵游的照片，还有一些基本信息。还有着他看不懂的公章。 民间异闻调查局是什么？万神公益协会……又是什么？ “你口中的民间异闻调查局和万神公益协会，应该不是什么朝民众开放的组织吧？或者说，它们根本不在明面上。”白浮舟瞥了眼白苏手里两张薄薄的证件，问道。 宋陵游收回了手，顺便将自己的证件收起来，她笑道：“当然。民异局在外人的眼里是很神秘的存在，勉强和这里算是兄弟部门，只不过我们解决的案件都不是寻常的在人类认知范畴中的案件。”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们？你不怕我们曝光你们？”白浮舟看着她，问道。 “呵，这里带不进来任何可以监控监听的设备。”宋陵游促狭的笑了一下，似乎是在笑他们笑他们天真，“何况你们有什么小动作的话，是瞒不住我的。这位，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好，你应该也是一位散仙吧。” 她看着白苏，笑盈盈的，似乎并不认为她脱口而出的话有多么的惹人惊讶。 白苏瞳孔一缩，直到被白浮舟拉了一下才缓缓回神，他点点头说道：“我，我是花草修炼成仙，应当是，散仙。” “别害怕，我在民异局里掌管姻缘，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大家口中所说的月老。”宋陵游解释道，“你应该还是个黑户吧？” 白苏点点头。 户口这确实是一个一直在困扰他的大问题。虽然在白浮舟的庇佑之下，他的日常生活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一些特殊的地方他根本没办法进入。 其实，他也蛮想像普通人类那样的生活。 “之后会有人过来联系你帮忙办理户籍的。”宋陵游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邀请函递给他。 她的口袋就像是不见底的百宝箱一样，不停的从里面往外掏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有点儿像传说中芥子空间。 藏蓝色的邀请函上一圈繁琐的烫金花纹，看起来雍容华贵，翻开之后里面的内容居然是立体的，瞬间展开了一个精致的琼楼玉宇仙境一般的纸艺建筑。 “这是万神公益协会的邀请函。以你现在的实力，还没办法通过民异局的考核。现在协会挂个名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咨询或者求助的就在这里，协会会提供一定的帮助。”宋陵游看见白苏眼里毫不掩饰的惊艳，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第64章 “现在大家不再像以前那样供奉神明了，神仙吃饭靠自己，功德要靠自己攒。”宋陵游说道，“而且限制重重，可没有以前那样如鱼得水了。若是个喊得上名号的倒还行，无名无份的散仙很难自己生活下去的。你得深入基层，帮助群众，做好每一件小事儿。” “今天这事儿就做得很好。不过后续你可能不太能处理，我来帮你善后。” 宋陵游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反倒是被夸了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这个时候她有感受到了那道不算友善的目光。 白浮舟牵着白苏的手，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像是在无声的宣誓主权一样。 这个行为在宋陵游眼里有些幼稚。她的目光落在那双相交的手上，然后那一瞬间，两个人指尾浮现出一根相连的红线。 宋陵游并不意外却仍旧觉得差异。这条细细的线勾扯缠绕在两个人手上，乱得像是快要织成了一张密实的网。而最后连接在指尾的那一段，竟然绑的还是死扣。 两人之间的姻缘宋陵游不觉意外，却未曾想过会这么复杂。这样的景象，会是怎样跌宕缠绵的爱恋？这很难想象。 况且……宋陵游看了两个人一眼，觉得他们现在这样实在不像是经历过很多的模样。为什么会有这样深且复杂的羁绊。 “我不是想要功德。”白苏小声反驳道。 听到他的话，宋陵游看了过来，发现他一脸的严肃认真，意外的，有点儿可爱。 白苏和宋陵游对视之后，抿了抿唇，握紧了白浮舟的手，稍稍放大了声音：“就算没有功德，那种情况也应该救人的。我有那个能力，我不能……坐视不管。” 很……新鲜的观点。 这应该是每个神仙都明白的道理。然而实际上，放眼整个万神协会里也没几个能够诚心实意说出这种话的人。 更别说神力薄弱，随时都有可能消散的散仙。他们大多簿上无名，无人信奉，甚至无人知晓。能够维系神力的，不过是这点儿赚来的功德。 甚至在没能够获得意料之中足够丰厚的功德时，还少不了会抱怨两句。 白苏这样的，让人看着新鲜。也不知道能够持续多久。 “好，我知道了。你们可以回去了。”宋陵游像是哄孩子一样点点头，摆手敷衍道。 白苏下意识跟着她的话往外走了两步，被白浮舟拉住了。 男人站在原地没动，一手拉着白苏，一手插着裤兜，漫不经心的问道：“那里面的两位怎么办？” 宋陵游抱臂说道：“后续的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了。我来处理。姻缘的事情，不该你们管。” “这可不单单是男欢女爱的姻缘，这还关乎人命。我不认为他们之间只存在情爱的问题。”白浮舟并不退让。 白苏有点不明白白浮舟突如其来的坚持，但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之后，立刻坚定的站到了他的身边。 白浮舟说道：“陆川是我的客户。后续我也应该关心一下。” “别闹了你们俩，客户？花店的客户？”宋陵游挑眉，反问道。她歪了歪头，眼神透露出一点不耐烦。像是在看一个胡搅蛮缠的孩子一样。或许她认为，白浮舟一个平凡的人类不应该不知轻重的参和到这样的事情来。 又或许她有别得想法。 但是不管怎么样，白苏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花店怎么了？”白苏立刻出声反驳宋陵游那种瞧不起的语气，他绷着张脸说道，“陆川先生在我们这里订购的是求婚用的大单子。现在陆先生和郑小姐的感情似乎出现了问题，意味着我们的生意很有可能会告吹。我们自然要搞清楚！” 少年清瘦，个头还不及白浮舟高，却站在他身前叉着腰，说着维护的话，像是在护崽一样。 第五十章 小孩子才做选择 宋陵游没说话，抱臂眯了眯眼睛，笑得看起来有些危险。 “没说过不允许你们作为朋友关心。”她笑了一下，摆摆手说说道：“你们想要怎么了解怎么开解，这不在我关心的范畴之内。只是接下来的工作，我们不对外人开放。请二位，不要妨碍公务。” 她手腕一翻，纤长的二指夹着自己“民间异闻调查局”的证件在白苏面前晃了晃，像是炫耀，也像是在挑衅。 “小朋友，等你什么时候够格进局里，不管你怎么折腾，我都管不着你。老夏他就喜欢你这样性格的员工。”宋陵游忽而倾身，凑到白苏的耳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二位请回吧。” 于是白苏拿着那张精致到过分的邀请函，被客客气气的请出了警察局。 出来之后才发现，外面天色已晚。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山，黑透了的夜空早就降临人间。星星点点的灯火点缀着，空有明亮，却没有那种令人毛孔舒张的温暖。 外面车水马龙，白苏透露出了一点茫然。 他和白浮舟是坐警车来的，失去了交通工具，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我们，坐公交还是……” 他话说了一半，肚子忽然发出“咕噜”一声响。在熙攘的大街上依旧清晰可闻。 白苏的话一下就停住了，脸颊浮上一点儿薄红。一时之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的寂静。过了几秒，白苏才不好意思的抬手挠了挠后脑勺。 第65章 “走，我们先去吃饭。”白浮舟自然而然的接过他的话头，也自然而然的牵过他的手。 刚刚在里面似乎已经牵习惯了，白苏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妥来。白浮舟的手握住他的一瞬间，他就非常自觉地反握回去。两个人手指勾缠，牵得特别紧。 白苏小幅度晃动着手臂，问道：“我们吃什么？” 白浮舟打开手机，搜索了附近距离不是很远的餐厅，问道：“你想吃什么？烤肉、火锅、小炒还是面食之类的？” 随着男人低沉的声音，白苏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他吞了下口水，歪头想了想说道：“我想吃烤鸭……附近有没有卖烤鸭的店啊？” 少年说着，特别自然的挽上了白浮舟的胳膊，和他亲亲密密的贴在了一起，凑过去想要看看他的手机屏幕。 白浮舟为不可察的僵硬了一瞬，然后将手机往少年面前偏了偏，翻动着，说道：“可以，我找找看。” 这附近白浮舟也很少来，具体有什么店他也并不清楚。 翻找着，还真找到了几家烤鸭店。 白苏开心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好耶！我们吃哪家？”他小声欢呼着，一下午的惊吓和疲惫都被能够吃到期待中食物的喜悦抚慰平了。 “我看一看。”白浮舟拿着手机，对比了几家的评价和地理位置，最后选定了最合适的一家，“不是很远，一千米多一点的商场里。” 他说完，顿了一下，低头看着正贴着他的小神仙。 “怎么了？”白苏察觉到他的停顿，仰头问他。 “你还走得动吗？我可以，背着你过去。” 白苏想不想就拒绝了，他蹦蹦跳跳的看不出累的模样，眼眸在路灯下有水盈盈的光：“当然不用啦！别说一千米，五千米都没问题的。” 少年忙着炫耀自己的体力，而忽略了“背”这个动作的亲密与暧昧。 他看起来倒不像是疲惫的样子，背着手沿着马路边上的人行道跳砖块，像个玩儿心十足的小孩子一样。 白浮舟看着那个蹦蹦跳跳的背影，身上穿着过于宽大不太合身的衣服反而让他呈现出了一种放松又慵懒的状态。不自觉地，白浮舟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路边的行人大多形色匆匆，高强度高压力的生活让他们很难慢下脚步来。眼中只有尽头的目标，从而忽略了两侧的风景。或许月色朦胧，或许花色正好，或许灯火阑珊。 白浮舟跟在白苏身后，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忽然觉得晚间的风和温度都刚刚好。 “白浮舟！” 小神仙忽然停下了脚步，直直的撞进白浮舟的怀里，并且大喊他的名字。 白浮舟非常自然的张开双臂接住了他。然后抬手理了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问道：“怎么了？” 白苏丝毫不觉得两个人此时的距离和举动已经有些过分亲密。他抬眼看着白浮舟问道：“你累了吗？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有跟上来。” “还好，不是很累。”白浮舟说道。 白苏点头，又拉着他吵吵闹闹的说了很多。 一千米的距离似乎一眨眼就到了。 香喷喷的烤鸭端上了桌子，白浮舟拿了一张饼摊在手心，荤素搭配，帮他包好了一个精致的小卷，然后放到了白苏的盘子里。 白苏甚至都不需要戴手套，直接用筷子夹起来就可以享受到一个美美的烤鸭卷。 “好吃！怪不得蒋闲姐会那么喜欢。”白苏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幸福的眯了眯眼睛。 白浮舟褪下手套，帮他开了一瓶果汁，笑道：“怪不得你从来没吃过却要嚷嚷着吃烤鸭。蒋闲和你说的？” 白苏摇摇头说道：“没有，是在蒋闲姐的朋友圈看到过。她和她男朋友一起吃的，看起来很香。” “慢点儿吃，不着急。”白浮舟笑着点头，给他递了饮料。 小神仙看起来似乎真的是饿到了，一顿饭吃得狼吞虎咽。 但是不惹人讨厌。很可爱。 肚子七分饱之后，白苏的吃相渐渐斯文起来。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沾上的酱汁，放松的向后靠去，懒懒靠在椅背上。终于能够腾出一点儿思绪来梳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陆川是店里的客人吗？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一回事儿啊？”白苏捏着一块鸭架仔细又缓慢的啃着，抬眸问道。 “是。”白浮舟将他所知道的有关陆川的情况大致说了一番，“那几天你不常在店里，应当是没见过他。” “那后来的求婚呢？没听说呀。算日子应该就在这几天吧？”白苏问道。 “延后了。” 具体原因，白浮舟也不清楚。但是今天来看，应该是和郑安安要和他分手有关系。但是陆川当时和白浮舟沟通的时候说的是延后而不是取消，就说明这件事情在他心里并不是无可挽回的。 “怎么会这样，他们看起来好般配。”白苏小声感叹着，言语之间满是可惜。他又想到了郑安安下午那个易碎的模样。 “郑安安似乎很惧怕接触陌生人。或者说她很惧怕接触陌生男性。”白浮舟说道，“这件事情恐怕是有什么隐情。要继续查下去吗？” 白苏忙不迭点头：“要是能够帮得上什么忙，当然好了。如果宋陵游那边能够解决好的话，也是很好的。对了！” 第66章 白苏从口袋里翻找出那张邀请函，双手递给了白浮舟：“上面有地址，你看一看。如果有空的话，我想明天去看看。” 虽然白浮舟很好，蒋闲姐和悠悠姐也很好。花店很好，他在人间生活的也很好。但白苏还是想要去那个传说中的万神协会看一看。 不知道那里会不会有很多神仙，或者那里能不能找到有关他的一些记录。白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神仙。他似乎只是一株普通的花草，但是生来就神力。和宋陵游说他是散仙，其实并不完全正确。 因为他没有修炼过。 从他有意识的那一刻起，他就能够有模糊的感知和微弱的神力。漫长的时间洪流之中，白苏不曾修炼过，也不曾有过什么进展。直至那个除夕夜被白浮舟捡回家，变成人形。 他确定自己是神仙。可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神仙。 如果有一地方聚集了很多同类，诸如万神协会，他们或许会知道些什么。白苏还挺好奇自己的过往和身世。 小神仙提的要求，白浮舟很少会拒绝。 这一次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他搜索了一下邀请函上的地址，然后将手机的屏幕朝上和邀请函一起递给了白苏。 上面赫然是白浮舟和陆川的聊天记录。 白浮舟说道：“很不巧，刚刚陆川给我来了消息。说是为了感谢你救了郑安安，他决定明天请你和我吃饭。而且希望我们可以给他提供一点儿帮助。所以，明天是去万神协会，还是去赴约？” 白苏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有些纠结。 他抓着邀请函问道：“上面没写时间，是不是说明随时都可以去？” 这个…… “宋陵游不是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咨询或者求助的就去协会吗？这应该说明，邀请函是随时都可以使用的。”白浮舟分析道，他指节轻点着桌面，顿了顿说道：“不然，同陆川商量一下，饭局改成晚饭，我们先去万神协会？之后再去找陆川。这样两边都不耽误。” 白苏连忙点头。 陆川那边很久没有回消息，直到白浮舟和白苏从饭店里出来，他同意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第五十一章 入会 那个神秘兮兮的协会并不相识白苏想象中那样偏僻诡异。它座落在北城区最普通的一角。平平无奇的一家关于剧本杀的俱乐部。 店名也简洁明了，真的就叫做“万神”。 店里的生意好像还很好。前厅的小团桌坐满了好几桌，桌上摆着茶点，似乎都在等人。屋里已经开了两桌剧本杀，dm组织大家的声音通过麦克风隐隐约约飘到外面一点。听不清具体的内容，但是能够判断大概进行到了哪一步。 比如最里面的那一间，已经进行到了投凶阶段，诸位玩家正在进行激烈的辩驳攻防。 前台只懒懒散散的坐着一个人，电脑是开着的，但是他斜靠在椅背上玩儿着手机，似乎对于周围的情况并不很开心。 只有在有客人来的是时候，他才会从椅子上直起身来，移开黏在手机上的视线。 有客人来前台买了两瓶汽水，他利落的划账，然后又瘫倒在椅子里，继续玩儿他的手机。 白苏和白浮舟在车里观察了有一会儿，才进来。 他们停车的位置刚好可以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将里面的情形看清楚。 白苏一度怀疑他们是不是找错了地方。但是白浮舟看着他手里邀请函下的那一行地址，再三确定，他们要找的万神公益协会，就是眼前的这个剧本杀俱乐部。 于是，白苏在白浮舟的鼓励之下，迈着不太确定的步伐走向了前台。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男人抬头看见了一副生面孔，坐起身来，问道。 “你，呃，我……”白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这件事情。他不确当眼前的这个人是一名普通员工，还是协会成员。他不敢贸然暴露身份，又不知道这个开场白该怎么才能够显得和他和其他的客人不一样。 在男人越来越显得疑惑的眼神里，白苏干脆放弃了语言表达，他将那张邀请函按在台面上，往前推了推，问道：“这个，你认识吗？” 如果他是协会的人，一定对这个邀请函不陌生。那么接下来就都好说了。 男人低头撇了一眼邀请函，终于放下了手里手机，拿起邀请函里外看了看，说道：“认识啊，这是我们店里vip客户的凭证。怎么了？您有什么需求吗？” 看着店员认真的脸，白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反应，好像不在他的预期之内。 有一瞬间，白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宋陵游骗了，相信她说的这个什么万神公益协会。这好像真的只是一家普通的剧本啥店。 白苏尴尬的笑了笑，抬手摆摆，无措的回头看向了白浮舟。 小神仙的眼神里写满了“怎么办怎么办！”无声的像白浮舟求助。他生怕白浮舟看不懂，还特意朝他不着痕迹的勾了勾手。 “这位，也持有店里的会员凭证？”男人看见走过来的白浮舟，愣了一瞬，问道。 白浮舟摇摇头，说道：“我们是一起的。邀请函只有一张。”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再次确定了手里邀请函的真伪，然后说道：“不好意思两位，店里的vip凭证是一人份的，不可以共用。请你们确认这份凭证到底是谁的？” 第67章 “他的。”白浮舟指了指旁边的白苏，然后握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男人来回看了看他俩，说道：“二位，第一次来我们店里吧。” “是。昨天有位朋友给了他这张邀请函，他喊我一起过来。”白浮舟面色不改，回答道，“那位朋友告诉我们，按照这上面地址可以找到万神公益协会。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和麻烦，协会的人可以提供帮助。” 男人盯了他们两秒，然后将邀请函推还给白苏，说道：“既然如此，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嗯。” 男人从前台出来，引着白苏往里走去，说道：“既然如此，这位先生请跟我来。只有邀请函的持有者可以进来。您请止步。” 白浮舟下意识的要跟，被男人抬手阻止。 白苏一下变得不安起来，他看着白浮舟，手里的邀请函都被握出了折痕。 “好，我在这里等着。”白浮舟点头，朝白苏笑了笑，示意他不要太害怕。 白苏慌乱不堪的心一下就定了下来。 他点点头，跟着男人走了进去。 男人带着他往地下室走去，通过曲折的楼梯，穿过复杂的剧本杀场景，在走廊的尽头墙壁上铺满了五彩斑斓的油彩，绘就了一副白苏不能够看得懂的画。 白苏看着对方抬手在墙壁上随手按了几下，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严丝合缝的墙壁“咔哒”一声响，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男人将门推开，看着白苏说道：“请进。” 里面的空间比白苏想象中的还要大，一墙的监控面板，和密封的资料。 男人走到了电脑面前，敲打着键盘说道：“我是这里的负责人，陈墨。你是第一次来万神公益协会吧，来简单的说一下你的信息，还有你的推荐人。” 身后的门咔哒一声，又恢复了原来严丝合缝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可以从哪里打开。白苏听到动静，猛地回头，看着那一堵完整的墙壁，有些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小声说道：“推荐人？宋陵游。” “宋队？看来你的来头不小啊。”陈墨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笑道：“你不用紧张。大家都是自己人。你既然接受了邀请函，并且找了过来，是决定加入万神协会了对吧？” 他，他决定了吗？ 白苏不太确定的摇摇头，说道：“我，要问问我的朋友。” “朋友？你是说外面那个凡人？”陈墨有些意外，问道。 白苏点点头。 “你和他说了，你的身份？”陈墨的表情看起来有一些严肃。 白苏解释道：“宋陵游也没有避着他。他是我信任的人，你不需要怀疑他。” 大概是宋陵游的名字起了作用，陈墨的脸色稍缓，但仍旧不赞同白苏这样信任凡人的做法。 “人心叵测。你最好不要将你的身份透露给凡人。”陈墨说道，一面飞快敲动着键盘，“名字。” “白苏。”白苏答道，“我没有告诉好多人。谢谢你的关心。” 陈墨头也不抬的录入着他的信息，说道：“将你的手指放到面前那个仪器上，然后注入一点儿神力。” 白苏依言动作，释放了神力。 陈墨盯着变化莫测的屏幕，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了？”白苏问道。 陈墨微微摇头，说道：“你真的是散仙？” “是啊。”白苏点头。 “奇怪。”陈墨摸了摸下巴，“很久没有看见散仙能有这么纯粹的神力了。给，这是协会成员的信物。以后凭借着你可以自由进出这里。咱们这个协会表面上是一个剧本杀俱乐部，也的确依靠这个收入来维持运营，大厅里都是客人，工作人员和dm都是协会成员。你倒时候别说漏嘴了。清楚记忆很浪费神力的。” 陈墨递过来的信物是一个小小的玉牌，上面刻了白苏的名字。 具体是什么材质的，白苏并看不出来，只觉得里面涌动着丰盈的神力。在白苏握上玉牌的时候，那股神力和他产生了轻微的共鸣，似乎就是刚刚从他这里分剥出去的那一丝。 白苏大概明白了，这就相当于一个钥匙。 “今天来协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陈墨关掉了电脑，问道。 白苏把玩着手里的玉牌，措辞问道：“嗯……协会里有没有关于成员的身份资料？” “当然有的。”陈墨突然警惕了起来，说道，“不过这些资料不是谁都能看的。你是想要谁的？” 白苏指了指自己，眼巴巴的看他，说道：“我的。” “谁的？”陈墨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道。 白苏又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微微放大了些声音。 “你没开玩笑吧？你自己的情况你自己不清楚吗？”陈墨两手一摊有些莫名其妙，“你今天第一天来，相关资料就刚刚我录入进去的那一点，打出来一张纸都没有。” “哦。好吧。”白苏有点儿失望的垂下了头，他想了想又不死心的问道，“你们会不会做背调啊？” “后续会。” 白苏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说道：“那，那能不能麻烦你如果查到了什么，和我说一下。我的来历、身份、亲缘关系之类的。拜托了。” 第68章 看着陈墨略有些疑惑的表情，白苏反应过来他可能不会理解自己这个要求，他腼腆的笑了一下，解释道：“我的记忆并不是很完全。所以很久以前的一些东西我记不得了。我想知道，但是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协会应该有办法的，对吧？” “原来是这样。”陈墨缓缓点头。神仙的记忆受损，这种情况并不多见。除非是受了伤及本源的重伤，或者是转世历劫，再少有情况会丢失记忆。 如果白苏真的如他所说，他确实是需要帮忙。 “我们会注意这方面的消息的。”陈墨思索后，给出了承诺。 第五十二章 困顿 白苏从万神公益协会出来之后，一直看起来都很开心的样子。 找到同类的归属感，很轻易的让他感到愉悦，忽然之间感觉外面的天也蓝了，树也绿了，甚至风都轻快了许多。 他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从而忽略了白浮舟眉宇间那一点惆怅。 小神仙像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张开翅膀之后永远属于宽阔的天空。而白浮舟似乎只是他冬去春来，迁徙路途中稍作停留的落脚点。 神仙与凡人的隔阂，寿命的差距，都让白苏这只鸟没有办法在这根明白白浮舟的枝上过久的停留。 或许百年之后，白苏还是那个白白嫩嫩一天笑呵呵傻乐的小神仙，而白浮舟已经变成了迟暮老者，或者黄土一抔。 这些曾经没有意识到的问题，突然之间像是被解锁了一样全都钻进了白浮舟的心里。没办法让人不觉得忧愁。 那样的忧愁，让白浮舟觉得焦虑和苦恼。如果白苏对他来说，仅仅只是一个友人，一个同吃同住，举止亲密的友人。他会难过，会低落，但是心口这个位置，好像不应该这样的痛。 白浮舟看着小神仙欢乐的侧脸，看着他嘴角怎么也抑制不住的笑容，突然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他忽然对于小神仙今天来万神协会的行为有一点点生气，仿佛这个举动，是在迫切的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以供从他身边逃离。 小神仙只是接受了万神协会的邀请函，白浮舟的脑子里却已经出现了他欢欢喜喜的从他家搬出去的画面。 神力有功德做补，而让小神仙当时缠着他的愿望，也不过是短短的一年。而眼下为期一年的愿望已经过去了近乎一半的时间。 失去白苏这个预设，让白浮舟在那一瞬间产生了很大的惶恐。他几乎下意识的想要拉住人，想要将他困在自己的怀里，想要让他不要去接近万神协会也不要去接近任何陌生人。这样他可以依赖的，就还是自己一个人。 这样近乎癫狂的方法很快被白浮舟按了下去。 白苏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眼睛弯弯的像个月牙，却炽热同烈阳一样让人移不开眼，从而不断的靠近。他善良，赤诚，美好而珍贵。 白浮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几十年占据了人类的一辈子，在属于神仙的那份时间轴上，却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他没办法一直和小神仙在一起。 那么……很不久以后的将来，在几十年之后，这样过分的占有欲和圈养会给白苏带来什么呢？他的离去会切断白苏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没有任何他分担这份难过，他就算能够走出来，也需要跌跌撞撞很长一段路。 那样不好。白浮舟不喜欢。 短短的几步路，白浮舟的脑海里已经过完了他的后半身。 白浮舟看着那张明媚的侧脸，眼神突然变得悲伤。那股情绪太难掩藏，以至于在白苏突然抬头笑眯眯的看向他的时候，眼神没能来得及转变回去。 “白浮舟！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找陆川……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白苏雀跃的话语戛然而止，声调缓缓降了下来，不解又担忧的看着白浮舟，流露出了一点儿关切。 他抬手摸了摸白浮舟拧在一起的眉头，小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刚刚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手指被白浮舟轻轻的握住了。 四根纤长的手指被白浮舟拢在掌心里，从眉间拉了下来。 “我没事。昨天没睡好，有点儿累了。” 手被拉了下来，但是白浮舟没松开，依旧轻轻的握着。 他的力气不大，随便一挣就能够挣脱。但是白苏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指，跟着他的动作而动，没有抽出手，也没有乱动。乖得让人心软的一塌糊涂。 小神仙被养得很好，已经不复当初那副骨瘦如柴的模样。脸颊圆润了些，白白胖胖的。 “你好像长高了。”白浮舟突然说道。 话题转变之快，白苏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懵懵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声道：“是，是吗？我没有注意。” 小神仙刚来的时候，白浮舟为了给他买衣服，量过身高和体重。一米六七的个子，能够被白浮舟很轻松的完全罩在怀里。 “长高了。”白浮舟在他头顶比了比，有对比了自己的肩膀，很笃定的说道，“你现在起码有一米七。甚至还要多一些。回去量个身高吧。” 白苏微仰着头，目不转睛的盯他，实在不明白白浮舟为什么突然提起了这个话题。但是他这么一说，白苏也觉得自己好像是长高了些。 “长大了。” 白浮舟的手突然落在了白苏的头顶，揉了揉，轻叹道。 第69章 白苏被他说的有些害羞，小声道：“本来也不是小孩子啊。” 说着，被握住的手指轻轻勾了勾，勾动了白浮舟的掌心。他小声的，有些关切的说道：“你如果累了的话，我们要不要和陆川改天再约啊？可以先回去休息的。” 白苏很少见白浮舟露出这样的神色。虽然他看不太明白，但是感觉好像不太妙。 他很担心。 “没关系的，我不要紧。”白浮舟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郑安安已经到了投湖的地步，事情已经很严重了。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再耽搁下去。去看看吧，如果你愿意并且能够帮忙的话。我们可以提供一定的帮助，这样对你也有好处。” 白苏摇了摇头。 “你比较重要。” 他说得好诚恳。 白浮舟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他相信，如果自己现在说要回去休息，希望白苏陪着他，白苏一定会立刻答应下来并且付诸行动。 这样，他可以独占白苏一段时间，并且借此斩断他和陆川之间的联系。 但是白浮舟沉默了两秒，摇了摇头说道：“去看看吧。我倒也没有那么疲惫。” 白苏不知道他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就看见白浮舟已经变回了平日里温柔而沉稳的模样。这样的白浮舟让白苏瞬间觉得特别的踏实。 他喜欢这样的白浮舟。 特别特别喜欢。 “那你不舒服要说出来哦。”白苏笑呵呵的抱住了白浮舟的胳膊，言语之间带着些熟稔的亲昵。 白浮舟任由他靠近，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动作之间不经意透露出了一份宠溺。 他们约见的餐厅从万神公益协会赶过去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白苏坐在副驾驶上，车里放着令人放松的轻音乐，空调的温度打得刚刚好，抱枕压在小腹上，双手放松的垂放在上面，脖子上套着软硬适中的u形枕。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不免变得昏昏欲睡起来。车窗之外飞快后退的绿化带和晴空万里的天变得格外催眠。白苏的眼皮逐渐变得沉重起来，忽闪忽闪，最后眼前的景色慢慢变得模糊，眼皮缓缓合上。 而他本人，也坠入了一个黑沉的梦。 梦里他依旧是一个小神仙。只不过和现在不一样，他好像更沉稳一些。 梦里光怪陆离，他一会儿是乖乖巧巧在自己身体里，通过自己的眼睛来看到这个梦境。一会儿仿佛是一个飘荡在梦境里孤魂野鬼，高高在上的俯瞰视角。甚至会像是白浮舟家电视机里演得那样，镜头会推进给特写，也会拉远了给全景。 白苏甚至知道他正在做梦。 梦里的自己和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腰上别着一把剑，穿得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仙气飘飘的宽袖长衫，手腕规整老实的束起来，裤脚也束在长靴里，外面一层衣裙并不层层叠叠。 而且他好像并不爱笑，总板着个脸。 不像是神仙，反倒是像个冷面杀手。 模糊的，看不清脸。但是白苏觉得那就是自己。虽然不像。 他抱着剑，站在树下不知道在等什么。满树桃花火似的花团锦簇。一阵风过，就有花瓣细细簌簌的落。落了他一头一肩，他也不知道躲。 他等的人很快就来了。 那才是神仙的模样，飘飘摇，鸿衣羽裳，艳丽到雌雄莫辨。来人的眉眼很温柔，看到他似乎就笑了，直奔着救过来。 混乱的梦境里，白苏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两个人格外的亲昵。而对方那一瞬间垂眸露出的温和笑容，让白苏不可遏制的想到了一个人。 他曾经不止一次在白浮舟脸上看到那样的笑容。 尽管两个人长得好像并不一样。 梦境是混乱的。白苏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刚刚进行到一半的事情戛然而止，转眼漫天桃花变成了熊熊火海，火焰激起了浓烟，恍惚间白苏也跟着朦胧了视线。 莫大的惶恐从心底涌起。 忽然他察觉到了一道视线在盯着他。 白苏一下从那边令人窒息的火海之中惊醒了。他仿佛还停留在高热的温度之中，大汗淋漓，呼吸急促而压抑，眼眸翻腾着不清醒的恐惧。 在混乱的情绪之中，他对上了一双满含关切的眼睛。 “做噩梦了吗？” 第五十三章 梦境 醒来之后，梦境的内容就已经忘了大半。 只有最后惊醒的那一瞬间，巨大的惶恐，像是一道烙印一样留在了白苏的心上，令人难以忽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接触了万神公益协会的原因，或者是和陈墨的对话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在过去那么长的时间里，白苏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也没有想起过他曾经作为神仙时的模样。 他没有作为一盆盆栽之前的记忆。所以白苏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曾经还有过一段人形态的日子。 不记得，就代表着怀疑和虚幻。他没办法确定。 没办法确定那只是一个梦，还是深埋在脑海深处被忘记的回忆。 清醒过来，理智慢慢回笼，抬手贴了贴出汗后有些发凉的额头。白苏觉得自己或许只是做了一场奇怪的梦。 车已经停在了约定的店门口。 白浮舟单手解开安全带，抽了一张纸巾，倾身过来单手拍在了白苏汗津津的脑门儿上。 第70章 “梦到什么了？”白浮舟替他擦去那层薄汗，有些漫步惊醒的问道。 白苏愣愣的盯着白浮舟凑近了的衣领处。那里随着他的动作敞开了些，能够看到缩骨和一小块皮肤。 他顺着白浮舟的问题去回忆，除了心悸一时半会儿居然想不到什么东西来。再回忆下去，会不自在的往模糊的故事里添加一些细节，然后倒手过的梦境被讲出来，就已经失真了。 舌尖润了润嘴唇，他低声说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 他说道：“我想喝水。” 一瓶被拧开了的水就出现在了他的手边。 白苏像是渴极了一样，抱住矿泉水瓶子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才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这时候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逐渐脱离了梦境的影响。 “我梦到了一颗桃树，然后……有大火。”白苏零零星星讲出了一些他还记着的记忆碎片，抬眸看向了白浮舟，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怔了怔。 白浮舟看着好像傻掉了的白苏，有点儿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颊，问道：“都是梦，醒来就没事儿了。” “我还梦到了你。” 白苏看着他，愣愣的说道。 白浮舟的动作一顿，似乎有些意外。 白苏又摇了摇头，说道：“不对，好像又不是你。” 他隔了会儿，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耳后的头骨，说道：“我不记得了。我好像没有看清楚脸。梦里我看不到脸。我只是感觉好像是你。也好象不是。可能是我睁眼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认识你，所以就下意识的以为自己梦到你了。” 白苏语序有些混乱，解释着那个已经记不清楚的梦。 “是不是都没关系了。一个梦而已，醒过来就结束了。不管梦到了什么，都结束了。都是假的，不要害怕。”白浮舟单手捧着他的脸，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安慰道。 白苏憋着嘴看起来有些委屈。 他忽然毫无征兆的撞进了白浮舟的怀里。两个人中间隔了一个扶手箱，白浮舟扭着腰靠近了白苏。这个动作有一点儿难度，对腰有一些要求。 白苏扑得很急，力气也很大。 他双手环抱住了白浮舟的脖子，然后把脸埋了进去。 白浮舟身上暖暖的温度让他安心。似乎只有白浮舟身上暖暖的温度能够让他安心。 他耸肩，用力吸气。学着白团子平时在他们怀里撒娇的模样，晃着脑袋蹭了蹭白浮舟的脖子。 然后白苏感受到他抱着的这具躯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转而缓缓放松，一双有力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腰背，他被托着往前坐了一点儿。 更靠近白浮舟，也更加好抱些。 白苏收紧了胳膊，整个人的胸膛都挺着往白浮舟怀里贴，恨不得把自己镶进去。白浮舟任由他胡乱的动来动去，双手一直环着他，一下又一下轻拍着。 这个动作让白苏产生了一种他正在被宠着的错觉。 “白浮舟。” 所以他又肆无忌惮的小声哼了两声，将白浮舟的名字放在唇齿间嚼来嚼去。 白浮舟也不嫌烦，只要他喊，每一声都会回应。 抱了有一小会儿，白苏感觉自己的后腰被人拍了拍，听见白浮舟略有些无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回去再抱好不好。陆川还在里面等着呢。” ！！！ 白苏忽然惊醒，怪不得他刚刚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们大老远开车过来就是要和陆川一起吃饭，顺便了解一下陆川和郑安安两个人的情况的。 “我都睡懵了，你怎么不早说呀。”白苏一下推开了白浮舟，手忙脚乱的开着车门。 脸上还有刚刚被压出来的浅淡红痕。 小神仙的皮肤很娇贵的模样，随随便便一点儿磕碰都能够留下痕迹。 白浮舟怀里一空，捻错了一下手指，这样想着。 “不用着急，陆川他也是刚刚到的。”白浮舟跟着拉开了车门，说道。 白苏站在店门口的台阶上，闻言有些好奇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刚刚你扑到我怀里的时候，我从后视镜看到他停车进店。”白浮舟腿长，一步两个台阶轻轻松松。 白苏的脸“腾”一下红了，脑子一热问了一个近乎废话的问题：“你看到了！车窗能够看到？” “呃，不是，我的意思是，别人是不是也能够透过车窗看到我们……” 白浮舟笑而不语，故意用含了点儿促狭的目光看他，将小神仙盯得七上八下不安极了。 “你好，请问有……” 服务生见了他们两个立刻迎了上来。 “有预定，陆川。”白浮舟报了名字，小姐姐立刻反应过来带着他们往里走去。 白苏跟着上楼，只觉得自己的脸好像在冒热气。不知道为什么，那好像是一种非常自然，处于本心，不可遏制的热度。 用蒋闲姐的话来讲，或许可以将这种情绪称之为羞涩。 蒋闲姐说，很多事情和不同的人做感觉是不一样的，只有和喜欢的人一起才最特别，荷尔蒙刺激下上头的快乐，什么都比不了，什么都比不上。 白苏抬手贴了下自己的脸，思绪已经飞远了。 如果自己是和陈砚抱了一下，或者换成任意一个人，比如说陆川、蒋闲、路悠悠…… 第71章 白苏认识的人不多，他挨着个的脑补了一番，得出了准确的答案。 如果换了人，自己甚至不可能做出扑上去抱住的举动。 所以他对白浮舟……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车玻璃上我贴了防窥膜。外面看不到里面在做什么。陆川没看到我们在拥抱。” 在白苏脑袋乱哄哄的时候，白浮舟突然凑过来小声道。 服务员小姐姐就在前面引路。 为了避免被人听到，所以白浮舟凑得特别特别近，几乎是在用气声和白苏说话。 感觉半边身子在那一瞬间突然像是触电了一样酥酥麻麻的。 白苏立刻捂住了耳朵，可怜巴巴的带着些谴责瞪向了白浮舟。然后他就发现这个一向很照顾他的男人在愣了两秒之后，恶劣的笑了！ 可恶！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好厉害！ 可恶！ 白苏捂着通红的耳朵，决定暂时先不要和他讲话了！ 他们到的时候，陆川已经在包间里坐好了。见他们进来，立刻起身迎接。 他俊朗的脸上多了两坨青，不容忽视的卧在眼睛下方，俨然是昨夜没有休息好。而他眼睛里面的红血丝也印证耳力这一点。 “久等了。”白浮舟顺手拉开了白苏的椅子，两个人落座之后，他朝着陆川微微点头。 陆川勉强笑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我也是刚来不久。” 这一点白浮舟和白苏清清楚楚，但是客气一下，总要这么说的。 三个人的心思都不在这顿饭上。简单的客气之后快速点了餐，就开始切入正题了。 陆川掐着山根，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半响之后，声音略有些哑的说道：“真的，很谢谢你们救了安安。我不敢去想如果昨天没有人发现她坠湖……我……” 他刚开口说了没有两句话，声音就变得特别沙哑脆弱，梗咽着红了眼圈。陆川低头故作掩饰的在眼前遮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情绪。他并不像在白浮舟和白苏面前失态。 “郑小姐她现在……还好吗？你们现在……”白苏扯了两张纸巾递了过去，小心翼翼的问道。 话说了一半，感觉到白浮舟在桌子下握住了他的腿捏了捏。白苏话说了一半，缓缓收了声。 陆川接过纸，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安安现在在我家。请了阿姨陪护她。” 白苏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解。 郑安安不是说，他们分手了吗？ 似乎陆川看出了白苏的疑惑，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说道：“虽然，安安她要和我分手。但是，她这个情况，我怎么可能放心她一个人。” “安安她，提分手提的很突然，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她有了这个想法。”说到这个，陆川的眉眼间浮现出了一丝痛苦。 第五十四章 我可是小神仙 “但是我觉得，她还爱着我。” “她看我的眼神里，分明和以前一样，是带着欢喜的。” 陆川闭了闭眼睛，尽管极力克制着，但是颤抖的声音依旧出卖了他的痛苦。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他的计划里，他和郑安安本应该是一对神仙眷侣。 白苏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被白浮舟拉住了手，及时的收了声音。 “陆先生，您先冷静一下。慢慢说，能力范围之内的，我们会尽力帮忙的。” 白浮舟帮他添了些茶水，推了过去，轻声安慰道。 “白老板应该知道，我前段时间有了求婚的念头。并且在店里订购了一大批鲜花。”陆川手指轻轻的搭在杯沿，摩挲转动着。 袅袅热气模糊了视线，他轻声问道。 白浮舟点了点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这件事情白苏并不在场，但是后来白浮舟有和他说起过，所以他也知道一点儿，也跟着点头。 陆川提了提嘴角，想笑一下，但是没成功。 “安安快要毕业了。前段时间她正在忙着完成她的毕业设计。而我，正忙着准备求婚。安安的原生家庭不是很好。她现在的母亲和继父是重组家庭，和她的关系并不好，联系很单薄，几乎相当于没有一样。安安曾经和我透露出，对于一个家庭的渴望。所以我想早一点儿和她结婚。等她大学毕业那一年求婚，如果她答应了我，往后的每一天只要她准备好了我们都可以立刻结婚组建一个全新的幸福的家庭。” 陆川双手捧着水杯，他越说越快，甚至有点儿激动，最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前几天，突然什么都变了。我出了个短差，回来之后，安安要和我分手。”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情绪变得很糟糕。我反思过是不是我出差的时候忘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导致了这样的后果。可是我思来想去，我完整的梳理了一遍，我想不到有什么地方是被遗漏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像个易碎的工艺品。我觉得她需要我，但是每当我要靠近的时候，她抗拒着要狠狠把自己摔碎在地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们和警局的宋警官认识是吗？安安好像对她有一点儿信赖。能不能麻烦你们帮帮她。麻烦你们救救她。不管最后……不管最后她是不是还坚持和我分开。只要她好好的。” 第72章 陆川恳求的看着白浮舟和白苏。 眼眸里水光涟涟，白苏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愿望。 “您希望我们怎么做呢，陆先生。” 白苏回望着陆川，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了他情绪的影响，眼神同样变得有一些哀伤。 陆川怔住了，半响后他颓然的笑了笑，无力的摇摇头，说道：“说实话，我不知道。” 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怎么让事情变得好起来，不知道怎么救救郑安安，也不知道怎么救救他们这一段看似走到了尽头的爱情。 白苏明白了。 这只是一个病急乱投医的求助。 他们和陆川并不熟识。也不够了解彼此。他只是没办法了，不知道还能够做些什么。他甚至连发生这一切的原因都没有搞清楚。 “您有和郑小姐沟通您的想法吗？”白苏问道。 陆川缓缓的摇头，语气里透露着努力过后得不到结果的无力：“她不愿意说。我想，或许换一个人，能问出些什么。” 白苏和白浮舟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包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清晰的能够听见陆川有些痛苦而急促的呼吸声。 上菜的服务生小姐姐推开了门，打破了这份死寂。 她或许也察觉到了这个房间里的不同之处，在微妙的气氛之中，脸上挂着堪称标准的笑容，快速上完了菜品，然后匆匆的带上门离开了。一刻不多留，一句废话不多说。 食物的香气很快充盈了整个房间。只是三个人都没有讲心思放在这里，迟迟未动筷子。 “呃，这餐饭主要是感谢你们二位救了安安的。不用因为我刚刚的话太过拘谨。”陆川深吸了口气，调整了情绪，红着眼眶招待他们。 “安安最近情况不好，等她想开了一定会想要亲自谢谢你们。她很开朗，也很明媚。而且很有礼貌。她……”陆川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太狼狈，但是一张嘴就离不开郑安安的名字。说着说着，眼眶就红得厉害，像是只受了委屈的大狗狗一样。 “陆川先生。”白苏无奈的喊住了他，“情绪不好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陆川颓然的跌坐回了他的椅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不难看出来，陆川一个27岁看起来很壮实的大男人其实有点儿感性。和他给人的风流俊朗的第一印象有很大的反差。 白苏下意识看了眼白浮舟，小声道：“这件事情可以交给我处理吗？” 他几乎没怎么出声，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陆川应该听不到。 白浮舟不着痕迹的握住了他的手，点了点头。 得到鼓励的白苏，深吸了一口气，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重：“陆川先生。我觉得你作为郑安安的伴侣，应该发现了她对于陌生男性有着下意识的抵触。我们恐怕很难提供帮助。” “安安有些社恐。对于男性会更严重一点儿。只是我们在一起之后，她似乎在慢慢好转。现在安安已经能够自如和别人交流了。”陆川解释道，他愣了愣从悲伤中脱离出来，神情变得严肃了很多。他有些迟疑道：“她好像是……” 陆川似乎回忆起什么，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看。 “原本最好转的情况，最近又变得糟糕了是吗？”白苏问道。 那天在将郑安安拉出水面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并且，比起戒备或者是刻意保持距离之类的解释，郑安安的反应更像是在害怕。 “听您的描述，您应该是郑小姐目前对她来说最亲近的人了。我觉得您应该试着亲自和她交流一下。”白苏说道，“有可能问题不是出在你们之间。或许在您出差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情导致郑小姐的社恐加重。” “我试着沟通过，但是她不肯理我，只是一味的抗拒。我怕她太激动，我没敢……”陆川似乎着回忆着什么。 “或许，您可以求助心理医生，而不是我们？”白苏建议道。 陆川点了点头，冷静下来之后，智商终于回归，也想到了一些应对的办法。 “谢谢。”他朝着白苏笑了笑，说道。 白苏连忙摆手，他犹豫了下，说道：“嗯……之前陆先生在店里买过满天星的花束对吗？” 这也是白浮舟告诉他的。 “是，安安她比较特别，不太喜欢玫瑰百合之类的话，反而格外偏爱那些小小的花草。譬如说满天星、多肉、四叶草之类的。”陆川点头。 白苏笑道：“那麻烦陆先生一会儿到店里取一束花吧。满天星的花束，您可以带回去给郑小姐。花儿总是能让人心情好起来。” 陆川有些迷茫，他下意识的看向了白浮舟，问道：“可是，拾语花店不是六点之前就关门了吗？” 现在已经五点多了，显然是来不及了。 白苏眨了下眼睛，忽然想起自己忘记了这个问题。好像无形之中，很自然的又给白浮舟添了麻烦。他刚想找补，说让陆川明天再来取花，就听见白浮舟轻笑道：“没关系。他说了算。” 白苏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眼睛一下就笑成了月牙。然后转头看向了陆川。 陆川点了点头，说道：“吃过饭之后我要先回去看一眼安安。她一个人在家太久了，我不放心。” 尽管他出来的时候，熬了一天一夜又经历了投湖以及精神崩溃的郑安安已经沉沉的睡过去了，旁边还有一个可靠的阿姨看着她。但是陆川仍旧觉得不安心。 第73章 白浮舟和白苏自然不会有异议。 “你让他来拿满天星，是有什么打算吗？” 吃过饭之后，白苏和白浮舟开车回了拾语花店。白浮舟手搭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想，做一个尝试。如果顺利的话，我或许能够知道，郑安安突然崩溃轻生的原因。”白苏说道，“而我最近的神力恢复的还不错，也支持我做出这样的尝试。” 白浮舟点了点头，问道：“你对这件事情似乎很上心。” “当然了。” “为什么呢？”白浮舟笑着问道。 白苏歪头想了想，说道：“没有什么理由。有时候帮助别人，也不一定需要理由吧，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这么做。嗯……就是，有人需要帮助，刚好我可以提供啊。而且，我是神仙呢。” 白浮舟笑意更深，略有些惊讶和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不管做什么之前，记得保护好自己。” “当然！” 白苏应道，又眉眼弯弯的笑开了。 第五十五章 旁观 陆川如约来店里取走了一束满天星的花束。 彼时千灯如昼，窗外灯火通明，白苏握着花束笑盈盈的递给了陆川，然后目送着他驾车驶入熙攘川流。 白苏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然后眼皮像是坠了千斤重担一样，连眨动的频率似乎都降低了，他摇摇欲坠，然后猛然向后跌落，落到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之中。 白苏想笑一下，但是没够成功的做出这个动作，意识便已经渐渐抽离，没办法控制那具身体。 这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白苏依托神力分出去一丝灵识附着在那束满天星上，以求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但是由于现在神力有限，他没法自如控制，剩下的灵识很有可能没办法支撑这具肉身，进而陷入沉眠。 而白浮舟答应他会好好照顾他，并且帮他遮掩过去。 其实这是一个相对来说很危险的举动，如果白苏昏迷这段时间，有人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这会直接影响到白苏。严重的话甚至危及生命。毕竟，将神识分出去的时候，他毫无自主行动能力，就像是一具植物人一样。 白苏相信白浮舟。 很信任。 特别特别信任。 他甚至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没有想过白浮舟会伤害他的可能性。所以在跌落的那一瞬间，被接住的那瞬间，他只觉得无比的安心。 白浮舟看着突然晕倒的人，凑近了仔细观察。在确定他还有微弱但均匀的鼻息后，才彻底放心下来。虽然早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在看到白苏毫无征兆的往后倒去时，他的心脏还是狠狠揪了一下。 身体比脑子更快的接住了人，小心翼翼的揽在怀里。 白苏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从外表上并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呼吸清浅，面容安详。白浮舟扶着他软绵绵的身体，将他的一条胳膊跨在肩上，然后弯腰一勾白苏膝弯，轻轻松松将人横抱起来。 他抱着人，用肩膀撞灭了灯。用腿抵着墙，将白苏的搭在他的腿上，单手锁了店门。然后横抱着人，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到了副驾驶上。给人系好安全带，然后扯了一条薄毯搭到了他身上。 卷帘门缓缓的下降，白浮舟发动了车子，一路平稳的驶回了家。 抱着人上楼，单手开门。 白团子一如既往的扑到白浮舟脚边撒娇，但是今天白浮舟实在是没空也没手来应付它。轻轻用脚将它拨弄到一边，说道：“乖，自己去玩儿。” 白团子少有的被拒绝了，有了闷闷不乐歪头盯着白浮舟看了看，然后闷不吭声的哒哒哒跟他到了卧室，看着他将怀里的人动作轻柔的放在了卧室的床上。 白浮舟给白苏脱了鞋子和外衣，将人轻轻的用被子盖好，然后转身了卫生间。 白团子扭着步子，矜持的走到了白苏的床边，有些好奇和不解的看着床上的这个人。然后前爪搭在床边缘，用它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白苏的手。 “汪！汪汪！”白团子歪头叫了两声，似乎是在催促他赶紧醒过来。 “团子别闹它，自己去客厅玩儿一会。”白浮舟再进来到时候已经换好了睡衣，衣袖挽到手肘以上，手里拿着一块儿湿毛巾。 白团子被他提着后颈皮丢出了卧室。 它不情愿的打了个响鼻，摇了摇脑袋看着白浮舟俯身帮白苏擦着脸和手。狗狗又叫了两声，但是到没有再进去，而是转身去了阳台上睡觉。 再看白苏那一丝附着在满天星上的神识，随着陆川一同回到了家中。 他进门的时候，家里很安静，客厅微微有些凌乱，看起来近两天是没有打扫过的。大概是陆川忙着出差，而郑安安又遇到了什么事情而无暇顾及家里的卫生。 陆川进门之后，就可以放轻了自己的动作，轻手轻脚的关上门，换鞋，换衣服，然后去了主卧。 卧室的门虚掩着。 轻轻推开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房间里那张宽大柔软的双人床。 此刻床的正中间躺着一个人，将床面压出了一点儿凹陷。和巨大的床铺以及柔软的床上用品最对比，缩在床上的郑安安看起来瘦小极了。 她周围推着蓬松柔软的被子，和一些玩偶抱枕，将她严严实实的围起来。那些东西像是守卫公主的士兵一样，而郑安安就是那个沉睡中的公主。 第74章 没想她还睡着，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陆川忍不住有些担心她的情况。以前郑安安从来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 照顾她的阿姨就坐在房间里的懒人沙发上。大概是被提前叮嘱过郑安安有自杀倾向，阿姨时时刻刻看着她，连手机都玩不踏实，每隔个一两分钟就要抬眸观察一下郑安安的状态。 此时见陆川进来，阿姨便也站了起来。 “一直没有醒来吗？”陆川担心郑安安不醒，有害怕吵醒她，声音放得很低，有些担忧的问道。 阿姨点了点头。 陆川皱起了眉，将手里的花束随手安置到了桌子上，然后蹑手蹑脚的凑到郑安安的身边。在他靠近的那一瞬间，明显感受到了她一瞬间为不可察的僵硬。 郑安安是醒着的。 只是她没有动，保持着均匀的呼吸，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陆川在她呼吸乱了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他多了解这个女人。她醒来的模样，她睡着的模样，她装睡的模样……陆川全都清清楚楚。 她能骗得了阿姨，但是却骗不过陆川。 “麻烦您先去做点儿饭吧，我看着她。”陆川见郑安安这样，转头朝着阿姨轻声道。 他想了想，特意叮嘱道：“清淡一点儿，安安这几天应该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应该接受不了太重口的食物。” 阿姨应了一声，转身去做饭。门又被虚虚的带上了。 卧室里没有开顶灯，阿姨为了照明只开了书桌上的台灯。满天星好巧不巧的就放在灯前。那灯光透过星星点点的花束，在墙上投下了斑斓的影子。星星点点的，让房间里一时之间看起来有几分的梦幻。 “安安，起来动一动吧，说了一天了。”等阿姨出去之后，陆川在郑安安身边的床沿下坐了下来，他温柔的理了理郑安安散乱的头发，轻声说道。 郑安安没有动，但是能够感受到她的呼吸很明显就乱了。 陆川的眼神看起来特别悲伤，他小心翼翼的去碰郑安安放在被子外面的手，看她没有明显的抗拒和不适，才敢轻轻覆盖在上面。 他的手掌比郑安安的大好多，轻而易举的就将她的手给包裹住了。 在温暖的被窝里呆了一整天，郑安安的手终于不再是昨天那样冰冰凉的触感。 陆川缓缓的收紧了手：“安安……” 男人的声音带着颤，喊她的时候像是一只被遗弃了的小狗一样。 “你有什么都可以说。”陆川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不可控制的越来越抖，一滴泪珠“吧嗒”一下就掉了出来。在床单上砸出一朵小小的水花。 “不要分开，也不要想不开，好不好……” 陆川的的声音单单是听着就觉得可怜巴巴的厉害。带着一点祈求，和在外面的时候很不一样。 郑安安的眼睫毛颤了颤。眼泪从紧闭的眼睛里偷偷溜出来，完全不顾主人的意愿。 这一下，郑安安算是知道，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那一束淡蓝色的满天星。橙黄色的暖光灯为花束镀上了一层光，远远看去，漂亮的不可思议。 “我买了你最喜欢的花。要不要起来看看？”陆川见郑安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满天星上，连忙站了起来想要过去拿给她看。 “不喜欢了。” 郑安安躺着，一天没有说过话，开口的声音沙哑粗砺，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 她的声音很轻。 却轻而易举的给陆川的动作按下了定格键。 “不喜欢……不喜欢花，还是……”陆川转过身，看着郑安安。 她双目里失去了神采，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躺在床上。陆川抿了抿唇将话说完：“还是不喜欢我了？” “都不喜欢了。” 郑安安的语气很轻，声音也很轻，但是简短的每一句都像是一个强有力的暴击一样，狠狠捶打着陆川的心脏。 “怎么能突然就不喜欢了呢？” 陆川急急地问道。 郑安安说道：“嗯。” 她好像一只紧闭的蚌壳一样，油盐不进。 陆川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滚的情绪压了下去，说道：“那等你的身体稍微好一点儿了，我们再分开，好不好？” 郑安安没说话。 阿姨适时的过来敲门，打破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气氛。 陆川接过了粥，本来是想喂她的，但是看到郑安安抗拒的模样之后，抿了抿唇，轻轻将碗放到了床头柜，说道：“吃点儿东西吧。阿姨做了玉米粥，还有灌汤包，好歹吃一点儿好不好？别得，我们吃完饭再说，好不好？” 他本来以为郑安安不会配合。 但是没想到她沉默了几秒之后，居然支起了身子，主动捧起了碗。 “好。” 她轻声应道。 第五十六章 入梦 郑安安吃饭的时候很文雅，小口小口的，甚至连汤匙都不会和碗壁碰撞出太大的声音。她埋头喝完了那一碗粥，然后将碗轻轻的放在床头柜的托盘上。 “呃……吃饱了吗？要不要在吃一些？厨房里还有，阿姨做了……” “不用了。”郑安安抿了下唇，出声打断了陆川的话，她垂眸轻声道：“我吃饱了。你去吃饭吧。” 陆川有些紧张的看着她，被打断了话也不恼，也只是轻言细语的继续问道：“那，安安我们，谈一谈好不好？” 第75章 郑安安又不说话了。 她转头对上了陆川满怀期待的双眼，又飞快的错开了眼睛，说道：“我累了陆川。我想睡觉。” 她总是抗拒和陆川的谈话，沉默或者强硬的转移话题。 “我陪你在屋里走一走吧。你睡了一天了。”陆川默了一会儿，声音更小了些：“总躺着，对身体不好。安安。” 郑安安没说话。无声的拒绝着陆川的提议。 陆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郑安安以前从来不这样。 “那，你再休息一会儿。我让阿姨进来陪你。”陆川说着端着托盘起身离开了。他转身，郑安安便立刻看向他了，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背影，眼里宛如铺了一地碎钻，闪烁着盈盈泪光。 她看着陆川开门出去。 卧室的门没关，能够看到外面的一角，也能够看到陆川将餐盘放在桌子上然后阿姨说了什么。 郑安安忽然坐起身，掀开了被子，赤着脚下了床。 她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的。 白苏附在满天星上的那抹神识原本孩还在懒洋洋的看热闹，见郑安安突然悄无声息的下了床，一下警觉起来。 女生那天下午决绝而又干脆的下坠再一次浮现在了白苏的脑海里。他的心脏在那一瞬间跳动特别快，甚至想要大声将陆川喊进来。 可白苏只是一抹灵识，声音再大也没人听得到，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郑安安下床之后朝着桌子走过来。 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然后郑安安将那束蓝色的满天星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她单手抱着，蓝色的细碎花朵隔着雾面纸有些朦胧。她抬手用指尖碰了碰满天星的花瓣，然后俯首深深吸了一口气。 满天星是干花，它的味道相比鲜花其实要淡上很多。 但是郑安安闻得很陶醉。泪珠子滚了出来，然后顺着脸颊滑落砸进了花束里。 她没有像白苏想的那样，拉开窗户寻短见，也没有从桌子的抽屉里翻出来什么尖锐危险的利器。郑安安只是赤着脚抱着花，站在那儿不住的闻，眼泪不声不响连续不断的往下掉。附在花上的白苏感觉都要被泪淹了。 “安安！” 陆川进来的时候，刚还看见郑安安站在桌子边。显然他和白苏想到一处去了，立刻大惊失色，面色惨白，惊恐的瞪大了双眼然后扑过来从后面一把抱住了郑安安。然后握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之大，甚至撞得郑安安慌了两慌。 等到看清楚她手里拿的是什么之后，陆川才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缓缓如出一口气：“对不起……我有点儿，失态了。” 他悻悻的松开了手，然后后退了一点儿，和郑安安拉开了距离。 白苏发现，在陆川突然触碰郑安安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像面对他和白浮舟那样缩瑟。她更习惯陆川的触碰。或者说，她的潜意识里是信任陆川的。 “别担心。”郑安安因为脸上有泪，并不太愿意抬头。她很快的，不着痕迹的，用触碰花瓣的方式做遮掩飞快擦干了眼泪。她说道：“我不会在做什么了。我累了，睡了。” 她说着，放下了花，有躺回到床上。 陆川站在原地似乎有些懊恼，又担心郑安安是不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生气了，几次欲言又止。他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两下，然后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握紧。 “晚安。” 他轻声道。但是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旁边的懒人沙发上。 郑安安的呼吸逐渐变平稳。阿姨过来要帮忙，陆川想了想，摆了摆手让人回去休息了。而他自己就那么坐在那里看着郑安安，不知不觉昏昏欲睡的点着头，忽然身子一歪，彻底卸了力气。睡着了。 白苏的神识从满天星上飘下来，一路飘到了郑安安的床前。她白日里睡了很久，此刻的睡眠很浅。并且一直皱着眉头，看起来睡得并不踏实。 这样可不行。 白苏抬手指尖和她的对上，一朵小小的白花“啵”地一声在她的指尖绽开。幽幽的花香散发出来。 在花香中，郑安安不自觉地陷入了沉眠。而白苏，终于可以翻看她的记忆了。 要足够了解一个人，才能够满足他。 郑安安抗拒与人交流，而白苏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他双手合十，轻声说了句冒犯，然后沉到了郑安安的潜意识里。 人的一声说漫长不够漫长，说短好像有够不上。百年寿命，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事情发生，总归是记不住那么多的。 一些重要的，难忘的，深刻的，就那么断断续续的留了下来。有时候连记忆的主人或许都忘记了它的存在，而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刻，突然发现它其实只是被藏起来了。 藏在郑安安记忆深处的最早的那段记忆很糟糕。 黑漆漆的房间，小小的女孩儿穿着碎花连衣裙，缩在床上的某个角落，努力抱紧了那只似乎能够带给她安全感的玩具大熊。 门“吱呀”一声开了。 有一点儿光透进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 几乎整个人罩住了郑安安。 白苏一开始还有些疑惑，没太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来的人身形高大见状，应该是个成年男性。确切一点儿来讲，他看起来像是一个中年男性。 第76章 这是在郑安安的记忆里，这个人影模糊不清，白苏看不清楚他的脸。 只知道床上的小女孩儿紧紧抱着玩偶熊，害怕到发抖。 等到白苏彻底意识到那个男人在做什么，他甚至有点儿不敢相信，脸一下涨得通红，气得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郑安安那个时候还那么小！ 那双手揉搓着小小的如同团子一样的郑安安，几欲令人作呕。 “滚开！你个混账东西！别碰她！你个死变态！”白苏几乎是一瞬间怒上心头，冲过去试图奋力推开那个中年男人。 然而这是郑安安的记忆。 既然是记忆，那么就代表着这一切是已经发生的事实。不管他再做出什么努力，都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挽回了。 所以白苏的灵识，理所应当的穿过了男人，扑了一个空。 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要阻止他。可是没有用。 那间昏暗无比卧室里，一切按照郑安安当年模糊不清的记忆，一点儿不差的又重演了一遍。 后来白苏知道，那个男人是她的继父。表面上文质彬彬，是一家幼儿辅导机构的书法教师。丝毫看不出来那张斯文的皮囊之下，包裹着那样肮脏的灵魂。 那样昏暗无望的夜晚，在郑安安的记忆里不止是一个。那个时候的她甚至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以为那个禽兽和她做得一场游戏。 只是这场游戏让她很不舒服。 直到两年后，被出差提前归来的母亲撞破，这样的夜晚才算是结束。 那个时候的郑安安已经能够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了。还未完全长开的眉眼就已经美的惊心动魄。 郑安安的母亲大怒。 在郑安安的记忆里，她并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还是在那个漆黑的卧室，紧紧抱着玩偶熊。 她眼里恩爱的爸爸妈妈都变得不再像是平日里的模样，他们赤红着脸，扯着嗓子破口大骂。 东西摔了一地。 妈妈扇了爸爸耳光，然后被爸爸推倒在地。 郑安安终于松开了玩具熊，想要上前阻止这场撕扯和殴打。 耳光和拳头落在身上，很疼。 但是男人色迷心窍也好，或者出于什么其他恶心的想法。他始终没有碰母女俩的脸。 那一场谩骂和撕扯，最后由男人扬出来的一摞照片作为结束。 郑安安不知道那些照片意味着什么。她只在上面看到了她和妈妈的脸。 白苏在一边儿气得跳脚，头顶一朵接着一朵炸开了红艳艳的极具攻击性的花，可是无力改变什么。 半年后，郑安安的母亲提起了离婚。 她带着郑安安远走他乡。 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并没有如愿让男人净身出户，也没有将男人的禽兽行径公之于众。她只是迫切的，要带着郑安安离开那个环境。 那一年母女两个过的都是兵荒马乱。 变成单亲家庭的郑安安变得敏感、自卑、孤僻。尤其害怕与陌生男性交谈，连班上的男同学，她都是尽量避着的。或许那个时候，少女已经明白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她为了降低别人对她的注意。戴厚重的黑框眼睛，留厚重的刘海，故意在脸上点雀斑，一年四季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爱笑。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直到上了大学。 遇到了陆川。 第五十七章 回魂 陆川大她三岁。郑安安上大学那一年，他正好大四。当时他画图画得头晕目眩，连续熬了几个大夜看人都有点儿重影。一头莽莽撞撞就砸进了郑安安的怀里。 把小姑娘吓坏了，惨白着脸僵在原地直打哆嗦。 陆川还以为她是突发什么恶疾，着急忙慌给人扛到校医室了。 后来死皮赖脸的给郑安安送水送饭送药，殷勤的不得了。他当时的说辞是补偿那天的莽撞和冒犯。连续一年的时间，郑安安的心房还真被他缓慢的磨出了一条缝隙。 这么多年来，郑安安始终渴望着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像其他的女孩儿一样无忧无虑，自信又从容的和异性接触，可以毫无芥蒂的和喜欢的人拥抱牵手。 可是她做不到。 多少次午夜梦回，那个昏暗的小房间和巨大的玩偶熊都会闯入她的梦里。她接受不了异性的注视，因为那个男人曾经会在母亲看不到的角落里，用令人作呕的眼神看她。 她也受不了逢年过节，情侣之间相护赠送的玫瑰花。那花儿曾经那个男人悄悄的送过她，最后糜烂的，枯萎。 坏掉了的花味道真的很难闻。所以她不喜欢任何湿哒哒的，会腐败的花朵。 她那么怪异，怪异到与这个充满阳光和欢笑的大学城格格不入。她被困在了那个阴暗的房间里，即便母亲带着她逃离那个环境，可是房间的暗永远笼罩在她心里。 陆川就那样莽莽闯了进来。带着郑安安踏出了房间，成为了她和外面光芒万丈之间的联系。 他浪漫而热烈，生活态度积极，对未来充满了向往。即便是熬夜刚刚敢完设计稿，也能够扬起一个阳光充满能量的微笑。 他看郑安安的眼神里干净得如同清凌凌的月光。 他第一次送郑安安花的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所以他没送玫瑰。 误打误撞的，一束小小的干花，蓝盈盈的满天星避开了郑安安所有的雷点。 第77章 那捧花在郑安安的书桌上停留了好久好久。还是原本的模样，没有变得蔫巴巴的，也没有散发出腐烂的难闻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它始终都是郑安安喜欢的模样。 他始终都是郑安安喜欢的模样。 后来郑安安渐渐变得没有那么排斥陆川的靠近，甚至可以和他平静的进行交流。他们一起去游乐园，一起去博物馆，一起去逛展，一起去公园野餐…… 陆川渐渐从郑安安口中打听出了一些关于她的爱好，零星的，只言片语。但是足够让他距离喜欢的姑娘更进一步。 所以陆川表白那一天，没送郑安安玫瑰，而是一束做成了永生花的大朵粉色绣球，被洁白的满天星所簇拥。花束最上方是一条陆川亲手设计的项链。 那是他的第一个完完整整出自自己之手的作品。也是他的毕业设计。 一年前，陆川因为这条项链撞到了郑安安的怀里，一年后他将这条项链亲手送给了他喜欢的姑娘。 后面陆川时不时也会送她花束，有时候是水果糖葫芦的花束，有时候是他亲手折的纸艺花束，有时候是棒棒糖或者巧克力。 节日的花束他从来没有拉下，没有一束是鲜花，样样别出心裁，样样精致好看。郑安安也是从陆川身上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有这么多表达方式。 陆川是一个浪漫到极致的人。 他注重生活中的每一个小惊喜，也看重每一个小细节。 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秋天，别人收到了秋天的第一杯奶茶。而郑安安拿到手的，是陆川亲手雕刻的银杏叶书签。 彼时陆川的身价已经随着他多件作品的获奖而水涨船高。 逐渐冠上了新锐设计师的名号，在网络的运营之下，他经手的东西都能买上个好价钱。然而和郑安安在一起之后，陆川经常不要钱似的往她手里送一些他亲手做的小玩意儿。 郑安安不喜欢戒指。陆川就设计了嵌合式的情侣项链。郑安安没有勇气戴首饰出去，不敢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陆川带着她一步一步逐渐脱敏。先是在衣服上加一些小点缀，脱下了万年不变的运动风套装，矫正郑安安含胸驼背的站姿和走姿，带着她逐渐融入人群。 陆川带她去学防身术和小擒拿，教她怎么能够保护好自己，带着她锻炼身体，当年那个孱弱的小女孩儿几乎不复存在。 陆川用了整整三年多，让郑安安逐渐变成了一个普通女孩儿，变成了一个大街小巷上随处可见的“正常人”。 她应该是很喜欢陆川的。 或者是说，她应该是很爱陆川的。 虽然郑安安从来没有这么表达过。但是白苏感受着她的记忆和情绪，走马观灯之中犹能感受到那种强烈的悸动。 又或许，喜欢和爱都不够准确。 陆川比郑安安的生命更重要。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白苏不明白。 就算说陆川是郑安安的神明都不为过。 为什么会想要分开呢？ 她放弃了陆川，同时准备结束自己的一声。逐渐好转而步入正规的人生，是迎来了怎样的打击？ 白苏猜测不到。 他对人类的了解远远不够。不论是爱与希望，或者是恶与罪孽。 时隔多年，当郑安安逐渐忘记童年的那场噩梦，开始准备迎接剩下的三分之二的人生时。那个男人又拿着照片找上门来。 男人几乎已经变成了郑安安不认识的模样。 “你觉得你那个男朋友知道你有这样的过往，他还会要你吗？”男人的面容已见明显的苍老。 他们分开之后，男人因为一次教学事故被开除，而后又染上了赌瘾，房和车渐渐都被他输了出去。穷困潦倒之际，他又想到了当年那对母女。他当时留了一手，离婚协商时，并没有将所有的照片都交出去。 几张泛黄的旧照片，毁了郑安安前二十年的人生。 郑安安垂放在膝盖上的猛然收紧，男人就知道他来着了。 郑安安在乎。 她怎么能不在乎。 那是陆川啊。 “给我五十万。我把照片给你。随便你处理。”男人敲了敲桌子，充满算计和精光的面容无比刺眼：“这回我可没备份，你要是同意，就来这个地方找我。这是我工作的地方。要是那天我没看见你……” 男人的笑容几乎让郑安安遍体生寒。 她想都不想，第一反应就是绝对绝对不能够让陆川知道。她不能够……失去陆川。 她戴着棒球帽如约而至。 地点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夜总会。郑安安性格有缺陷，但不是傻子。她能够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在那样拧巴的青春考上一所顶尖的大学，足以说明她的优秀。 口袋里除了一张有五十万余额的银行卡，还有一些操作便利的工具。并且在她来之前，已经设置了定时报警。 钱郑安安没打算真的给男人。等拿到照片之后，她可以立马将卡冻结，阻止男人划走上面的资金。 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深吸了一口气踏进了房间。 男人根本不在那里。等待她的，是男人的债主。他和那些人说自己有一个美丽的女儿，用郑安安去抵消那些债务。 他根本不要那五十万。只不过是一个幌子。 第78章 白苏在旁边急得要命，恨不得拉着郑安安就跑。可是他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 郑安安瘦瘦小小的，根本抵抗不过。但是她记得陆川教他的东西。在一些力量悬殊的时候，有一些一击必胜的小技巧。可以为她提供一瞬间的机会。 她拼了命的跑出来，却在看到男人发来的信息后，失去了所有的求生意志。 照片被寄到了陆川的公司。 除了泛黄的老照片，还有一个段刚刚夜总会里，模糊不清暧昧无比的录像。 不是这样的。 她要怎么告诉陆川，不是这样的…… 梦境开始出现了剧烈的动荡。郑安安要醒了。 白苏怒火中烧，他在逐渐崩溃的梦境里，拼尽全力，开出了一地的满天星。纯白的花朵包围了郑安安。她永远是那个干净纯洁的小姑娘。她永远配得上陆川。 梦境陷入了一片黑暗。 郑安安醒了。 白苏的灵识在过度透支之后，被搅得七零八碎没有办法在维持，忽而消散，钻回到了他原本的身体里。所以他并不知道，郑安安在陆川的怀里崩溃大哭，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呼！”白苏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短时间内情绪大起大落，他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白苏？” 他急喘着，忽然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白浮舟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像是撸猫一样顺着。另外一只手搭在他的后颈处，缓缓揉捏。 “已经回来了，好了好了，没事了。” 白浮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着急问他，而是一下一下捏着他的后颈，安抚着白苏动荡的情绪。 白苏在他怀里慢慢放松紧绷的脊背。抬眼的时候，透过的窗帘的缝隙忽然注意到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你怎么在这儿？你昨天睡在这里吗？”白苏眨了下眼睛，看起来有些无辜。他问的好真诚。 第五十八章 求助 他感觉抱着他的白浮舟突然僵硬了一下，然后缓缓松开了圈着他的手臂。 白苏一着急，话出口前手臂已经缠上了白浮舟的腰：“再抱一会儿！再，抱一会儿。我还没缓过来。” 小神仙说着，低下头将脸埋在白浮舟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 嗯，是他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 好闻。 他顾不上再纠结天亮没亮的事情，也顾不上纠结白浮舟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床旁边。 暖烘烘的怀抱特别解压。 白苏赖在白浮舟的怀里，舒服的眯上了眼睛，嘴角不自觉地就挂上了一丝笑容。他手指收紧轻轻握住他背上的衣料，拽了拽，小声提着要求：“能不能再抱紧一点儿？” 白浮舟的胳膊勒上了他的腰。 用力一勾，白苏连人带被子被往前捞了一大截，严丝合缝的紧贴着白浮舟的胸膛。然后他的手臂没有拿开，依然紧紧勒着他的腰。 白苏像是一个小朋友在赖床一样，缩在白浮舟的怀里不想动弹。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外面的天色已经褪去了那一层灰蒙蒙的雾，变得大亮。 白苏一宿没休息，被抱着的感觉实在安心，他昏昏的，差点儿睡着了。 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有点儿晃眼。白苏被晃醒了。 他眨了眨眼睛，轻声问白浮舟：“你是不是一宿都守在这里啊？” 白浮舟的声音有些紧巴巴的干，他揉了揉白苏的头发，手法娴熟的像是在揉白团子的狗头一样。 “休息了一会儿。你睡的时候我也在睡。” 他有些欲言又止，听起来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环着白苏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怎么样？” 白苏自然听出来他有什么东西没有说完，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郑安安的事情似乎更为急迫和重要一些。 白苏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白浮舟。 “我觉得郑安安之所以会赶在陆川刚刚回来这一天分手然后自杀。应该是接受不了陆川看到那些照片的后果。她接受不了陆川不爱她。也接受不了陆川露出哪怕一点点嫌弃的表情。她已经给自己预设了结果。显然这个结果比放弃生命还让她接受不了。白浮舟，报警吧，这件事情我觉得需要警察来介入干预。” 白苏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从郑安安的回忆里出来之后，他好像变得成熟了许多。以前身上那种不谙世事的孩子气和少年气淡了。 “我觉得，应该问一问郑安安本人和陆川的想法，游说他们去报警最为合适。我们没有证据。而且没有办法解释，我们是如何知道这些的。”白浮舟说道。 这确实是个难题。 白苏愁眉苦脸的有些泄气。 他抱着被子，默了一会儿，问道：“那如果，陆川真的因为这件事情，决定放弃郑安安呢？” “不会的。”白浮舟摇摇头，倒是很果断的拒绝了白苏的猜想。 “为什么？” 就连郑安安都没有这样的自信，为什么白浮舟这样的笃定。 白浮舟笑道：“因为他真的喜欢那个人。如果知道了这些，只会觉得心疼。这件事情里，郑安安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她没错，也不应该被指责吗。而且从陆川的言谈举止能够看出来，他不会的。好了，你先起床洗漱一下，我去准备早点。” 第79章 说着，白浮舟抬手将他乱糟糟的头发往下压了压，然后转身去了厨房。 白苏一边刷着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喜欢一个人……倒地是什么样的呢？ “白苏！收拾好了没有？” 客厅里传来白浮舟的声音，白苏连忙吐掉了嘴里的白沫，说道：“马上就好啦！” 他飞快的掬了捧水，搓了搓脸，然后随意擦干，急匆匆的走向了餐厅。 餐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一碟拍黄瓜，一碟萝卜条。 “给，不够的话，锅里还有一些。”白浮舟布置好碗筷，他抬头看了眼白苏，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没有好好洗脸？” “啊？”白苏连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以为有什么脏东西没洗干净，他说道：“没，没啊，洗了的……” 他心虚，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拉开凳子低着头准备吃早点。 白浮舟叹了口气，拉着人去了卫生间，重新放热水然后挤了洗面奶在白苏的手心。 “脸都搓红了。没用洗面奶生搓的吧？洗完也没涂水乳是不是？” 白苏低头呼噜呼噜的洗脸，挤眉弄眼地接过了白浮舟手里的洗脸巾。 “这不是赶时间吗。”白苏小声嘀咕道，为自己辩解着。 “再赶也不差你洗个脸的功夫。”白浮舟看着他自觉地比起了眼睛扬起了脸，任命的帮他涂着水乳，“你脸嫩，得注意着点儿。养花儿还得施肥浇水驱虫呢，更何况养你这个小神仙。别细皮嫩肉的回头让我养两年给养糙了。” 白苏听他说到两年的时候，忽然睁眼定定看着他。 他们之间好像是只有一年之约。白浮舟说这个话，是准备之后一直养着他了嘛？不知道为什么，白苏心跳好像快乐一点儿，心情也莫名其妙的好了一些。 他抬眸亮晶晶的，眼神和白团子很相似。 白浮舟的动作一顿，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收了声不再说话，转而低头专心的涂着水乳。 可是白苏一直眼巴巴的看着他，执着的有些可爱。 “好了。” 白浮舟没忍住，捏了捏白苏脸颊上软乎乎的肉。 是养胖了些。 白浮舟什么都不说，可是白苏却忍不住了，他缠着白浮舟，兴冲冲的问他：“白浮舟，白浮舟，你打算让我在这里住多久？” “……你可以住到你不想住了为止。”白浮舟擦了手，漫不经心的说道，连看都不看白苏。实际上紧张得要命，直视着洗手间的梳妆镜，仔细观察着镜子里白苏的每一个小反应。 “那，那我要是，一直不走呢？”白苏没有发现他在偷看，只是闻言笑眯眯凑了过去，好不要脸的问道。 白浮舟戳了下他的脑门，说道：“那就一直住着。赶紧吃饭了。一会儿馄饨坨了不好吃。”说着转身离开了卫生间。逃似的，背影还有点儿狼狈。 这些白苏都没看出来。 他美滋滋跟到了餐厅，风卷残云似的打扫着桌上的吃食。把神识分出去这种事儿，还真是费神费力。白苏感觉今天早上的他格外的饿。 “唔！”他吃着，忽然灵光一下，突然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白浮舟。 腮帮子还鼓鼓的。 “怎么了！噎住了？”白浮舟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筷勺。 “唔……”白苏连连摆手，喝了两口汤把嘴巴里的东西顺下去，“呼，没，我突然想到了我们可以去找宋陵游。她好像还挺关心这件事情的。而且她不是那个什么民，民……” “民间异闻调查局”白浮舟提醒道。 “对对，那也是半个警方吧。他们去沟通调查应该会更简单一些。得把那帮禽兽抓起来！猥亵幼女的，还有赌博放贷！都该抓起来好好教育！缺大德，将来是要下地狱的，严重了说不定判官会判他们来世轮回入了畜生道！”白苏忿忿的说道。 “宋陵游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白浮舟说道，“不过陆川公司的照片也需要处理一下。如果陆川拿到了还好。被其他人看到了，对于郑安安应该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她现在已经很脆弱了，经受不起什么刺激。这件事情尽快解决得好！” 白苏跟着点头，他想了想说道：“那我们兵分两路！，我去找宋陵游，你和陆川更熟悉一点，去解决他公司的照片问题。” “好。注意安全，有事儿打我电话。” 联系宋陵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这几次都是宋陵游自己主动找上了白苏，实际上白苏根本查不到她口中那个所谓的民异局到底在哪里。网上甚至没有关于民异局的信息，更别说是联系方式。 后来还是去万神协会拜托陈墨帮的忙。 今天的宋陵游束了一个高马尾，来见白苏的时候还在打着电话，看起来业务繁忙的样子。 “说吧。你最好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宋陵游和电话那头又扯皮了几句，才满脸疲惫的挂断了电话，然后看着白苏说道。 “奶茶。”白苏乖乖巧巧的把手里的布丁奶茶递了过去。 宋陵游挑眉，毫不客气的打开喝了一口。香甜的味道让她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说吧，抓紧时间。” 白苏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问道：“郑安安的事情，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说了保密。”宋陵游一听，当即放下奶茶准备离开。 第80章 “哎哎不是。”白苏连忙去拦，“她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侵害，需要你们，不是需要警方的帮助。你们民异局不就是干这个的吗？要帮忙呀！” 宋陵游抱臂，打量着白苏，眯了眯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 第五十九章 神明“编制” “你是说，你入梦了？”宋陵游食指和拇指捏着奶茶的杯沿，漫不经心的晃来晃去。她听完之后默了默，盯着白苏问道。 相比郑安安的情况，她似乎更关心这个问题。 白苏没觉得有什么，不疑心其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嗯。” “你去协会了吗？”她掏出来手机，将奶茶随手放在身边的台子上。 白苏点头说道：“去了，见了陈墨。不过身份凭证还没办理。不是，我们现在在说郑安安的事情！这很严肃的，你不要转移话题。” “陈墨说，他没有查到你入会之后，他没有查到你的神籍。”宋陵游对于他的急迫充耳不闻，抬起头来审视着白苏，“你知道吗？只有名姓具在的正神，才能够入梦。散仙是做不到的。散仙入凡人的梦，是要吃因果劫的。” 这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东西。 他生得懵懂，有意识之后了没有遇到过一个同类的神明。化形之后见到的第一个就是白浮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凡人。 什么正神，什么散仙，什么因果劫，他统统没有听说过。 相比之下，他很不像是一个神仙。 “那是，什么？”白苏有些担心。他身上已经背了一个和白浮舟的契约，再多了，可受不住了。他连连摆手，认真解释道：“我没坏心思，我就是担心。陆川希望我们能够帮忙，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我就是看了看，什么都没做。” 他的反应让宋陵游的表情更疑惑了些。 白苏脸上的懵懂和担心不似作伪，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些。 “你放心，你身上没有因果劫的痕迹。”宋陵游一脸复杂的看着他说道。 白苏立刻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他还是没有意识到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这说明你不是散仙。”宋陵游说道。 白苏问道：“那，我是什么？正神？不可能，我没有名号的，我就是草木之灵凝聚成的散仙啊！没名没号，怎么可能是正神。白苏还是白浮舟给我起的名字呢。” 是啊，怎么可能。 正神的话，万神协会怎么可能会查不到他的神籍呢。况且白苏身上种种，与正神根本搭不上边儿。夏局也见过他，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这事儿容后再议吧。你刚才和我说那几个人，我已经找人查了那家夜总会的监控。”宋陵游捏起奶茶，三两口就将里面甜滋滋的液体吸了个干净，随手将空桶投掷到了一边儿不远处的垃圾桶里，转身准备要走。 “对了，你以后可不要轻易入梦。神明助人，是要讲求方式方法的，要遵循人类建立起来的秩序。如果乱用神力，岂不乱了套？严重的话，身上背上因果劫，几辈子都还不清。”宋陵游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提醒他，“而且，小姑娘这事儿，不要再和不相干的人提起了。对她不好。帮忙的前提是要尊重当时人的意愿。小菜鸟。不然小心好心办坏事。” 她说完这些话，转身就走，也没管白苏听没听进去。 “我没有告诉很多人！我……对不起，我第一次做这些，还不太熟练。”白苏立刻追了上去。很自然的就跟在了宋陵游身后。 见她拉开车门，飞快并且熟练的钻到了副驾驶。 宋陵游一头雾水的看着已经系好了安全乖乖坐在那里等着的白苏，脸上写满了问号：“大哥我说要和你一起走了吗？你这么，自来熟吗？”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可比我自来熟多了。” 所以谁也别说谁。 白苏转头，大眼睛看着她，真诚极了。 他兴致勃勃的调整着安全带，问道：“我们去哪儿？” “看他们逮人。”宋陵游翻了个白眼，然后无奈的笑了下发动了车子，“民异局不参加正常案件的行动。” 白苏又转头看她。 眼睛里写满了清澈的愚蠢。 好，没懂。宋陵游一下就看明白了。 她歪头，说道：“首先，民异局的全称，民间异闻调查局。调查、调查的呢，重在查，不管行动。只有在少数案件涉及到一些非人力的牛鬼蛇神，民异局才会出手。但是现在的案件大多数是人为。这朗朗乾坤的，那些小玩意儿就少了。” 白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反正他已经上了车，宋陵游一开口，那个话匣子打开了就有一点儿关不上了。她絮絮叨叨的不肯放过白苏：“所以啊，在一个地方就按一个地方的规矩办事儿。以后要用神力做什么前，先问问呢。万神协会那老些人。就说不能和普通人类搭档呢。不靠谱，而且什么事儿他也不知道，根本提醒不了你。” 这个普通人说得是谁，不言而喻。 白苏是听不了一点儿白浮舟的不好，他当即就气鼓鼓的反驳道：“白浮舟很好啊！他很照顾我。如果不是他我不一定能变成人呢！” 宋陵游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白苏还这么护犊子。余光瞥到了他握着安全带的手，手指纤长。忽然就想到了那天恍惚看见的，他和白浮舟小指上纠缠不清的红绳。 第81章 “你喜欢他。” 宋陵游说道。 “……”白苏没说话，脸一下变得爆红，他眨巴了下眼睛，小声道：“是吧。他们人类管这种心情叫喜欢。” 暗暗抬手按了下自己的心脏。 有力的跳动震得掌心发麻。 是喜欢的吧。 宋陵游只看一眼，就明白了，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自己悟吧。” 宋陵游的车没开进去，而是停到了夜总会对面的一家饭店门口，也没有下车的打算，反而是调了座椅，懒洋洋的往背后一靠，反手将平板抽了过来，然后不知道在看什么。 “不下去吗？”白苏问道。 宋陵游往脖子上套了个u型枕，说道：“着什么急。忘记刚刚和你说得了？” 只调查，不行动。 白苏“哦”了一声，看起来似懂非懂的。 手机“嗡”地震了一下，是白浮舟来得消息，问他进行的顺利吗？ 白苏将情况如实告诉了白浮舟，突然发现宋陵游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平板凑了过来，她问道：“哟，对呢？问问他和陆川说了没。” “你怎么偷看别人聊天啊！”白苏一边打字问白浮舟，一边谴责宋陵游。 “我没偷看啊，光明正大的。”宋陵游耸耸肩，理直气壮的说道。 白苏不可思议的瞪她，满目谴责。 “手机响了，回你了。”宋陵游指了指，故意说道。 白苏连忙低头去回白浮舟的信息。 宋陵游咂舌，心里只觉得白苏刚刚说得对，白浮舟是个好人。这孩子不谙世事的样子，要是没遇到个好人，裤衩子早就被忽悠得不剩了。 白苏说道：“他说还没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不过照片拿到了，没有打开呢，白浮舟只给他打了预防针，说照片和郑安安有关。” “先不要说。等这边的结果。”宋陵游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情，如果可以，还是让陆川和郑安安两个人交流比较好。” “为什么？”白苏问道。 “感情问题，只有当事人才能够真正的体会。”宋陵游张嘴想要给白苏解释，但是措了下辞，看着白苏那张天真到愚蠢的脸，突然就有些说不出话了。她一拍大腿说道：“哎呀，听我的。我是月老，我比你懂。” “哦哦。”白苏差点儿忘了宋陵游是月老的事情。 坐在车里有些无聊，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小声问道：“那你一定很懂感情问题吧？” 宋陵游轻咳了一下，说道：“略懂。” “那……” “停！” 宋陵游提前大声打断了白苏的话，在他不解的目光里，宋陵游解释道：“天机不可泄露。上一任月老就是因为在撮合别人的时候说漏了天机，才被卸任的。人各有命，提前知道了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上……一任？” “是啊。月老其实，是个职位。要知道神仙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有损耗的。千万年怎么可能一直是那一批老神仙呢。这神来神往的。你所熟悉的那些岗位，其实现在不一定有神明在任。比如说春神就一直是个空岗，那个岗位讲究感受天地万物之灵，很多神明干不了。还有太阴星君现在也是空岗。愿意上夜班的本来就不多，现在嫦娥名气更大一些，自然就更得青睐。”宋陵游解释道。 白苏感觉自己好像是第一天做神仙，整个人认知都被刷新了。 他其实对于神明了解也不多，都是跟着人类的书在看，头一次听说这还是一神一岗制。 “那你们，是考试吗？”白苏问道。就像是人类求职需要通过各种考试，什么公务员事业编之类，才能够获得对应岗位。 宋陵游摇摇头说道：“这个讲究机缘。有些神明本就为了那个岗位而生。然而大部分神明只能一直当一个散仙。毕竟岗位就那么多，合缘的更少。而且大多数人神明的岗位现在已经快被人遗忘的差不多了。” 宋陵游看着窗外，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第六十章 不要和神仙打架 他们在外面等了很长时间，一直不见夜总会里传出什么动静。白苏伸着脖子拼命朝那边张望着，企图看得更清楚一点。 宋陵游驾驶位上昏昏欲睡的打瞌睡，一转头见白苏半个头已经探出窗外了，便伸手在他奸商拍了一下。 白苏毫无防备，让吓得不轻，一句国粹差点儿脱口而出。 “你干嘛？”白苏回头瞪她。 宋陵游不慌不忙的伸了个拦腰，说道：“你直接去他们面前盯着看得了呗。” “那不好，会打扰他们行动的吧。”白苏甚至没有听出宋陵游话语间的嘲讽，真真正正的担忧道。 宋陵游扶额，不知道是该说他单纯，还是简单的蠢。她一挥手指着这一条道上停着的车辆问白苏：“你瞅瞅这一道上，有人在车里这么探头探脑的吗？” 白苏摇头，他又不是真的傻子，宋陵游这么一提点，他自己也明白过来刚才的举动过于打眼儿，招摇到让人一眼就能够注意到。 他坐了回去，默默升上了车窗。 “你直接这么看，比你肉眼清楚。”宋陵游两手往后脑勺下一枕，以一种极惬意的姿态仰躺着。 白苏愣愣的眨了下眼睛，然后抬手往自己的后脑勺上一放，有样学样的躺了下去。 第82章 “这也看不见啊。” 白苏嘟囔道。 宋陵游是真的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说道：“你真可爱。” 白苏脸色怪异看着她，他总觉得宋陵游实际上想说的是你真傻逼。 “把神识放出去，五感附着，能够起到放大的功效。知道……千里眼和顺风耳吗？差不多的效果。”宋陵游解释道，说完也不忘嘲讽白苏一句，“你怎么当神仙的，怎么什么都不会？” 白苏不服气的瘪了瘪嘴，小声道：“我刚刚变成修成人形也不过几个月。谁生下来就什么都会啊。” 宋陵游笑眯眯的看着他，那模样跟看幼儿园小朋友差不多，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慈爱？ 这笑容维持了两秒，就被她耳机上闪烁了一下的蓝光打断了。 那边儿不知道响起了稀稀拉拉的什么声音，宋陵游的表情一下变得非常可怕。她“啧”了一声，然后拉开了车门，飞快的下了车。 “在车里待着别乱跑。”这是宋陵游最后留下的话，然后她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白苏趴在车窗上看着她的背影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没来得及。 是出什么事了？ 紧接着白浮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白苏，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刚刚宋陵游突然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白苏答道。 他这一次没伸出头去，只是隔着车窗玻璃向外张望，一个人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从另外一边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两盒饭菜，看起来是出来买饭的。 白苏没放在心上，继续和白浮舟讲电话：“你那边怎么样了？” “照片没藏住，发到了陆川的手机上。不知道有没有发给过别人。”白浮舟的声音不善，隔着电话听起来有点儿凶。 车外那个鸭舌帽好巧不巧从白苏这一侧的车窗路过，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白苏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有些眼熟。 白苏一瞬间怔住了，脑海里画面飞快闪回，几乎是瞬间他就想起了曾经在郑安安的回忆看到过这样的一张侧脸。 男人的嘴角有一颗痣。 他不可能记错。 那天在夜总会欺负郑安安的人。怎么会在这儿？他朝着与夜总会相反的方向大步流星。现在这个情况…… “白苏？白苏你在听吗？怎么了？” 手机那一端的白浮舟通过白苏过于长的沉默察觉到了异常。 “白浮舟，他们好像漏掉了一个人。”白苏朝着男人来时方向张望着，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眼看着对方似乎就要走远了。 “什么？” 白苏犹豫着握上了车门把手，紧盯着男人的背影。 “我，我没时间和你解释了。告诉宋陵游，他们漏了一个人。” 如果他再继续犹豫下去，人真的就走远了。 深夜的海市被灯火所填充，但仍旧有照顾不到的角落。眼看着男人就要拐进一条昏暗的小巷，白苏不再多犹豫，抽出来一只一次性口罩戴上，拉开车门跟了上去。 “喂！白苏！你在听吗？”白浮舟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大声喊着白苏的名字。 白苏反手暗了静音，快步追上了男人。 郑安安的照片已经发到了陆川的手机上，不知道下一步他们会将这些照片怎么处理。发给更多的人，还是拿去勒索敲诈。 但是毋庸置疑的，郑安安现在的精神状态经不起刺激了。如果这些照片再被大肆传播，她脑子里最后一根脆弱的弦可能就真断了。 所以这个人不能跑掉！ 他好歹是一个神仙。 白苏双手插兜，快步跟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运动的原因，他心跳得飞快，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口罩的内壁逐渐凝结出了一层小水珠，湿漉漉的并不舒服。 男人拐进了小巷，白苏慌忙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在昏暗中依稀能够看到男人的背影。 还好没有跟丢。 白苏松了口气，稍稍放缓了脚步，让自己的盯梢显得不那么明显。 这小巷不知道怎么搞得，七拐八拐，搞得人头昏脑胀。白苏跟了一段路之后，有一点儿迷失方向，觉得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好像没什么区别。 前面的男人忽然拐了弯，白苏心底一惊，着急忙慌的就追了上去。 空了！ 他往前走两步，前面是个三叉路口。 男人察觉到他在跟踪，甩开了。 白苏有些焦急的环顾一圈，想着宋陵游之前说得千里眼和顺风耳，沉心静气，缓缓尝试着将灵识放出去。 后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和一声轻蔑的笑。 白苏连忙回头，发现男人不知道什么出现在了他身后，正吊儿郎当的打量着他。 “新手？这么菜？”他的声音很粗。 确确实实就是郑安安记忆里的那个声音。 口罩遮住了白苏的脸。他不说话，只是冷冰冰的盯着男人看。 说真的，和人正面对峙的时候他反倒没有那么怕了。白苏真正担心的，是将人跟丢了。 白苏不声不响，就直勾勾盯着他看。 男人皱了皱眉，抬手往低压了下鸭舌帽：“你不是条子。” 白苏还是只看，不说话。 男人又“啧”了声，极其烦躁的说道：“这个眼神可真他妈让人讨厌。” 第83章 话音未落，突然从后腰抽出一把刀冲了上来。 直奔白苏的咽喉。 被白苏“啪唧”一下，轻而易举的控制住了手腕。他不说话，只是冷冷盯着男人的眼睛和他对视。 冷森森的眼瞳似乎氤氲着一丝缭绕的绿气。他的手指猛然收紧。 然后。 突然转身一个利落的过肩摔。他头上带着的棒球帽“咻”地一下飞了出去，在空中留下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没有任何技巧。单纯的力量。 白苏那小身板看着瘦瘦小小没什么力气，白浮舟也一直不让他做什么重活累活，所以一直没人发现，白苏全力爆发的时候，力气大得惊人。 孩子单纯弱小，但是孩子劲儿大。 男人被抡圆了掼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感觉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了，半天没缓过神。 白苏就单手握着他的手腕，防止人逃跑，然后不声不响的低头静静注视着他。 男人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妈的人呢！”男人从牙缝里挤出来咬牙切齿的几个字。 ？ 白苏一惊，看着原本空落落的巷子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又钻出来几个大汉。 “弄死他，就当送那帮条子的一个礼物了。”男人恶狠狠的说道。 白苏低头，睁圆了眼睛，像一只小鹿一样。 他满眼震惊。 这男的手腕子还在他手里呢！为什么能够厚颜无耻说出这样的话。好像刚刚被扔在地上的人是白苏一样。 是不是有点儿分不清大小王了呢？ 白苏不言语，抬脚踩住了男人的背，然后手微微用力将男人的胳膊往后折了折。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果不其然，男人立刻发出了一声闷哼。大概是怕引来人，他并不敢放声才叫。 “上啊！” 声音都是牙缝里挤出来的，还嘴硬。 白苏抬眼看向冲过来的几个人，尽管已经努力让自己看着威严了，亮晶晶的眼睛仍旧有些个纯良。 他单手控制住棒球帽，然后握出一个揍向他的拳头，随手丢了出去，丢垃圾似的。然后同时一脚蹬飞了一个。 可惜双拳难敌四手。这一刻白苏突然意识到电视机里演得不全是真的。因为主角一对多的时候，那些都是一个接一个上的！ 怎么换他就是同时来啊！ 白苏打架纯靠蛮力，一点儿技巧没有，躲是躲不开的。 就在拳头落在身上的那一秒，白苏听见了一声特别不文雅的怒喝。 “去你妈的。” 然后就看见人直接飞了出去。 以及，宋陵游还没收回来的脚。 她叉着腰一脸鄙夷：“一群人欺负人一个小孩，真不要那个大脸！” 第六十一章 犯错的人才该受到惩罚 如果说白苏打架靠的是纯蛮力，那宋陵游是真的会打。 手起手落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利落里带着一点儿狠厉。她比白苏更懂得怎么一击必胜，动手之后对方基本就没了反抗能力。 那棒球帽见势不对，连作伪装的帽子都顾不上捡，甚至连他们那帮兄弟都顾不上管，从地上爬起来就转身就跑。 连滚带爬的好不狼狈。 “哎！你别想跑！”白苏余光一直注意着他，见他转身跑路，立刻急了，拔腿就要追。 肩膀突然被人搭住了，那只手力气不小，猝不及防的一下止住了白苏往前冲的身影。 “你看着他们，我去追。” 宋陵游丢下一句话就冲了出去，白苏回过头发现人早就倒了一地，被红线绑成个粽子，基本上每一个清醒的。 小巷曲折又昏暗。 那棒球帽很熟悉这一代的地形，七绕八绕还真的将宋陵游甩开了一段儿距离。 这么下去说不定真的会让这个滑得像是泥鳅一样的家伙跑掉。 宋陵游抬手按上了耳朵上的耳机，问道：“你们那边解决了吗？”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宋陵游勾了勾嘴角说道：“带人，往我这边围。那几条漏网的鱼我逮到了。” 她说完之后，轻轻敲了下耳机，切断了和那边的联系。然后抬头看了眼将小巷隔断的顽强，一个助跑一勾手，一脚蹬墙轻盈的跃了上去。 她半蹲在上面，稳住了身形。在月色清辉之下，那条狡猾的漏网之鱼在其中穿梭。 宋陵游轻笑一声，俯身像是一只狩猎的豹子一样俯冲出去，指尖红线缠绕，宛若灵蛇出动，贴着墙面飞快滑行，然后缠绕住那个棒球帽的脚踝，顺势游了上去，贴着小腿锁紧。 “砰”地一声巨响，他和大地来了一个紧贴的亲密接触。 磕得满脸是血。头昏脑胀到宋陵游慢悠悠的走到他身边时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呵……”宋陵游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来一条塑料扎带，将对方的手从背后束起固定到了一个绝对挣脱不开的角度。 警笛声响起，白苏蹲坐在墙根看着那群已经晕死过去的人，像是误入其中的高中生一样。 “这位同学，你是……”警察赶过来，将地上的人提回了警车，看着蹲坐在墙根的白苏挠了挠后脑勺关切道。 白苏连忙站起来摆摆手解释道：“我不是同学。我是……” “这是我同事。”宋陵游拽着鼻青脸肿的棒球帽走了过来，然后弯腰把他沾满灰尘的帽子扣到他的头上，“给你的脏东西戴好了，别乱丢。” 第84章 那警察看起来很年轻，应该是刚工作没多久，看着棒球帽那个惨样子倒吸一口凉气赶忙将人押走。临走前在宋陵游耳边小声问道：“宋姐，你动手了。” “昂？没，他跑路的时候左脚绊右脚，自己磕的。”宋陵游拍拍手，耸肩道，“接下来都是你们的事儿了。常规案件，你们自己能解决，我就先回去了。合作愉快。” 刚刚还闹哄哄的小巷一下子散了个干净，白苏还站在原地，有些担心的问道：“那，郑安安的照片。” “你要学会相信他们人类自己的处理方式。”宋陵游抱臂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了。不过，我说让你在车里待着为什么不听话？” “我怕他跑了。” 或许是宋陵游严肃的时候身上有一种类似于长辈的威严，白苏还挺怕她的。 “嗯……还行，不算太蠢，知道告诉你那个人类朋友通知我一声。”宋陵游点了点头，“白苏，你是不是觉得神明对上人类之后一定有胜算。就算你是一个神力微弱的散仙？” 白苏懵懵懂懂的点头，听不出来宋陵游是什么意思，也听不出来她是夸是贬。 “不要低估人心险恶，神明不是没有弱点。”宋陵游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朝小巷外走去。 月光在地上拖出了一个很长的影子。 白苏似懂非懂，连忙跟了上去。 宋陵游发动了车子，白苏却不知道她要去哪儿。问她，她也什么都不说。宋陵游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很热心，可是有时候白苏又会觉得她好难相处。 车子在陆川家门口停了下来，白苏一眼就看到站在那里的白浮舟。刚下车，他就被一把锁在怀里。 “怎么样？受伤了没？”白浮舟拉着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他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宋陵游挑眉说道：“受伤？你是不知道……”他有多能打。 “没有！” 话说了一半，就白苏出声打断了，他靠在白浮舟怀里回头朝着宋陵游挤眉弄眼，就差当场拜拜了。 他可不想这件事情被白浮舟知道。不然，他以后一定不会觉得自己弱不禁风了。那到时候花店那些死沉死沉的花盆岂不是都要他自己一个人搬了？他才不要！ 白苏笑眯眯的抬头说道：“你是不知道宋姐来得可快了，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人都解决了。” 宋陵游一撇嘴默默翻了个白眼，嘴上还不得不配合着白苏：“啊对，对对。” 如果她不是个月老，如果不是每一段姻缘都关乎她的业绩，她高低给这小东西捅出去。还装上了。 “陆川呢？还有郑安安，都怎么样了？照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白苏见混了过去，注意力立马又放到了正事儿上。 “郑安安那个继父又来找她麻烦。陆川看到照片之后好像明白了什么，立刻回来找郑安安。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她继父在那儿发癫。”白浮舟解释道，“还好赶上了。人让物业和保安赶出去了。郑安安情绪有点儿崩溃。陆川正在上面安慰她。” 白苏闻言下意识的抬头往上看去。楼层不算太高，郑安安将那束满天星放在了阳台，特别显眼。白苏几乎一眼就看到了。 从阳台看过去，几乎与周围家家户户的并没有什么差别，也看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吧，上去一趟。”宋陵游说道，插着兜往里走去。那语气听起来倒像是回她家一样。 “现在会不会不太合适？我们再等等吧。”白苏看起来有些犹豫。 宋陵游看着他，手从兜里拿了出来，一个小巧的u盘套在她的手指上晃着圈。她说道：“有些东西得给她处理。还是要她自己决定。底子警方那边拿走了。这是他们拷贝的其中一份。她需要和过去做个了断。” 对方既然又寄了照片，又发了电子版，怎么会不留一些底子在手里呢。 他们敲门的时候，是阿姨来给他们开的门。 房间里依稀能够听到抽泣声。 阿姨有些为难的看着他们，小声说道：“不好意思啊各位，陆先生和郑小姐现在不方便接待客人。” 房间里的陆川听见了声音，出来看了一眼，见是白浮舟他们，怔了怔，和阿姨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说话的功夫，郑安安已经从卧室里追了出来，一头钻进了陆川的怀里，抱着不肯松口。 陆川非常自然的抱住了她，一边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一边朝着白苏他们勉强的点头笑了一下。 “安安她情绪不是很稳定。望各位见谅。”陆川带着人去了会客室，路上他这么解释着，手却一直握着郑安安没有松开。 白苏偷偷看向了两个人，见此松了一口气。 只要还有陆川，郑安安最后的那根弦应该就能绷住。 宋陵游看着郑安安，轻轻对她笑了笑，喊了她的名字。 “郑安安。” 郑安安像是一只小鹿一样，怯生生抬头看向了他们，在看到白苏和白浮舟是时候，明显不自觉缩瑟了一下。 宋陵游的手指搭在u盘上，将它往前一推，推给了郑安安：“你自由了。” 郑安安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怔忡地看着那个u盘，眼里有一点儿不可置信。 “那家夜总会涉及多项非法产业。今天被查封了。这里面的东西，你自己处理。”宋陵游笑着对她点了点头，“结束了，会好起来的。不是你的错，不应该是你放弃生命。” 第85章 豆大的眼泪从她的眼珠里滚了出来。郑安安像是傻了一样，做不出来任何的表情。她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u盘。 “你们……都……知道了……”她从牙缝了挤出来几个字。 带着颤抖。 并没有白苏想象的喜悦。此时的郑安安像极了一个坏掉的木偶。 提及这件事情，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了恐惧。 陆川握住了她的手，捡起了u盘轻轻放在她的掌心，然后轻轻的擦掉了她的眼泪。他说道：“没事儿的宝贝儿。错的不是你。” “没有犯错的人，为什么要受到惩罚？” 郑安安的手开始哆嗦，她抬头，发现对面三个人看她的眼神很温柔，还带着一点儿难过。为什么难过？为了谁难过？ 到底是，谁在难过？ 郑安安从一开始无声的掉眼泪，后面变成了抽泣，再后来她放声大哭，不管不顾。她糟糕的前半生只是手里一个小小的u盘。 【作者有话说】：！！！关于u盘这里，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这样写了。由于经验缺乏，并且没有查到相关资料，所以我并不知道这个证据可不可以这样处理。 但最后还是这么写了，是因为这其实是一本架空现耽。全当这是我自己的设定，在这本书的世界里可以存在这样的处理方式。 在此说明！希望不会误导大家。 第六十二章 笨蛋小神仙 “你好，来取尾号4372预定的香槟玫瑰是吗？已经做好了，稍等，我去拿。” 白苏笑呵呵的去屋里取花，递给了跑腿小哥。 520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忙完了那一阵子，后面都有些闲得无所适从。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忘记了一样。 陆川和拾语花店的单子被无限期的延后了。 但是令人欣慰的是，郑安安的情况似乎在慢慢好转。 昨天晚上陆川给他们打电话，说郑安安已经收集资料准备上诉她那个人渣前任继父了。而且陆川给她联系了还是最著名的心理医生，去了两次之后，郑安安的精神状态虽然没有很明显的改变，但是她情绪比之前要稳定了很多。 她变得比以前更依赖陆川。 但是陆川不希望这样。 “安安现在很敏感，也很自卑。似乎我越爱她，她越能够想起那段不被爱的时光。但是我做不到不爱她。她需要心理干预，需要正规的治疗。在此之前，我想暂缓之前和您提到的求婚计划。我需要根据她的情况重新规划。” “我还是更希望她先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然后再是的我的爱人。人如果一旦失去了自我，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只是听着陆川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就能够感受到其中的严肃。 白苏确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川一定比郑安安想象中的更爱她。 会慢慢变好的。 就像是春日盛，夏日长，骄阳烈烈，花还能再清风蝉鸣里盛开很久。很久很久。 那场被迫推迟了的求婚计划，一定会在郑安安的身体好转之后，慢慢提上日程。他们会一起迎接灿烂而盛大的，充满光明的未来。 白苏看了一眼前台的笔记，已经没有订单了。他伸了个大大的拦腰，目光落到了花筒里洁白的满天星，想着要不要找个时间再去看看郑安安。 这个念头一起来，就在心里翻个不停。白苏有些按耐不住，他立刻去工作间里找白浮舟，却没想到和突然开门出来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白苏一下就毫无防备的砸进了白浮舟的怀里。 白浮舟常年锻炼不定期健身，肌肉线条流畅。可是网上的那些网友们明明说肌肉平时是软乎乎的呀！ 怎么这么硬！ 可恶！ 白苏捂着自己的鼻子，感觉一阵阵酸意激得都快下来了。 “哦呦！你急匆匆的干什么呢？”白浮舟摸了摸被撞的地方，看白苏捂着鼻子睁不开眼睛的样子，立刻低头去看他，“怎么样呢？流血没？出什么事儿了，这么急？宋陵游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都已经打到我这儿了。” “唔……”白苏捂着鼻子摇摇头，说话的时候都带着鼻音：“你胸怎么这么硬啊，磕死我了。” 白浮舟闻言立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说道：“没，不是，硬。是你撞得我的肩膀。骨头。能不硬吗？” 小神仙不知不觉已经长高了这么多。 这么一看他好像还把人养的不错。脸现在也看着肥嘟嘟的，肉乎乎的，胳膊上也有一点儿小肉了，比以前那个干巴巴的“小难民”看着顺眼多了。 白苏闻言抬头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说道：“唔……是肩膀吗？我撞得眼前一黑，都没看清楚。对了你刚刚说找我什么事情？宋陵游怎么了？” “你不接电话。”白浮舟被他这么一问，也想起了正事，想要去掏他放在围裙兜里的手机，在看到那截被系带勒出来的劲瘦腰线之后，忽然顿住了。 一愣神的功夫，白苏已经自己从口袋里把手机抽了出来。 白浮舟收回了手，又看了一眼他的腰。 “啊！关机了！我忘记充电了，快快白浮舟你的充电器呢？”白苏按了一下开机键，没打开，忽然想起昨天自己睡觉之前看剧电量已经所剩无几了。但是当时躺在被窝里昏昏欲睡，白苏懒得再去拿充电器，想着第二天来店里充也是一样的。 第86章 但是一来就被路悠悠喊去清点刚到的百合，直接将这件事情忘了个严实。 手忙脚乱的将手机插上电，开机之后就看见了宋陵游的十几条消息。他连忙给人打了过去。 没响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宋陵游不知道在哪儿，风声很大。 “喂，小花仙。”她的声音被风声吹得七零八落，但是白苏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调侃。 白苏一下跳脚，大声道：“都说了不要这么喊我！” 后面突然有个人贴了上来，不着痕迹的将他圈住，然后往前压了压。 白苏接着电话微微偏头看了眼白浮舟，不知道他突然靠过来做什么，但是脑子忽然“嗡”的一声，一下顾不上纠结宋陵游给他的这个羞耻称呼了。 “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宋陵游一个人在那边儿喋喋不休说了半天，突然发现电话里没有声音了，只有白苏有一点儿急促的呼吸声。 “啊，在在听啊。”白苏的注意力被强行从白浮舟身上拽回了电话上，他故作镇定的说道。 宋陵游冷笑，问道：“那你说说我说了什么？” …… 尴尬的沉默。 白苏心虚的解释道：“你那边风太大了……” 好一个甩锅。 宋陵游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夏局要见你！你那个身份凭证还要不要办了！” “办办，办啊。”白苏连忙说道，“可是我之前已经把你给我的表格填好了提交了啊，不是说等着就可以了吗？” “嗯，但是夏局说要见见你，才能给你办理。”宋陵游说道。 白苏不解，很是着急的问道：“为什么？是出什么问题了吗？要我做什么？” 他期待这个身份凭证已经很久了。有了身份凭证，他就可以去好多地方，一些在剧里看过的地方，因为没有身份凭证的原因，他根本就去不了。 宋陵游的一个电话，一下让他的心被吊了起来。连后面贴过来的白浮舟都顾不上了，握着电话都要急死了。 “那倒不用。能办。”宋陵游听起来倒是放松，又让白苏觉得这似乎不是多大一件事儿。可如果不是什么大问题，为什么还会惊动那个神秘神秘的夏局呢？ “具体什么事儿我也不清楚，你去了就知道了。你放心夏局他看起来严肃，其实是个没什么整形的小老头。你放松就好。明天上午十点，记得去万神，陈墨在那儿等着。别忘了昂。”宋陵游那边好像有人喊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白苏捧着手机，鼓了下腮帮子，有点儿害怕。 “怎么办？”白苏侧头去看白浮舟。大概是因为这个人一直照顾着他，白苏格外的信赖他。问出口了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白浮舟只是一个凡人，对于处理这些事情应该也是不懂的。 “去见见。”白浮舟非常顺手的揉了揉他的后脑勺，“说不定不是什么坏消息呢？” 白苏点点头，觉得白浮舟说得也有道理。 他忽然有些期待，笑道：“说不定是什么惊喜呢，毕竟我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嗯。”白浮舟见他笑，没出息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人的视线一对上，就有点儿移不开了。像是自带胶水一样。明明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但是就是控制不住想笑。 尤其是，白苏眉眼弯弯，那双眼睛像是小月牙一样，还亮晶晶的。 可爱死了。 看得白浮舟心都化成了一滩。 “嗡~”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粉红泡泡哔哔啵啵的破了个干净。白苏反应过来，脸上的温度一下就上来了。救命啊，他刚刚是在干嘛，像个傻子一样盯着白浮舟看，那个眼神一定肉麻极了！ 啊！救命！ 他一直乐呵呵的笑，有什么好笑的！白浮舟一定觉得他莫名其妙！ 白苏在心里疯狂呐喊，然而表面看着冷静极了。他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瓶可乐里被丢进去了一个曼妥思，然后迅速拧紧了瓶盖一样。 再多一点就爆炸！ “呃，谁啊，不会又是宋陵游吧？”白苏故作镇定的摸到了手机，然后点进去看那条短信。 “白，好久没来了，老地方，180三个小时，可……” 这谁？他怎么不认识？ 白苏皱眉头努力理解这条短信，“可”字后面跟着几个似是而非的字符，好像有什么意思，但是白苏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最后面是一串电话号。 倒是白浮舟一下沉默了，从他手里抽走了手机。 “可什么？唉你别，我还没看懂呢！”白苏抱着他的胳膊想要把手机抢回来。 他看着白浮舟紧皱的眉头，那一瞬间福至心灵，刚刚没看懂的一下就琢磨明白了。 ！！！ 他立刻举起手来发誓：“我不认识她！” 白苏脸上的表情过于认真。 …… 白浮舟盯着他，动手删掉了那条短信。 “诈骗短信。笨。”他将手机塞到看起来傻乎乎的小神仙手里，然后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笑道。他转身去处理工作台上的花。 白苏捂着额头，眨巴了一下眼睛，追着白浮舟问个不停：“那，那她怎么知道我姓白，还知道这个电话号！好可怕！” 第87章 第六十三章 嗯，见过 是哦，对方怎么知道白苏姓什么的？明明他还没有身份凭证。 白浮舟皱眉，回头深深看了白苏一眼。白苏眨了眨眼睛，握着手机一下子浑身的汗毛倒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目露惊恐，眼睛一下瞪了起来，恨恨吸了一口气，说道：“会不会……他也不是人类啊？这根本不是什么诈骗短信！不然她怎么知道我叫什么，我姓什么。我的名字是你取的。除了认识的人没有人知道的！怎么办要不要告诉万神协会……不行他们不管这个，要不要和民异局说啊？” 小神仙现在像是一只受惊的炸毛刺猬，整个人紧张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白浮舟故作严肃的脸有一点儿撑不下去了。他抿了抿唇，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的。如果他此时开口的话，一定会暴露。 白苏见白浮舟不说话，以为是他没有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抱住了他的胳膊打算再解释一下。靠近里才看到那双眼睛里明晃晃的笑意。 白苏皱眉，不解道：“你笑什么？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逗不下去了。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姓白？”白浮舟笑意盈盈的问道。 白苏眨了眨眼睛，点头，问道：“嗯，什么意思？” “大白。”白浮舟指了指自己。 “小白。”白浮舟指了指白苏。 “家里还有个小小白”他说道，“咱们三个现在饮食起居用的都是我的身份信息。你这张电话卡也是。所以，泄露的不是你的信息，而是我的。” 白苏看着他，似懂非懂的想了想，问道：“那为什么，不是大白、中白、和小白呢？” “如果你愿意别人喊你中白的话。”白浮舟说道。 白苏摇摇头：“算了不好听。所以，早就明白了，刚刚故意吓唬我的？” “嗯……呃，不是。”白浮舟摸了摸鼻子，说道：“抱歉。” 白苏刚刚的样子看起来太可爱了。实在是没忍住。 小神仙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万分气愤的抱着手机和充电器转身就走。 “唉，不是，生气了？对不起我错了，白苏，白苏。不是我没有捉弄你的意思。只是你当时看起来可爱，对不起。”白浮舟见势不妙，连忙伸手想要拉住人，白苏一个丝滑的摆肩，从他手底下溜了过去，硬生生是没让人拉住。 “对不起，你别生气。”白浮舟见拉不住人，立刻伸手挡住了门不让白苏带着气离开。 虽然小神仙脸颊气鼓鼓的样子像一只呆呆河豚一样很可爱。但是要是真的惹人生气就不好了。 白苏低着头，不说话。 绕过白浮舟要去开门。 白浮舟自然不让：“真的对不起，这样我向你赔礼道歉，你能不能别生我气？” 白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抬头朝着白浮舟做了个搞怪的鬼脸，扒着眼睛朝他略略略，然后趁白浮舟愣神的功夫飞快推开门就跑了出去：“我还要帮悠悠姐浇花呢，才没空和你生气！” 话音还没落，人就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白浮舟在原地愣了愣，如释重负的舒出一口气，然后扶额无奈的笑了笑。说实话，小神仙装生气的时候是真真切切吓到他了。 要是把人惹恼了，他还不知道怎么样哄才好。 白浮舟的人际关系淡薄，又没有特别亲密的亲缘关系。没有人教过他怎么自然的有分寸的和重要的人相处。 大多数时候，只能够保持着礼貌得体，绅士有风度的距离和言谈。虽然可能不会显得那么亲密，但是起码不会出错。 白苏是个例外。 在他面前，白浮舟总是想要亲近的，总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从而有些失了分寸。他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乱糟糟的思绪让他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但是身体往往会在见到白苏之后不自主的做出回应。 真是……让人头大。 隔天白苏按照宋陵游的嘱咐去了万神协会，车在店门口停下的时候，白苏却迟迟没有下车。 白浮舟以为他睡着了，倾身过去想喊他，却发现小神仙是睁着眼睛的。 “怎么了？” 白苏垂眼有些犹豫的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儿。我好像……有感觉到了那天那个奇怪的人的气息。你还记得吗？就我发传单那天。” 白浮舟闻言立刻朝车外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他又看向了白苏，问道：“现在呢？还能够感受到？” 白苏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摇头：“就刚刚一瞬间。也可能是，错觉？” 白浮舟不觉得是错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苏是神仙的原因，他的预感简直准的要命。没有的时候还好说，一旦他感应到了什么，那必然是真的。 这件事情，白苏心里也清楚。 但是他不想说出来危言耸听，也不想白浮舟跟着的担惊受怕。白浮舟应该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 白苏朝他笑了笑，伸手握住了白浮舟的手，说道：“我没事儿啦，走吧。时间快到了。” 大概是宋陵游提前打过招呼的原因，也有可能是那位神秘的夏局不便暴露。万神好像提前清了场。 相比于上一次的门庭若市，此时的店面冷清的有一点儿不同寻常。白苏推门进去，一眼就注意到了角落里那盆巨大的绿萝后面坐着的喝茶的男人。 第88章 就是那天的那个怪人。 他没有感觉错。 白苏深吸了一口气，假装没看见转而去找陈墨。这里不止他一个神仙。这个认知让他心里稍微有一些底气。不管对方什么来路，万神毕竟这么多人，不对，这么多神仙。 “哎呦，小白来了。”陈墨看见他，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要喝点儿什么不？会长已经到了，就在那边儿，你们聊。放心我已经清场了，不会有人打扰你们的。你朋友是一起，还是要给他安排地方坐坐？” “呃，他和我一起就好。我不是很想喝东西。那个，会长是？”白苏一边回他的问题，疑惑的眼神一边飘到了角落里中年男人的身上，透露着一点儿询问。 陈墨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说道：“昂，是，就在那边儿，那我们会长。昂，宋姐是不和你说的夏局啊？一个人儿。去吧。” 欸？欸？？ 白苏倒吸了一口气，满脸震惊，缓缓扭过头看向了角落里的，夏局。 夏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看了过来，和白苏对上眼之后，抬手朝他招了招，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过来啊小朋友。” 白苏整个脑袋瓜懵懵的，震惊之余又觉得有些合离。怪不得他总觉这个人身上的压迫感那么重。万神协会会长，民异局局长。来头不小。 “别紧张。你应该对我不是很陌生。我们之前见过的。”夏隐深的脸上还带着第一次见面的那种公式化的微笑。 那种笑容，你很难去形容。首先他肯定不是真的发自内心开心的笑容。但是嘴角和眼角的褶子又让他看起来很是慈祥，笑起来的时候带一点儿温润的慈和。但是定睛一看，就会发现那个笑容根本不达眼底，他的眼睛像是一汪幽潭，一口无波古井，深邃而平静。偶尔会像是狐狸一样，透出一点儿精明的算计和城府。但是大多数时间你在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明确的情绪。 白苏也跟着提起嘴角象征性的笑了一下。不过比起对方的游刃有余，他的这个笑容就显得局促很多。 “小朋友好像短短的一段时间长大了不少啊。”夏局双手十指交叉，松松的搭在腿上，“我听宋陵游说了，你刚刚晋入人类社会，需要一个身份凭证，是这样对吗？” 白苏紧张得搓了下膝盖，乖乖点头。 “嚯，别紧张。你瞧我这记性，又忘记自我介绍了。”他端起桌子上的清茶呷了一口，才又接着说道：“我是，万神协会的会长，也是民间异闻调查局的现任局长。这个小陈和小宋都和你说过了吧。我人类的名字，叫夏隐深。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喊我夏局或者会长。也可以直接叫我夏隐深。我不介意的。” 虽然夏隐深这么说了，白苏也没胆子直接喊他的名字。 同为神仙，宋陵游带给他的压迫感就远没有夏隐深的这样大。比月老名号大，神力强。能够掌管民异局和万神协会两大组织。 这样的人，白苏指定是惹不起的。 所以，他还是恭恭敬敬的喊了人家一声“夏局”。 夏隐深点了点头，看向了白浮舟问道：“这位好像是人类吧？是？” “呃，朋，我的男朋友。”白苏一瞬间好像舌头打结了一样，说是债主并不完全，说是室友有完全不够，说是朋友好像也，不是那么事儿。这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两个人对着陈砚的那套说辞。 男朋友三个字脱口而出。 白浮舟愣了下，转头看了白苏一眼，伸手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然后对着夏隐深点了点头，伸出了右手：“您好，我是白浮舟。” 夏隐深笑了一下，顿了顿和他浅浅握了下手。说道：“嗯，见过。也算熟悉。” 花店店长嘛，何止见过。还瞪过他。 第六十四章 裤子还我！ “汪汪！汪！” 白苏站在花洒下面，满头的白色泡沫刺激的他睁不开眼睛。 白浮舟下楼去买菜了，团子单独一只狗在客厅，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总是叫个不停。而且，白苏感觉这个声儿不太对劲，像是就在耳边一样。按理说隔着朦胧的水声和厚重的浴室门，团子的声音不应该这么响亮才对。 “嗯？团子？”白苏草草冲了一下头上的泡沫，抬手抹了把脸，然后表情狰狞的把眼睛睁开了一道缝隙。 水流夹杂着洗发水的余沫特别辣眼睛，白苏迷迷糊糊的朝门口看了一眼，发现浴室的门不知道为什么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 “汪汪！汪汪汪！” 怪不得声音听起来这么近呢。 白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卫生间的门给弄开了。它摇着尾巴，吐着舌头，抬头笑呵呵的看着白苏。 一人一狗隔着浴室的玻璃推拉门和朦朦胧胧的水雾大眼瞪小眼。 白团子无辜的歪了下脑袋。 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白苏晃了晃脑袋上的水珠子，然后又抬手抹了下脸，他挤眉弄眼的看向了白团子：“团子，乖，出去。” 可惜，白团子不听，还以为他是在陪着狗狗玩耍，喘着气然后跟着甩了甩脑袋。转头看见了白苏放在台面上的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衣。 那个台子平时就放换洗衣物和洗衣液的，不是很高，取东西的时候还需要弯一下腰。白团子一踮脚就可以将两只前爪子搭在台子上。 第89章 然而事实上，白团子也却是是这么做的。 “团子！别闹，团子！”白苏又抬手抹了下眼睛上的水，着急忙慌的抬手关上了花洒的水龙头，顾不上身上的泡沫和湿漉漉的双手想要打开浴室的玻璃门。 就在他做这些同时，白团子乐呵呵的扭头咬住了他的换洗睡衣，转头就跑！ 小耳朵和小尾巴一颠儿一颠儿的，拖着比他身体还要大的衣服哧溜一下就从门缝钻了出去。 “不是，白团子！”白苏一整个傻在了浴室里，他半只脚已经踏出了门框，仍旧没来得及阻止白团子的行动。 傻傻的看着空荡荡的台子，门口的那一道缝隙似乎还飘悬着两丝狗毛。 他转头看向了正在运作的洗衣机，一整个傻掉了。他刚刚进去洗澡之前，把衣服丢进洗衣机已经卷了起来。现在这功夫，都已经差不多到脱水了。 “白浮舟！”白苏尝试性的喊了一声白浮舟的名字，尾音软软的有点儿委屈。虽然知道人大概率还没回来，但是没有得到回应之后，白苏还是觉得有一点点委屈。 他只能又缩回了浴室里，先把这个澡洗完。 白浮舟说陈砚晚些时候会来家里做客。他终于忙完了手头的课题，大老远回来，白浮舟给他接风洗尘。 还好，白团子给他留了一条浴巾。 白苏裹着大毛巾，顶着湿漉漉还滴水的头发，怒气冲冲的冲出去找白团子算账。 “衣服换我！我生气了哦团子。”他绷着脸，故意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然后想要上前去抢它嘴巴里的衣服。 白团子的误会更深了，以为白苏是在和它玩儿什么你追我敢的快乐游戏，叼着衣服满客厅的跑。 新睡衣，被这么在地上还有各种地方拖来拖去，又在卫生间的地上粘过水，其实早就脏了。就算白团子现在撒开嘴也穿不了了。 但是白苏这个小脾气一下就被激起来了，满客厅的追着白团子。一时之间也不好说他和团子哪个更幼稚一点儿。 就在这时，门一下被打开了，门口传来了陈砚和白浮舟的声音。 “不是吧老白，我来你家吃饭还得帮你拎东西啊？你买的什么快递啊，这么宝贝一只捧在手里。” 这是陈砚的声音。 “苏苏买的。” 这是白浮舟的声音。苏苏这个称呼，有点儿陌生，白苏一直之间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喊他。 钥匙插进了锁孔转动两圈。门被打开了。 “哎哟，苏苏~”陈砚学着白浮舟的样子喊了一下，打趣道，“一段时间没见变得……这……么？” 两个人一转头，就看见白苏裹着个大浴巾，趴在沙发上手往前够着。离他不远处的地方，白团子也跟着停了下来，嘴里叼着衣服歪头看向了门口。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间。 陈砚刚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尴尬，他咧开嘴就感觉自己被特别大的一股力量推出了门外。然后大门在他面前“哐当”一声巨响关上了。 ？？？ 陈砚抱着菜满脸懵。不是，菜都不要了？原来他这小舅舅占有欲，这么强吗？都是男的，白苏有的东西他都有好的伐！看一眼又不会爆炸。 房间里，白苏立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浴巾。还好，严严实实的裹在身上。 “不是，那个，对不起，团子把我的衣服叼走了。”白苏语无伦次的举起双手指向了团子以证清白，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的就道了歉。 “那应该是团子道歉，你说什么对不起。”白浮舟换了鞋，然后将快递放在桌子上，去卫生间洗了手。 白苏试图趁这个机会把白团子嘴里的衣服抢出来，结果狗狗特别机敏的又溜走了。他问道：“不是，陈砚不进来吗？” “马上。”白浮舟进了白苏的房间，翻了一套睡衣出来递给了他，“去换上，把头发吹干。你的身份凭证处理好了，已经寄到了。一会收拾好了去把快递拆了。” 白苏接过衣服，小声问道：“你，生气了？” 白浮舟根本不看他，眼神一直到处乱瞟，五官也紧绷绷的，看起来老不高兴了。 “没有。”白浮舟立刻否认，然后转头看向了白苏的眼睛，对视的那一秒又飞快的移开了。他说道：“快去换衣服吧，这里我来收拾。” 白苏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好像也不像是生气了。陈砚还在门外面，也不好让人等太久。白苏抱着衣服点了点头，拿着快递进了浴室。 这次他关门的时候长了个记性，从里面反锁了。免得白团子那个调皮鬼又给他把门撬开。 白苏吹着头发，视线落在了那个快递盒上。 那里面应该装着他的身份凭证。 他忍不住又回想起了那天在万神和夏隐深的对话。 夏隐深大张旗鼓的把他喊了过去，好像有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问东问西，像是调查采访一样，跟他谈谈话。 而且，他似乎对白浮舟也很感兴趣。丝毫不避讳白浮舟知道他的身份，就连每次问完白苏的问题都要再看向白浮舟再问问他的看法。 夏隐深探测了他的神力，之后又给他拍了一寸照，采集了他想要的身份信息，便许诺他身份凭证的事情会很快得到解决。 果不其然，今天是见面之后的第五天，快递就已经送上门了。 第90章 白苏觉着不对劲，事后还专门去找陈墨打听了情况。问他是不是每个人办理凭证的时候都要和夏隐深谈话。 得到的回答当然是否定的，实际上根本不需要这样复杂的流程。神仙们在万神协会登记之后，按照正常流程便可以在十到十五个工作日拿到身份凭证。 毕竟他们的寿命漫长，而人类的寿元有限，身份凭证需要很频繁的进行变更。不可能一个身份用很长时间。 也就是说，他是个例外。 可是白苏不知道自己那里特殊，才能够吸引夏隐深的注意力，让自己成为一个例外。他只是一个发育并不怎么良好的散仙。通过一两次的巧合事件获得了一点得以维持生命的神力和功德。 如果说……非要有什么是特殊的，那就只能够，是宋陵游口中他那个查不到的神籍了。 难不成，自己还有什么大来头不成？比如说，他不知一颗普通的花草，而是什么上古神花神草？ 头发已经吹干了，白苏关掉了手里的吹风机，拨弄了一下自己有点儿长了的额发，歪头看着镜子里的青年。到底是草木，头发长得就是快。明明前不久刚刚修剪过。 可能是因为化形不久的原因，他的面容还有一点儿为褪去的幼态和青涩。通俗一点儿讲，他有些脸嫩。可是眉眼间偶尔的顾盼又流传出一股独属于神明的神性，不言不语时，眼神里时不通人间七情的懵懂淡漠。 笑起来却又有点儿生动。待在白浮舟身边，到底还是给他身上沾染了一丝“人气儿”。 他现在的状态，是一种介于人类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状态。 白苏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都不像是有什么大身份的样子。他眯了眯眼故作凶狠的指着镜子里的人，然后抬头给了一个轻蔑的眼神。 …… 根本就没有气势！ 看看夏隐深那样的，那才是有身份的人能有的气场，笑面虎，不怒自威。 白苏耸了耸肩，撇嘴收好了吹风机，开始拆他的快递。 崭新的身份凭证掉了出来，上面的照片看起来比他本人要黑一点，没本人帅气。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一个小盒子。 第六十五章 小情侣的把戏 等白苏洗漱好了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白浮舟已经在厨房忙了起来。 陈砚正在餐厅抱了一袋绿叶菜任劳任怨的择菜。见白苏出来了之后，伸出满是泥巴和绿色汁液的手朝他打招呼：“嗨哟小白！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呀”白苏也笑呵呵的回他，然后趁白团子从桌子底下探出脑袋看热闹的时候，一把揪住了它的后颈皮。 终于逮到了！ 白苏从柜子底下捞出了自己满是灰尘的衣服，丢到了脏衣篮里。 “白浮舟，我可帮忙呀。”他卷起了衣袖，蹭到了厨房旁边，探头探脑眼巴巴看着他。 脸色如常，好像是没有生气哦。 白浮舟被他盯得僵硬了一瞬间，差点儿把糖罐子当成盐倒进料汁里。 “不用，你去客厅休息。”白浮舟一边将碗里的调料搅匀，一边说道。 陈砚在餐厅听到了，扯着嗓子招呼道：“小白来帮我择菜啊？” 白苏刚要走，被白浮舟拉住了手腕。 ？ 他回头不解的看向了白浮舟。 “我想起来了，你帮我打五个鸡蛋。”白浮舟头也不抬的说道。 白苏看看白浮舟，又看看哼着小调的陈砚。还是觉得白浮舟好像更忙一点儿。 于是他乖乖留下来帮他打鸡蛋。 陈砚等了等没等到白苏，一回头就看见两个人亲亲密密的挤在灶台不知道干些什么。 …… 陈砚沉默了片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怪他，总是因为白苏的性别而忽略两个人是小情侣的事情。而他曾经那个铁直的好兄弟兼小舅舅已经完全弯成曲别针了。 “菜处理好了没啊，陈砚。”白浮舟余光看见陈砚悠哉游哉坐在那儿发呆，立刻问道。 陈砚忿忿道：“这么一大袋呢！” “那你还发呆。咱能不能在八点之前吃上晚饭，就看你了。”白浮舟一边利落的腌制着排骨和鸡翅，一边说道。 陈砚叹了口气，故作悲凉的说道：“唉，来吃口饭，还要被压榨。” “说了出去吃呢，你不乐意。”白浮舟说道。 “不！我就想你这口。我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馋死我了。老白你真的，你不开店纯纯浪费人才。” 白苏不解道：“他是在开店呀。” 白苏发誓，他这句话，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 白浮舟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音。 陈砚一噎，可怜巴巴的说道：“我说的是饭店！你们两个就欺负我一个！” “我没有……” 白苏转身，想要跑出去解释，被白浮舟一把拽回来指了指那碗黄澄澄的鸡蛋，说道：“继续打你的鸡蛋。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啊陈砚，想吃，就得自己动手择菜。你又不是第一天来我家吃饭。” 陈砚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继续闷头和那包蔬菜作斗争。 白苏的那碗鸡蛋都已经打出沫了，他手都酸了。 他小声问道：“可以了不？” 又不是做甜点。做饭难道还要把鸡蛋打发不成？ 第91章 白苏捏捏发酸的手臂有点儿疑惑。 白浮舟注意到了他捏手臂的这个小动作，从他手里接过了鸡蛋碗放到了一边：“可以了。” 手里一空，白苏好像有没有事情可以做了，他歪头盯着白浮舟观察了片刻，觉得他好像暂时不需要自己的帮助。转身打算出去找陈砚，帮他择菜。 然后被白浮舟一拽，像是一个陀螺一样原地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他身边。 这个人另外一只手里还拎着菜刀，上一秒明明在特别认真的处理食材，下一秒却能够眼疾手快的把白苏戴回来。 白浮舟洗了下手，接着切案板上的肉。 “怎么了？” 白苏搞不懂他突然拉自己的那一下是做什么，见他似乎没有解释一下的意思，愣怔了片刻小声问道。 “咳，嗯，快递拆开了吗？怎么样？”白浮舟清了清嗓子，提刀的手顿了下才再次落下削了片肉下来。 他问的声音很低，故意压着嗓子，又被“哐哐”的切菜声所掩盖，白苏不得不俯身凑得很近才能够听清楚他说话的内容。 “拆了，我觉得照片没有我好看！”说起这个，白苏有一肚子的话和白浮舟说，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那一张薄薄的卡片展示给白福州看，指着那上面的照片控诉道：“我当时明明看他我好好拍的，结果拍得好暗。” 照片上的白苏嘴角微收，透露出一点笑意。坐得的端正，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盯着镜头。 但看照片的话，已经拍的很好了。 和真人一比就略略逊色了一点儿。照片相比较暗了些，而且没能够拍出小神仙的灵动。不过证件照嘛，这样已经算得上是高颜值证件照了。 “白苏。” “对了……” 白苏想要和他说那个小盒子的事情。 但是没想到白浮舟突然开口，他到嘴边的话一下卡住了，不解的看着白浮舟，等着他的下文。 半天都没动静。 白浮舟的衣袖挽到手肘上方，垂眸专注的将肉块片成片儿再切丝，然后加入生粉和蛋清腌制。他专注的模样就好像白苏刚刚听到的那一声是错觉一样。 男人的下颚收紧，嘴角微抿。以白苏对他的了解，这个男人分明就算有话说。 “你想说什么？”白苏又俯下些身子，小肚子几乎压在了台面上倾身去看白浮舟的表情。 白浮舟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盯着白苏，眼睛里面的情绪很复杂。白苏看不懂。但是他觉得那双眼睛仿佛有魔力一样，吸引着他盯着看，不知不觉就错不开眼了。 “老白，我……处理，好，了。” 两个人对视的时候，陈砚突然捧着一袋子处理好的绿色蔬菜闯了进来。然后石化在了原地。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惊醒，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开始左顾右盼。 “哟，合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早知他来，我便不来了。”陈砚默了两秒之后，忽然掐着嗓子阴阳怪气起来。 白苏一下被他逗乐了，“咯咯咯”笑了起来。 厨房的气氛一下热络了起来。都也不是什么客套的外人，何况三个人之前出去温泉度假，怎么也不陌生了。陈砚将蔬菜放到水池子里，哗啦哗啦拧开了水龙头，开始洗菜。白苏就跟着白浮舟身边给他递个调料打打下手。 刚刚说了一半的话，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再继续。 一桌子菜都是家常菜色，虽然没有什么高难度的复杂菜系，但是荤素搭配，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南乳蒜香鸡翅、糖醋小排、白灼大虾、蒜蓉粉丝娃娃菜、番茄炒蛋、凉拌菠菜金针菇、蒜苔炒肉丝外加一锅莲藕玉米猪蹄汤。 三个人吃绰绰有余。 为了满足陈砚，白浮舟减少了每道菜的量，多加了几个菜色。在餐桌上排开了满满当当的。两罐冰啤酒分别放在了陈砚和白浮舟面前。 怎么说这一顿饭名义上也是接风洗尘，可以适当小酌一点儿。 白苏面前就只有热气腾腾的一碗汤。 “没什么下酒的菜，少喝一点。主要是吃饭为主。”白浮舟开了啤酒罐，和陈砚碰了一下。 白苏捧着汤碗眼巴巴的看他俩。 “我也要喝！” 他抗议道。 “不可以。乖，你喝汤。”白浮舟想都不想拒绝了他的提议。 这倒是让陈砚也觉得有些意外。在家里小酌一二，应该是无伤大雅。他没想到白浮舟把他对象管的这么严。 白苏泄气，歪头可怜巴巴的看着白浮舟。 白浮舟往他碗里夹了一个鸡翅，不为所动。 那一瞬间，陈砚好像在白苏身上看见了撒娇的白团子一样。他心里暗暗感叹他哥们儿真是好定力。如果有朝一日他陈砚的老婆这么和他说话，绝对扛不住。那是一下都扛不住。 白苏垂眼乖乖啃着鸡翅和白浮舟投喂的大颗虾仁。但是要求没被满足，总是蔫哒哒的，如果他此时脑袋顶上开花一定是那种缺水的蔫头巴脑的状态。 “等吃完饭之后，允许你喝一点尝一下。”白浮舟又给他碗里放了一只剥好的虾，妥协道。 得，还是夸早了。陈砚心里默默想。 白苏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也不用白浮舟给他夹菜了，埋头苦吃起来。合理怀疑，这小子刚刚就是故意装可怜。 第92章 陈砚和白浮舟聊得很热闹。陈砚的话好多好多，像是蒋闲一样，都是开朗外向的人。有这样的人在，永远都不会冷场。 他和白浮舟分享了这段时间有趣的事情和照片，还吐槽这一些令人无语的任何事。最后对自己仍旧单身的问题一通抱怨。 然后说着说着，抱着突然路过的白团子一顿揉搓，缩在椅子里不说话了。 白苏一惊，以为他是不是追晕过去了，转头去看白浮舟。 “没事儿，电量耗尽了。你让他缓缓，一会儿就没事儿了。”白浮舟早就对这个人的酒量酒品一清二楚，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去厨房拿了一个小玻璃杯，然后开了一罐新的啤酒给白苏到了三分之一杯，说道：“喏，说好尝尝。只有这么多哦。” 第六十六章 晕过去 说好的只是尝一尝。 但是白浮舟万万没料到，白苏的酒量会差到这个地步。 等到他将缓过酒劲儿的陈砚送上出租车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白苏一个人坐在餐桌边上发呆。脸红彤彤的，特别夸张，特别不自然。像是有人给他打了两坨突兀的腮红一样，还是正正好打在苹果肌上的那一种。 超红！ 白浮舟第一反应是怀疑他是不是酒精过敏。 “白苏？你还好吗？痒不痒，有没有呼吸困难？喉咙有没有不舒服？”白浮舟连忙过去看他身上有没有疹子。 白苏摇了摇头，然后盯着白浮舟两秒之后，痴痴笑了起来：“没有啊，我没有不舒服。我没醉。” …… 没有任何过敏反应，只是单纯的，脸红。 那应该就是酒精上脸。 也是，白苏一朵花儿，酒量能好到哪儿去。 “白浮舟……”白苏站了起来，稳稳地确实不像是醉了。然后下一秒直接一头扎进了白浮舟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踮着脚尖问道：“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小神仙的身上有股很天然的清新草木香，此刻混杂着淡淡的酒气，热乎乎打在白浮舟的颈侧。 白浮舟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一点儿醉了。 他的手在小神仙的后腰处犹豫了很久，然后轻轻的搭了上去。 “白苏。” 两个人贴的太近了。 心跳声好像都并在了一起。震耳欲聋的响。 他低头，问道：“你总想着，让我开心。到底是为什么？” “嗯？”白苏那本就反应迟钝的脑子让酒精泡了之后，就更加迟钝了。他眯起眼哼了一声，好半响才想明白他在问什么。 “就是，想让你，开开心心。平安喜乐。” 白苏抬头，整个人要后仰过去。白浮舟连忙抬手拖住他的脖子。 “是因为愿望，还是你自己想？”白浮舟接着问道。隐含着一点儿期待和小心翼翼。他紧紧盯着白苏红彤彤的脸问道。 也许他也是酒精上头。也许是，再也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洪波。 他终于问了出来。 白苏眨了眨眼睛，没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他点了点头。说道：“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要，实现你的愿望。” 白浮舟眼里的希冀一点一点冷却下来，他抱着人，久久没有说话。直到白苏挣扎着从他怀里挣脱。 他像只兔子似的。 白浮舟抓不住他。一转眼人就跑回了房间。 怀里一下从满满当当变得空落落的。甚至有点儿凉。 “喏！这个给你。” 一声清脆的铃铛响，吸引了白浮舟的视线。白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出来，手里捏着一个铃铛手镯。 他拉过白浮舟的手，比划了一下，笑道：“刚刚好。” 镯子被白苏一推，牢牢套在了白浮舟的手腕上。 “好啦！” 他满意的拨弄了一下那个小铃铛，说道。 奇怪的是，这铃铛到了白浮舟手上，就不响了。 “这是我托万神协会帮我弄的。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只要你想我，铃铛就会响，我就会听见。”白苏仰着头，得意洋洋的给白浮舟解释。 满脸写着求表扬。 这是他想了很久才想到的惊喜。问了陈墨，没想到万神协会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东西。 白浮舟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有点儿凉。 他好像没有白苏想的那么开心。眼睫微垂，掩住了眼里的明暗，轻声重复着白苏的话：“不在我身边……你打算去哪里？我是说，时满一年，你就要离开了吗？” 那我可不可以再许一个愿望。 “不是。”白苏连忙摆着手解释，“我暂时还没想过离开的事情。还有半年嘛。但是我也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啊。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我们分开了。这个铃铛可以让我快点过去保护你。比手机还要好用哦！” 白浮舟摩挲着手镯。没说话，只是盯着白苏看。 又是这样的眼神。 白苏的心脏又“砰砰”跳了起来。 每次白浮舟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时，白苏总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引，然后紧紧盯着那双眼睛移不开目光…… “别这么看我。”白苏不自觉把心里话喃喃出声，他目光微微下移落到了白浮舟的嘴唇上，“看起来，软软的。” 白浮舟不明白他说什么，那个视线让他隐隐有些猜测，却始终不敢确定。 第93章 白苏傻呵呵的笑了一下，然后猝不及防的踮起脚，捧住了白浮舟的脸。 软的，温的。 白苏用牙磕了下。觉得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好。 看电视的时候总能够见到主角这样贴贴。他们管着叫做喜欢，叫做爱情。 他也想对白浮舟这样。 所以，这是爱情吗？ 白苏不知道。 那一点点酒让白苏变得比平时更迷糊。不至于醉的一塌糊涂失去理智，只是思考能力变慢了，做事也更随心所欲一些。 所以他遵从本心啃了上去。 很满意。 他眼睫颤了颤，发现白浮舟像是一座石雕一样，一动不动。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是不是冒犯到他了。 ……好像是这样的。 人类世界管这种行为叫什么呢？ 嗯……孟浪？调戏？轻薄？ 那些看过的古偶台词一个接一个往白苏脑子里蹦，好像哪个都像，又好像哪个不合适。 登徒子！ 对，是这个。 流氓行为。 白苏反应过来，松开了手，踮着的脚落了下来，想要道歉。 然后他就感觉到白浮舟一把将他摁在怀里，捧着他的脸，按着他的后腰直接开啃。 白浮舟可比他凶多了！而且不止是单纯的贴贴！ 唔……来自人类的报复。 原来白浮舟这么小气。他不过就是贴了他一下，白浮舟就要这么凶猛的报复回来。简直是，太可怕了。 白苏有点儿上不来气儿，伸手推了推他。 脑袋更加迷糊了。 一人一次。 应该扯平了吧？白浮舟回头可就不能生他的气了哦。 他这么想着，感觉脑袋愈发晕乎乎的。 整个身体也变得软绵绵的。 然后…… 小神仙就被记仇的人类嘬晕在怀里了。 第六十七章 负责人的小神仙 白苏好像做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梦。 他又梦到了一树桃红，落英缤纷，树底下一张案几，案上横着古琴，琴边一架小巧的香炉，烟袅袅而上，花纷纷而下。 那人就在树下抚琴。 而白苏，仍旧是那身短打，抱着剑，斜倚枝桠，修长的腿一条屈起踩着枝桠，另一条放松的下垂。 他坐在树杈上，低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人抚琴。 那颗桃树像是有灵魂一样，在琴声里细细簌簌的抖动着自己的花瓣，像是在喝彩又像是在陶醉。 最后梦还是在漫天大火中结束的。 炽热的温度燎灼着他，又疼又急。 白苏一下就从梦中惊醒了。 然而醒过来之后，才发现窗帘外已经透了一点儿晨曦，给窗帘有缝隙的地方渡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柔光。 昨日微醺过后的那一点点酒精作祟。他的脑袋有些痛。左边的太阳穴一条一条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 他抬手揉了揉头，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想看看时间。 一偏头才发现不对劲。 这根本不是他的房间！ 救救救！ 他怎么睡到白浮舟的房间里了？ 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白苏伸手摸了摸，冰凉凉的没什么温度。看来人已经起床很久了，或者白浮舟昨天没在这个房间里睡？ 白苏揉着说得乱糟糟的头发，掀开被子跳下了床。 正好，白浮舟刚刚从外面晨练回来，手里提着刚买的热气腾腾的早点。 看起来像是豆腐脑和包子，还有茶叶蛋和萝卜条小咸菜。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白苏莫名其妙的有点儿心虚。他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回来啦。” “嗯。”白浮舟反手带上了门，将早点带进厨房。不太热的重新用微波炉叮热，然后一起装盘。 白浮舟在这方面莫名有些讲究。他不喜欢塑料袋装着菜品和食物直接吃。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都会自己重新装盘。 “昨天喝了些酒，睡得比较沉，今天起得晚了一点。”白浮舟一边将碗盘都端上桌，一边解释道。 不知道为什么白苏觉得今天的白浮舟有一点儿过分殷勤。 他趁这个功夫在卫生间洗漱好，刚出来就看见白浮舟再给他剥茶叶蛋。正好剥完，完完整整一颗放到他的盘子里。 “随便买了一点儿早点。是你喜欢的那家。快吃吧。”白浮舟看他过来，便明晃晃的开始笑。 白苏坐下来勺了一口豆腐脑，然后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头疼？” 白浮舟立刻就发现了，紧张道。 白苏摇摇头，说道：“有一点。幸亏你昨天只给我喝了一点点。” 他这话说完，白浮舟好久没出声儿。抬眸发现他的耳根有些红。 不对劲。这不对劲。 “白浮舟，你今天怎么怪怪的？”白苏啃着包子，问道。 这话刚出口，他就看见白浮舟的筷子一顿，抬眸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他。然后眼里飞快闪过了好多复杂的情绪。最后慢慢阴沉下来，他放下来筷子，抿了抿唇，沉着声音问道：“你不记得了？” 白苏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他具体说的哪件事情。 “白苏。你昨天就喝了那么一点点，还是啤酒。就算是酒量差也不至于断片。”白浮舟坐直了身子。 第94章 不对，他现在的状态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正襟危坐了。 白苏感受到了气氛的严肃，将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手里剩下的一口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鸡汁玉米的包子香气四溢，勾动着白苏的食欲。他咽了口水，然后乖乖将那一口包子放回盘子里。同样坐直了身子，眼巴巴看着白浮舟：“你说。” “说什么？小神仙亲过了就不打算负责了？在我们人类的世界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亲的。还是说，你醉酒之后，就这样？”白浮舟说着，语气里莫名有些委屈，最后隐隐还透露着一点儿醋意。 这甚至是不像他说出来的话。但是白苏昨天亲完就睡。白浮舟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辗转反侧了一宿也没能够想明白，第二天自然而然的起晚了。说话的时候，难免有些不自在的口是心非。现在看来，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意。 只有他一个因为这点儿事情睡不着。 嗨，这么点儿事儿。 白苏还以为什么…… 等等！什么？ 白苏本来松了口气都已经垂下眼要去重新那包子了，反应过来抬头看向白浮舟颤颤巍巍的问道：“亲，我亲了？不是梦嘛？我真的，我亲你了？” 不愿相信的语气， 震惊的表情。 还有略带惊恐的眼神。 …… 白浮舟没说话。 但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眼睫抖动着，脸侧肌肉紧绷着，搭在桌子上的手缓缓收紧。他想说点儿什么，但是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开口。所有的情绪都堵在了嗓子眼，仿佛在嘲笑他的一厢情愿和自作多情。 “没……” “等等！” 白浮舟强打着精神想要把这件事情赶紧糊弄过去，刚说出口一个字，就被白苏打断了。 白苏闭了闭眼，皱着眉头，连带着整个脸上的所有五官都用力到有些扭曲。他努力想着昨天喝过酒之后发生的事情。 他好像是，很激动，很兴奋，也很冲动。没能够按捺住，做了很久之前就想做的事情。 简直是big胆！ 但他以为这和那棵桃树，和那场大火，还有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一样。他以为这是一个梦，他以为自己喝完酒就晕睡过去了。怪不得，怪不得他今天醒来是在白浮舟的床上。 那他们…… 哦吼！天呐！ 白苏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里迸发出两束不可言说的精光。他捂着嘴巴意味深长的看向了白浮舟。 怪不得要负责。 白苏的那个眼神太难忽视了。白浮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们什……” “负责！” 话再一次被打断了。 白苏眼睛亮亮的看着白浮舟，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站起身，想要去拉白浮舟的手。伸了一半，发现手上沾满了包子上面的油，亮晶晶的还带着鸡汁玉米的香气。 动作一顿，他有些不好意思，慌乱的抽了纸巾擦又发现粘手，便急匆匆要去卫生间洗。 白浮舟叹了口气，默不作声握住他的手。 白苏看着他抽了一张湿巾纸，手比他大些，手指好像也比他粗一点儿。总之能够稳稳的托着他的手背，将他的手托在白浮舟的掌心中。 然后用湿巾纸一点一点擦干净他手上的油污。 全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安静，且充斥着包子和豆腐脑的香气。 白苏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然后在手被擦干净的那一瞬间，非常快速的，用力的，反握住了白浮舟的手。 “负责的。”白苏盯着他的眼睛，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要负责的。我不是那种不负责的神仙。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当然……” 白浮舟却看起来没有很高兴。他从白苏手里抽出手来，说道：“不用为难自己。” “没，没！”白苏着急忙慌的又伸手扒住白浮舟的手牢牢握在手里，“没为难，没为难。我本来就……咳咳。我们真的，谈恋爱好不好？就想陆川和郑安安的那种。不是演给陈砚看得那种。” 白浮舟没有立刻说话。 他好像是愣在了原地。 白苏见状有点儿极了，连忙挤进了白浮舟怀里，像个袋鼠一样四肢并用的挂在他身上，大喊道：“是你问我要不要负责的！我同意了哦！你可不能反悔了。结，结契的。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现在我是你，那个呃男朋友！” 说到这儿白苏卡了一下，一堆名词一个接一个的在他脑海里蹦了出来，好不容易才把这个称呼挖出来。 白苏抱着白浮舟晃了晃，无声催促着他赶紧表态。 然后就感觉自己被抱住了。 白苏一下就笑了。 “男朋友。” 哎妈呀，同样的三个字，从白浮舟嘴巴里念出来，就是好听得嘞！ 白浮舟拍了拍他的背，顿了下说道：“再不吃饭，上班要迟到了。” 白苏已经，抬头去看钟，发现距离上班时间没多长时间了，连忙撒开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将剩下的那一口包子塞到嘴里。 然后暴风式吸入那碗豆腐脑。 白浮舟吃东西的样子依旧是看起来慢条斯理的。但实际速度比白苏还要快一点儿。等白苏放下碗筷的时候，白浮舟已经吃完了。 第95章 甚至他还比白苏多吃一个包子！ 白浮舟开着车带他去花店。 路上的时候，白苏就盯着正在开车的白浮舟看，然后没忍住嘿嘿的傻乐，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今天白浮舟开车都比平时帅了。 这么帅！他的。 白苏笑得特别傻白甜。 白浮舟没忍住也跟着笑了出来，问道：“笑什么？” “你好看。看着心情就好。”白苏托腮，对于自己的色心几乎是毫不掩饰，他眼巴巴的盯着白浮舟的嘴唇，问道：“什么时候，能再亲一下？” ！！！ 热烈红蔷薇 第六十八章 什么叫做效率 “悠悠姐，花我浇好了哦。” “对了这是我周末做的小饼干，你们尝尝。” “这是新沏得柠檬茶，你们尝尝。” 花店里今天不是很忙。 白苏的状态很明显有点儿高，整个人从里到外透露着一股兴奋。整个人兴致勃勃的到处乱晃，一会儿拿着小饼干到处投喂，一会儿又跑着到处帮忙加茶水。 蒋闲和路悠悠对视了一眼之后，仿佛都从对方眼睛里察觉到了什么，然后会心一笑。蒋闲捏着小饼干笑眯眯的趴在前台的台面上，一手拿着热乎乎的柠檬茶，问道：“小白，你今天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看起来很开心啊。” 白苏捏着茶壶，听着蒋闲的问题，脸一下就红了。 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今天早上在车上的时候。 最后白浮舟还是遂了白苏的愿，抱着他细细的亲了一会儿。 和醉酒时候的那个吻有点儿不一样。温温润润的，研磨然后轻啄，最后再深入。 不凶，很温情。 但是同样的让人脸红心跳。 白苏没控制住，嘴角不受控制的咧开了。 他抬手捂了下脸，小声道：“嗯，我，呃有的。” 白苏张了张口，想要坦白，忽然想到还不知道白浮舟愿不愿意让店里的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于是他及时止住了即将到嘴边儿的话，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 蒋闲作为已经“过来人”一下就从白苏的反应看明白了。她露出一个“我们都懂”的笑容，很有分寸的没有继续问下去，然后岔开了别的话题。 两个女孩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白苏就拿着茶壶到工作间里找白浮舟。 “嗨！” 小小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笑眯眯的看着白浮舟。 叮咚！你的小可爱突然上线。 白浮舟现在手里没有什么订单，闲得很，正捧着一本有点儿厚的书看得津津有味。见白苏进来，轻咳了一声，合上了书页，问道：“怎么了？” 声音很轻，语气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白苏摇了摇头，走过去给他的茶杯填满了水：“刚刚住了新鲜的柠檬红茶。你尝一尝。” 白浮舟就端起温的茶小小呷了一口。 白苏一直看着他。 在白浮舟喝完茶抬眼的一瞬间，两个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就上来。白浮舟抿了下嘴角，耳尖陡然间通红无比。 明明他们两个什么也没做。 明明什么也没说。 在安安静静的房间里，暧昧的气氛突然就炸开了。仅仅是因为一个对视。 白浮舟猛猛灌了一大口茶，说道：“这几天生意都不怎么样，也算是花店的淡季了。交给蒋闲和路悠悠两个人来做也行。正好你的身份凭证也下来了，可以像普通人都一样在这个世界生活，没什么束缚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我可以陪你。” 白苏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他不敢置信的问道：“什么都可以吗？去什么地方都没关系吗？” 白浮舟点头，几乎是百分之百的纵容和宠溺。白苏低头笑了一下，然后打开了手机飞快的翻出了一个便签：“我，我想去坐高铁和飞机，还想去这几个地方打卡！还有这个博物馆，我刷视频刷到了的，好想去看。还有这个展子。对了对了还有这家店！我还想看这个电影。之前就看到了他们的花絮，讲的是神仙之间的故事，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啊对了对了，我我想去南塘看荷花！店里花好多，但是我还没见过荷花呢。还有……” 白苏越说越兴奋，仿佛他不是在分享自己的想法，而是已经到了这些地方一样。他在手机上戳戳点点，将自己当时记下这些便签的想法和心情一点一点分享给白浮舟。 他说了好久，嘴巴有点儿干了。端起一旁的柠檬茶喝了一口发现白浮舟还在盯着他手机里的便签看。 白苏忽然意识到刚刚这么半天一直都是他在讲话。白浮舟什么都没说。没有应和也没有意见。他愣了一下，无措的握了下茶杯，小声道：“没关系的，是不是太多了呀？我们，也不用都去的，去一个就好。只要和能一起玩儿就好了。” 白浮舟握住白苏的手，将他拉了过来，滑动着手机屏幕上的便签，说道：“荷花这几天，不是最好看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刚冒头的花骨朵。这个电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可能快要下架了。还有这家店你想吃的这几样食物不是每天都有供应的。而且没有目的地的话，只是坐高铁和飞机，你有没有想过去哪里呢？” 这些便签一条又一条，很显然并不是一天记下的。可是白苏从来没有和他提过他想做这些。所以，他原本是怎么想的呢？ 第96章 白浮舟摩挲了一下手机屏幕，抬眼看向了白苏。 白苏脸上出现了一些茫然。显然白浮舟说的这些问题是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他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些。我只是看到了……” 手被人拉住，揉搓了一下。 白浮舟捏着他的手，说道：“交给我吧。便签发我一份好不好？” 白苏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丝毫没有犹豫的给白浮舟发了一份。然后白浮舟就打开了他工作间的电脑。 白苏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整整一天没有几单生意，空闲的时候白浮舟就坐在电脑前。 晚饭之后，白苏终于知道了答案。 客厅的电视墙上投屏着一份ppt。计划详尽，图文并茂，逻辑清晰。 白苏坐在沙发上，抱着白团子，仰头看着白浮舟。他的鼻梁上又架起了那副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支激光笔。 “我按照你便签里的愿望，我们暂且把它叫做愿望清单。我按照愿望清单进行了梳理，分别列出了如下：本市可以完成的，以及市外国内可以完成的。然后我又时间角度进行了归纳分成近期一定要做的，必须要延后才能够达到最佳效果的，以及时间远近不会产生什么影响的。” 白浮舟翻动着ppt，将一张巨大的列表呈现了出来。里面的内容白苏很熟悉，全部都是他“愿望清单”里的内容。只不过被白浮舟调换了顺序而已。 他按照刚刚说得内容，做了一份愿望攻略出来。将他们出行的路线做了详细的规划。具体到每一天能去的地方以及食宿。并且在后面备注了注意事项和需要携带的特殊用品。 比如白苏第一次坐飞机，不知道他是否晕机。虽然是短途，但还是应该提前做好措施，提前注意饮食清淡，保证休息之类的。 电影很多地方已经没有排片了。白浮舟找了很多家电影院才找到一家，只不过时间要晚很多。正好那里不远处有白苏想吃的一家店，这几天推出了夏季限定的菜品。附近还有银行和电信。白苏现在有了自己的身份凭证，好多东西也应该用他自己的了。也方便一些。 正好一趟线解决了。 办理业务，吃饭，去商场逛一逛，然后看电影。 白浮舟推了下眼睛，说道：“如果你对这个计划没有意见的话，我们明天就可以投入实施。机票车票电影票还有食宿交通，我都可以解决。” 白苏张着嘴巴满脸惊讶。 听到白浮舟这么问，只剩下了点头的份。 这个人的效率好恐怖。ppt里提到的这些东西，他从来没有想过。白苏只是觉得想去，可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要怎么去。而白浮舟将他的想法加工成了可实施的计划。只用了一个下午。 “好厉害！”白苏松开了抱着白团子的手，满脸崇拜的看着白浮舟，双手合十“吧唧吧唧”拍着手。 小神仙仰慕的眼神白浮舟很受用。他脸一下红了。刚刚解说时的从容都不见了，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道：“只是一个简陋的计划罢了。过程未必会如同计划一样顺利。不过我会尽我所能摆平所有突发状况的。” “一点也不简陋！”白苏摇头，“超厉害！” 他站起身来扑到了白浮舟怀里，双臂环着他的脖子，像是只撒娇的猫。 “我好喜欢。我好开心。” 白浮舟立刻揽住他的腰，将小神仙圈在怀里。 闻言脸上也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虽然对于自己的统筹规划能力还算有自信，但仍旧会担心白苏不满意这份仅仅用了一个下午赶出来的规划。 现在见人开心了，他终于松了口气。 他是人类，白苏是神仙。他们之间横着一条天堑。 白苏可能还没意识到。但是白浮舟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他想在自己弹指一挥间的寿命里，给白苏最好的爱。他自私的爱着这个人，妄图满足他的所有愿望。这样就算很多很多年以后，白苏看到沧海桑田留下的点点变迁痕迹，是不是就应该能想起什么呢？ 很多很多年后，他是否还能够记得，他曾经拥有过一个平凡的，人类恋人。 白浮舟不知道。 他只能够竭尽所能的多留下一点点，他们之间共同的痕迹 第六十九章 亲亲 “白浮舟，咱俩就这么把店丢给悠悠姐和蒋闲姐，我有点儿……”白苏啃着手里的香草冰淇凌，坐在副驾驶里总觉得有点儿不安心。 不去上班，总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事情一样。哪哪儿都不对劲。 这该死的，属于社畜的本能啊！ “不用担心。”白浮舟打开了导航，看了眼白苏，发现他笔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化掉的冰淇淋。 白浮舟扯了两张纸递给他，然后在自己的鼻尖点了一下，示意他擦掉：“我给路悠悠和蒋闲这个几天算双倍工资，而且过后会给她们算奖金和福利的。” 白苏点头，但是没明白他这个动作的含义，只是懵懂的眨了下眼睛，犹豫了下用纸巾擦了擦嘴巴，凑上前亲了下白浮舟的鼻尖，然后歪头看他。 白浮舟也愣了一下，拧钥匙的手一下顿住了。他看着懵懂的白苏，如同一只初次化形的妖精一般。 他一下笑出声来，又扯了张纸擦掉了他鼻尖上的那一点白，说道：“笨蛋。” 第97章 “欸？”白苏摸了下自己的鼻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是他会错了意。缩回了自己的副驾驶上，小口啃着冰淇凌，恨不能原地直接蒸发不见了。 白浮舟笑着发动了车，直奔目的地。 从银行里出来，白苏兴高采烈的抱着自己新办好的银行卡。里面存着他好几个月的工资。现在他终于拥有属于自己的银行卡和电话卡了。 他终于渐渐的，融入人类社会，有他独属于他的身份。而不是一捧只能够仰仗着白浮舟身份生活的菟丝花。 虽然，在白浮舟的庇护下，他生活的也很快乐。但是这种自由的，不用再依托他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超级好！ 连空气都变得自由鲜甜起来。 白苏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备忘录，翻看着里面的记账，然后又算了下卡里的余额。白浮舟刚刚在银行里，直接把这几个月所有的工资和奖金都打给了他。 算一算，好像刚好交付他在白浮舟那里落下的欠债。他有了手机之后，就将之前那个纸质笔记本里的所有东西都誊写到了备忘录里。 白苏犹豫了一下，将所有的余额都打给了白浮舟。然后在那张便签上打了一个勾。看着里面的文字变灰，上面多了一条线，就仿佛一笔勾销一样。 “嗯？怎么把钱都转过来了？是不是误操作了，我退回去。”白浮舟听到手机“叮”地响了一声，下意识打开看了一眼，就看见一大笔来自白苏的转账。 白苏摇摇头，说道：“不是的，这是之前的房租伙食。” 刚好是他所有的工资。 白浮舟眉头一皱，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悦，他抬手打断将那些钱退回去：“说什么傻话呢？你因为我化形，我不应该为这事儿负责吗？给你花钱天经地义的。有什么不一样的。” 白苏摇了摇头，连忙拉住了他的手，说道：“不一样的。从今往后，我们是恋人关系。我不想我们之间有债务纠纷。之前说过那些钱我都会还你的，我就一定会做到。虽然这些都是你发给我的工资，拿你的钱还给你好像有些可笑。但是呃，我也有好好的工作，付出劳动之后得来报酬。白浮舟，我的意思是，呃，我的意思……” 白苏话到用时方恨少，他想了想，没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好，现在我们就只是恋人了。”白浮舟反手握住了白苏的手，接过了他的话。他明白白苏的意思，也就没有继续再拒绝那笔钱款。 “走吧，男朋友。去商场里买一个你喜欢的卡套或者钱包。用来收纳你的身份凭证和银行卡。是我送给你的，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礼物。这次可不许拒绝了。” “嗯。” 白苏得偿所愿，笑眯眯的挎住了白浮舟的胳膊，笑得格外的开心。他担心过，如果白浮舟一只抗拒着不肯收下那些钱该怎么办。那样他心里会觉得始终欠着他点儿什么。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还好，白浮舟没有拒绝。 所以现在，他们只是恋人。 是地位平等的，相护爱恋的，一对普通的情侣。 “你好，我们今天在做活动，买三送一，情侣八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超美味的小蛋糕！免费试吃哦！” “不要错过！一年一次的活动！独家美食节！免费试吃！情侣八折，你好这位小帅哥要不要带女朋友来尝尝？今天有我们特别推出的夏日新品覆盆子千层和海盐焦糖蛋挞哦！” 商场的入口是一家甜品店。好巧不巧，正好撞上他们今天搞活动，拉了五彩斑斓的横幅，张灯结彩，还有两个很可爱的草莓蛋糕的充气玩偶在蹦来蹦去招揽客人。 浓浓的蛋糕香气顺着家门飘了出来。 可爱的小姐姐穿着女仆装，一个举着闪亮亮的灯牌，另外一个端着一个小托盘。托盘里面盛放着松松软软的碎蛋糕，看起来像是蔓越莓纸杯蛋糕和红丝绒毛巾卷。 光是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甜甜的东西总会让人心情变得愉悦。 白苏的眼睛仿佛被粘在上面一样，头随着脚步转动，视线始终落在那盘小蛋糕上。 他显而易见的感兴趣一下就被女仆小姐姐捕捉到了，笑着问他：“你好呀，要不试吃？买一送三，情侣八折哦。” “白浮舟！”白苏像是听到了号召一样，立刻转头看向了白浮舟，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渴望。 白浮舟自然不会拒绝。 两个人脚步一拐，被小姐姐带进了店里。 “这个千层要不要来一个？这个也可来一份，倒是在电影院里吃刚刚好。”白浮舟点了点橱窗里的两款甜品。 一看就是白苏会喜欢的样子。 他凑到白苏耳边轻声问着他的意见。 “嗯……我再看一看。可是我觉得这个蛋挞也很不错的样子，还有这个和这个迷你泡芙。”白苏一个一个挑选过去，陷入了纠结。 白浮舟默了一会儿，说道：“那全入了？” 白苏摇摇头，说道：“不要。吃不了的，一会儿还要吃晚饭。” “可以带回去。”白浮舟说道。 白苏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等我们吃晚饭看完电影，这些甜点的口感就不好了。” 最后他只要了那个覆盆子的千层和一块海盐焦糖的蛋糕。毕竟这两个是店家出的限定新品。他想尝一尝。 第98章 “白浮舟。”白苏拽了拽白浮舟的袖子，小声道，“情侣八折呢。” 他们刚刚进来的时候，刚好一对情侣选完了蛋糕，正在结账。只要对视并接吻五秒，就可以得到八折的优惠！真的好令人心动。 白浮舟轻咳了一下，耳朵尖有点儿红。 “您好，我们买三送一哦，二位要不要再看看？”收银员小姐姐接过了蛋糕帮他们装了购物袋，友善的提醒道。 “我们不要买三送一！”白苏拒绝了买三送一，特别兴奋的说道：“但是情侣是八折对不对？” 小姐姐愣了一下，看了看他，又看了眼他身后的男人，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哦。不过要对视后亲吻五秒。” 之前店里面也不是没有来过同性情侣。但是也有那种好闺蜜或者好兄弟来打着情侣的名头骗打折，所以店家不得不出此下策。 也有客人质疑过，为什么一定是情侣，难道单身人士就不配拥有折扣吗？ 收银姐姐也很疑惑。当时是店主出来回应的。 她笑着说道：“可是，店里之所以这一天促销过节，就是为了庆祝我和我爱人的结婚周年啊。买三送一是大家的福利。情侣八折，是源于这一天对我们的特殊意义。希望理解哦。” 慢慢的，倒是没有人在说些什么了。 白苏笑道：“没问题啊。” 他转身扑向了白浮舟，然后抱着他的脖子，盯着他看了一秒，然后极其生猛的啃了上去。 比起之前的吻，这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单纯的贴在一起五秒。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莫名的有些刺激。 白苏的心跳比他想象中的要快一点儿。 他朦胧中好像听见了，人群有人小声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有那个偷拍的！闪光灯能不能关掉啊！太明显了！ 五秒很快。 时间一到，白苏就立刻撒手，转身喜滋滋的看着收银员小姐姐。 “好的，已经打折了。希望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白苏美滋滋的抱着蛋糕。白浮舟跟在他后面，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了。 他沉浸在刚刚那个短暂的，五秒的亲吻中久久不能回神。 “白浮舟。” 白苏叫他，回过头来去牵他的手。两个人粘在一起，在商场里漫步。是不是会有人侧目看他们一眼。但是白浮舟和白苏倒都不很在意。 “我觉得，咱们花店也可以在情人节搞这个欸！好有意思！而且好热闹。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白苏像是收到了什么启发一样，兴致勃勃的和白浮舟分享着他的计划。 白浮舟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欢快的白苏，怎么也挪不开眼睛。 “好。” 他应道。 第七十章 噩梦 电影似乎没有白苏想象中的好看。再加上是夜场电影，人寥寥无几，整个电影院安静得有些过分。 前半场还有个覆盆子千层可以解闷，到了后半场，酒饱饭足之后困意渐渐上涌。电影院的座椅特别柔软，白浮舟又订的情侣座，白苏紧贴着白浮舟，没一会儿头就一点一点的开始控制不住的昏睡。 在困意上涌的时候，根本没办法抵挡。 白苏以为自己只是有一点儿疲惫，实际上他已经困得开始翻白眼了。 白浮舟低头看着摇来摆去的白苏，无声的笑个不停。他抬手轻轻将人拢到怀里，将自己的外套披在白苏的身上。 后来白苏睡得实在太熟了，几乎已经算是不省人事。 白浮舟把他从电影院背会车里都没有清醒过来。就是中途睁开眼睛呢喃了一句什么，被白浮舟安抚了一下。头一歪就接着睡了。 知道今天是夜场的电影，白浮舟已经做好了晚归的准备，白团子提前送到了陈砚那里。家里安安静静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白浮舟把人放到床上，盯着白苏的脸发呆。 “呃不要……”白苏突然皱着眉，似乎是梦魇了一般，挣扎着踹了两下脚。 白浮舟本来都已经准备去洗漱了，听见白苏的梦呓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了陷在床铺里的白苏。 被子和床单已经被他踢乱了，皱皱巴巴的和白生生的腿纠缠在一起。 “别……还有别的……” “不要……” 白苏的情绪忽然激烈了起来，他躺在床上，手舞足蹈的却仍旧没有醒过来。 紧闭的双眼生生被噩梦从眼角逼出了两滴眼泪。 脸皱巴巴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受了欺负的可怜包。 白浮舟将人从床上捞到怀里，捏着他的双颊轻轻晃了晃：“苏苏？小白？白苏！怎么了？醒醒苏苏……” 白浮舟都这样晃他了，白苏还是没有从梦里醒过来。 好像并不是一场普通的噩梦。白浮舟皱了皱眉，更加大声的喊了他的名字。 白苏似乎听不到。 他又做了那个梦。 还是那棵巨大的桃花树，还是那两个人，还是熟悉的打扮，还是熟悉的大火。 只不过，这一次梦里的东西更加清晰了一些。 他听到了一些声音，甚至看清楚了对方朦朦胧胧的脸。 隔着被火焰燎动到变形的空气。 “唯有此举……可破解……” 白苏身上的短打不再整整齐齐。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剑出鞘，沾了血。 第99章 他不知道对方说得到底是什么。但是梦里的他一定知道。因为听到这句话之后，他的脸一下变得惨白，摇摇头试图劝说他打消这个念头。 对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用指腹擦掉了他脸上的血污。很温柔。温柔的，让白苏觉得有一点儿熟悉。 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大火在那人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时渐渐平息，枯焦的大地失去了生机。 白苏却只能够眼睁睁看着。 那一刻，他和梦里的自己同时感觉到锥心之痛。 他伸出手，想要将那道消散的身形拢到怀里，手却直直穿过了那片虚影。 在彻底散去之前，白苏看到那个人的脸。 “白苏！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白浮舟抱着人，少见的慌乱无比。 白苏是神仙，他和凡人不一样，虽然之前在他神力不足的时候也经常遇到感冒受伤的小问题，但是随着神力的恢复，白苏似乎也不会有凡人的病痛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带他去医院，还是应该怎么办。 有喊了人两声。白苏还是昏睡着，喃喃说着梦话，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征兆。 白浮舟搂进了人，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么干等下去了。 神仙……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俯身捞过了白苏的手机，捏着白苏的手指打开了指纹，翻找着他的通讯录。 宋陵游也是神仙，她一定知道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办。或者是陈墨，再不济也只能麻烦夏隐深了。 就在他即将拨通宋陵游电话的时候，怀里的白苏突然狠狠抽动一下，然后大叫一声。 那声音听起来悲痛欲绝，似是天崩地裂，藏着无法言说的痛楚。 白浮舟被震慑住了，握着手机无措的看向了白苏。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像是从来没见过一样。 应该是刚刚醒的。 白浮舟松了口气。 “你怎么……白苏？” 白苏忽然像一颗小炮弹一样砸进了他的怀里，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白浮舟甚至觉得自己有一点儿呼吸困难了。 刚刚梦里的情绪在醒来之后还有一部分的短暂残留，让白苏觉得心悸不已。他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看着白浮舟的脸，忽然恍惚到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白苏抱着人大口的喘息。像是不放心一样，突然捧着白浮舟的脸仔细打量着。 “你怎么了？梦到什么了吗？刚刚喊你一直喊不醒。”白浮舟盖住了他的手，轻轻搓了搓，问道。 白苏点点头，缓缓跌坐回了床铺，失神片刻说道：“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 “你刚刚看起来确实像是做噩梦了，大喊大叫，拳打脚踢。”白浮舟将毛毯扯过来，连着人一起搂进怀里。 白苏愣愣的缩在他怀里，好像还没回魂儿的样子。 像是坏掉的人偶一样。 白浮舟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轻轻揉捏着他的耳朵：“在想什么呢？要不要说出来？噩梦讲出来就不可怕了。” “我……”白苏开口之后却又顿住，他茫然的眨了下眼睛，转头去看白浮舟。盯着他的脸发呆。 良久之后，轻声道：“我不记得内容了。” “我想不起来，就脑子里一片空白。但是白浮舟，真的很可怕！你相信我真的，很可怕。我好像……看见你了。” 他说道。 但是他盯着白浮舟的脸又有一点儿疑惑和不确定。 噩梦惊醒，睁开的那一瞬间，白浮舟的侧脸和梦里即将完全消散的脸忽然重合到了一起。白苏下意识笃定他看到的人就是白浮舟。 现在冷静下来，却好像，怎么都回忆不起真是的内容。反而是他说看到了白浮舟的脸，就好像真的看到了。随着他的回忆，填补了一段实打实的由他自己构造的梦。但是太过实了，反而没有在梦里的那种感觉。 “看见我了？”白浮舟拍着他的背，起身拿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接了一杯热水给他。 白苏握着热乎乎的杯子，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在和白浮舟的对话中慢慢从那个可怕的梦境中走了出来，同时睡意也散得差不多了。 他拢了下毛毯，说道：“我不确定，有火，有桃花树，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我。最后醒过来的那一刻，我看到了脸。但是接着睁眼就看见了你。我不确定我在那一瞬间倒地是记住了梦里的脸，还是现实中我睁眼的那一瞬间看到的。” 白浮舟按着他的脑袋，俯身在他的额头上落了一个轻吻，说道：“别害怕。梦醒了，就没事儿了。” “真的吗？”白苏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梦有些不同寻常。 他很少做梦。 白浮舟将他的手机还给了他，握着白苏的手说道：“那我们先暂停计划，明天去找宋陵游问一问。好不好？” “不要！”白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这个计划白浮舟做了一下午，严丝合缝的一环扣一环。如果明天打乱了，那就全乱了。他才不要。梦已经做了好几次了，也不是天天都会梦到。白苏也没有那么急着解决这件事情。 他说道：“我明天给她发个信息问一问吧，计划照旧好不好。明天我们去邻市逛展子。还要去游乐场。我不想破坏这份计划。” 第100章 白浮舟沉默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计划我们可以再做，你的健康比较重要，明天我们……” “不要！”白苏再一次果断的拒绝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既害怕那个梦，又特别抗拒去寻找有关那个梦境的东西。 那似乎是一种本能。 出乎本能的抗拒。 要不然也不会做了这么多次梦了，他都没有深究。 白苏不是很愿意去追究这个梦。 白浮舟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他拉着白苏的手拢在掌心，说道：“好，那我们明天去邻市，你有时间用手机和宋陵游说一下这件事情。乖。既然醒了，要不要去洗漱再接着睡？” 白苏点头，放下水杯去了卫生间。 他听见另外一个卫生间传来淋浴淅淅沥沥的水声。估计是白浮舟那点儿小洁癖又作怪了。 回到房间之后，白苏翻来覆去却怎么睡不着。 他盯着门口发呆。直到看见白浮舟顶着刚刚吹干的头发轻手轻脚走进来之后才松了口气。 “睡不着？”白浮舟没想到他还醒着，问道。 “不是。”白苏看着他，“我在等你。” 白浮舟笑了下，按灭了灯，然后躺在白苏身侧。 白苏一下钻进了他怀里，终于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第七十一章 许愿 “你好，要不要来瓶水？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小饮料？” 展子门口摆摊的阿姨见白苏盯着摊位上的一瓶柠檬茶看了几眼，没忍住开口招揽道。 白苏一惊，笑着摇摇头说道：“不用了，我等人。” 说完他不敢再看着周围的摊位，只是抬头打量着周围的树木出神。 白浮舟去排队取票了。 队伍很长，他担心白苏在大太阳底下晒得久了不舒服，就让他在树荫底下等他回来。今天天气出乎意料的好，阳光少见的明媚，还有一点儿小风不会让人觉得特别燥热。 很适合到处逛逛。 白苏在树下的小石凳上坐了下来，撑着下巴发呆。 他们早上做了一个小时的高铁到的这里，先是吃了当地的特色早点，然后去逛了白苏期待已久的展子。 展就在地铁旁边，一直坐到头，是本市最有名的寺庙。 红叶寺。 听名字就知道什么时节来最合适。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的梦作祟。白苏忽然去寺里逛逛。白浮舟给这趟旅行安排了三天。除了一开始的展子，剩下的时间就是带着白苏逛一逛特色景点，吃一吃当地的小吃美食。 红叶寺本来就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只是因为不是最好的季节而没有纳入第一选择。现在白苏想去，白浮舟自然不会拒绝。 但是他们没想到，今天的红叶寺居然这么多的人。 队弯弯折折的排着。从大门看过去，能够瞥见祈愿的地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许多人。 有三两个妇人模样的女人从红叶寺走了出来。 为什么一眼能够认出来她们是母亲呢？因为这几个人身上带着那种很浓重的，长期操持家务留下的痕迹。 或是粗糙的手，或是眉眼间抚不平的褶皱，又或者是身上混杂着檀香的油烟气。 “哎呀，我求的是个上签，这次考试，一定是顺顺利利。” “我也是个上签！大师说这个月有好事儿发生。我还能有什么好事儿呢？那肯定是我们家那小子啊，高中状元！” “你们听没听说，安民他妈妈前两天儿也来寺里求签了，听说结果不好呢。回出租房里谁也不告诉，要不是有人撞见了，估计瞒得死死的。” “这有什么好瞒的。这封建迷信的就图个吉利。真要说还得自己家孩子争气。就安民那个不上不下的成绩，要是个上上签也得有人相信。” 几个妇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声音由远及近，在慢慢飘远，白苏最后只能够听到模糊的讨论。 “好了，我们进去吧。”白浮舟拎着两个绿色的手环朝着白苏走了过来。一人一个套到了手腕上，“看着什么呢？遇到熟人了？” 白浮舟顺着白苏的视线方向，张望了一番，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 “没有，刚刚有几个人聊天，我刚好听到了。”白苏将那些对话大致转述给了白浮舟，然后问道：“最近是有什么大事儿吗？” “昂，对倒是我忘了，这个月份，应该是大考将至。不少家长都回来红叶寺求签许愿，讨个好盼头。” 两个人检了票，一边往里进，一边说道。 “神明没有权限做这些的。按理说，是不具备强行修改一个人成绩的能力的。前途都是自己平日里积累下来的，若是空空一张白纸，神明也没办法。”白苏不是很理解这种行为，怕白浮舟误会，解释道。 他想了想，补充道：“不过这样的香火会让助长神力，宋陵游和我说过，现在很多人都不信这个了，只有少部分神明能够得到香火。比如文曲星、月老，财神这样常见的。还有中秋拜月，太阴嫦娥都会跟着收益。” “其实很多时候，人们并不是相信这些东西真的存在。只是在现实之中挣扎过后，总要有一点儿能够拯救自我的东西。”白浮舟牵着他的手，延着石板路慢慢地走，“说是信奉，不如是一种寄托。不然枯燥无味的生活，多难熬。” 第101章 白苏跟着点头，说道：“足够的愿力，是会滋养出新的神明。对了白浮舟，你呢？你之前有没有像他们一样求签许愿过。” “有。只有一次，神明真的听到了我的愿望。” “是什么？”白苏好奇的问，却见白浮舟眼里全是促狭的笑。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说的是那一次。 白苏扭头哼了一声，说道：“可惜某人根本不相信神明。甚至还提着神明的后衣领子，直接丢到门外的走廊里了呢。” 他闷闷踢了一脚石板路上的石子。出乎意料的有点儿记仇。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白浮舟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低声下气的道歉，“还好我的神明他大人有大量，不计较我的愚钝。仍然愿意实现帮他愿望。” 听到白浮舟这么说，反倒是白苏不好意思了。他脸上一红，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其实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神明。当时刚刚变成人形，我太需要神力和功德维系了，所以不得不死皮赖脸的缠着你。说到底，还是为了我自己的私欲。真正的神明应该做到无欲无求，普渡众生，以己度人。我还，不够合格。” “别这么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白浮舟揉了揉他的头发，牵着他的手在指节处落了一个吻。 “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神明。但是，就目前而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我来慢慢教你。” 在白浮舟的那个吻落到指节的那一瞬间，白苏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他微微怔了一下。 白浮舟的脸恍然和什么重叠了。 无风自动，端方自持，那张脸……眼尾一抹红的胭脂，灿若桃花。 是神纹。 白苏的神纹在眉心。只有神力极盛，神纹才会显现。就连现在的宋陵游都未必能够有神纹。 再眨眼的时候，白浮舟又只是白浮舟了。 怎么会把他看成别人呢？白苏心里默默的谴责着自己。却又有些疑惑。 怎么会把他看成一个从来么见过的人呢？那个人到底是谁？ 和梦里的那么影子，有什么关系？ “两位，前方是寺内弟子的僧舍，不对游客开放的，还望二位止步。” 斜里小道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白苏混乱的思绪。 一个着素色僧袍，手持珠串的僧人从那条小道走了出来，笑着朝他们两位微微欠身：“还请二位原路返回。” “抱歉，我们不知道。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了。这就走。” 那名僧人依旧微笑，朝着对方点了点头，似乎是打算目送他们离开。 “小师傅，我们去抽签的地方，该往那儿走？”白苏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延着这条路，往东。”僧人抬手对着他们来时的那条石板路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怕人分不清方向，特意补充道：“也就是第一个路口左拐，再往前去有路牌。” “多谢。”白苏和白浮舟道了谢。 顺着原路往回走。 果然不一会儿就在那僧人说得方向看到了人群。 院内焚着香炉，拾阶而上摆了签筒。抽过之后，可以去请主持解签。 白苏摇了一个中吉，白浮舟摇了一个中平。 “还行。”白苏看了眼签，然后放回了签筒里。 白浮舟见状问道：“你不去解签？” 白苏摇了摇头，说道：“我的话，如果他解出来什么，就是麻烦。如果解不出来也没有必要了。” 要是红叶寺的僧人真有些什么，看出来他是个神仙，那可不太妙。 白浮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跟着将签放了回去。 “欸？” 白苏不解，疑惑的看着他。 白浮舟笑了下，轻声道：“反正你会罩着我的，对吧？” 白苏笑了下，说道：“这恐怕得问问司命。” “万神协会有司命？”白浮舟问道。 白苏想了想说道：“可能？陈墨告诉我好多都是挂名，实际有很多人都很久很久没见过面了。” “我们买个横幅许愿吧，他们都把愿望挂在树上。” 庭院里的那颗大树的枝桠上系满了红，随风摇动。有一些是刚刚系上去的，鲜红，生动。有一些已经掉色了，有些灰暗，甚至还有一点儿破损。 白苏要了一条，神神秘秘的不愿意让白浮舟看。 他的愿望其实还挺多的。 比如说，未来能够获得很多很多神力。再比如，要和白浮舟一直一直在一起。 甚至于小到明天也是个令人愉快的晴天，一会能够吃到喜欢的晚饭，花店的声音越来越好。 他提笔，想了很久。 最后写了一个不算新的愿望。 “希望白浮舟，能够一辈子，平安喜乐。” 白浮舟只许了一年。 但是白苏希望未来的三年、五年、十年，年年岁岁，生生世世，白浮舟都平安喜乐。 他双手合十，也学着人类的样子，将缎带系在了树的枝桠上。 人类的寿命短暂。那些愿望和祝福，会有更长久的生命记得。 有风吹过，叶和布料一起簌簌作响。 像是树在允诺。 白苏伸出手，摸了摸它粗糙的身躯。 第七十二章 想亲就亲 艳阳，微风，湖上泛舟。 扁舟一叶顺着清澈的水流缓缓前进。白苏双手撑着船伴，仰头闭眼，嗅着空气中湿润的气息。 第102章 江上这样的小舟不算少。毕竟景点就是靠着这个项目在赚钱，寥寥三两叶小舟可远远不够。 但是相比都市高楼林立，也算得上是贴近自然了。 白苏本为草木，对于这样的环境自然喜欢得紧。 美中不足的是，在白苏正陶醉的时候，身边忽然响起了电话铃声。 他睁开眼睛，发现白浮舟看了眼来电显示随手按灭了屏幕。悠扬的铃声戛然而止，舟上又恢复了平静。 电话紧接着又打了过来，迅速被早有准备的白浮舟掐掉了声音。 “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白苏问道。 白浮舟将手机的来电铃声关掉，丢到一边不再理会：“没有，骚扰电话。” 白苏看着没有声音的手机屏幕不断的亮起然后熄灭，锲而不舍的打了一个又一个，仿佛白浮舟不接这个电话，就会一直打下去一样。 怎么看，都不像是无关紧要的骚扰电话。 但是白浮舟不愿意说，白苏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紧追不舍的问下去。 手机足足来了十几个电话，在白浮舟统统置之不理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过一会儿开始一下接着一下的往出跳信息。 屏幕不时的亮起，很难不让人注意到。接着电话又开始接二连三的打过来，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白浮舟，要不，处理一下？”白苏犹豫着建议道：“我可以不听的。” “不是你的问题。没什么不能听的。”白浮舟立刻说道。他盯着手机片刻，烦躁的“啧”一声，接通了电话。 “喂。” 像是为了向白苏证明没什么他不能听的，白浮舟特意开了公放。 似乎是电话那头的人没想到这一次白浮舟就接了，大概是没反应过来，足足有两三秒没说话，继而响起了一个特别急切的女声：“舟舟啊！是我。” “我知道。”白浮舟语气冷冰冰的没什么感情，“叫我白浮舟。” 白苏还没见过这样的白浮舟。 对面被他噎了下，才讪讪喊了声“白浮舟”。 “是这样的，你爸爸他住院了，年纪大了心脏不好，这一病突然想看看你。这部让我给你打个电话，问一问这周哪天有空，回家吃个饭吧。” “没空。不去。挂了。”白浮舟言简意赅的传达了自己的意愿，抬手就要挂断电话。 那边儿一下着急的大喊了起来：“等等等等！白浮舟，回来看看吧，你爸爸他……” 没等她说完，白浮舟直接挂断了电话，顺手拉黑了这个号码。 他随手将手机往旁边一扔，垂着手半天没有说话。 白苏手臂一撑，挪到了他身边，然后伸出手去握白浮舟的手。手掌将他下垂的四根手指都收拢到了自己的掌心。握法有点儿像是刚刚学会行走的小朋友一样，握什么都是满把握住。满满当当的。 “我没事儿。不用管她，别让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打扰到你。”白浮舟立刻反握住他的手。若无其事的耸了耸肩说道。 白苏没说话，只是默默收紧了自己的手，更加用力的握住了白浮舟。小舟行到水狭处，两岸层层叠叠的树冠压了下来，乌泱泱一片绿云。 电话又亮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白浮舟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别挂！先别挂。”还是那个讨人厌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女声，尾音带着小勾子似的，光是听着就能够想象出一个温软曼妙的影子。 这把嗓子三十多岁了，都不逊色二十多的嫩。甚至沉淀出了一股岁月的风韵。只不过落在白浮舟的耳朵里，这声音就透露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心，做作又矫情，像是捏着嗓子应掐出来讨好人似的。 “你爸爸他有话和你说。” 就在白浮舟被她的声音恶心得眉头紧皱的功夫，手机已经交到了白浮舟他爹手上了。 “浮舟。” 老头的声音是沧桑了。 纵情这么过年，也是活该。 白浮舟冷笑了一声，说道：“别一直给我打电话了。知不知道你们很烦？病了就老实躺着，让柳听棠好好伺候你，别来找我，我不会回去了。” “白浮舟！这是关于你妈的！比必须回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拔高，似乎还想保持着长辈的威严。 然而实在是身体不允许了，才说了一句就开始咳个不停。呼哧呼哧的喘气，像是个破烂的风箱一样。 老了。 确实是老了。 让他舒舒坦坦的风流了这么多年，五十多就常卧病床，到不让人觉得意外。 白浮舟看了眼白苏，忽然相信这个世界上是由因果报应的。 “别拿我妈威胁我。”白浮舟说道，他声音不大，不像他们外强中干全靠音量来撑着一口气。轻飘飘的语气并不把老头放在眼里。 “白盛，你没脸提她。” 他直呼他的大名，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不过陈念安的出现也确确实实起到了作用。白浮舟没有立刻挂断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几声很粗重的呼吸声。 “白浮舟。我知道你恨我。周末回来一趟吧。前些日子我病得重了，忽然想起来你母亲还有些东西在我这儿，你大概感兴趣。你回来，我把它给你。” 白盛大概是真的大病一场伤了元气。说上两句就要停下来写一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根本说不了长篇大论。 第103章 “少诓我。我妈的东西在我离开白家的时候，就已经都带走了。”白浮舟说道。 白盛笑了笑。那笑说不清什么意思，左右让人听了不舒服。 “我和你妈到底夫妻一场。总有些东西，是你不知道的。白……” 白浮舟没等他断断续续的说完，就极没有耐心的挂断了电话。 这一次，对方倒没有再厚着脸皮打过来。 小舟已经驶过了最阴暗的一段路，重新得见阳光，隐隐能够看到终点的码头。 他们下了船，沿着小路慢慢走。 “如果放不下的话，回去看看吧。”白苏摇了摇他的手，轻声劝道。 白浮舟撇过头，说道：“没有放不下。我根本不关心他。早就桥路归各处。他们明明知道的，都多少年没见了。这次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给我打电话。” “我是说，阿姨的旧物。” 白苏说道。 白浮舟没说话。抿了抿唇。显然白苏说到了重点。 白苏知道。老宅的那几个更是知道。如果还有什么能够让白浮舟和他们挂上联系的话，那就只有陈念安了。 “如果你决定回去，我和你一起去。我们一起把阿姨的东西拿回来。不管怎么样，我保护你。”白苏抱着他胳膊，也不劝着他立刻做出决定，只是给出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白浮舟低头看他，白苏就冲他咧嘴一笑。傻呵呵的，看起来有些没心没肺。但是可爱得紧。 白苏踮脚手指戳了戳白浮舟的脸颊，说道：“别担心了。如果你不愿意回去，我就，我就想办法帮你把东西拿回来。白浮舟，你还有我呢。你许个愿望，我帮你实现。” 他凑得很近很近。 仰仰头，两个人就能够轻而易举的亲到一起了。 白苏抬眼，才发现两个人过分靠近的距离。以及白浮舟眼里的愣怔和失神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眼神，落在他身上，缠缠绕像是要把他镶嵌在眼底心间一样。 脸上忽然有些烫。 白苏踮着的脚落了回去，噙着笑有些害羞地歪了下头。 “还答应了你要去南塘看荷花呢，机票都买了。”白浮舟说道。 白苏摇摇头，说道：“荷花什么时候可以看。机票……可以改签。这都不是问题。” “你之前做了噩梦还心心念念的计划。我不想因为他破坏掉。”白浮舟说道。 “不一样的。白浮舟。”白苏向前横跨了一大步，看着白浮舟特别认真的说道：“你比什么都重要。” 白浮舟忽然之间就特别特别想吻他。 很想。 再多等一刻都不行的那种想。 亲不到，就会疯掉。 他将白苏拉到了一颗树后面，接着枝繁叶茂的遮掩，恶狼似的吻了下去。 白苏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有些愣怔。呆呆的甚至没闭眼睛。 但是很快，他就跟着进入了状态，胳膊放松的搭在白浮舟的肩上，圈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仰着头任由白浮舟极具侵略性的进攻。 这么久了，他也慢慢学会了换气，不再像是以前那个亲两口就开始喘不停的菜鸟。 远处是人声鼎沸的码头，上上下下的人们光顾着潺潺的流水，没空注意到一旁层层叠叠的林荫小道。而小道时不时有人漫步，有从码头离开的，也有去往码头的。 他们在那棵树后面拥吻。 肆无忌惮。 过了一会儿，白苏推了推白浮舟，显得有一点儿抗拒。 白浮舟顺势松开了人，睁开了被熏红的眼睛，问道：“怎么了？” 白苏挠了挠胳膊，小声道：“有蚊子。我被叮了。” 软乎乎的胳膊上多了两个红红的小包，估计一会儿会变得更加红肿。 “……走，回酒店。” 第七十三章 白家 白苏上了车，往窗边一靠就有些昏昏欲睡。 林子里的蚊子真毒，被咬了两口当时还不显什么，等到晚上回家了洗完澡一开，硬硬两个大红肿块，从骨子里蔓延到皮肉的痒意。 白苏一晚上刺挠得没睡好。第二天看起来没精神极了。 他们下了高铁，陈砚开车来接他们，回家简单收拾一下，直接去白家老宅。 说是老宅，也没老到哪儿去。毕竟白盛算是富一代。祖上没有什么基业，一穷二白的到了白盛娶了陈念安之后才慢慢好转起来。逐渐有了宅子，也有几辆拿得出手的车。 如果白盛不是个朝三暮四的渣男，能够和陈念安好好过日子，他们现在的生活应该是很幸福的。 白浮舟在陈念安去世没多久就搬了出来。如今算来也有好几个年头没回去了。逢年过节也没有电话信息，更别说回来看看，他记恨白盛还来不及。 而白盛有娇妻爱女在怀，更是想不起白浮舟这个又冷又硬浑身是刺的儿子。白浮舟甚至没存过他们的号码。打过来还是一串陌生的数字，连个备注都没有。 如果那天柳听棠打过来的第一通电话不是用家里的固定电话打得，白浮舟可能都不会不接。 毕竟他根本不记得号码。 “拿到阿姨的东西我们就走。” 车停在门口，白浮舟却没有立刻拉开车门下车。白苏侧首看了看他，抬手盖在白浮舟握着手刹的手背上。 他在车上补了觉，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困了。眼里又是一如既往容光焕发的精气神。 第104章 白浮舟点点头，说道：“一会儿尽量跟着我。他们要是说话不好听，不用顾及礼数，直接怼回去。跟他们用不着讲那些。别让自己受委屈。” “嗯。”白苏笑了笑。 白家的宅子不算大，院里种满了玫瑰，正值花期，娇艳艳的开了一院子，火红夺目。 白苏听白浮舟说过。 柳听棠像是娇艳欲滴的玫瑰，风情万种，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妩媚聘婷。这满院子的玫瑰，也不知道是柳听棠喜欢，还是白盛喜欢。 不过没什么差别。 空气中浮动着玫瑰馥郁的香，甜滋滋的醉人。 白浮舟却觉得香味过于浓郁，隐隐压着人喘不过气来。白苏上前一步，并肩立在白浮舟身侧，忽而那股香甜浓厚的味道被吹散，一点儿清雅的淡香将白浮舟和玫瑰隔绝开来。 见白浮舟有些诧异的看过来，白苏很俏皮的朝他眨了下眼睛。 好歹也是一名小神仙，怎么能一点儿手段都没有呢。 门“吱呀”一声的开了。 白浮舟脸上浅淡的笑容像是变魔术一样，忽然就消失了。 他没想到开门的居然是柳听棠。 这女人居然“纡尊降贵”地亲自来帮白浮舟开门。总觉得这里面透着一点儿不寻常的，阴谋的味道。无事献殷勤，有古怪。 “浮舟回来了啊，快，快进来。”柳听棠笑得异常热情，倒像是一个合格的后妈一样，和蔼可亲的模样很像是那么回事儿。她看见白浮舟身侧的白苏之后，微微一怔：“这位是？” 白浮舟看了她一眼，并不搭茬，而是拉着白苏饶过他进了屋。 拖鞋和茶水都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一进来，就立刻有人迎上来又是接外套，又是递毛巾。白苏没见过这阵仗，手足无措的往白浮舟身后躲了一下，下意识的捏住了白浮舟的下衣摆。 “现在白盛都这么大谱了？”白浮舟拉着白苏绕过了那几个人，环顾了一圈。已经和记忆里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院子里的玫瑰也好，房间里的装潢也好。都和他白浮舟没有半点儿关系。 柳听棠被无视了了之后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变，只是没有刚刚那么殷勤的往上凑了，她坐到了沙发上，招招手让阿姨倒了三杯玫瑰花茶。 “是你太久没回来了，浮舟。家里已经这样很久了。”柳听棠端着热气袅袅的花茶，隔着氤氲的水汽对着他笑。 “白盛人呢？”白浮舟不理她，言语间满是不客气。 白苏在他身后不着痕迹的观察着柳听棠。说实话，如果是大街上遇到这两个人，白苏一定不会觉得他们之间差了一辈儿。 柳听棠保养的非常好，三十多岁看着和二十的小姑娘一样水灵，偏眉眼多了些风韵，身上穿着的鸦青色旗袍格外衬她。 “你爸爸还在睡，坐下来喝杯茶吧。等他一会儿。” 柳听棠完全不在乎白浮舟的态度。像是早有所料，也像是习惯了一样。她坦然的喝着茶，依旧笑眯眯的。 “哥哥。”楼上有个小姑娘听见了声音，探头看了过来，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透露着怯意和有点儿好奇的期待，眼巴巴的看着白浮舟。 白苏闻声回头去看，和小丫头的视线猝不及防的对上了。 “白瞳瞳，回你的房间里去写作业。妈妈和哥哥在谈话。”柳听棠放下了花茶，仰头和小丫头说话。 小姑娘是白浮舟的妹妹。白盛和柳听棠的闺女。 白瞳瞳握着栏杆有点儿不太愿意，说道：“我想和哥哥玩。哥哥好久没回来了。” 她从小就模模糊糊记得自己有个特别特别好看的哥哥。可是家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哥哥，也没有他的照片。就连过年的时候她都没见过这个哥哥。 明明妈妈说过，新年是一家人团聚的节日。可是为什么哥哥不回来呢？ 慢慢的，小丫头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帅气哥哥。学校里他们有哥哥的都会让炫耀。明明白瞳瞳的哥哥比他们的都要好。 今天终于见到哥哥了。 有两个，都很好看。可是白瞳瞳不知道哪个才是自己的哥哥。刚刚那个和自己对视的，一定就是吧。 小姑娘想着，咚咚咚从楼梯上跑了下来，一头撞进了白苏怀里，抱着他的腿不肯松手，嘴里喊道：“我好久没见哥哥了！我要和哥哥玩儿。” 柳听棠脸色一变，吓了一跳。见白瞳瞳抱得是白苏才稍稍放心了些。脸上的笑容都吓掉了。 第七十四章 遗漏的东西 白苏下意识接住了小姑娘，然后求助一般抬头看向了白浮舟。 然而还没等白浮舟开口说什么，倒是柳听棠先坐不住了。 “瞳瞳啊，回屋里去。”柳听棠快速的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有些尴尬的朝两个人笑了笑，然后冷这张脸，眉头往低一压，近乎命令道。 白瞳瞳抱着白苏的腿，回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柳听棠，小声道：“可是我好久没有见哥哥了。” “白瞳瞳。” 柳听棠眉毛一立，加重了语气再次喊了白瞳瞳的名字。 白瞳瞳吓了一跳，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了手，满是遗憾的看了一眼白苏，然后蔫头耷脑的往楼上的房间走去。上楼梯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得厉害。 第105章 小姑娘委屈巴巴的，看得白苏莫名也觉得有些不忍。他转头看白浮舟，发现他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今天见面的时间是提前定好的。”白浮舟看着柳听棠，连迂回客气一下都不愿意。 白盛明知道他这个时间会来，睡哪门子觉。约他回来，有推三阻四不见，也不知道葫芦里又装的什么药。 柳听棠抬手挽了下头发，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上去喊他。总归不能耽误你们年轻人的时间不是。” 白浮舟不言不语，看着柳听棠身姿摇曳的上了楼，冷哼了声。 果然，白盛那可能在睡觉呢。柳听棠上楼两分钟不到，就一摇一扭的走了出来，抬手扶着二楼的栏杆，向下张望着，笑吟吟的看着白浮舟说道：“舟呃，白浮舟，上来吧，你爸爸他正好醒了。” 柳听棠张口听起来像是又要喊他舟舟，被白浮舟抬眸毫无感情的看了一眼，咽了一下之后及时改口。 白浮舟一把牵住白苏的手，带着他上了楼。 二楼白盛的房间里，他正穿着中式的对襟棉麻睡衣，坐在小阳台慢慢悠悠喝着茶。房间里染着香，袅袅的烟从香炉慢慢悠悠倾泻出来。 一看就不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来啦。”白盛放下手里的茶盏，看见他身后的白苏微怔了一下，“还带了朋友啊。” 老头看起来像是想要保持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的威严，然后实在是虚，才两句话，就透露一种难以掩饰的乏力。 “东西呢？”白浮舟无心和他周旋，连表面的孝顺和客气都懒得维持，开门见山的问道。 白盛的脸一下就拉下来了，他重重一拍桌子：“没有礼貌！” 白浮舟嘴角紧绷，有些无语的闭了闭眼睛。拉起白苏转身要走。 他现在怀疑，他妈从来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在老头手里。单纯就是白盛和柳听棠没事找事诓他回来一趟。 “唉，你这孩子，别冲动。”柳听棠立刻从后面迎上来拦他。 白盛气得直咳嗽，一句话说不出来。 白苏暗暗握紧了白浮舟的手，轻晃了一下。 白浮舟深吸了口气，猛地回身看着白盛：“东西给我，你也免得生气。” 他没心思和他们在这儿打太极拉扯。最差不过一个不要了。他一点儿不想和这个女人，和他这个爹，扯上一点儿点儿关系。 白盛撑着桌子颤巍巍站起来，看着白浮舟，端详了一会儿，吐出一口浊气来：“爹单独和你说。” 柳听棠一听这话，识趣的退了出去。 白苏抽出手，也准备出去。却没能够成功。 白浮舟拉着他不放手。 白苏冲他点了下头，轻飘飘勾了下唇角。 这宅子的隔音不错。 白家父子在里面谈了什么，外头一点儿听不见。 柳听棠死缠烂打要邀请他下去喝茶，被白苏拒绝了。他说来多漂亮的推辞，只能一个劲儿的摆手，道谢并且道歉。 “既然是舟舟的朋友，就别客气，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柳听棠不死心的上手想要拉白苏下去，白苏连忙一个退步躲开了。 他又从女人嘴巴里听见“舟舟”这个称呼，眉头蹙起，难得表现出不悦来。白苏沉默不语，就这么看着柳听棠，目光有些冷。 柳听棠竟然也不觉得尴尬，她轻笑了下，说道：“他的朋友倒是和他有些像。” 说完，便扭头摇曳着下了楼。 白苏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柳听棠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抬手揉了下自己的脸颊，歪了歪头。 像吗？ 他和白浮舟？ 明明不是很像吧。 但是白苏曾经也听到过传言，朝夕相处的两个人会变得越来越像。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在想我和你像不像……”白苏双臂搭在护栏上，双眼放空的发呆。听见问题下意识的回答。脱口而出之后才反应过来，发现白浮舟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 房门紧闭着，让人无法猜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么快就出来了。”白苏疑惑道。 “嗯。”白浮舟点点头，牵着他往外走，“不打算和他们过多纠缠。” 他们下楼的时候，柳听棠正在客厅坐着，见到两个人立刻眉开眼笑的站了起来：“这就聊完了？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啊？我让阿姨准备了，特意准备了你小时候喜欢吃的红烧肉……哎？” “不麻烦了，我们回家。”白浮舟脚下步伐一下不停，拉着白苏的手噌噌噌往外走。如果不是顾及到白苏能不能跟上的问题，他可能走得还要快一点儿。像是在逃离什么。 出了门，柳听棠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和房间里陌生的香气就都不见了。但院子里满眼的红，还是有一点儿刺眼。 他们坐到了车里，白浮舟却没立刻发动车子。 握着握着方向盘，盯着上面的标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苏探身握住了他的手，探头探脑去看他。在白浮舟抬头的时候像一只兔子似的露出了憨兮兮的笑容。 “不开心啊？”他问道。 没成想白浮舟一把反手握住了的手腕，然后从衣服口袋里不知道掏出了个什么东西，顺着他的手腕推了上去。 第106章 冰冰凉凉的，很硬。 白苏一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腕上挂着一条翡绿镯子。 第七十五章 不爱了 那种浓郁的水光潋滟的绿，看着就价值不菲的模样。 这应该不是白浮舟的东西。胖圆条的镯形大气富贵，很显气质，一看就是该出现在女孩儿手上的东西。 白苏从来没在家里看到过这个镯子。 他先是愣怔了两秒，然后伸手去拨弄了一下镯子：“这是，阿姨的旧物？” 白浮舟盯着那镯子和白苏的手腕，点了点头。圈口出乎意料的适合白苏，就仿佛是特意为他准备的一样。这世间大抵是有三两分缘分可言的。 “嗯。”白浮舟轻笑了一下，眉眼终于温柔了下来。 “准确的来说，这是一件礼物。为我未来的爱人，也就是她的儿媳妇准备的。很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当时混乱，诸般种种叠加起来，它就这么一直留在了白盛手里。他本来不打算给我……” 白浮舟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会儿。 从欲言又止之中，白苏嗅到一点儿不怎么美好的味道。他预感到白浮舟接下来的话内容绝对不会让人愉快。 “本来”一次之后，通常都会连接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转折。 果不其然，白浮舟握着白苏的手腕子，摩挲着，说道：“柳听棠想要全部的继承权。” 白苏一怔。 他来人类社会的时间不久，对于详细的律法并不了解。但是看了那么多豪门狗血的电视剧，对于财产继承还是知道一点儿的。 “你……”白苏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回事儿，他看了看手里的镯子，到嘴边的问题也都咽下去了。 白浮舟能够拿到这个镯子，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白苏拧着眉头，表情凝重。白盛还活着呢，柳听棠就这么明目张胆和他索要继承权。最离谱的是白盛居然还答应了，并且绞劲脑汁将白浮舟喊喊回来一趟。他就那么看重柳听棠，那陈念安又算什么…… 睫毛颤了颤，似乎有些理解不了白盛这样的深情和绝情。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好了。”白浮舟捏了捏白苏的脸，“本来也没打算要他们的钱，柳听棠考虑的还挺多。这样也好，以后也省得联系。” 离开了白家，白浮舟又有了笑脸，反倒是白苏垮着脸闷闷不乐。像是一只忧郁的猫咪。 “翡翠还挺衬你。” 白苏下意识的摸了摸镯子，想要褪下来。 “做什么？”白浮舟立刻止住了他的动作，疑惑道，“不喜欢戴？” 白苏摇头：“太贵重了，这是阿姨留下来的东西。” “这是我妈留给我未来的爱人的。”白浮舟说道，“本来就是给你的。” 一瞬间，白苏后知后觉，脸变得越来越红。那红从耳根开始蔓延，渲染到了脖子和脸颊，红彤彤的新鲜诱人。 欢喜像是一颗小炸弹一样在心里炸开，将白苏震得有些头脑发昏。手腕上着胖胖的圆条在他心里的贵重程度又往上跃了一个等级。 他悄咪咪的，笨拙的，小心翼翼的叠加了一个术法在上面，生怕自己莽莽撞撞一个不小心磕了碰了。 “有机会，带你去见见她。说来我也好久没去看她了。”白浮舟看着白苏小心翼翼的模样，笑了一下，抬头揉了揉的他发顶然后发动了车子。 庄严万分的宅子和满园玫瑰都被抛到了车后，渐行渐远，渐渐，就看不到了。车水马龙，世间繁华，从车窗飞快闪过。 窗外的云淡风清，朗艳的天空高悬，像是一块清澈的镜子，镜面之下笼罩着世间百态。 两天之后，白浮舟一如白盛所愿，和他去办理了相关手续，放弃了白家所有财产的继承权。临走的时候，白瞳瞳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黑亮的眼睛巴巴看着白浮舟。 小丫头第一次鼓起勇气来伸手拽住了白浮舟的衣角。 “哥哥，你，还会回家来的……对吧。” 白瞳瞳的眼睛像是洋娃娃一样，透亮透亮的含着一包期待。 白浮舟刚想开口，余光就瞥到了踩着八厘米细高跟鞋急匆匆跑过来的柳听棠。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衣角从孩子手里扯了出来。 “白瞳瞳，不怎么在这儿，今天的琴还没练完呢。”柳听棠三步并作两步，一把将小姑娘扯进怀里。 她今天倒是没再和白浮舟套近乎，连一句话都没说，坠着眼帘斜斜扫了白浮舟一眼，葱白段似的手捂住了白瞳瞳的嘴，也顺手捂住了她那声哥哥。 女人抱着拉着白瞳瞳，转身进了那栋还算气派的大房子。身姿摇曳娉婷，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得意。 这里从来不是他的家。 从来不属于他，也从来不欢迎他。 不要了。 都不要了。 刚签的文件卷一卷塞到了包里。他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机会去看看陈念安了。 推开家门的时候，白苏正在客厅里和白团子滚成了一团，听见门口的动静之后，齐刷刷的回头。 “白浮舟！”白苏大喊着他的名字，从地上弹了起来，直直扑了过来。 白浮舟很自然的张开双臂稳住了他，任由这个玩儿嗨了的小神仙挂件似的盘在自己腰上。不久以前，这么撞进他怀里迎接他回家的只有白团子。 第107章 小比熊晚了一步，只能吐着舌头绕着白浮舟的脚脖子打转。 “我饿了。”白苏勾着他的脖子，不安分的晃着小腿。反正白浮舟稳稳的托着他，白苏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会摔下去。 “汪汪！” “想吃什么？”白浮舟问道。 白苏拍了拍他的肩膀，白浮舟松开了手，他从他身上蹦了下来：“我把想吃的菜都收拾好了。鱼我不会处理，要你来。” 衣袖卷到了手肘以上，白浮舟很熟练的处理了那条鱼。 小神仙就在他旁边看着。 “今天，还顺利吗？”白苏眨了眨眼睛，小声问道。 “嗯。”白浮舟手上的动作不停，答道。他转头看他，说道：“怎么办，放弃了财产继承权，你还会爱我吗？” 白苏没想到他戏瘾来得这么突然，没憋住笑出声来，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憋着笑说道：“怎么会，我爱得是你的钱呃不是我爱得……你笑什么！” 白浮舟笑得停不下来，低头用额头撞了一下白苏的额头，说道：“没事儿，有钱，够花。能爱。” 白苏气得脸红，狠狠踮脚撞了回去。 “不爱了！” 第七十六章 闲尘琐碎 “又是十三中的订单吗？” 路悠悠正在给一桶黄玫瑰换水，前台的电话叮叮当当的响了两声之后，白苏匆匆忙忙的跑出来接电话。看他把电话挂掉之后，开口问道。 “是啊。”白苏提笔在纸上飞快的写着什么，“最近大大小小的学生都毕业了。订花的人特别多。咱们这儿离着十三中又近。给，悠悠姐，需要的花我都写好了，麻烦你选一下送到工作室里。” 白苏说着，前台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本来这活儿轮不着他来做的，奈何蒋闲一连请了几天的假，说是她男朋友是生病了没人照顾。 之前白苏和白浮舟两个人出去玩儿，两个小姑娘看店连轴转了好几天，现在蒋闲要请个小长假，白浮舟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不巧赶上了毕业季，店里店外格外的忙碌。 趁着路悠悠配花的功夫，白苏伏案熟练的将这几单的贺卡写好，放在一旁风干墨迹。 腕子上的镯子不小心在桌角上磕了一下，“叮”一声清脆的响仿佛在白苏的耳朵里炸开一样。脑袋突然空了一瞬，懵懵的像是灵魂被抽离了一样，右手捏着的笔掉到了桌子上，然后滚了滚越过桌沿落了下去，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白苏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眼神涣散的站在那里。满室花色和桌上的墨色映在他的瞳孔里，慢慢变得模糊不清，氤氲着成了一个人影。 熟悉，但是很不清晰的，摇曳着即将散去。 白苏散着瞳孔，光微微颤动。他应该去抓住什么的，但是身体去不争气的动也动不了。心跳如同擂鼓一样激烈，似乎不安分于左胸膛，着急要跳出来一样。 如同梦魇。 白苏感觉自己挣扎了很久。路悠悠忙着挑花，迟迟没有转头看他。白浮舟在房间里忙碌，更不会发现他的异常。 面前虚幻的人影背对着他，负手往前走着。 似乎有风。衣袍翻滚个不停。 恍惚间，他似乎又闻到了大火燎灼过的焦糊味道。 “白苏。” 朦胧的声音在喊他。 手臂被人抓住拉了一下，眼前恍惚的画面如同烟雾一般被吹散了。白苏倏尔惊醒，转头去看，发现白浮舟正握着他的胳膊。目光关切的看着他，脸色不怎么好。 “怎么了？是不是那里不太舒服？”白浮舟的声音真切了起来。 他抬手撩起了白苏的额发，探了探温度。 没有问题。 但是小神仙刚才恍惚的模样，很难让人放心得下。 白苏眨了下眼睛，垂眼去看前台电脑上的时间，仅仅只是过去了一分钟。他却感觉已经很久很久了。现在回过神，又有种恍若隔世的怔忡，好像只是他的错觉一样。 “我没事儿。”白苏笑着，弯腰把笔捡了起来，“刚刚有点儿慌神，你怎么出来了，快点儿还有好几束花需要包装呢。” 他说着，推着白浮舟转了个身，把人往工作间推。 “如果不舒服就歇一歇，不用勉强自己。”白浮舟仍旧是放心不下。 白苏笑着说道：“没事儿的。” 见他坚持，白浮舟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仍旧有些放心不下。忙着手里的工作，总要抬头去看看那个进进出出的身影。 “给。” 白苏低着头整理桌台，一瓶冒着寒气儿的葡萄汽水递了过来。水气贴着瓶身凝结成一颗一颗珠子，透着一股湿漉漉的气息，打湿了指尖。 路悠悠握着汽水往前递了递，说道：“太热了，喝点儿凉的应该会舒服很多。” 原来他刚刚那一瞬间的不对劲，路悠悠也注意到了。 见他没接，路悠悠抬了抬手再一次示意。 冰凉的水珠子落到了白苏的手背上。不同于周遭燥热的氛围，确实凉快一些。 “谢谢悠悠姐。”白苏接过来喝了一口，气泡在口腔中爆开的感觉让他神清气爽，嘴角一下控制不住的上仰。 见他笑了，路悠悠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轻松了一下，收回手去拧她手里那一瓶白桃味儿的汽水。 看得出来，路悠悠并不是很擅长拧瓶盖。明明那么重得花盆都搬得毫不费力，拧瓶盖的时候手却搓的通红。 第108章 白苏刚想帮忙，就看见她拧得整个手臂都颤动了，终于听到“呲”的一下泄气的声音。 “呼……”路悠悠狠狠灌了一口，然后如释重负一般的吐气，“我不会拧瓶盖。学了好久。” 她一贯平静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只是从眼神里透露出一丝餍足。 白苏向来迟钝，只是觉得她有些要强，脱口而出笑道：“那你可以让周边的朋友帮你拧一下啊，我啊，白浮舟啊都可以。蒋闲姐肯定也会帮你拧。” 路悠悠没赞同也没解释，又喝了口汽水，才说道：“谢谢啊。” 那语气，就好像白苏已经帮了忙一样。他忙摆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过了白天最忙的那个时间段，外头的气温随着太阳的高度一点点降下来，店里也终于得了些清闲。 也正是因为这样，路悠悠才有空出去买了汽水给白苏。 “你们都是好人。”她靠在台面上，手里的汽水很快下去了一小半，“这一瓶，你给店长送进去吧。” 工作室的门半掩着，能够看到白浮舟忙碌的样子。她不好进去打扰。而且无事送汽水，路悠悠觉得殷勤。只是她和白苏一手一瓶，偏偏落下白浮舟，又像是她孤立自家老板一样。到底是打工人，这样也不好。 让白苏送进去，最好不过了。 他和白浮舟关系近，做什么，大概都不会让对方觉得打扰。 果然，白苏拎着汽水，甚至都没有敲门。 “给，悠悠姐给带的汽水。” 反正也没有工作，白苏把汽水往白浮舟面前一放，干脆双手往台上一撑，说道。 白浮舟闻言抬头，发现已经看不到路悠悠了。 “好点儿了吗？”白浮舟接过了汽水，问道。 “没事儿啦，对了，之前不是说明天要带我去看看阿姨吗？但是这几天店里很忙，是不是……” “没关系。明天，关门一天就好了。”白浮舟知道他担心什么，摇摇头说道，“开店嘛，还是很自由的。” 第七十七章 生长期 下班关门的时候，白苏把明天休息一天的消息转告给了路悠悠。 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白浮舟和我明天有要紧的事情做。店里就剩你一个人的话肯定忙不过来的。所以不如大家都休息好了。”白苏看她似懂非懂的模样，仔细解释道，“带薪休假哦！好好享受假期！拜拜悠悠姐。” 白苏说完朝她招了招手，转身就跑了。白浮舟还在车里等着他呢。 白苏不想让人等太久。 路悠悠点了点头，抬手摆了摆，脸上却露出了一点儿茫然。她看着已经拉下的卷帘门，没有立刻离开。在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下，她好像，不知道明天应该干些什么。 但是大家似乎都很忙的样子。 路悠悠扯了一下自己的挎包带，在店门口踟蹰了一会儿，慢慢往家的方向走了过去。既然没有工作，那明天……就好好睡个懒觉，然后给自己做点儿合口的饭菜吧。 这么想想，似乎也不错。 突如其来的假期，值得期待一下。 那边白苏欢脱的像只兔子一样，连蹦带跳的蹿到了车边，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怎么了？这么开心？”白浮舟偏头看他，似乎是受到了感染，不由自主跟着笑了起来。 白苏拉过安全带系好，双手捂住胸口做了一个夸张的深呼吸，说道：“呼！终于下班了，当然开心。今天好忙啊，三中好多学生都毕业了，都来订花，电话接的我头都痛了。蒋闲姐好厉害，每天要和那么多人讲话。” “你也很厉害，今天干得不错。”白浮舟闻言，抬头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是鼓励小朋友一样夸奖道：“很棒，辛苦了。” “工资告诉我，不辛苦。”白苏竖起大拇指，非常得瑟的摇了摇头，笑得灿烂无比。 他也是慢慢融入人世之后才意识到，白浮舟的花店是真的世间少有。别的且不说，单单是工资这一项，就足够让人眼馋了。还有时不时的员工福利，节假红包奖金可以拿。 就白苏所了解到的，至少在这个城市，应该不会再有一家店的员工工资会超过拾语花店了。 拿着白浮舟这么多的钱，干活的时候甚至都生不起怨气。 “对了，刚刚告诉悠悠姐明天不用上班的时候，她看起来好像有些懵。你之前是不是都没有给人家放过这样的假期啊？”白苏问道。 白浮舟闻言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他说道：“我之前的生活，很规律，规律到有些刻板。很少会有一些耽误工作的突发紧急事件。” 白苏点了点头，深表赞同。刚到家里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白浮舟的作息规律到可怖的程度，简直像是上了发条的闹钟。 “对了，我是突然出现在你家，为了还债去的花店。那之前你找员工的标准是什么啊？悠悠姐和蒋闲姐人都好好，而且工作认真负责。你小子运气真不错啊。”聊到这里了，白苏终于发出了萌生已久的感叹。 白浮舟见他已经系好了安全带，便发动了车子，慢慢倒出了停车位。 “她们……某种程度上，都是主动上门来求职的。蒋闲来的时候，刚好店里生意变得好起来，我缺人。就把她留下来试试了。她可不是什么优秀员工。时不时摸个鱼，请个假，都是常有的事情。”白浮舟一边回忆，一边叙述，因而说得有些慢。 第109章 “至于路悠悠，算是蒋闲招来的。带着她主动来问我，还缺不缺人。”白浮舟说道，“她说路悠悠因为家里的一些原因，早早辍学打工。后来换了城市，四处颠簸，因为学历的问题，始终没有一份稳定长久的工作。蒋闲是在花店周边的快餐店认识她的。路悠悠一开始在那里打工。” “蒋闲说，路悠悠人特别好，她喜欢的菜每次都会多给一点儿。后来快餐店不干了。她又失业了。蒋闲就把她拉到了店里。说实话，路悠悠的工作能力要更好一些。她细致，冷静，而且不像蒋闲那样总偷着摸鱼。”白浮舟说着无奈摇摇头，“不过后来被带坏了。到了，下车吧。” 白苏抱着玩偶听得津津有味，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已经稳稳的停了下来。 “那你人还怪好的嘞。开得工资高，还允许员工摸鱼，还好你是我老板。”白苏拉开门，跟在白浮舟屁股后头说道。 白浮舟按了电梯，有点儿好笑的说道：“虽然摸鱼，但是活都干了啊。我出钱，你们出力，公平合法的交易。合理。”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家门，白浮舟洗了手就往厨房去，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餐。 刚卷起袖子洗菜，就听见客厅传来一声痛呼，他连忙关了水龙头急急忙忙出去查看。 就看见白苏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白浮舟吓了一跳，又想起他白天发呆恍惚的模样，生怕他是哪里不舒服，连忙在围裙上擦干了手，蹲下身查看。 “白苏？怎么了？” “磕到了。”白苏抬眼看他，眼圈都红了。他捂着额头，吸了吸鼻子说道：“磕在柜子角上了。我就好好走路，不知道为什么会磕上去！” 他有些委屈还有些生气。 明明就和平时一样，为什么会磕到啊！ 白苏当时一蹦一跳的，根本没收力，实打实的撞了上去，感觉脑瓜子都在嗡嗡响。 白浮舟松了口气，拉开白苏的手去看伤口。 额头上红了一块儿，但是还好没有破皮也没有肿起来。只是红红的看起来有些可怜。 白浮舟抬头看了眼他刚刚撞到的地方。 “你好像长高了。” 按照白苏以前的身高，应该是撞不上去的。白浮舟也觉得，今天的小神仙，似乎比平时高了些。亏他还以为是鞋子的问题。 白苏愣了两秒，懵懂跳了起来，着急忙慌的去镜子前比划，然后冲着白浮舟招手：“你快来快来，给我做个参考。” 已知白浮舟一米八六，以前白苏看他需要仰头。现在好像……没那么费力了。 “确实高了。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多？”白苏比了比两个人肩，脸上露出了一点儿茫然。 第七十八章 身份 白苏的身高变化很大，并且是那种短时间内的，比较剧烈的变化。 相比于最初的时候，白苏是在白浮舟的照顾下长胖长高了一点儿。但是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天之内往上窜了好几厘米的情况。 确切来说，不是一天，而是这短短的几个小时的时间。 白苏望着短了一截的裤腿陷入沉思。 这…… “你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白浮舟摩挲着下巴，看起来一筹莫展的模样，“误食店里的化肥了？” 白苏扯了下自己的裤脚，抓了抓头发疯狂摇头。 “没有啊，我……没吃什么啊。”白苏歪头仔细回忆着，“下午有点儿晕。我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之前做梦时候的那个人。然后就晕晕乎乎的，感觉有些热。喝过汽水之后好一点儿……” “梦？那梦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白浮舟知道他之前反复总做一个梦的事情，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不仅仅是长高了这么简单。他当机立断脱了围裙，要带这白苏去万神：“找宋陵游或者陈墨问问吧，万神协会或许对这事儿有所了解。” 白苏被白浮舟一把拉着，紧赶慢赶的跟着走，说道：“欸？现在吗？不吃饭吗？我没事儿呀，白浮舟。” 团子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见他们出门，还以为是自己散步的时间提前了，摇着尾巴特别兴奋的跟在两个人身后。 那殷切和欢快的模样，像是即将出游的小朋友一样。 “不行，白浮舟，咱们现在出门的话团子怎么办？它怕黑，一只狗孤零零的肯定不敢在家里。”白苏一只胳膊被白浮舟握着，他只能用空出来的左手去拉他的的衣角。 脚边的小比熊像是在讨好一样，趴在白浮舟的脚背上抬头看他。又黑又圆的眼瞳像是两粒镶嵌在棉花里的紫葡萄一样。 白浮舟的脚步一顿，在原地站立了两秒，然后弯腰一把将狗抄起来半搂在怀里。 “走！咱一起走。” 这一声，豪情万丈，中气十足。 直到白苏站在万神的前台跟前儿，他都还是懵的。 “你是说……他突然之间就长这么高了？”陈墨现在脸上的表情和刚刚他们，简直一模一样。 显然，突然长个子这种事情放在他们神仙圈儿里也并不常见。 陈墨从柜台里绕了出来，上下打量着白苏。 这小花仙，的确比上次见面的时候高了不少。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他身上的变化不仅仅是身高方面的。身上的气质似乎也发生了变化，像是初出茅庐的少年洗去了一身稚气，洗涤过后多了一丝凌厉。 第110章 白苏的神力似乎也有了不小的长进。可能就连白苏本人都没有察觉到，他周身气场，相较之前变得更加具有攻击性。 “这种情况……”陈墨绕着白苏观察了一圈，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白浮舟的心一下就被吊了起来。 “怎么？这很严重？”白浮舟问道。 白苏这个当事人，站在他旁边，穿着短了一大截的裤子，茫然的抱着小白狗。眼睛和白团子一样水汪汪的无辜。 听到白浮舟这么问，他还后知后觉没反应过来。 “这，一句两句说不清。”陈墨皱着眉，仔细观察了一番，决定把宋陵游招呼过来看看。刚巧，她正好在附近完成了一个委托。 宋陵游答应的很快，没一会儿就赶到店里了。 白苏蔫头耷脑的在沙发里缩成了一团，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感觉像是喝多了上头一样，脑袋晕乎乎的，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陈墨在旁边逗狗玩儿，见宋陵游进来，便拉了卷闸。 暮色和灯火被隔断在外面，灯光亮起的一瞬间白苏还没从昏暗里走过来，眼睛一下挤在了一起。随后就感觉一只温热的手遮在眼帘前，隔绝了刺眼的灯光在白苏的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怎么回事？陈墨在电话里告诉我你长高了，让我过来看看。火急火燎的。” 宋陵游进门就和回自己家一样，从待客区的柜门里翻出了一次一次性拖鞋套上，直接抛弃了脚上的高跟鞋。她将包往沙发里一甩，坐在了白苏对面。 “嗯，下午突然长高了。”白苏点头，握住了遮在眼前的那只手掌。白浮舟知道他适应了光线，默不作声的收回了手。 陈墨抱着狗也凑了过来：“是啊，宋姐，你瞅瞅他像不像是蜕变期啊？” 由植物化形来的小神仙，化形之后若是孩童，遇到机缘还会迎来一次蜕变期。一夜之间变成青少年或者是成年的人形，同时神力也会跟着上涨一大截，几乎是坐火箭一般，突飞猛进的进步。 白苏这个情况，倒是有点儿像。 “胡扯，他化形之后都那么大个儿了，还哪儿来得蜕变期啊。”宋陵游立刻否定了陈墨的这个猜想，她抱臂摇摇头，说道。 白苏化形之后，虽然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看着身形消瘦，但是绝对是成年神仙的身量。况且，听他们说是一下午的功夫，突然变成这样的。 并无特殊的事情发生，哪有从而来机缘。 “那……这……”陈墨揉了两把狗头，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可能。 “汪汪！” 白团子被他揉搓的不满，仰着脑袋叫了两声。 陈墨吓了一跳，连忙抬了抬手，放轻了力度：“不好意思哈，我轻点儿，咱不喊。” “你揉揉它的脖子，它喜欢那个位置。”白苏缩在沙发里，提醒道。因为身体不适，声音也听起来没什么精神。 一双眼睛水汪汪的。 宋陵游和对视了一眼，忽然想起了一件被他们忽略的事情。 白苏是个能够入梦，却查不到神籍的神仙。不能算正神，但又不是散仙。夏局还因为这事儿，专门和他见过。 “其实，这种情况，还有一个可能。”宋陵游双手十指交叠搭在膝盖上，微微往前倾了身体，目光灼灼盯着白苏。 没人知道她心跳得飞快。 如果真是她所猜测的那般，白浮舟的身份就也值得探究一番了。 第七十九章 猜测 白苏被她盯着，只觉得紧张无比，下意识的想要找些什么东西握在手里。自然的就拽住了白浮舟的衣角。 然后被白浮舟握住了手，轻捏了两下。 宋陵游看着二人相牵的手，罕见的没有出言调侃。她表情严肃，言语之间全是小心翼翼，一字一顿，仔细斟酌。 “若是正神遇劫，神力耗尽，灵识逸散，便会有两种结果。一者，残魂散落人间，化作凡人随着岁月轮转一点点被磨灭。此可以称这为，神明的陨落。再者便是，有神器或至交所助，倾尽神力，将逸散的灵识封存坠入人间。不同于前者，虽然同样会变成毫无神力的凡人。但是并不会被岁月消磨。” 宋陵游说得很慢，字字句句都沉重。 说到这儿，她垂眸顿了顿，复又抬眼定定望向白苏，说道：“直至两者再次相遇，灵识共鸣，才会重新唤醒神力。只不过神力大不如前，大抵于重新修炼无疑。我做月老年岁不够长，只在古籍上，看到过。当年羲和遇劫，幸得金车相护留得一命，后来望舒花了很久才将她找回来。她二人倒是为数不多未曾换过的神明。” 白苏像是听故事一样，听得云里雾里的。眼巴巴瞅着宋陵游，见她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了，急急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宋陵游摇头。 “你的意思是……” “可没有！我可什么意思都没有。” 白浮舟大抵是听懂了一些，刚开口就被宋陵游一抬手打断了。 她说道：“话已至此，我不能再和你们聊下去了。若有什么疑问，就去找夏隐深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月老，手里所握不过姻缘，不懂那么多的。哦，对，这个给你。” 宋陵游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板胶囊，抠出来两颗递给了白苏：“你吃完就不难受了。至于身高嘛，长就长了，男的长高点儿不是什么坏事儿。” 第111章 “可是，你没说完啊。羲和望舒的故事，还有……”白苏接过胶囊，仍旧觉着不解。 “哎呀哎呀，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就是突然想到了这个曾经看过的典故了，感慨一番。”宋陵游摆手，起身过来将两个人来了起来，着急忙慌的把人往外推着，看起来是要赶人走。 “陈墨！狗还给人家，瞧你那出息，回头上清源妙道真君那儿待几天儿，管够。” 陈墨恋恋不舍的把白团子塞到了白浮舟怀里，撇了下嘴，没说话。谁没事儿敢上清源妙道真君那儿撸狗啊。 两个人一狗从店里出来，脸上的表情还是懵的。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了白苏的鼻尖上。 “下雨了。” 白苏仰头抬手，凉丝丝的雨滴落在他的掌心。 天阴沉沉的，云压得很低，像是要坠下来一样。明明他们来的时候还是个晴天，陈墨拉卷闸的时候，还有夕阳。 怎么一会儿话的功夫，就变成这样了？ 一道狰狞的闪电撕裂了天空，雷声紧接着就来了。巨大的轰鸣将白浮舟怀里的小比熊吓得瑟瑟发抖，一整个脑袋都埋在他的臂弯里。 “先去车里，找个地方吃饭吧。”白浮舟把狗塞给白苏，然后脱了外套罩在那两颗脑袋上。 宋陵游这个态度，应该是再问不出什么了。 填饱肚子要紧，抓紧时间把药喝了。 万神店内，宋陵游双臂撑着窗台边缘，伸长了脖子向外张望着。看见白浮舟的车消失在雨幕中，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又是一道落雷，吓得她缩了缩脖子，双手合十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什么都没说。” 好险，好险，差点儿一秃噜说多了，到时候这雷怕是要直接落在她脑门儿上了。天机人各有命，天机不可多言。都有前车之鉴了，她怎么还不长记性呢！ 她这嘴！宋陵游抬手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巴，转头喊道：“陈墨，我外卖到了，帮我取一下。” 此时，车内的白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说道：“宋陵游说那些，不会是怀疑我是某位遇劫的正神吧？” 雷声轰鸣里，白浮舟偏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她应该是猜到点儿什么。看起来，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不能够再说下去了。” 白苏皱着眉点了点头，说道：“正神……” 他会有这么大的来头吗？ 可是那个梦着实有些奇怪。三番两次的梦到。是被他遗忘的前世今生吗？那另外一个人，有什么身份，为什么长着和白浮舟一模一样的脸，该不会…… “就吃这家可以吗？吃过饭之后，你好把药吃掉，回去休息休息。” 雨下得不小，在模糊的雨幕之中，白浮舟捕捉到了一家还算感兴趣的餐厅，将车缓缓挺稳重在路边问道。 却意外的没有得到回答。 他还以为白苏是睡着了，转头却发现小神仙坐在那里低着头，睁着眼睛一言不发。似乎是在发呆，也像是在想刚刚的事情。 “白苏？”白浮舟又轻声喊了的名字。 “啊？怎么了？是怎么了吗？”白苏这才发现车停了下来，慌忙直起腰来，来回张望。他怀里的白团子也跟着有样学样，探着脖子，头摇得像是大风车。 “吃饭了，你看这家怎么样。”白浮舟将刚刚的话有重复了一遍。 白苏松了口气，又恢复了蔫头耷脑没什么精神的模样。 “可以啊。” 现在的他，其实并没有什么食欲。 “别想了。”白浮舟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软肉，安慰道。 宋陵游虽然没有直说白苏什么情况，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再加上天雷作证，反而让这个猜测变得可信起来。 白苏八成是哪个来渡劫的正神。 这突然的变化，大概意味着，他的神力和记忆快回来了。如果真是这样，自然是好事。小神仙不必再为了神力发愁。 挺好的。 白浮舟深吸了一口气，按下心里那一点点对未知的不安，抽了伞绕到副驾驶去接白苏。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他们还是要先填饱肚子。 第八十章 墓园 也许是昨天身体不适过于疲惫的原因，也或者是药的副作用。白苏这一夜睡得格外沉，香甜无梦。 被闹钟喊醒的时候，头脑还有发懵，但是身体却感觉异常的轻松。 昨夜的雨狠狠下了一宿，十一二点的时候尤其的凶，电闪雷鸣的样子让人心里发怵。怪不得昨儿宋陵游话到嘴边忽然刹了车。希望她没什么事儿才好。 白苏关了闹钟，起身揉了揉眼睛，坐着发了一会儿呆才算完全清醒过来。 他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还算早。 今天说好了一起区祭拜白浮舟的母亲，所以不用去花店，他们可以晚一点儿再出发。白浮舟昨天提前准备好了花束，去之前买一些符合陈念安喜好的水果就好了。 白苏还不太适应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昨天匆忙，没能仔细观察那突如其来的变化，只是注意到了最明显的身高和神力。 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他被镜子里的映出来的模样吓了跳。脸上原本的有些肉嘟嘟的稚嫩一夜之间消下去不少。多了一些锋利的棱角。 倒是和梦里的模样，越来越像了。 第112章 难道他真的拥有一个了不起的，“前世”？ “醒了？怎么样，还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白苏洗漱完，白浮舟正好结束晨练拎着早餐进门，看见他已经起床了便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白苏摇摇头乖乖巧巧坐到餐桌前等饭，“咱们几点出发啊？远不远呀？我有点儿紧张，白浮舟。” “紧张什么。” 白浮舟看看他的脸色确实还不错，这才松了口气，将东西一一摆上桌。 豆腐脑的香味一下就飘了出来，配着热腾腾的油条和茶叶蛋，白苏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一下。 在安静的客厅了特别明显。两个人相视一笑，白苏有些害羞的笑了一下。 “赶紧吃吧。”白浮舟揉了揉他的头，浅笑道。 两个人解决早餐的速度都很快。 到墓园的时候，已经能够看到稀稀拉拉的那么三两个人在了。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时节，因而来扫墓的人并不多。 墓园的位置比较偏僻，周遭很空旷，背靠大片山林，偶有山雀啼鸣从林子扑棱着掠过。在寸金寸土的海市，这么个地方可不好找。 白浮舟的手里抱着花在前头走，白苏跟在他后面提着一些水果和糕点。两个人延着小路一路蜿蜒向上，终于在半山腰的时候看到了属于陈念安的墓碑。 “妈，我来看看你。”白浮舟弯腰将花束轻轻倾靠在碑前，说道。 嫩生生的茉莉和铃兰上还有些水珠，滚圆的一颗，晶莹剔透的停留在花瓣上面。有风的时候，摇曳着几度欲坠。 白苏蹲下身来，将几样东西挨个排开，然后乖乖喊了声：“阿姨好。” 手腕上翠绿的镯子撞到了状糕点的盒子，发出了一声响。 “妈，白盛前段时间把你留的镯子给我了。我把他给了苏苏。”白浮舟看着那个坠子，跟着在白苏旁边直接盘腿坐下了。他拉着白苏的手腕说道：“我找到，打算共度余生的对象了妈妈。虽然他是个男的，甚至他不是个普通的人类。但是他很好，我很爱他。给您带过来看看。我最近，过得很好。” 白浮舟断断续续的说着，缓缓摩挲着白苏手腕凸起的那块腕骨。他比平时话多一点儿，絮叨着，说了些近况。白苏和他并排坐着，没有打断，眼睛一直在盯着白浮舟看。 一只纯白的蝴蝶翩跹着落在了摇曳的铃兰上。 白浮舟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蝴蝶，只顾着说话。那蝴蝶好像并不怕人，在铃兰上停留了片刻之后，忽闪着翅膀朝着二人飞了过来。翩跹绕腕，然后停在了白苏手腕那翠生生的镯子上。 两个人这才将目光放到了这只蝴蝶上。 它先是在那玉镯子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扇着翅膀绕着两个人飞了一周，最后停在了白浮舟的肩头不动了。 白浮舟和白苏对视一下，伸出手用指尖点了点那只蝴蝶的翅膀。它动了动翅膀，却没飞走。好像认识白浮舟一样。 “都听到了，对吗？”白浮舟有些怔忡，缓缓看向了墓碑。碑文之上，印着陈念安的照片。女人笑得很温柔，眉眼似水，清丽温婉。 她看起来年轻又漂亮。毕竟，离开人世的时候也不过二十七岁。 这只蝴蝶出现的过于巧合，它所表现出的亲和力，让白浮舟不得不多想。毕竟已经见识过白苏这盆栽化形，见识过大隐隐于市的月老和诸位神明，如果说亡故之人的魂灵变成只蝴蝶，白浮舟也不会觉得多稀奇。 相反，他觉得这样反而还挺合理。 于是白浮舟伸出手，想要轻轻的拢住那只蝴蝶。 白蝴蝶振了振翅翼，拒绝了他。它扇动着翅膀，从白浮舟指尖的缝隙飞了出去，绕着墓碑盘旋了两圈。 “白苏，你能感觉到吗？我觉得这只蝴蝶是她。”白浮舟一撑膝盖站了起来，看着那只蝴蝶，轻声道。 白苏仰头看了眼白浮舟，左右观察了一下，发现附近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很远的地方还有几个正在祭拜的人影。 他掌心贴着地面，一丝神力悄若无声的深入土壤，小小的枝桠破土肉眼可见的生长，然后开出了一朵花。 盘旋的蝴蝶在上面落了脚。 白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那似乎只是普通的蝴蝶。他看着白浮舟，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白浮舟朝他伸手将人，说道：“起来吧，地上凉。不管是不是，我妈应该会喜欢你，听说，她比较乖一点儿的小孩。” 两个人又朝陈念安鞠了一个躬，发现那蝴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飞远了。 白苏顺着蝴蝶飞走的方向望了过去，远处有一个穿旗袍的女人抱着一束花走了上来。那女人似乎很敏锐，白苏的目光只是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秒，似乎就被她察觉了。 女人原本拎着裙摆低头在看台阶，却猛然抬眸朝白苏这个方向望了过来。两个人的目光一下对上了。 白苏一窒，又有了初见宋陵游时的感觉。 她不是凡人。 死别白栀子 第八十一章 少年 女人盯着白苏看了两秒钟之后，抬手扶了下自己盘发上的木簪，浅笑着冲白苏点了下头。显然她也感觉出来了，白苏并非凡人。 白苏报之一笑，眨了下眼睛移开了目光。 那只蝴蝶已经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第113章 “怎么了？遇到熟人了？”白浮舟问道。 白苏凑近了，轻声道：“不是熟人，对方好像也是神仙，但是什么来路我并不清楚。” 左右他们好像并无交集，不必花时间去结交认识。 回去的时候他们并不着急，沿着山路慢慢下去的。昨儿夜里下了大雨，山间泥泞并不好走。白苏踩着青石板，一步一格子走得很认真，埋头盯着台阶连路都不看。 “小心！” 白浮舟说的时候已经完了。 白苏和一个同样埋头走路的少年撞了个满怀。一个上山，一个下山，都没收着力道，再加上湿滑的山路，一下子人仰马翻。 少年怀里抱得东西哗啦一下撒了一地。橙子延着山坡滚了一段然后掉在了树坑里。 白浮舟连忙伸手，稳稳当当接住了向后摔的白苏。 对面那个少年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他独自前来，身后无人，狠狠摔了个屁墩儿，发出了一声闷哼。 白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在白浮舟的怀里懵了两秒之后，连忙直起身来去拉那个少年：“你，还好吧？” 少年带了不少东西，怀里还抱了一束花，现在被撞倒七零八落，摔在地上之后花瓣落了不少，散在泥泞里变得一团糟。 他双手刚刚为了缓冲，撑在了地上，摔得四仰八叉的。 听见白苏的声音，他抬起头来看向了白苏，眼里全是红血丝，底下好大一片青黑。 白苏愣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你，你没事儿吧？” 少年看起来有些迟钝，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他摇了摇头，左右看了一下。 水果花束散落了一地。 不知道为什么白苏突然有些心虚，他摸了摸鼻尖看了眼白浮舟，然后转头对着那个少年问道：“我要不先拉你起来？” 少年盯着稀碎的花束，眼睛一下变得泪汪汪的。他吸了吸鼻子，大概是想要控制住眼泪，能够看到他咬紧了牙，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他抬头，和白苏对视。表情因为在控制眼泪而显得有些倔强。 白苏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半弯着腰，犹豫了一下往前进了一步想要把他拉起来。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动作，不知道是碰到了哪个开关。 少年的嘴唇抖了抖，一颗又大又圆的眼泪直接滚了出来。他先是默不作声的掉眼泪，然后肩膀急速的抖动着，发出了小声的啜泣声。最后终于绷不住了变成了嚎啕大哭。 狠狠震住了白苏和白浮舟。 “你，你，你先别哭。”白苏在他旁边蹲下身来，白浮舟从口袋里着急忙慌的翻了一包纸出来递给他。白苏抽纸出来塞到了少年的手里，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赔你水果和花，你先别哭对不起。” 少年哭得说不出话，只是虚虚握着白苏递给他的纸巾，不住的摇头。他哭得很崩溃，任谁都能够看得出来，不是因为这简单的一跤的问题。 大概是旁边的破碎的花束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束稻草。 白苏趁着他哭得忘我，伸手捡起了那束七零八落的花。他匆匆扫了一眼，从泥污之中辨认出了白菊和康乃馨。白浮舟此时弯腰将那些水果一个个捡了回来，放在了少年旁边。树坑里还遗落了一个橙子。 白苏抱着花起身去捡。趁机微微偏过身挡住了少年的视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指尖轻轻点在了萎顿的花瓣上。 一点荧荧绿光在白苏的指尖亮起，散发出勃勃生机。花瓣抖了抖，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动静。白苏像是做贼一样，抱着花又回头看了眼少年。他哭的忘我，完全投入到了悲伤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白苏。 指尖轻轻划过。 待到荧光黯淡，怀里原本东倒西歪的花又支棱了起来，光是看着就水当当的充满生命力，新鲜的像是刚采下来的一样。 白苏松了口气，弯腰去把树坑里的橙子拾了出来。 亏的是昨天神力提升了一大截。宋陵游给得那个药好像有稳固温养的作用，今早起来之后白苏就发现自己昨日暴涨的神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若是以前，他还做不到什么收放自如呢。 “别哭了，你看，它还好着呢。”白苏抱着花蹲在了少年身边，将手里的花束塞给了他。这么一会儿少年已经哭红了脸，白苏真担心他哭这么凶直接晕过去了。 白浮舟和白苏对视了一眼，犹豫着伸出了手拍了拍少年的背，希望能够通过这个动作帮他顺顺气儿。 少年接过花，脸哭得皱巴巴脏兮兮的，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狗。他紧抱着怀里的花束，泪眼婆娑的摇了摇头，隔着泪水去看白苏，说话的时候夹杂着浓重的哭音，大抵是哭上不来气儿了，抽抽嗒嗒的：“没……对不起……不是……我不是因为……谢谢你……” 他摇头，说得词不达意，情绪崩溃，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但是白苏大概听懂了，他在跟他道歉，说不是因为这束花和白苏才崩溃大哭的。至于最后的道谢就不难懂了。 少年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憋得脸都红了，整个人都微微颤抖。他抬手很不讲究的用手背抹了两把脸，一撑地站起来。 “谢谢你们，我没事儿了。” 说话还是有很重的鼻音，但是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 第114章 白苏松了口气，想了想把整包纸都塞进了他手里。 少年再一次和他们道了谢，拎着东西往墓园里走去，低着头，一边走还在一边抹眼泪。 “陈……平？怎么弄成这样？” 白苏和白浮舟离开，没想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声。 白苏想着刚刚走掉的那个少年，下意识的回头看，发现刚刚在墓园里的那个女人拦下了少年，看样子两个人似乎是认识的。 这么巧吗？ 第八十二章 陈平 “卫……老师？”少年看起来也有些意外，他抬手胡乱蹭了下脸，有些腼腆的低下了头和女人打招呼。 女人看到他一身狼狈，先是皱了下眉，上下打量了一下确定他没有受伤之后，略有些探究和询问的目光越过了少年，遥遥投向了白苏和白浮舟。 “怎么弄的？有人欺负你？” 少年一怔，摇了摇头说道：“路太滑了，摔了一跤。” 他跟着卫老师的目光回头，意识到自己的老师可能误会了什么，连忙摆手说道：“没有人欺负我，老师，就是摔了一跤。” “那就好。”女人说道，看了眼他怀里的花，抬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来，祭奠？” 少年垂下了脑袋，点点头却没说话。看起来对于这话题有些拒绝的模样。 “注意安全。” 女人见状，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好的，卫老师再见”。 少年说罢，继续往上走去。 白苏本来打算收回了目光，和白浮舟一起下山去了，却看见女人盯着他们，朝着两个人直直的走过来。 她盯着白苏看了一会儿，笑道：“你好，文曲星君，卫迟。” 白苏看着她伸过来的手掌，在裤腿上把自己手上的泥巴蹭了蹭，犹犹豫豫地伸出手虚虚握了一下卫迟的指尖。 “白苏。”他说道。 “果然是你啊。”卫迟笑道，“海城地界儿上突然出现不认识的生面孔，就猜到你是前段时间联系上万神的那个小神仙了。相比这位就是传说中那个和你形影不离的凡人了吧。” “你好，白浮舟。” 卫迟笑眯眯的冲他点了点头，说道：“你好，刚刚那孩子是我的学生，我在海市十三中做老师。不知道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他发生了什么？” 白苏有点儿尴尬的摸了下鼻尖，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那孩子平日里情绪很稳定。”卫迟闻言，脸上的笑意缓缓淡了下来，“他家的事情，我略有些耳闻。单亲家庭，和他妈妈一起住。半个月前，他母亲好像是病重。因为大考在即的原因，好像一直瞒着这孩子。” 现在来看，结果并不好。而且没瞒住。 想想也是，怎么可能瞒得住。 卫迟说得不多，但是白苏从这只言片语之中已经能够猜测到什么了。毕竟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刚刚化形，不谙人世之情的懵懂神仙。白苏忽然就明白刚刚他为什么突然就哭得那么崩溃了。 “考试……还有多久？”白苏问道。 “三天。” 三天的时间，不知道这个学生的心态能够调整到什么程度。 卫迟看着白苏脸上的表情，基本就已经猜到他在想什么了。那条蜿蜒向上的路上，已经看不见那个学生的身影了。 “不要小瞧少年人的韧性和潜力。”卫迟说道，她手指绕着挎包链条，将包松松垮垮的提在身前。 “我得在这里等等他，他可能需要倾诉和开导。”卫迟说道，“你们要一起吗？” 虽然这位仙友看起来对那孩子很是忧心的模样，但是否真的愿意抽出时间和经历参与进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情。毕竟这对他们来说，并无好处。 白苏和白浮舟对视了一眼，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白浮舟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人陪同卫迟一起墓园出口的地方等着。 左等右等，不见有人出来。眼见着日头渐高，渐渐逼近晌午时分，墓园里的人陆陆续续基本都走光了。 太阳从和煦变成了毒辣，晒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白浮舟仰头看了看天，皱着眉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几分钟之后，白浮舟拎着两把遮阳伞走了过来。他递给卫迟一把，然后自己撑开了伞站到了白苏身后。 投下来的阴影刚刚把白苏整个笼罩住。然后白浮舟不知道从哪儿又摸出来一个小的手持电风扇塞到了白苏手里。 卫迟撑着伞看着两个人的互动笑而不语。 三个人执伞又等了一会儿，白苏觉着有些不安，在第10086次脑补出小孩在在里面想不开的画面之后，忍不住提议道：“卫迟前辈，那孩子这么久没下来真的不要紧吗？我们要不要进去找找他？” 卫迟握着伞，紧盯着那条路：“不必。对了，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卫迟就可以。或者像那帮孩子一样喊我卫老师，都可以。” 大抵是卫迟看起来太过于胸有成竹了。白苏心里的不安稍平。 果然，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那个叫做陈平的孩子终于从那条小道的尽头转了出来。他身上原本湿乎乎的泥痕已经被烤干了，一块一块干裂在裤子上，看起来特别狼狈。 大概是没想到他们还会在这里，陈平抬眼看见这三个人的时候，脚步明显停了一瞬。 第115章 “卫老师？你们……” “啊呀，陈平都出来了，老师在这儿遇到了熟人，没看时间多说了两句。”卫迟一瞬间戏精上身，先是装作惊讶的看向了陈平，然后恍然大悟一般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腕表。她的惊讶表现得太过自然了，就连白苏都快要相信了。 那份对时间飞逝的惊叹和懊恼，就像是他们真的是故友相逢，叙旧之热切，没能够注意到时间一样。 卫迟看着表说道：“这都快中午了。正好，陈平你快考试了吧？老师和这两朋友请你吃个饭，就当是帮你加油了。刚刚他们告诉我还不小心撞了你。” 陈平摆了摆手，想要拒绝，卫迟已经相当自来熟的上去把他拉到了伞底下。 几乎没用白苏和白浮舟说话，卫迟就半推半就的把陈平拐上了车。 少年的裤子全是泥，卫迟没急着去吃饭，先是带人去买了条新裤子换上。 陈平眼下的乌青很重，也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在车上，他靠着卫迟没一会儿居然就睡着了。 少年睡得很不安稳，似乎做了什么梦，手不知什么时候拉住了卫迟的衣角。他紧闭着眼，眼角有些润。 在一个等红绿灯的间隙，白苏隐约听到他在呢喃着什么。 如果没有听错的话，他应该是在喊…… 妈妈。 第八十三章 眼泪 白苏原本以为要陈平要睡上好一会儿，他都已经做好等他醒来再去吃饭的准备了。没想到他呢喃着梦话，在那个路口绿灯亮起车子窜出去的一瞬间就醒了。 陈平不知道做了什么梦，醒了的动作幅度很大。他一下攥紧了卫迟的衣角，猛地坐直了身子在车里左顾右盼，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紧绷的脊背缓缓弯了下去。 “做梦了？”白苏同他搭话，问道。 “嗯。” 陈平话很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在白苏面前摔倒崩溃大哭的事情让他觉得有些丢脸。他拒绝和白苏对视，也不愿意和他说话。 白苏摸了摸鼻尖，发现驾驶位上的白浮舟正看着他笑，于是白苏气鼓鼓的横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陈平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攥着卫迟的衣角，连忙松手：“不好意思卫老师。” “没什么。做噩梦了？最近没睡好吗？”卫迟笑着问道。 她肯定也通过那孩子喃喃梦语推测出些什么，可她就像是没听到一样，那般问着。 陈平默了一会儿，才点了一下头。 卫迟便摸摸他的后脑勺，没在继续问下去。 按着导航，白浮舟很快就抵达了吃饭的地方。他选的地方一向不会便宜到那里去，光是从门店的牌匾就透露着一种写满了贵的气质。 白苏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不在乎多少钱，只关心食物好不好吃，合不合他的口味，顺不顺他的心意。卫迟今日如他们初识，见此情形，颇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 几个人都是点菜果断的。菜单在五人手里转了一圈，很快就过了点菜环节。在等待的时候，卫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同声色的有拾起了陈平有关的话题，她说道：“看你在车上都困得睡着了，黑眼圈那么大。怎么这几天没睡好？快考试了，紧张？” 她顺手给陈平添了茶，然后看向了白苏和白浮舟，发现白浮舟已经把这些都做完了。面前的餐具规规矩矩调整在了白苏每一个用得顺手的地方，茶水也已经置办妥当。 陈平点头，又摇头。他捏着筷子，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到有些发白：“老师，我今天，是去看我妈的。她去世了。就在前几天，没有人告诉我。我甚至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他们所猜测担忧的事情，被少年短短几句话摆在了桌子上。 直白的。 残忍的。 因为他克制，冷静，和眼眸里一瞬间涌上的水光，显得有些血淋淋的残忍。 卫迟没说话。 茶盏落在了陈平面前，青瓷和红木的桌面相撞，“咔哒”一声响，在落针可闻的包间里，是那么的清晰。甚至有点儿吵。 白苏不知道是因为震惊，还因为悲悯，卫迟只是看着陈平，久久未出声说话。 直到卫迟转过了脸，白苏才发现他猜都不对。那双眼睛古井无波，像是无欲无求、无情无爱的神明。 不，她就是神明。卫迟看向陈平，是神明看向那些妄图得到垂怜的普通人。 那样的眼睛，那样的目光，白浮舟在宋陵游身上见到过，在夏隐深身上也见到过。见识过沧海桑田难以被撼动的淡漠。藏在每一个神明不同的眸底，投向那些正在经历苦难的人们。。 “老师，你说，那个考试真的就有那么重要吗？”陈平盯着起涟漪又归于平静的茶水，问道。 原本平静的茶水又泛起了一圈涟漪。没人桌子，也没人碰茶盏，是陈平的眼泪，又圆又大的一颗狠狠咋了进去，只消一瞬便同那一盏茶融为一体。 语言在这一刻显得有些苍白无力，白苏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孩子。 或许他需要的，并不是安慰。 陈平也意识到自己掉了眼泪，他看起来并不想哭。菜上的很快，他问了那个问题之后，就闭口不言，没再说过一句话。不停的夹菜，塞到嘴里，咀嚼，吞咽。 第116章 机械的重复着这些动作。 白苏好几次欲言又止，却在卫迟的目光里闭上了嘴巴。她朝两个人微微摇了摇头。 陈平吃得像个小仓鼠一样，两颊鼓鼓，却因为悲伤有些难以下咽。他狼狈的梗着脖子吞咽，被卫迟抬手按住了筷子。 “我想起有东西放在车里忘记拿了，白苏，你和我去一趟。”白浮舟忽然站了起来，拉着白苏往外走。 白苏预感卫迟要有什么话和陈平说了，他不太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去。但是白浮舟拉他，他也没办法拒绝。因而一步三回头，看起来分外留恋。 门被关上了。 卫迟看着一直低着头的陈平，说道：“考试很重要，但也没有那么重要。诚然，人的一生有太多东西重过这一场考试。但眼下与你们这个年纪的少年人，那就是头等重要的事情。” 她犹豫着，叹了口气，摸了摸陈平的头发，说道：“她想让你，心无旁骛地，去面对这件事情。现在这个结果，一定不是她的本意。”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人类的生命，是这样的脆弱。 人命啊，有时坚韧如蒲苇，有时却又脆弱的不堪一击。在天灾人祸前，挥一挥手便消散如烟尘，再不见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女人躺在病床上，有没有后悔呢？ 卫迟是神仙。可是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陈平咬着牙摇了摇头，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甩了出去，他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食物，但是情绪却如同洪水一般冲破了堤岸。 “你忘记了什么东西？很重要吗？”白苏被白浮舟牵着，却在转交处的窗前停了下来。 白浮舟并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下，笑道：“根本没忘记什么，小傻子。” 白苏捂着额头目光哀怨而不解。 白浮舟解释道：“陈平在你我面前不自在。” 他们不过是因缘际会，今时今日第一次相识的陌生人。甚至不是卫迟口中，她的老友。陈平在他们面前，情绪上到底有所顾忌。不如离开，给他一个放松的时机和情绪倾泻的缺口。 第八十四章 生死 两个人在走廊口站了大概有十几分钟。以白浮舟对白苏的了解，他刚刚在饭桌上肯定还没吃饱。 他正合计着，要不另外再整一桌让白苏好歹先吃饱了。 包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卫迟站在门口，抬手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看着两个人说道：“进来吧，不然一会儿菜都凉了。” 白苏只见她，没听到陈平的声音，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着。然后转眸呆呆的看向了卫迟，问道：“陈平他，好些了吗？” 卫迟轻笑，然后摇头，说道：“有些事情，非得经过时间洗涤不成。这不是一句两句话能够治愈的。别愣着了，先进来吧。” 说着，她转身回了包房，手背贴着腰臀整理好了裙摆款款坐下。 陈平被安置在包间一旁的小沙发上，双目紧闭，身体放松，呼吸平缓。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白苏放轻了动作，有些疑惑的看向了陈平。 年轻人睡眠这么好的吗？倒头就睡？ “放心，可以放声说话。”卫迟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笑道，“我用了些小手段，他睡得很沉，不会醒过来的。” 卫迟这样说着。白苏却发现一丝功德悄无声息的钻进了卫迟的身体里。大概是和陈平有关系。不过这样倒也说明了刚刚的谈话对于陈平是有帮助的。 那就好。 白苏入座，接着吃这顿没吃完的饭。有几道菜微微有些凉了，口感稍差了些，但不影响白苏吃得很香。 “他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睡眠，不然的话，他的身体要支撑不住了。”卫迟没再动筷子，只是啜饮着杯子里的茶水。袅袅热气混杂着茶香模糊了视线。 她透过这片朦胧打量着坐在她对面的两个男人。 在白苏吃到喜欢的菜品时，白浮舟总是能够很快的发现。此后白苏的盘子上就会常常出现。虾不用剥，鱼也不用挑刺，葱姜蒜之类的调味品也会被白浮舟细心的挑走。 直到白苏吃完这餐饭，卫迟都没再说话。在他放下筷子的时候，卫迟手里的茶都已经凉了。 “陈平的母亲之前是和我有过联系的。单是从外表来看的话，她很健康，说声音中气十足。病如山倒，谁都没有想到短短一年的功夫，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卫迟见他终于吃完了，才缓缓开口说道。 “她原本想着，先瞒着陈平，让他安安心心踏踏实实把这个试考完，几天的功夫。她没等到，也没瞒住。人命啊，其实很脆弱的。” 白苏眨了眨眼睛，看向了一边昏睡的陈平。 “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和你聊一聊。” 到此时，白苏隐隐感觉到，卫迟是有话要和他说的。不是临时起意，也不是偶发感慨。从相遇那一刻起，从她邀请两个人同行，她就是有话要说的。 只是白苏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于是白苏满足了她这个单独谈一谈的诉求。他拉着白浮舟的手摇了摇，给了他一个“放心吧”的眼神。 房间里清醒的人就剩下他们两个。 “他是你的伴侣。”卫迟看着白苏，口吻笃定。 白苏一愣，他回想了一下今天他和白浮舟之间表现的也没有那么亲密吧？怎么会让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一下就看出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第117章 他的耳朵疼一下就红了。 这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不过白苏也没打算否认，他笑着点了下头。 卫迟沉默了。 她盯着白苏看了很久很久，最后双手交握搭在桌子上，垂下头叹了口气：“以我的个人经历来讲，如果可以，不要和人类缔结任何亲密关系，也不要培养任何深厚的感情。神明，就应该是孤独的，高高在上，俯瞰人世。” 白苏不解，指着沙发上昏睡过去的陈平问道：“可是，你不也和他有着，师生情谊吗？宋陵游告诉我，只有深入基层，深入人间，平疾苦，祛灾厄，才能够获得足够生存下去的功德。怎么能够高高在上呢？” “不一样的。”卫迟摇头，说道，“就拿陈平来讲，他毕业了去了新的学校有了新的老师，开始新的生活。或许在某个瞬间她会想起我，但是不会时时惦念，难以忘却。” 白苏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友情、亲情、爱情……这些都不是我们应该和凡人产生的情感。到最后，痛苦的、放不下走不出的，还是你自己。”陈平继续说道，“我听万神那边的神明说，新来的那个小神仙和一个凡人很要好。我想，这些事情你有必要知道。” 白苏喃喃道：“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会痛苦？” “因为，我有过，所以我知道。”卫迟抬手理了下自己的发鬓，耳坠摇曳，自有风情。她脸上是风轻云淡的笑容。 白苏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倒吸一口凉气，问道：“你今天去祭拜的……” “对，那里埋葬这一个脆弱的凡人。他是我曾经的爱人。” 卫迟说道。 波澜不惊。就好像她已经放下了一样。 “对于神明漫长岁月，凡人那短短数十年，宛如杯水于汪洋。所差乃天堑鸿沟，不可跨越，不可弥补，不可扭转。” 这条路注定，没有结果。 凡人的命啊，太过脆弱。 寿命，确实是凡人和神明之间，无法跨院的鸿沟。白苏对于卫迟的忠告，找不到任何可以辩驳的地方。因为她说得，就是事实。 现在，他们都是年轻的面庞，年轻的身体。二十年之后，白浮舟将步入中年，而他还是现在的模样。三十年之后，白浮舟五十多岁，身体各项机能将大不如前，随着胶原蛋白的流失，脸上的苍老将越来越明显，而他依旧是现在的模样。五十年之后，白浮舟垂垂老矣，或许两鬓斑白，腿脚不便，而他以现在的模样出现，就像是爷孙辈。七八十年之后，白苏就会像今天的卫迟一样，带着花束和水果，看着白浮舟依旧年轻的照片。 生死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 于凡人是，于神明亦是如此。 第八十五章 噩梦 白苏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看着卫迟，嘴巴张了又张却始终没能够说出来一句话。 卫迟也不催他，扭头向窗外看去。包厢临街，能够看到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 但是与他们无关。 “很多年前，我也喜欢和他对坐饮茶，时常一坐就是一下午。彼时懵懂无知，未曾想过以后。只当那每一个午后寻常无比，并未觉得多珍贵。”卫迟说道。 女人娓娓动听的叙述里充斥着怀念，时光流逝，岁月冲刷，那些记忆里的画面不仅仅没有模糊，反而沉淀出了一股苦涩。 卫迟撑着下巴，给自己换了盏热茶：“听说你年岁尚轻，未成见识过这人世间沧海桑田般的更迭。我便在此托大充个前辈，给你一句劝。倘若用情尚浅，趁早断了，短痛总好过长痛。当然，你若是风流之辈，便当我今日之话未曾说过。此事在你，终究要你来决定。好了，我给送那孩子回去好好休息了。” 她说着将茶饮尽，冲着白苏点了点头。冲着陈平抬手，手腕一绕翻出一个花来。一丝纯粹的神力注入了陈平的眉心，那孩子像是醒过来一样，从沙发上坐起来睁开了眼睛。 双眼虽然睁开了，却没什么神采，迷离着，呆呆的像是一个木偶。 卫迟朝他招了招手，那孩子便跟在了她身后。 包厢的门哗啦一下开了。 白浮舟就在外面站着。 他是不是都听到了！ 白苏心中一惊，立刻从座位上起来，有些紧张的看着门口。 相比之下，卫迟就显得淡定很多。大抵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和白浮舟的视线对上了，也只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冲他点了下头。 白浮舟侧身让开了门，看着卫迟带着陈平离开，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就那么直愣愣的站在门口。 “白浮舟……” 如果刚刚只是怀疑，那么白苏现在确定他都听到了。白苏自己的心本就乱成一团，刚刚卫迟的话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打击，他脑子现在乱糟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他无比确定，自己从头到尾没有说生出过和白浮舟分开的想法。 他从睁开眼睛的第一刻起，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白浮舟。生活里已经全部都是他的痕迹了。白苏想不到和他分开之后的生活。 不要分开。 就算寿命有限，那也是百年之后的事情。至少此时此刻，他不要分开。 这个念头几乎是出于本能，直觉一般不需要多加思考，根植于白苏心里。 可是他害怕白浮舟误会。他宁愿白浮舟问他，或者说他听到了，总之不是现在这样一言不发的沉默。 第118章 他害怕。 白苏圆圆的眼睛一下变得水润无比，看起来像是失落的小狗，有些可怜巴巴的凑了过去去拉白浮舟的手：“白浮舟，我……” “好了，吃饱了的话，我们也回家吧。”白浮舟一把反握住他的手，急匆匆的说道。像是在故意打断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一样。 白苏不甘心，他直觉这件事不能就这么放过去，尽管还有些迷茫，但是应该说清楚的。 “白浮舟，我想说……” “怎么了？是不是还没吃饱，那再点些什么？或者海市有不少小吃街美食街之类的，之前也没带你去过，去看看吧。正好今天不用上班。”白浮舟再一次打断他的话，说道。 “我吃饱了。”白苏说道，“我想说得不是吃饭的事情，你明明都听到了。” 白浮舟一怔，笑着问道：“听到什么？” 欸？ 白苏也懵了，他忽然有些不太确定。难道说，刚刚卫迟在门上动了手脚？白浮舟其实什么都没听到？ 那还要说吗？ 不说了吧。 他现在并没有解决办法。这是个无解的问题，说出来只会徒增忧愁。反正，他不会和白浮舟分开的。就算很久很久以后，他孤零零一个人思念，那也不会分开的。人的一生本来就那么短，不应该浪费掉任何的时间。他们要快乐，要幸福，要尽可能留下特别特别美好的回忆。 白苏顿了顿，说道：“没什么，我突然，对你说的那个美食街有点儿兴趣。” 两个人默契的越过了这个话题。白浮舟没有问他刚刚在房间里和卫迟说了些什么，白苏也没有说。 晚上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的时候，放松和疲惫袭来，卫迟的那些话一道涌入他的脑子里。身边的呼吸均匀而平稳，听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 白苏睁开了眼睛，小心翼翼的翻身，和白浮舟面对面躺着。 男人的手臂横在他的腰上，两个人贴得很近。开着空调，在盛夏的夜晚紧贴着也没有那么热。 面前的这个人类生的很好看。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那种极具东方风采的温润俊朗。 可是他是人类。可是自己是神明。 而且，他自己很有可能还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头。未来……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白苏不知道。他有些惆怅的迷茫，然后仰头轻轻吻了吻白浮舟的鼻尖。 “嗯……怎么了？”白浮舟沙哑的声音有些含糊的问道，他的眼睛挣扎睁开了一道缝隙。若是白苏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双眼睛里其实清明得很，并没有残留睡意。 白苏没想到这么轻的动静会吵醒他。愣了一瞬间，往他怀里挤了挤说道：“我做恶梦了。白浮舟。” 寂静的夜晚里，白苏软乎乎的声音像是敲在人心尖上一样。 白浮舟原本放在他腰间的手往上移了移，扣着他的后背又往怀里按了按。像是哄小朋友一样，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道：“别怕，我在。” 短短四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听得白苏鼻头一酸，他眨了眨眼睛，把脸埋在白浮舟怀里，闷闷“嗯”了一声，硬生生憋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没心没肺的白团子趴在床尾的垫子上，身上盖着毛绒绒的毯子，睡得特别香。它吃好喝ban好没烦恼，是不是还能打两声小呼噜，根本不知道床上两个人的心思沉重。 第八十六章 资料库 白苏请了假。 虽然蒋闲还没回来上班，店里人手不算充足，但是他和白浮舟之间的寿命问题一天不解决，他都难以安下心来工作。 卫迟是文曲星君，是正儿八经有名有号的神仙，连她都没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白苏对于这件事情的把握并不大。只能够寄希望于万神的资料库，过了这么多年，神仙也得有点儿新发展不是。说不定，就有解决的法子。 他不能和白浮舟说，请假的时候拉着白浮舟的手，支支吾吾的说要去一趟万神。 “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事情要去找陈墨了解一下，就请一天，可能也不用一天，下午说不定我就能回来。” 白苏竖起一根手指，眼巴巴看着白浮舟。 他现在已经长高了不少，但是和白浮舟对视的时候还是习惯仰着头看他。眼睛湿漉漉的，冒着清澈的真诚。和白团子看人的眼神没什么区别。 白浮舟没有拒绝他的道理。 “我送你。”他握住了白苏的手指，顺势将他整只手都裹到了手掌里。 这白苏哪儿能同意。白浮舟现在应该是还没想到这个问题，白苏深思熟虑了一宿，最终还是决定先不同他说这些。最好能够悄悄解决这个问题。要是解决不了，白苏也认栽了。感情这种东西，就算是利害明明白白搁在面前，也是控制不了的。 他可以用克制来改变自己的行为，但是没办法阻止情感在心里落地发芽，生根开花。 左右他也并不想去压抑。爱是就是爱了，干干脆脆的才好。 要是白浮舟送他，那八成是要和他同行了，那他还怎么开口问，还怎么查资料。 “不用。”白苏摇头。 说完又觉得自己否决得太快，怕白浮舟生疑，连忙说道：“你和我都走了，把悠悠姐一个人留在店里，要累死她啊。我打个车就行，你放心好了。” 第119章 “那就……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店不打紧的。” 听那语气，白浮舟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是中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而一转松了口，当真放他一个人出门了。 只是再三叮嘱，不管遇到什么麻烦，一定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他。 白苏短短几天，隔三岔五的来一趟万神。陈墨觉得有一丝意外，看见他的时候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又？” 看起来是怀疑他是不是又身体不适，或者那个地方突飞猛进般的生长。 “不是不是，我好得很。”白苏摆手，也凑近了压低声音，问道：“你知道，卫迟吗？” “昂，卫老师啊，必须知道啊。”陈墨松了口气。 白苏说道：“能不能给我一下她的联系方式啊。上次我们遇到了，但是因为一些事情没来得及交换联系方式。还有，你知不知道，什么方法可以延长人类的寿命啊？或者让一个人类一直陪着一个神明之类的？” 没想到陈墨听了他的问题，立刻皱起了眉头，表情并不是很好看。 陈墨知道白浮舟的存在，也知道那个数次陪同白苏来万神的男人是个凡人，白苏和他同进同出同吃同住，关系亲近。 这问题一出来，陈墨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没有。绝无此等可能。凡人和神明之间本来就有壁。”陈墨摇手，神情严肃的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别去走那些歪门邪道，从来没有什么法子能够做到的，若是从哪儿得知了也一定要慎重，让哥几个或者夏局给你过过目。若不然，到时候你误入歧途，可别怪我们翻脸无情。” 白苏连连摇头，对于这个结果意料之中，但也仍旧有些失望。 “那我可以查看万神的档案和资料吗？”白苏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一次陈墨倒是没拒绝他，带着他又去了当时的那个地下室。 “看吧，只要是你能看到的都能看。至于你不能看的，你打不开。”陈墨对于他这个诉求倒是很放心，把人带下来之后，他就打算继续上去看店，只叮嘱白苏要离开的时候，按铃喊他。 资料库还是白苏上一次来时候的模样，那时候他是来录入身份信息的，对于其他的东西并没有过多关注。他从口袋里翻出了陈墨之前发给他的玉牌，刷开了资料库的权限。 原本昏暗的柜架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一排接一排的亮了起来。里面并排储存着竹简，最外面那一侧写着姓名。 万神的文书是以神分类的，一人一份，要找谁的明明白白。 白苏刷了自己的玉牌之后，柜架上一部分格子罩上了散发着白光的透明罩子。他伸手碰了碰，发现自己没办法穿过那层阻隔。 他明白了这些格子里的内容是他不可以查看的。 那层阻隔里面所蕴藏的神力非常可怖，若是自己起了强取的心思，恐怕会被收拾得很惨。 这也是陈墨为什么会放心他一个人在这么重要的地方乱晃了的原因了。 白苏中控的屏幕上搜索到了自己那份资料的位置，发现相比于其他的书卷，自己的那份要单薄许多。 内容比上次录入的时候略多了一点，这大概是民异局或者万神后来经过对他的调查而做出的补充。一些无足轻重的过往，在谈及他神籍和来历的那本内容，打了一个问号。 接着他又找到了卫迟的卷轴。一开始白苏还担心自己不够权限查看卫迟的卷轴，没想到那上面并没有什么阻隔。 前面是关于她身份来历记录，后面就是逐渐追加对她神力有重大影响的事件。其中有一些部分上面覆盖了一层纯白的薄膜，白苏看不到底下是什么内容。触摸之后能够感受到和柜架上阻隔他的力量，是为同源。 白苏飞快的翻阅，幸运的是他想看的内容，并不在保密行列。 竹简之上，墨色笔迹勾勒出了故事的轮廓。 “时年春，大旱，卫迟于鹿鸣山脚下遇陆寒山。遂入世，历时五十八年，因逾矩之行，承天罚，修为损半。” 那个时候的卫迟，还不是文曲星君。 第八十七章 接你回家 之间触摸那段文字，于此同时画面一同浮现。 陆寒山当时还是个穷困潦倒的难民，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即便如此也难掩眉眼之间从骨相中流淌出来的俊美。 而卫迟在山林中隐居清修，衣衫随意而懒散，头发很松的挽了一个发髻，双眼鹿似的纯良。 大旱伴随着时疫，民不聊生，人间宛若炼狱。逼得不少人或背井离乡，变成流民；或躲进深山，艰难开荒。至于能否在乱世之中活下来，就全看命数了。 陆寒山的命数不错，他去的鹿鸣山便是卫迟选择的清修之地。 山林之间，回眸惊鸿，一眼万年。 初遇时的画面永远定格在了卫迟的记忆里。即便转述于竹简中，依然心动如虹。那份悸动，就连旁观者都共鸣。 明明初次相遇，只一眼，风幡未动，心已沦陷。情之一字，自古就蛮不讲理。 卫迟在陆寒山眼里，是神隐山林的侠女，武艺高强，侠肝义胆。卫迟教他武功兵计，陆寒山用五年的时间证明了卫迟的眼光。他成了功成名就的将军，而那个山林之中宛如鹿灵的侠女成了将军府唯一的女主人。 第120章 她随他征战止戈，南北颠簸，反倒累积功德，助长了神力。 这是一个彼此成就的故事。 如果陆寒山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它会有一个无比完美的结局。 艳羡变成了遗憾，在美的故事都有落幕。 那段故事在整个卷轴中所占篇幅并不算长，寥寥数语，无一不透露着与现在这个社会的格格不入。 白苏没想到这段过往会有这么久远。他下意识以为卫迟说所的不过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却不曾料到这段始末与如今相隔如此之久。久到卫迟几次挪坟移冢，也不曾忘记她深埋地底的爱侣。 关于她到底做了什么，惹来了天罚，甚至折损了半数修为。 尽数被抹了去，三言两语带过，详细的内容一片白光，白苏并没有查看这件事情的权限。虽然有些失望，但在意料之中。白苏倒没有因此就灰心。 而且通过结局来看，这个让卫迟付出巨大代价的方法效果并不好。陆寒山依旧没能逃过寿命的束缚，在五十八年后岁末雪日，与世长辞。 这显然不是白苏想要寻求的东西。 看不到就看不到了，没什么值得念念不忘的。他延着竹简继续向后阅读。 卫迟遭到此番打击，消沉良久，她带着陆寒山的尸骨归隐深林，许久未曾出世。又是一晃好多年，机缘巧合之下，她成了书院的先生。 此时的卫迟已然心淡如水，对于学生倒是有着不可多得的耐心。左一个右一个文臣武将在她手底下成长起来。折半的神力重回巅峰，摇身一变，她入职了文曲星君。成功从一个懒散的小神仙变成了神界正式员工。 卫迟尝试过与凡人长久。但是毋庸置疑的，失败了。 白苏歇了去找她请教办法的心思，合上卫迟的卷轴，转而从各种奇闻轶事的书籍之中寻找解法。 然而让人遗憾的是，偌大的资料库中，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神明和凡人之间，终究隔着无法打破的壁垒。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白苏搜寻无果，将最后一卷有可能找到的资料放了回去，然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一直集中注意力的高强度阅读让他的眼睛有些酸痛。 捏了捏眉心，背靠着资料架，有些无力的蹲下身来。 怎么办，找不到。 万神没有这样的信息，他又该去哪找呢？他入世时间不长，认识的神仙实在是有限，除了万神，还想不到其他的去处了。 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抬眸目光落在了那些他无权查看的白光上。 或许…… 白苏还没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 “怎么样了？找到你需要的东西了吗？”陈墨手里提着两杯饮料，溜溜达达的就走了过来，第一眼没找到人，还以为白苏不在这儿了，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白苏？你还在吗？” “在这儿！” 白苏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腿蹲久了有些麻，摇晃了一下抬手示意陈墨他所在的位置。 “哦，在这儿啊。”陈墨闻声而来，将一杯饮料递给他，“怎么样了？” 白苏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苦哈哈的。 这个回答在陈墨的意料之中，他笑了笑拍拍白苏的肩说道：“今天要不就到这儿？很晚了，你朋友来店里找你了。” “我？朋友？”白苏问着，才想起来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 陈墨咬着吸管有些含糊的说道：“嗯，就是经常和你来店里那个。” 与此同时，白苏解锁了手机发现自己收到了好几个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都是白浮舟的。 原来已经下午六点多了。他在这里待了几乎一整天，丝毫没有察觉到时间流逝。白苏摸了摸鼻尖，完全不敢想象要是白浮舟知道自己一整天没吃没喝，会是什么表情。 肯定要挨说了。 他接过饮料推了推陈墨，说道：“我知道啦！他和你说什么了没有？” “说了，说联系不上你。”陈墨说道，“我还吓了一跳，以为你在底下怎么了呢。但是万神的资料库很安全的。我就和他说可能你没看到手机。” 白苏摸了摸鼻尖，笑嘻嘻的解释道：“没注意到时间。手机调了免打扰，根本没听到。” 一出门，就看到门口的白浮舟。 男人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拿着手机低头看。听到声音之后立刻回头看过来。夕阳从身后打在他身上，投下了明明暗暗的光。 好像自带光环一样。 白苏被帅得呼吸一滞，心率忽然就上来了。 “怎么不接电话，忙完了吗？”白浮舟收起了手机，回来拨弄了一下白苏头发。也不知道他一天都做了什么，蹭的有些脏兮兮的。 白苏点了点头，有些抱歉的说道：“忙完了。手机开了免打扰。一直在看东西，没有看到消息……抱歉。” 他有些担心白浮舟问他在忙什么。 但是白浮舟什么都没问，只是盯着他看了看，说道：“那走吧，接你回家。” 第八十八章 转机 那天之后，白苏又去过一趟万神的资料库，更加细致的翻找了一遍。依然毫无所获。隔天卫迟联系了他，再一次告诫白苏不要犯傻去触碰一些违反天道纲常的禁术。命数不会被轻易的改变。而过多的外力带来的反噬，甚至会让事态滑向彻底失控的深渊。 第121章 当年她在陆寒山身上的作为作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若不是她，陆寒山会是名垂青史的大将军。而不是现在这样，被史书一笔带过，所有的精彩在前半生踏上巅峰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白苏从卫迟嘴里，听到了更加详细的版本。 原来当年她妄图逆天改命失败之后，受了天罚的人并非卫迟一个。陆寒山作为引起这件事情的关键，定然沾染了因果，无法好过。 尽管最后的天罚有九成都落在了卫迟身上。但是对于陆寒山的凡人之躯来说，余下的那一成的威力，也足以让他伤筋动骨。 卫迟说，他的命盘本应该是一生顺遂战无不胜的将星。然而因为她的失误，陆寒山为将不足五年，在一次战役中身负重伤，险些丧命。 这伤跟了陆寒山后半辈子。尽管在卫迟和军医的努力下保住了性命，却终究伤及根本，再难握得动那杆红缨枪，不得不从一线的战场上退了下来。 陆寒山不擅于应付朝堂上的那些弯弯绕绕，后半世官途并不顺遂。最后几年，实在厌倦，同卫迟算是半隐世而居的状态。远了江湖也远了庙堂。 这件事情，始终让卫迟耿耿于怀。 “所以，别自不量力的去犯傻。后果你承担不起，也接受不了。” 卫迟的忠告几乎是刻在了白苏心里，给他划下了一道不可越过的底线。 白苏更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他时常偷偷的看白浮舟，然后盯着他发呆。似乎少看一眼都亏。 尽管白苏并不像这么过日子，抱着这样一种过分悲观的心情去看待他们的未来。但是有些问题一旦意识到了，就很难刻意的去忽略。 白浮舟似乎也有所察觉。 但白浮舟每次只是沉默着看他一会儿，始终没有问起来。 反倒是白苏，求不得答案，日渐有些焦躁。 一转好几天过去了，蒋闲还是没有回来，更过分的是，她不仅人没来上班，电话还是失联了。白浮舟和路悠悠轮流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也不知道这丫头在忙什么，忙到这种地步。 不过还好，过了毕业季那一阵忙活的时候，店里的工作压力倒是没那么到了。就算蒋闲不在也没有出现那种忙到脚不沾地的地步。 “喂，您好，拾语花店。” 白苏现在接听电话的业务已经相当熟练了。接通的那一瞬间，词儿自然而然像是设定好的一样就说出来了。 “是我，白苏。” 有点儿低沉的男声。白苏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着对方是谁。 “您……是？” “夏隐深。”对面见他猜不出来，只好自爆身份。夏隐深惯来喜欢这样故弄玄虚。 白苏恍然大悟，点点头，居然也觉着合理。 “您是要买花儿吗？”白苏捧着电话问道。 “花先不买了。陈墨告诉我，你这几天不少去万神。”夏隐深说道，“你在找，延长凡人寿命的方法？” 听到这儿，白苏心跳几乎是漏了一拍，他一改之前懒散的姿态，捧着电话不由自主站直了。 夏隐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淡，白苏从中判断不出他的态度来。联想到他之前看到的那些资料以及卫迟的告诫，白苏觉得夏隐深作为民异局的领导，对这件事情的接受度应该不会高。 他握着电话，心虚的偷偷摸摸看了工作室一眼，见白浮舟低头在忙才小声道：“怎么了夏局，是有什么事儿吗？” 夏隐深没有回答。 长久的沉默让白苏误以为电话已经挂断了。 他远离了话筒，确认了一下电话依旧是接通的状态，才又贴近了试探道：“喂？” 电话那头传来了夏隐深的轻笑声，他说道：“是有些事情。你要找的方法，或许我这里有。要不要来看看？” 一瞬间，白苏的心跳就飙升到了一个极高的状态，他呼吸急促，脑子“嗡”一下全是空白。 过了几秒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现在吗？您在那儿？” “民异局。地址发给你，现在就过来吧。” 夏隐深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挂断了电话。他似乎是笃定白苏一定会来，所以并没有等待他回答的意思。 白苏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缓缓放下举着电话的手。因为肌肉紧绷，整条胳膊都有些僵硬。他抬手揉搓了一下脸，有些不敢相信。 原本已经失望了的内心被这一通电话重新点燃了。 他急匆匆的去找白浮舟请假，原本以为要费些工夫解释，没想到白浮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同意了。 “早点回来。”白浮舟说道。 白苏太着急了，他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飞到民异局看看夏隐深到底有什么办法，因而忽略了白浮舟说这句话时，眼底遮遮掩掩的阴沉。 民异局的地址远比白苏想的要……正常许多。 他原以为民异局会像是万神一样，有一个其他功能的挂名。或者藏在某个小巷的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入口，寻常人很难发现。 总之，不是眼前这样的，从外头看起来就窗明几净的办公大楼。门口有巨大的两个石狮坐镇，散发着庄严而宏伟的气息。 保安厅里坐着一个国字脸的大爷，正靠着椅背打盹。 第122章 见他来了，抬起眼皮看了看他便打开了大门，然后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进去。 这定然不是寻常的大爷。 白苏心里嘀咕着，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顺着夏隐深的提示，找到了他的办公室，然后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房门却悄然开了个小小的缝隙，似乎是在邀请他进去。 夏隐深并不在办公室。 桌子的正中央摆了只花瓶，孤零零的插了根桃枝。白苏觉得眼熟。 第八十九章 满室生花 “夏局？” 白苏探了半个身子进去看，没找到人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白苏皱了眉头，有些不解。夏隐深明明刚和他说来这里找他的。总不能是，他找错了地址或者找错了房间吧？ 他低头翻看着手机，确认没有看错消息。 正巧这个时候夏隐深的电话又弹了过来。 “喂，小白啊，是不是到了？”夏隐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在的地方似乎有些空旷，隐隐约约能听到一点儿回音。 听起来不像是在民异局里。 “对，我在您办公室门口。您在哪儿啊？”白苏问道。 “实在不好意思啊小白，我这儿突然有点儿急事儿要处理，十万火急。这样，你进去，坐沙发上等一会儿。我很快就结束了。桌上有茶水，你自便昂。” 夏隐深说着，也不给白苏发表意见的机会，直接改了电话。 怎么又这样！ 白苏懵懵的“喂”了两声，才意识到夏隐深又把电话撂了。他气鼓鼓的盯着手机里夏隐深名字，咬牙切齿地做了一个恶狠狠的鬼脸。 夏局怎么总这样啊，风风火火的，话都不听人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事已至此，来都来了。 白苏只能乖乖听话等他回来了。 办公室里没有人，但是白苏依然有些局促，他轻手轻脚的坐到了沙发上。板板正正的，屁股只坐到了三分之一的沙发。 这样坐了两分钟不到就累了。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一下将绷得笔直的背松了下来。白苏探头探脑的向门口看了看，觉得夏隐深应该不会很快回来。 他可以不必那么紧张。 稍稍放松过后的白苏又将目光落在了桌子上摆的那瓶桃花。按理说，天底下这样的的桃花多的是。这样曲折的枝干，这样的娇艳欲滴的花儿，几乎每一棵桃树上都能够看到。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白苏单单是对眼前这株桃花，有着不一样的感觉。他总觉得这枝花的来源是他梦境里那棵遮天蔽日的树。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有似曾相识的既视感，也有恍若灵魂共鸣一般的熟悉。这个季节按理说，是不会出现这样状态的桃枝的。不过夏隐深作为民异局的局长，他办公室出现什么不合常理的东西，好像都不稀奇。 白苏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扯了扯自己的衣摆，没忍住站起身来走向了那根桃枝。 倾身近距离看着，才发现它比其他的桃花要更……栩栩如生？或者说，更鲜活一些。娇嫩的花瓣舒张，像是会呼吸一样。 白苏甚至觉得它有生命。 尝试的往桃枝里注入了一点点神力，白苏期待的盯着它。一秒、两秒……十几秒过去了，白苏的眼睛都瞪干了，也没有任何变化。 无事发生。 这好像就是一株普通的桃枝。难道是他想多了？ 白苏伸出指尖又拨弄了一下那几个小花瓣，有些失望的撇撇嘴。 “白苏？” 白浮舟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来。白苏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他回头，看见确实是白浮舟站在门口。 白苏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中了什么幻术。 “你怎么会来这儿？” 白浮舟也一头雾水，他说道：“夏隐深给我打电话，说你出了一些情况，要我过来接你。我……你没事儿？” 他说着，看着眼前完好无损活蹦乱跳的白苏，也有些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白苏瞪大了眼睛，双手一摊不可置信道：“什么啊！我根本都没见到过他。我来了之后办公室就没有人。” 两个人都不知道夏隐深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一会要好好问清楚才行。 “你来民异局，是有什么事情吗？”白浮舟盯着白苏的眼睛，几番犹豫，终于问了出来。 “我，呃我想……”白苏紧张的张开双手，比划着想要临时找到一个合适并且不会被揭穿的借口。 但是他手指在空中欲盖弥彰的划拉了几下之后，白苏有些颓然的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来他确实没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管说什么，到时候一见到夏隐深和宋陵游都是极其容易露馅儿的。二者就是…… 在白浮舟那双眼睛的注视之下，他还真没把办法张嘴骗人。 他的眼睛太温柔太纵容，只是睁着眼睛看过来就觉得万分深情。被白浮舟这样注视着，白苏觉得自己如果骗了他简直是罪该万死。 磕巴着，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解释时间，这就摆明了他有事儿没坦白。白苏垂下了手，紧张得搓着衣摆和裤缝，他咧嘴笑了笑，笑得并不好看：“我想找点儿东西。现在我还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他小小声的解释着，那模样像极了知道自己闯了祸而摆出一副乖巧讨好模样的白团子。他眼巴巴看着白浮舟，眼睑微垂显得有点儿可怜。他说道：“白浮舟，再给我一点点时间。” 第123章 他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眼神里裹挟着乞求。 白浮舟没说话，只是大步上前，然后猝不及防的将白苏整个人裹到了怀里。 白苏长高了，抱起来没有之前小小只的顺手。那时候，因为营养不良而格外瘦弱的小神仙刚刚好能够镶嵌到白浮舟的怀抱里。不过现在也很好，白苏在抬手回拥的时候，也非常的合适。 “白苏。”白浮舟喊了他名字。声音近在耳边，像是有人在他耳畔点了一把火一样，“嗡”一下就烧了起来。 “我希望你不要去做任何危险的事情。不管……” 白浮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但是白苏此时此刻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白浮舟身上。他亲眼看见，那瓶摆放在桌上的桃枝，忽然像是活过来了一样，飞快的变粗变高，眨眼之间就长大了数倍。 它几乎要长成一棵桃树，根系将盛放它的瓷瓶顶出了裂隙，然后在白苏惊恐的注视之下，裂痕如蛛网般绽开，然后瓶子彻底解体。 “嘭”地一声，随着一声响，满树桃花在无风的室内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响，花瓣飘落，将讲个房间围了起来。 满室桃花。 第九十章 一点小小的震撼 花瓣纷纷落下的那一瞬间，像是降下了铺天盖地的大雪一样。白苏眼前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粉红色的雾。 在某一瞬间，那层雾变成了刺眼的，惨白的光。然后白苏感觉脚下一空，被白浮舟拥进怀里的那种充实感蓦然之间消失不见。 失重感让他一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还没来得及用神力做些什么，就“咚”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摔倒的声响有些闷，白苏摔了个屁墩儿也没有觉得很疼。手心触到的土地非常湿润，带着点土腥味儿的青草香猝不及防的飘进了鼻腔。 白苏打了喷嚏，用力眨巴了两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视力已经恢复了正常。周遭已经变了模样，那奇怪的桃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一棵遮天蔽日的巨大桃树。它比寻常桃树粗壮太多，几乎已经长到了需要两到三个人合围的地步。 别说是桃树，就连寻常的乔木也未必能长成这般模样。之所以说它遮天蔽日，是因为一抬头，层层叠叠桃花像是一大朵红云一样笼罩在头顶。 “白浮舟？白浮舟！” 白苏用极大的声音喊了两声，声音里裹挟着一些神力，能够传得很远。但是他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白浮舟不在他身边，不知道去了哪里。是否跟着白苏一起过来了都还不能够确定。 白苏环顾了一周发现没什么人，便上前两步，试探着伸出了手掌贴在那颗桃树上。粗糙的树皮贴着掌心，细密的树纹和掌纹相护感受着彼此，白苏从那层厚厚的树皮之下感受到了磅礴的神力。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隐隐约约觉得夏隐深办公室那株桃枝熟悉了。它和眼前的桃枝，本为同源。而这个参天大树…… 白苏仰着头，后退了几步。这方便他更清楚的看到树的全貌。 这是他梦里的那个桃花树。 只不过视角不同，白苏才没有第一眼的时候认出来。 他绕着桃树转了一周，再抬头仰望它时便怎么看都觉得熟悉。树下那片草地，梦里那个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时常站在那里，在落英缤纷中等人，任由花瓣落了一肩。再看那横斜出来的枝桠，梦中那个人会抱着剑斜倚在上面听琴，安静的像一只慵懒的猫，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有时候，一会盖一卷书在脸上，缩在花影中假寐。 施了法决避免虫鸟打扰，不一会儿就能睡着。能安安稳稳睡好久。 梦里有些模糊的画面，在白苏看到实景之后，一股脑都涌了出来。脑袋像是过载了一样，撑得发疼。白苏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紧绷的身体放松点，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再一次环顾四周。 云雾缭绕，远处山峦起伏，近处有石板隐没在杂草中蜿蜒向下。 看样子是在深山里。 现在这种情况，白苏能够简单的想到两种可能，一是在夏隐深办公室触碰了什么被传送到了这里。 不过这样的景致，应该不在海市附近。 白苏在书上读到过，远距离传送的方法其实很复杂。进入夏隐深办公室之后的所作所为应该还达不到这个条件。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 他们无意触发了什么，被拉入了一个类似于秘境之类的东西之中。桃枝和眼前的桃树同源，应该是和它脱不了关系。 自己就不应该好奇心过剩去触碰它。 白苏有些懊恼，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让你手贱！ 别的都好说，他把白浮舟弄丢了。一个凡人在这种秘境里，一丁点儿危险或者沾着神力的刮蹭都有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把人找到。 他们是抱在一起进来的，应当不会距离太远。白浮舟会在哪儿呢？ 白苏翻手起阵试图通过遍野的植物来找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身处这边空间之中，却没办法和这里的植物建立联系。 此地处处透露着怪异，白苏心里真有点儿慌了。 就是这个时候，吵吵闹闹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逐渐变得清晰大声起来。 第124章 听这动静就不止一个人。 白苏不知道来着是敌是友，着急忙慌的猫着腰躲到了桃树后面。 一群奇形怪状的，还没有完全化形成功的花精树灵拥着什么东西顺着山间石板走了上来。白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里居然能够聚集了这么多有灵识的植物。 假以时日好好修炼，这都是能成神仙的。 居然这么多。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他有些紧张得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算着如果起了冲突，他能不能打得过。虽然他技高一筹，已经成功成为了一名小神仙。但到底寡不敌众，他对自己半吊子水平的实力有清晰的认知。 “这是咱们好不容易采集的新鲜晨露，今儿仪式刚刚好用得上，东丘大人一定很开心。” “东丘大人开心，那春神大人也定然开心！说不定降下甘霖，咱们都能沾沾光。” “我可不做那些个白日梦。我本来就是山下普通的兰花草，这次有幸能够前来见上两位大人，已经很知足了。” “你个没追求的！见一面算什么，春神大人那好脾气，你要是有什么麻烦时时都能见他。” “我可不会随便去麻烦两位大人，不想某些藤精，真是缠人。” “我看你就是嫉妒！你……” “好了！别吵了，春神大人马上就要来了，你们这是做什么！想要被赶下山吗？” 本来要愈演愈烈的争吵被一个老树精打断了。那兰花草和藤精都有些不甘示弱，但顾及着那位传说中的春神大人，好歹是没再吵下去了。 白苏迅速从他们的对话中捕捉到了两个重要的名字，东丘和春神。听起来像是这里的管理神仙，说不定就是这个秘境的主人。大概能从他们身上找到出去的方法。 正想着，那边儿就来了人。 一群花精树灵纷纷跪拜，嘴里高喊着：“参见春神大人。” 白苏看着那个款款飘过来的人，长着一张和白浮舟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或者说，他就是白浮舟。 所以，他们口中的春神大人，是谁？ 谁？！白浮舟？ 第九十一章 东丘 白苏先是懵了一瞬，转而狂喜，他确认白浮舟来得方向他只要往前探一探就能让他看见自己，同时树干能够很好的遮蔽他的身形不被那群花精树灵发现。而且他们低着脑袋虔诚跪拜，应该看不到。 有戏。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一只小地鼠一样，探了个脑袋出来，眼睛亮晶晶的朝他招了招手。 白浮舟负手而行，看都没看他一眼。 ？？？ 这家伙眼神不好使啊！ 白苏有点儿着急，他皱眉回头看了一眼那群倒伏的花精树灵，有探出了一点身体朝着白浮舟疯狂挥手。 看我这边啊！！白浮舟！ 但是白浮舟仍旧目不斜视像是没看到他这个人一样。白苏有点儿急了，眼看着白浮舟就要从他身边过去了。他咬咬牙往前冲了一步，试图抓住他的衣角引起白浮舟的注意。 反正白浮舟是春神，应该会护着他吧。 白苏有点儿犯怵，但是这个时候错过了人，他真不知道上哪儿找去了。 他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去拉白浮舟的衣角。却发现那像是一片投影一样直接穿过了他的手指。 或者可以说，是白浮舟穿过了他的手掌。 白苏不知道是谁的问题，总之，他触碰不到白浮舟。白浮舟如同一片虚影，怪不得他看不到自己。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白浮舟抬了抬手，那些花精树灵就被一阵风扶了起来。 这时候白苏已经从树干后面完全走出来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但是他们像是看不到白苏一样在自顾自的进行着自己的对话。 白苏胆子大了起来，不信邪似的走上前去挨个触摸那些花精树灵，无一例外的手掌都穿透了他们。 根本摸不到。 就像是投影出来的光一样。 白苏松了口气，同时眉头皱了起来。 白浮舟真的是春神？还是说他和春神长得一模一样。不可能有这样纯巧合。难道，他之前的梦都是真的，不仅仅是梦。 那……他是谁呢？他时常抱着剑站在桃树下等春神，他们应当是非常熟识的。可是，为什么在这里自己触碰不到他们？ 白苏低头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如果不可被触碰，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不可以被外来人干预。也就是说，着呢很可能是一段真是发生过的回忆？ 不是，那自己是谁啊？那这个白浮舟是本土的春神，那跟他一起从外头来的那个白浮舟在哪儿啊？ 白苏现在完全是头脑发懵，有些不知所措， 这简直就是在，逼着他长脑子。 这边白苏纠结思考的功夫，那边一群花精树灵已经簇拥着他们的春神大人往山林深处走了。 “哎，等等我！” 白苏发现他们听不到也看不见之后，开始变得有些肆无忌惮起来。他跟在后面自言自语的嘟嘟囔囔着，仿佛因为参与其中一样。 一个人太不安了，好想念白浮舟。 白苏有些委屈巴巴的想到，看着春神那张熟悉的脸也欢喜不起来。 这个在身边根本没有用，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的那个啊。 第125章 这山钟灵毓秀，云雾缭绕，满是生机。白苏更着一路行来，忽然觉得这里这么多花精树灵并不奇怪了。如果这样灵气浓郁的宝地没能够孕育出什么精怪来，才更加让人奇怪呢。 “你来了。” “久等了。” “见过东丘大人。” 依旧是梦里的那身衣服，短打利落，怀中宝剑，早早的站在祭坛旁边等着春神大人。那张脸就连白苏自己看了都觉得震惊。 春神见了他，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起来，笑吟吟的同他说着话。 眼前这人便是东丘。白苏看着那张脸有些发懵。 如果是之前只是和他有几分相似，在白苏因为神力长了个个子之后，便越发的相似了。白苏站在他对面，两个人就和照镜子一样。 只有极其了解他俩的人才能从那双眼睛里的神采分辨出二人。 东丘的眼神更具有攻击性些，不苟言笑时看着有些冷，加上他怀里的那把从不离身的剑，给人一种不好相与的感觉。他开口，声音清越，说话时字字利落，话音从不拖沓。 而白苏眼里有着与他截然不同的，清澈的愚蠢。长高了之后到还好些，之前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是软乎乎的，像是家里那只小比熊一样。他的嗓音也是如同冷泉一样清泠泠，但是白苏说话习惯和东丘完全不一样，他总喜欢在一些尾音拖一拖，调子一转撒娇似的。 不够干脆，但很可爱。 只短短的一个照面，白苏便察觉到，他与东丘，看似相似，实际并不尽相同。显然，不管白浮舟是不是真的春神，自己定然不是东丘。 但是这般相似，总是联系的。他不信冥冥之中的巧合。 该不会，他是东丘的后人吧！ 那边春神和东丘不知道正在进行什么仪式，中间放了碗晨露，一坐一站神情严肃。祭坛之外围了一圈花精树灵。 白苏发现自己进不去祭坛，没办法凑近了看个清楚，只能跟着那圈花精树灵在外围徘徊。 白苏看着他们，脑子里不受控制一般开始顺着刚刚才的猜测往下想。 说实话，他们植物的繁衍能力还不错，起码比动物强一些。一到时候，大把的种子跟不要钱似的。说不定，他其实是东丘留下来的后代，所以与他有七八分的相似。 这一会儿的功夫，白苏已经在脑子里编完三个版本的故事了。不知道是不是站久了有些累的缘故，他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开始疯狂冒汗。 抬手扇了扇，小声嘀咕道：“好热啊！你们山里昼夜温差这么夸张吗？明明刚刚还没这么热。” 他知道不会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但是一个人站在这儿太无聊，忍不住的碎碎念。 “你觉不觉得热？” “是因为东丘大人吗？” “不能吧，没听说这还能影响温度啊……” 很快周围也逐渐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原来不止白苏一个人觉得热。看来这异常的温度并不是这里的常态。 他热得左顾右盼，忽然余光瞥见山腰一点红光，跃动着，像是火。 白苏瞳孔一缩，一下就想到了那场梦里反复出的大火。 第九十二章 山火 那一点火光很快就被其他人注意到了，此时抬头便发现天际彤云滚滚，宛若淬炼过一般，翻涌之间有零星天火不断坠落。 落地便灼烧出了一片焦痕，风一掠过，便是满山别野的火。 那异常的天象来得快去得也快，大火落入山间，也落在了山脚的村落之中。 还没待人看得清楚，就已经那彤云就有尽数散去。 “不好了！春神大人！春神大人，连峰一带起了山火！”兔精吓得耳朵都冒出来了，软绵绵垂在脑后，一蹦一跳从山下赶来，一路连滚带爬，若不是人形，他恨不能四肢并用。 众精怪一下脸上大变，脸上全是惶恐。 白苏脸色忽然煞白，他凭借着断断续续的梦境，大致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山火爆发，恶灵溢散，人间大乱，多处遭受攻击几乎灭族，几乎是转瞬之间，仙境变成了烈火滚滚的炼狱。 梦境到此处通常会戛然而止，他会喘息着从梦中惊醒。所以他并不能够确定，那场大火之中都发生了什么。反正多年以后，宋陵游告诉他，春神一职空缺许久。 那一圈围在祭坛边的精怪已经炸了窝。草木之灵，依托天地灵气而生，本能的就对火焰有着抗拒和畏惧。 何况山火熊熊，谁不闻之变色，谁不害怕。 一群叽叽喳喳，倒是方才看起来最不愿靠谱的兰花草和藤精迅速冷静了下来。两个人来的时候一路吵得不可开交，此时对视一眼，却有着前所未有的默契。 “我对连峰更为熟悉，我一队精怪前去疏散村落里的山民，处理山火。”兰花草说道。 藤精点头，说道：“东丘突破之际，定然无法停下，春神大人现在也抽不出身，留两个人在这里守着，一会儿将情况尽数告诉春神大人。其余人同我到其他各峰和村落疏散百姓。” 虽然起火点大多发于连峰，然而藤枝易燃，山火蔓延速度极快，此次山火乃是天灾，波及范围定然不会小。 “别怕！平日里总说着机会施展拳脚，这不是救世济民的好时候吗？说不定此次之后，便能彻底化作人性了。”兰花草叉着腰，笑眯眯的摆着手鼓励着众人。 第126章 不知道该说他过分乐观，还是无惧生死。 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们浪费。精怪们尽管害怕，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心情奔赴各自要处理的区域。 山间清透的空气很快被浓烟所污染。 白苏此时此刻才发现他是这里彻彻底底的局外人。他想进祭坛提醒白浮舟事情的严重性，却没办法让自己的声音被听到；他想跟在那些花精树灵后面帮忙收拾山火造成的烂摊子，却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他想带着村民逃跑，却连出现在他们面前都做不到。 火焰烧穿房梁，焦木砸下来，他挥手神力喷涌而出，却在他们的世界里连一丝风都没能掀起。他眼睁睁看着，人在他面前没砸到，火焰燎灼，尖声嚎叫。 这一次他目睹了这场恐怖的山火，没有从中惊醒。他完完全全的，都看到了。 他处在炙热的山火之中，火舌燎灼不到他，可是白苏仍旧觉得心惊肉跳。满目疮痍，四处焦土。 那株兰花草看着柔弱，能力倒是不凡。成功的将连峰山脚下村落里的百姓都基本疏散出来，却在发现一个被困在茅屋里的孩子后，不得不折返。 “你干什么啊！姐姐答应我要玩捉迷藏的！”那小孩缩在草棚里，抱着柱子不肯撒手，大火眼看着就蔓延过来了。 大火马上就要压过来了，兰花草完全没工夫和他废话。见他不松手，非常强硬地将他的手指掰开，然后甩到了肩膀上朝外面狂奔而去。 小孩被甩晕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兰花草已经跑出了房间外面，他正要咧开嘴哭，却眼前一片嚣张的大火给惊呆了。 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火已经将兰花草来时的路封住了，虽然还没有蔓延到村落，但是一时之间居然也找不出第二条路来。 兰花草咬咬牙，试图伸出两片叶子缠住小孩将他高高托举起来，硬着头皮闯过去。然而刚刚靠近，叶子就被灼热的空气烤蔫了。每一片叶子都连着神经，疼得兰花草不停的抽气。在大火之中，他作为一个植物精怪所拥有的那点儿能力，被压制的死死的。 白苏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个情况急得团团转，他知道另外一个方向有一条石头比较多的小路，火势暂时还没有蔓延到哪儿。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将这个信息传达给兰花草。 眼看着他们被彻底围困，一道人影从天而降，神力磅礴夹杂着水气一瞬间扑灭了周围的山火。 白浮舟抬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兰花草，说道：“走那边，带他们迅速离开，这不是普通的山火，你们应付不来。下山之后启动大阵，火中丧生的怨灵可能会反扑。山下的阵法可以拦住他们。” 说话间，被白浮舟扑灭的地方，又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火苗。兰花草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那些火怎么！” 白浮舟是春神，他挥挥手布下的甘霖，浇灭这些火应该完全不成问题才对。 “天降异火，寻常甘露，难以将其扑灭。”这显然在白浮舟的意料之中，但是他没时间解释太多，只是摇了摇头匆匆忙忙的说道。他推了兰花草一把让他快走，风夹杂这水汽托着他快速离开。 白浮舟站在火中，挥挥手身周方圆几尺降下淫雨霏霏，为他开辟出了一方安全的的位置。他抬头望向祭坛的方向。 今天原本是东丘成为神明后第一次神力进阶，他应该在旁边好好护法才对。他叹了口气，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后忽然往白苏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那个眼神……就像是在和他对视。 “白浮舟，你发现我了对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白苏的声音都有些颤，他隐隐约约猜到了接下来的事情。 连春神都说这场天降的山火棘手。 白苏颤抖着去握白浮舟的手，却还是握了隔空。白浮舟将摊开的手掌虚虚握上像是覆盖在白苏的手背上一样。 他一定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了。 白苏那一刻忽然在心里生出了笃定。 第九十三章 春神 东丘的神识沉入识海，失去视听，却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外界出现了什么变故。尤其是春神大人急急匆匆的离开，他几乎立刻就感受到了。 他依傍春神而生，又由春神引渡为神明。东丘身份特殊，他既为神明，亦是春神眷属，二者相依，对彼此的气息再熟悉不过。 即便看不见听不见摸不到，也能够凭借那点儿玄而又玄的感识对彼此进行感知。 今日之事，春神大人记挂了很久，从数月前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布置。按照预期，他应该陪着东丘完成这次晋升。以他对东丘的重视程度，在东丘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应该看到他。 如今，半途离开，定然出了不小的意外。 东丘焦急了起来，恨不能立刻完成晋升，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作为神明眷属，凭借着他和春神的特殊联系，心底生出了一些不妙的预感。 然而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引入眼帘的画面是他这辈子不愿再会想起的。 漫山遍野的大火像是被定格了一样，映天红之上漂浮着零星的绿点荧光，像是星星坠入火海浮沉。连着整座神山神脉的那颗巨大桃树已经枯焦了一半，剩下的也不复东丘映像里的灼灼桃红。 他醒来，荧光点点就开始上下起伏飘动，慢慢安抚着火焰，缠绕之间相互压制，竟然是将火势按了下去。 第127章 东丘从中感受到了什么，他瞳孔一缩，顾不上晋升之后尚且不稳的神力，就连面前未曾用尽的晨露都被他弄翻了。 最后他在大火深处找到了已经几乎透明的春神。纯净而莹润的神力从他的身体里源源不断的输出，极其纯粹的神力覆盖深山上下，将天火一点一点压下去。 他看到东丘，像是松了一口气，笑道：“你来啦。我等你许久，再晚些怕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自山火之后，他一个人苦苦支撑了四十九日，说白了，他还是想看一看东丘。好好同他告个别。 “你在做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东丘看着眼前神力快要耗空的春神，想要将自己的神力输给他。作为神明眷属，他们彼此的神力算得上是同根同源。 春神却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看着东丘的脸满是不舍：“此乃天火，寻常手段难以扑灭。仔细算来，吾之大限本就将至，大抵是与此次山火脱不了干系。” 东丘一贯稳重，从来都是抱着剑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后。这一次倒是难得看到他如此鲜活的表情，震惊，难过，不可置信又不知所措。 比之前不通情爱的东丘大人多了丝鲜活。春神轻笑了一下，又有些心疼。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轻而渺远：“若是山火外溢，必然生灵涂炭，天下大乱。我已经着人将深山中的生灵迁走，天火之后必然会有恶灵作乱时疫四起，还要劳烦东丘大人多加照看些。东丘，从今后你便要做一个独当一面的神明了……” 话音尚未落下，眼前的春神已经完全消散，变成了数不尽的浅色荧光，一点一点清消着遍野山火。 “你……”东丘大惊，伸手想要在那片虚影彻底消失之前将其握住，却是扑了个空。他张着嘴，却发现只是徒劳无功，自己现在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 明明他晋升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 怎么会…… 什么大限将至。什么山火。 神明与天地同寿，却也极易折损，在平息任何一场足以撼动天地的灾祸时，都有可能殒命。 此次天火，春神果决的处理，将其遏制于神山之内未曾蔓延。因而并未波及人间，甚至连古籍上的记载都未曾留下许多。只一本山海册提到此异象，沿海附近远远能够看到天海交汇之处一团红光日夜闪耀，一连数月，最后淡去。 后来传着传着，变成了志怪故事，未见有人当真。 当然这些后话，此时此刻的春神、东丘、已经被困在这里的白苏都无从得知。 随着山火渐熄，天光逐渐黯淡。 光线一点点消失。白苏看着眼前的东丘，显然他还打算做些什么。可是白苏的身体突然像是灌了铅一样，重得无法动弹。 眼皮一点一点不受控制的垂了下来。 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东丘面无表情地小心翼翼的拢了一点绿色的荧光在掌心。白苏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苏苏？”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重新听到声音。 “苏苏……” 是白浮舟的声音！ 白苏费劲睁开了眼睛，模糊的画面随着他逐渐聚焦而清晰起来。还是夏隐深的办公室。他躺在沙发上，被白浮舟半抱在怀里。 白苏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又想起了记忆里那个仙风道骨温润如玉的神明，一时间不由有些恍惚。白浮舟看他醒了，眼里的情绪一松，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脸。 但是白苏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一缩，躲开了。 他还没从刚刚那个不知道是秘境还是什么的故事脱离出来，呆呆的看着白浮舟。 白浮舟看他这般反应，也跟着愣了一愣，然后慢慢垂下了手，轻覆在白苏垂放在腿边的手背上。 “苏苏，是我。” 他看着白苏的眼睛，叹了口气说道。 白苏眨了眨眼睛，愣了几秒似乎是在确定什么。然后被握住的手动了动，猛地抽了出来张开双臂扑向白浮舟。 他将人抱得很紧，声音出乎意料的软软糯糯，带着点儿哭腔：“你去哪儿了？” 白浮舟从上到下一下接着一下抚摸着白苏的脊背，轻声安抚道：“我在的，一直在。只是我的意识在春神的身体里。” 白苏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不解道：“你怎么会，在春神的身体里？” “因为，刚刚那是，我的记忆。”白浮舟捏了捏他的脸颊，眼神有些复杂。他对于那些突然涌入他脑袋里的，陌生的，又熟悉的画面，还并未完全的接受。 “你的，记忆？”白苏的眼睛一下睁得又大又圆，惊讶地看着白浮舟。 “准确的来说，”白浮舟顿了顿，松开白苏稍稍和他拉远了距离，摊开手掌一团绿色的荧光出现在他的掌心，“是我曾经作为春神时的记忆。” 长恒勿忘我 第九十五章 记忆 夏隐深的办公室里，白苏和白浮舟坐在沙发上，面前放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透过袅袅热气，白苏侧过头看着白浮舟。 一时之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他是其实就是春神的这个事实。可白浮舟身体里现在揣着的神力和记忆都做不了假。 尽管很……不可思议。 事实如此。 “实在抱歉，有些话无法言说，只能够通过这样的方法了。”夏隐深坐在两个人对面的办公桌后，双手撑着桌子的边缘，有些抱歉的说道。 第128章 他对白浮舟的态度和之前略有出入，从玩味的探究变成了恰到好处的尊重。春神一职多年未曾易主，白浮舟如今出现，这个职位自然还是他的。若论起来，白浮舟前前后后的工作经验比夏隐深还要多一些。 算是前辈，怠慢不得。 “不知道吾……我身陨之后的事情，夏局是否方便告知一二。”白浮舟拿回记忆还并不是很习惯，一张嘴就能听出来，他平日说话习惯很不一样，时不时冒出两个文邹邹的词儿来。 夏隐深点头，说道：“现如今这个情况，倒是可以说上一说了。此事还要多亏了您的那位眷属，东丘。是他将您的元神及时收集起来一些，利用神山桃枝封存，举整个神山神脉之力，耗尽了他所有的神力才得以让您在多年之后还能有苏醒的可能性。” 这同之前宋陵游所说的有些相似，倒是不难理解。 东丘费劲心神为春神留下了一道生机，多年以后，他几经轮回，终于以凡人“白浮舟”之名拿回了记忆。 “多谢。”白浮舟听完，沉吟片刻，点头道谢。 夏隐深摆了摆手，笑道：“谢我作甚，还是要多谢您那位眷属，将您保护得很好。” 两个人又来回客气了几番，白苏就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没有搭话，看着逐渐冷却的茶水，似乎在发呆一般。 直到夏隐深将他们送到民异局门口，白苏跟着白浮舟走了一段路，突然停住了脚步，偏头看着他。 “白浮舟。” 他小声喊了白浮舟的名字，疑惑、不安、忐忑……他怯生生的看着白浮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像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和那场连天的山火一样，透露着一种难以触碰的荒诞。 白浮舟已经走出去两步，又折回来，拉起白苏的手摩挲着：“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白苏摇了摇头，犹豫着抬手摸了摸白浮舟的脸，问道：“你，是白浮舟，对吧？” 是那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对他很好的，人也很好的，花店老板。 白浮舟一怔，立刻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握住了脸侧白苏的手，然后侧头在他的指尖落了一个吻。 “是，我是白浮舟。只是继承了春神的一部分记忆，但我，还是我。不要担心。”白浮舟笑着在他的眉心吻了一下，安抚道。 “我在那里面找了你好久好久。你在哪儿啊？”白苏撇了撇嘴，忽然觉得有点儿委屈，他抱住白浮舟的腰，瓮声瓮气的说着。 白浮舟顺势抱住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说道：“我看到你了。我就是春神。但因为那是春神的记忆，那里面发生的事情，是无法被改变的。我没有办法和你交流。抱歉。” 白苏摇了摇头，抱得更紧一些，说道：“那你，现在是不是也是神明，也有很长很长的寿命？” 白浮舟点头，说道：“自然，只是神力微弱，大概和你当初刚刚变成人的状态差不多。” “我会帮你！我们一起加油！”白苏听到他的回答，声音一下轻快了起来，他从白浮舟怀里抬起头，笑得很开心。 他从来没有想过白浮舟会是春神，这简直太过匪夷所思。但是正因为如此，他不必在担心卫迟和他说得那个问题。 他们之间，不再隔着凡人和神明无解的寿命论。 白苏怎么能够不开心。 白苏勾着白浮舟的手，连走路都会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白浮舟看他坐在副驾驶系安全带的时候，还笑眯眯的，忍不住脸上也跟着多了些笑意：“前几天，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总闷闷不乐的，四处奔走？” 听到白浮舟这么问，白苏先是愣了的看他，后知后觉摸了摸鼻尖，讷讷的说道：“你都知道啊。” “是啊。”白浮舟被他那副心虚的小模样可爱到了，故作严肃的在他脑门点了点，“要是不察觉，可要被小神仙一直瞒下去了。” 他是故意这么说，但是白苏是真觉得心虚和愧疚。他垂下眼，小声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瞒着你的。” “这件事情，如果我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同你说也是平白让你忧心。倒不如，让我一个人思虑这些，你就开开心心的，就好。” 白苏解释着，伸手去拉白浮舟的衣袖，可怜巴巴偏头看他。 “没有怪你。逗你玩呢。”白浮舟见他真的难受了，连忙一改刚才板着脸的严肃，伸手捏了捏小神仙软乎乎的脸颊，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在他被迫嘟起的嘴巴上啃了一口。 “傻子……” 白浮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软得发涩，有些心疼他。 “嗯！”白苏被啃了一口，连忙看了看窗外有没有人，然后有些凶巴巴的瞪着白浮舟：“你才是傻子。” 白浮舟笑道：“好好，我是，我是。看不到的，放心好了。不过……” 白浮舟话音一转，收了嬉闹的态度。白苏从转折中听出了他的认真，不自觉挺直了腰背，不错眼盯着他看。 “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以后你需要任何问题，任何事情，都能够坦诚的和我沟通。”白浮舟说道，“我知道你照顾我的情绪，但是神明大人，作为您的伴侣，我想我对你和我之间的事情具有一定的知情权。” “苏苏，咱们不藏着掖着好不好？” 第129章 白浮舟的语气柔和下来，拉着白苏的手，言语间透露这一点恳求。 白苏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几秒，缓缓点了点头。他主动凑上去在白浮舟的唇上落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我记着了。”白苏郑重的说道。 第九十六章 下落 白苏没心没肺的高兴了没几天，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既然白浮舟作为春神，已经拿回了属于他的记忆，那么那段记忆里出现的那位东丘大人呢？ 他现如今身在何处，又是怎样的境遇？ 这几日怎么都，没见白浮舟提起他。即没说打听东丘的下落，也没说尝试着和东丘联系。要不是他突然想起，这位神明眷属真的没什么存在感。 白浮舟现在虽然有了神力，拿回了春神原本的记忆，但是他和之前那个凡人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依旧每天早上早早起床出去锻炼，然后卡着点在白苏起床洗漱之后，准备好早点在餐厅等他。准时准点的去花店上班，兢兢业业经营着拾语花店，晚上顺路买菜回家做晚饭，饭后两人一狗出去散步。回家洗漱之后，两个人经常在床上折腾点儿没羞没臊的事儿，白浮舟是不是能想出些邪门儿的活儿来折腾他。 碰上休息日，两个人就出去随处逛逛，做点儿慈善帮点儿小忙，涨一涨神力。或者陈砚又有什么有意思的活动，都会喊上两个人。 这舒坦日子过得，白苏差点儿忘记自己是个神明。 为什么是差点儿，是因为民异局和万神那帮人儿总会是不是冒出来提醒他一下。 每当白苏躺平摆烂的时候，宋陵游就会送点儿小业绩给他，帮着涨涨神力，顺道提醒他：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类，怎么也算一个小神明。 除此之外，宋陵游还单独找过白浮舟几次。 白浮舟拿回了记忆，说来也算是半步站在了春神这个位置上，待到他神力稍加恢复，不再那么摇摇欲坠只是，这个本就属于他的职位就又会是他的。 所以宋陵游三番两次得来，都是来邀请他加入民异局的。 这本就是迟早的事情。早些加入，对白浮舟和对民异局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双赢的选择，白浮舟自然不会拒绝。 倒是白苏，心里忽然就生出些不切实际的恍惚。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白浮舟不止是简简单单的成了神明。他还是春神。 是哦。 他是春神。 他自己只是一个无名无籍的普通小神仙，甚至连加入民异局的资格都没有。没有名号没有职位，没办法接受人间烟火的供奉。 难得的，他生出来一点小小的自卑。忽然他就明白了郑安安当初的焦虑和不安。 他担心自己会配不上白浮舟，也担心自己和那位东丘大人相差甚远。 看着从白浮舟工作室里开开心心出来的宋陵游，白苏叹了口气，有些闷闷不乐的戳了戳手里的红玫瑰。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早点儿休息。” 白浮舟从工作室出来，看样子是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 能提前下班，蒋闲立刻欢呼了起来，开开心心拉着路悠悠去收拾东西去了。 “怎么了？”白浮舟见白苏站在那边儿发愣，走了过来捏了捏他的脸颊，问道。 刚刚的小心思白苏没脸说，本想摇摇头随口带过的，但是又想到了不久之前和白浮舟的保证。他扁了扁嘴，小声道：“你好厉害啊。” “啊？”白浮舟似乎是没想过这个答案，因而有些惊讶，笑着故意问他：“我厉害些，你还不开心呀？” 白苏立刻摇摇头，他刚想解释，看到白浮舟眼里明晃晃的促狭就知道他是故意的，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那也比我厉害太多了。” “店长，我们走啦，拜拜。” 白浮舟被他可爱到了，刚想亲亲他的额头，蒋闲和路悠悠就收拾好东西出来了。 看到他俩面对面站着，两个小姑娘明显愣了一下，路悠悠反应更快一些，拉着蒋闲就往外走，不给她一点儿反应的机会。 白浮舟笑着朝她俩摆摆手，目送两个人离开，玻璃门被关上的时候还里外晃了晃，足以见路悠悠走得多着急。 店里就剩他们两个人，白浮舟毫不客气的啃了一口小神仙，笑道：“再厉害也都是你的，有什么还不开心的。再说，哪儿厉害了，我现在那点儿神力，还不如苏苏的呢。” “很快就会超过我的。”白苏摇摇头，说道。但他确实被白浮舟安抚了一些，焦虑的心情平和下来，整个人都放松了些。 大概是那句“再厉害也都是你的。”给了他一点儿安全感。 手里的红玫瑰没放下，被白浮舟塞他怀里一并带走了。 “我们，真的不寻一寻那位东丘大人吗？”白苏抱着花，问道。 他低头抠弄着花朵，因而错过了白浮舟脸上显而易见的诧异。 “你……” 白浮舟开口，他刚想说些什么，被外面极大一声雷鸣打断了。 白苏被吓了一跳，忙抬头看，外面夕阳明艳艳坠在西边儿的楼宇之间，一点儿看不出雷雨天的迹象。 “好端端的天气怎么打雷了？咱们边走边说吧，一会儿怕不是要下雨。”白苏说着，推了推白浮舟催促道。 第130章 白浮舟抿唇，听话的拉着人钻进了车里。他发动了车子，犹豫了一下，换了一种说法：“先不急着找，想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恢复记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东丘的下落了。” 这一次，车窗外清空朗朗，倒是没有雷鸣。 果然啊，一些事情只要不直接点破，就无伤大雅。 白苏捧着花儿，还没听出来白浮舟这话的深意，疑惑道：“恢复记忆？难道不得多亏了夏局吗？” 白苏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单纯又单蠢，特别真诚的看着白浮舟，问道。 白浮舟没忍住笑了出来：“是，也不全是，再找找。你再找找。” ？？？ 白苏不知道他打得什么哑谜，只觉得一脑袋都是问号。垂头深深吸了一口玫瑰馥郁的香气，眯了眯眼睛思考着白浮舟的这个问题。 可是，不是夏隐深还能有谁呢？ 不就是他将人诓骗到民异局，然后让他触发了那神山留下来的桃枝儿吗？ 这还能有什么呢？东丘的下落和着有什么关系？ 白苏想了又想，忽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东丘是你的眷属！你不急着找，还要我去找他的下落啊？” 第九十七章 傻子 白苏叉着腰，气鼓鼓的河豚模样实在有些可爱。 白浮舟开车的功夫抽空瞥了他一眼，怎么也压不住嘴角的笑，他轻咳了两声，说道：“不急，时机到了，东丘他会出现的。” 不知道是不是白苏的错觉。明明都是东丘这两个字，从白浮舟的嘴巴说出来，感觉就是很不一样。 柔软的，熟稔的，带着点儿笑意。 白苏再一次清晰的意识到的，他们很熟悉。他可耻的有些小小的吃味。白苏知道不应该。但是东丘太好了，他与那位陪伴着白浮舟的神明大人，真的真的，相差甚远。 张了张嘴巴，白苏没发出任何声音，他最终还是缄默着不知道该怎样合理表达自己这份小小的情绪。 然而白苏一直不是个能藏住话的性子。 他所有的心事儿，要么写在脸上，要么挂在嘴边儿。 遛狗的时候，白苏被江边的晚风吹得有些放松，那些心事儿便没能按压住，试探着就问出了口：“白浮舟，你还记得东丘多少事情？他好像，于我有几分相似，还挺巧的。” 他故作自然地又提到了东丘，不自觉恍着手里的狗绳。 白团子被他晃悠的满头问号，一时间丢了遛弯的节奏。 他等了半天没等到白浮舟的回答，才收回眺望江面的目光转而疑惑的看向了白浮舟，才发现对方一直在盯着他看。 那眼神说不出的奇怪，似乎还有点儿震惊，紧盯着他像是在确认什么。 白苏一下慌了神，立刻反思自己这句话有什么问题。是不是问得太过直白？亦或者，他不应该这样轻易的和东丘做比较。 他下意识摆手，想要补救一下，就见白浮舟摇着头笑了笑，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无奈。 “傻子。” 白浮舟点了点他的脑门儿，不明不白的说了两个字。 哪里傻了？白苏捂着被他点过的位置，有些不服气的撇嘴。 不想说就不说，何必还来说他一句傻。白苏这样想着，有些闷闷不乐地鼓了下脸颊。 “想听东丘的故事吗？”白浮舟见人真的有几分不高兴了，只能赶忙捡着点儿白苏感兴趣的问道。 忙不迭的点头。 在白苏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非常实诚的暴露了他的想法。点完头他又觉得不好意思，抿了下嘴巴，眼睛亮亮的看着白浮舟。 白浮舟买了两支甜筒，两个人倚在江边的护栏上，白浮舟想了想缓缓开口道：“你在春神的记忆里应该已经看到了一部分。对东丘的印象有个大概的了解。” “他平日里看起来有些沉默寡言，总木着张脸，那些精怪们也不敢去找他。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东丘他其实对情绪相知甚少。他不善言辞，说话直来直去，透着点儿蠢。话少表情少，这是很大的一个原因。也亏了我所在的神山僻静，若不然以他说话做事的风格，要得罪不少同僚。” 这不是赞美之词，但是白浮舟言语之间分明透着亲昵。 白苏心里酸酸的，啃了一口冰淇凌尖尖，趴在栏杆上安安静静听着他继续往下讲。 “东丘是我的眷属，说白了，我与他的关系，更像是伴生。记忆里从我睁眼东丘便在我身侧。只不过他修为弱我许多，一开始甚至算不得神明。东丘平日里看不出对什么东西有明显的喜恶，但有一点，他很爱吃。” 白浮舟说着说着，心里还有种追忆过往的感觉。那些前不久刚刚被接受的记忆还没太驯服。但是一说到东丘，就自己浮了出来，即便是很久远很久远的小事儿，也不需要他怎么刻意的回想。 这时候白苏已经在啃手里的蛋卷了，听到白浮舟停顿，抬眸看向了他，示意他继续说。 白浮舟和他的视线对上，先是一怔，然后身后抹掉了白苏唇角沾得蛋卷碎渣。他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擦手，接着道：“他话不多，但是心地很好，每次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会帮。无事做的时候，东丘习惯常伴我左右。若我抚琴，他便爱在树枝上听着琴音打盹。说真的他实在不懂欣赏。莫说是伯牙子期，简直是……对牛弹琴。” 第131章 说到这儿，白浮舟咬着牙有些不忿的吐槽着。 这画面白苏倒是曾经在梦中见过。东丘每次都还听得挺入神的，倒是没看出他不通音律。白苏吃完了甜筒，嘴巴里有些空。 他匝巴着嘴，回味了一下甜筒凉丝丝的舔，扒着栏杆，垂眸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说道：“听起来，他是你很在意的人。” 白苏也说不出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干涩的，心口有些发疼。下巴垫在栏杆上，一只手臂卸了力气挂在栏杆上来回晃悠。 他透过指缝看江面上的光，呆呆地发着愣。 “是特殊。”白浮舟说道，“东丘对我来说，是很特殊的存在。” 白苏“嗯”了一声，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汪汪！” 白团子根本不知道两个人在谈些什么，只是走着走着，突然停在了这里好久。这明明是它的散步时间呀。 它叫了两声，有些着急的去拱白浮舟和白苏的裤腿。可惜两个人都没把注意力放在它身上。 白浮舟提着白苏的后脖领子把他强行从栏杆上拉了起来，掌着白苏的脖子让他微微仰了头。两个人面对面，白浮舟就那么看着他，白苏看着他的眼睛，觉得白浮舟有什么话相同他说。 然而等了几秒，什么也没等到，白浮舟只发出了一声无奈至极的叹息声。 “傻子。” 这已经是他今天晚上第二次说这个词了。白苏皱着眉，有些不愿意了，小声反驳：“我不傻。” 白浮舟看他的眼神好无奈，看起来根本没有将他的辩驳放在心上。 “你……”白苏还想说些什么，白浮舟却非常突然的朝他压了过来，然后啃上了他的嘴巴。 白团子根本不知道两个人贴在一起是在做些什么，它催促无果后，干脆自暴自弃把头枕在白浮舟脚上，湿漉漉的狗眼里充满了委屈。 第九十八章 发烧 白苏确认他是一名神仙。 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为何如此之娇弱！ 是的，他又！病！了！ “咳，咳咳咳！”白苏陷在被褥里，张着嘴呼吸有些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烧，此时烧得眼睛和脸都是红的。 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虚弱。 额头上贴着降温贴，奈何体温太高连降温贴摸上去都有些温热。 窗外仍旧下着雨，淋淋沥沥的打在窗上，嘈杂的白噪音让人心生恍惚。尽管他们没有冒着秋雨出门，但是白苏还是病倒了。 昨天早上只是频繁的打了几个喷嚏，他没放在心上，白浮舟见他后面没什么异常的地方便也没多说。 谁知道半夜突然烧了起来。 半梦半醒间，白苏往白浮舟怀里钻，一劲儿嘟囔着冷。白浮舟睡得迷糊一把将任何被子都裹到怀里接着睡了。再睁眼的时候，白浮舟感觉自己怀里抱了盆火炭一样。他清醒之后，白苏已经又困又烧，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 眉头紧皱着，一会儿说冷一会儿又说热，睡得很不踏实。 白浮舟翻身起来给他量体温，果不其然，38.9c。他连忙去翻箱倒柜的找了退烧药，倒了温水给白苏灌下去。 白苏其实没睡踏实，朦胧间是有意识的，白浮舟做什么他都能感受到。他甚至知道被吵醒的白团子凑过来舔他垂在床沿的手指。 但是眼皮子好重，眼睛一睁开就不由自主干疼，眨巴两下就变得水蒙蒙的，看起来有多可怜要多可怜。 虽然不知道几点了，但是透过窗帘的缝隙能够看到外面天还黑着，也没什么灯光，只有那种雨夜特有的天色，从那道缝隙里透出来一点儿。 想也知道时间很晚了。 白浮舟怕他被灯光晃了眼，所以没有开房间的顶灯，只有角落里书桌上一盏小小的台灯亮着。灯是最低一档的光，暖黄色的勾勒出白浮舟的轮廓。 “白浮舟。”白苏开口喊他。烧干的嗓子发出来的声音嘶哑难听，在安静的房间里特别明显。 像鸭子一样。 像晒干的鸭子一样。 他被自己的声音震住了，抿了下嘴唇，一时间顿住。吞了口口水，感觉嗓子眼顺滑了一点儿，他才开口接着道：“我没事儿了，你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白浮舟没答。 白苏眼见着他走出去，又走进来，手里多了一杯温开水。 “你烧傻了吧。”白浮舟扶他坐起来，把水杯塞到他手里，屈指想要在他额头上弹一弹，又顾及到他的身体状况，手指动了下又收了回去。他接着说道：“你这样，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刚刚我已经通知蒋闲和路悠悠了，考虑到这两天的天气情况，先闭店两天。等睡醒了，她俩就能看到这条消息。” 不用上班了？ 白苏点了点头，低头喝着杯子里的水。 “来，再量一次体温。”白浮舟见他不喝了，拿走空杯子，然后把温度计塞给了他。刚刚用电子温度计量过了，38.4c。退下去一些。现在再用水银温度计确认一下。如果降下去了，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白浮舟，神仙会动不动生病吗？”白苏夹着体温计发呆，忽然问道。 在他的认知里，神仙几百年也未必有个病痛。怎么轮到自己，就这么脆弱呢？甚至比白浮舟没有神力之前的凡人之躯都脆弱。 第132章 白苏想不明白，莫名还觉得有些委屈。 大概生病的人总是脆弱，由内而外的脆弱。尤其是还有要紧的在身边进进出出照顾着，难免娇气些。 白苏的眼角不自觉渗出些湿意，他往被子里缩了缩，藏起了下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不会。”白浮舟答着，怜爱的摸了摸他的脸颊，抽走了到时间的温度计。还好，三十八度多一点。尽管还在烧，总归是没有变得更严重。 他给白苏擦了擦额头，轻声安慰道：“你的情况，有些特殊。不过很快就会好起来了，睡吧。” 说着，在白苏的眉心点了点，指尖泛出一点荧光一瞬即逝。 白苏没有注意到，只是觉得困意猛然上涨，没来得及思考他的情况为什么有些特殊，便晕晕乎乎的睡了过去了。 这一睡，就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再一次出现那棵参天的红桃时，白苏还有些恍惚。他当然认得这棵树。只是没想到他还会出现在梦里。 之前频繁梦到，他以为是白浮舟对他的影响。现在春神复位，白浮舟已经恢复了记忆喝神力，对身边的神明不至于再有这样潜移默化的影响了才是。 为什么又梦到了呢？ 这一次都不再是第三人称的视角。他一睁开眼，满眼的绯红，桃花瓣如雨般飘飘落下，白苏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接，嫩生生的花瓣落了一片在他的手心，才残留着清香。 “困了回屋休息一会儿，何苦一天到晚跟着我。你本身对这些舞文弄墨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不是吗？” 白浮舟的声音从树下传来，惊扰到了白苏，他手一抖，手心里的那瓣花便随着花雨一起飘落了。 “嫌我烦了？” 白苏还没想好说什么，话已经从他嘴巴里吐出来了。就仿佛他的灵魂在这具身体，但是操控这具身体的，并不是他的灵魂。 “怎么会。”白浮舟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东丘有些桀骜的哼了声，便不再说话。见白浮舟又低头在案几上提笔书些什么字，东丘看了会儿，才又开口道：“不跟着你，怎么保护你。” “嗯？”春神停了笔，抬头看他笑道，“那你可要保护好了。你知道的，我很怕疼。” 东丘抱臂得意的哼了一声，说道：“自然，这还需要你担心。只要我在，就必然不会让你有事儿。” 话音刚落，又是铺天盖地的火。 白苏已经习惯这个梦境最后会被烈火吞噬的结局了。他不像第一次那样慌张，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守在床边的白浮舟，他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世。 他恍惚着，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春神大人……” 第九十九章 替身文学？ “……东丘？” 白浮舟猛地听到白苏这一声还有些发懵，盯着那双迷蒙的眼睛愣了又愣，然后声音很轻的蹦出来两个字儿。 试探且疑惑。 轻飘飘的落在白苏的耳朵里，却是如闻惊雷。 他一下就清醒了，睁大了烧红的眼睛盯着白浮舟看。 沉默之中，白浮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轻咳了两声，用湿毛巾轻轻擦着白苏的手心，问道：“你是不是做梦了？刚刚一直在念叨着什么。” 白苏不答，只是直勾勾盯着白浮舟看。 他没听错，刚才白浮舟在对着他的脸喊东丘。 替身文学。 白苏那颗被烧昏了的小脑袋瓜子翻江倒海一般蹦出来四个大字。红彤彤的脸都跟着白了几分，脑海里飞快掠过那些小说里常出现的狗血桥段。 他一抽手，手掌像是一尾鱼一样从白浮舟的手里溜走了。 为什么喊他东丘？准是看着他的脸想起了故人，恍惚间，看他昏睡着终于是忍不住喊了那个名字。 白浮舟被那个幽怨的眼神看得心慌，凑近了去拉白苏的手。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白苏却躲开了，不肯让他碰到一点儿。他支撑起昏昏沉沉的身体，盯着白浮舟一言不发。 “再，再睡会儿吧。”白浮舟讪讪收回了手，劝道。 白苏却是不搭茬，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喊了东丘？” 他发着烧，嗓子哑得可怜，大概是想质问却一点儿气势没有，反而透露着几分硬撑着的可怜。白苏现在连一份外强中干的气场都拿不出来。 白浮舟欲言又止，在他的注视之下，只能颇为无奈的长叹一口气，说道：“你，从来没想过自己为何会同他如此相像吗？” 这一问，倒是给白苏问啥了。他脑子昏昏沉沉糨糊一般，顺着白浮舟的话想了又想，也没明白他在打什么哑谜，索性直接问道：“为什么？” “你为何会反复梦到当年，梦到那场大火，梦到那颗桃树，梦到我。”白浮舟避而不答，只是一连串的提问。 一丝光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来，不偏不倚落在了白浮舟的侧脸。他一边藏在黑暗之中，一边在晨光的照耀下有几分刺眼。 天亮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也停了。 白苏从梦里醒来，没注意到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已经听不见了。他眯了眯眼睛，有些不适应的抬手遮了遮。 这阳光格外刺眼。 白浮舟察觉到他的不适，将窗帘调整了一下，房间里又重新陷入了昏暗。 第133章 “苏苏，你先将病养好，不要胡思乱想。”白浮舟走向他，低头在他额发上吻了一下。 白苏有点儿抗拒，瓮声瓮气的说道：“你别……小心传染。” “白苏，神仙不会这么脆弱的。”白浮舟说道，“我去厨房做点清淡的吃食，你醒了就等一等，吃过东西之后在休息。” 不对。 他们不是在说，东丘的问题吗？ 直到门咔哒一下被关上，白苏在房间里才后知后觉缓过劲。他抬手摸了摸被吻过的额发，懒懒的提不起什么精神。 这不对。可是白浮舟说得也有几分的道理。他为什么总是梦到那些内容？这不是和他白浮舟有关系吗？ 可是白浮舟既然这般问了，应当不是他的问题。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为何同东丘长得像…… 白苏垂下手，摸着床边白团子的狗头，软乎乎的毛绒感能够让人心生踏实。白苏想到了他化形之前模糊不清的记忆，想到了他查不到来处的神籍，查到了上一次发烧时宋陵游的欲言又止。 一片混沌的脑子，像是生锈的机械一样艰难运转起来。 他与东丘……究竟是什么关系？ 如此相像的长相，他是东丘的后代，是他的藤枝，还是…… 白苏抬手撑了一下晕乎乎的脑袋，觉着困意又涌了上来。但是白浮舟说，神明的躯体远不会如此脆弱。自己这一场病好像并不寻常。 眼皮像是千斤重，但白苏执拗的不肯闭眼。他必须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冥冥之中，他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掀开被子下了床，他撑着墙，去厨房寻白浮舟问个清楚。 远远的，白浮舟忙碌的背影好像变了个模样，冯虚御风，遗世独立，飘然若仙…… “春神大人……”他开口，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软绵绵的往下倒去，“我到底是谁？东丘，到底是谁？”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有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来。反正最后他好像是没摔在地上。 不疼。 紧接着，他便被强行拉入昏睡之中，无力挣脱。 白苏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摔倒的那一瞬间，白浮舟瞬移一般忽然从厨房出现在他身边，然后张开双臂接住了仰头倒下的人。 白团子颠颠地从卧室追了出来，歪着头一脸不解的看着两个人。 白浮舟弯腰抄着膝弯轻而易举的将人抱了起来。 如果没听错，他刚刚又叫了他“春神大人”。还以为白苏都想起来了。白浮舟看着他，颇有些无可奈何，低头在他的唇瓣上亲了亲。 要不是因为他，白苏也不用遭这罪。 白浮舟抱着人，看了看厨房，确认火都关了。他闭眼，紧闭门窗的房间里忽然像是起了风一样，以两个人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漩涡。 白浮舟朝着阳台一招手，那盆大年夜被他捡回来的盆栽就飞到了两个人面前。仔细算起来，他当初把盆栽捡回来至今也仅仅过了半年多一点儿的时间。 半年前，他定然想不到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 白浮舟抱着白苏，两个人缓缓的浮了起来，那盆栽忽然疯涨，根系挤爆了原本的花盆。枝繁叶茂，蔓延着将两个人包裹了起来。 一旁的白团子看得都炸毛了，转头就往卧室里跑。 而客厅里的两个人此时已经完全被盆栽生出来的枝叶包裹住了。阳光洒进来，那藤叶像是活了一样，懒洋洋的舒展叶片，然后哔哔啵啵开了一堆花出来。远远看着，像是客厅了放了一个大花球一样。 第一百章 光合作用 “喂？是拾语花店的员工吗？” 大早上的，蒋闲睡眼朦胧的接了个电话。她从床上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看着手机屏幕上陌生的号码，确认自己不认识对方。 但是对方问她是不是拾语的员工，应该是工作有关系，蒋闲翻了个身，说道：“嗯，但是不好意思先生，我们今天不营业。” “我知道，我是白浮舟的朋友，我叫陈砚。” 陈砚……昂！ 蒋闲清醒了一点儿，记起来自家老板确实有个朋友叫陈砚，以前会经常来店里。 “昂昂，你是找我们老板吗？”蒋闲有些疑惑，不知道陈砚给他打电话的意图是什么。 “是这样的，我给他发了消息，他隔天也没回。电话……也不接。我现在不在海市，没办法找他，有点儿担心他的情况。不知道你们能不能联系上他。”陈砚在电话那边说着，他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听蒋闲刚刚说不营业，就知道希望渺茫了。 “诶？”蒋闲算是彻底清醒了，她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翻看手机上的通知。 自从那天下完雨后，白浮舟一连给她们放了好多天假，多的都不正常。一开始蒋闲以为是雨季，然而仔细想想，白浮舟应该不会这么精准的聊到这雨会下几天。毕竟天气预报都有误差。 而且，当天放假也来得及，他却一口气就通知了日期。 况且就在昨天雨就停了。看今天的天气也是一个大晴天。 这确实不太正常。 “不好意思陈先生，我们，已经放了一周……的假了。”蒋闲顿了顿，看着拾语花店群里的通知有些怔忡。 第134章 “能不能麻烦你去一趟白浮舟家？”陈砚默了默说道，“我买了回海市的票，一会儿就能到。” “可是我，不知道他家的位置。”蒋闲有些为难，说话间她已经下床往卫生间走去。 “你……”陈砚本想直接告诉她地址的，可是忽然想到白浮舟的小区门禁很严格，蒋闲一个生面孔还联系不上业主，想来保安不会放她进去。 蒋闲主动问道：“您方便告诉我地址吗？” 陈砚挠了挠头，说道：“我发给你，如果你进得去最好，进不去……” “事在人为嘛，我试试，大不了就是白跑一趟。”蒋闲打开水龙头接着洗漱的水说道。白浮舟作为一个老板人真的很好。她也不想白浮舟真出什么事情，丢了工作实在是个大麻烦。而且他人真的，很好。 “好，麻烦了。”陈砚道了谢，然后挂断电话。 蒋闲简单的洗漱了一下，陈砚的信息很快就发了过来。她收拾了包急急忙忙的出门，一开门直直撞进自家男朋友怀里。 “怎么了？这么匆忙？这个时间出门不吃午饭了吗？”男人看了眼挂钟，有些疑惑的问道。 蒋闲摇摇头，说道：“店里好像出了一点问题。我着急出门，午饭……就不回来吃了。” 说着她踮脚亲了亲男人的下巴作为安慰。 “那你也慢点！注意安全。” 男人看着蒋闲着急忙慌的背影，喊道。 对于蒋闲的工作，男人其实也很满意。假期薪资都很不错，她自己做得也很开心。而且上次自己生病的时候，蒋闲一连请了那么多天假，他们老板说给就给了。她既然说是店里的事情，他也没多问。 陈砚到的时候，蒋闲已经在白浮舟家门口呆了有一会儿了，她原本蹲坐在门口，看到先是愣了一下，见他直直往这个方向走来，立刻反应了过来。 “怎么办，敲不开。”她站起来的时候晃了一下，伸手扶住了墙壁，“我在这儿等了好久了。我问了店里的另外一个员工也没有过联系。还有，白苏，也是我们店的员工，他和老板关系很好……” “我知道。”陈砚打断道，表示他认识白苏。 蒋闲点头，一脸忧愁的说道：“白苏也联系不上了。他，他们是不是在一起啊？一起失联了。要不要报警？” 陈砚当机立断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白浮舟家的防盗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 陈砚和蒋闲齐齐扭头，满脸不解甚至还有些愤怒的看着白浮舟。那人踩着拖鞋，穿着柔软舒适的睡衣，一脸慵懒的倦意。 安全的不能再安全了。 “你在家怎么不接电话也不开门！”陈砚火儿一下就窜上来了，他大踏步走上前，直接薅着白浮舟的衣领子把人往屋里一推，怼在墙上问。 陈砚怕两个人打起来，连忙跟进来：“别，别冲动，别动说，有话好说。” “松开。”白浮舟后背抵着墙，根本没有和陈砚动手的意思。 陈砚深深吸了两口气，狠狠甩手松开了他。 这时候他们才注意到屋子有点儿乱。房间里积了一层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很久不开窗的沉闷的气味。白浮舟很宝贝的那只狗蜷缩在房间的角落，肚皮一起一伏，看起来睡得很沉。 明明白浮舟就在这里，却总感觉这间屋子已经好几天没有鲜活的人气儿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陈砚觉得不对劲，在屋环顾了一圈儿，发现沙发上躺着的白苏。 白浮舟整理了一下衣领，说道：“没什么，白苏前几天生病了，不舒服折腾了好几天，没看手机。让你们担心了。” 一听这话，陈砚就又皱起了眉。这套说辞去骗三岁小孩人都不信。现在哪儿还有人能一脸好几天在家里不看一眼手机的，任由手机没电关机，怎么可能。 这种漏洞百出的话，白浮舟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口。陈砚无语的笑了下，槽点满满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 “真没事儿，你别担心了。”白浮舟拍了拍陈砚的肩膀，捏了下他的肩胛骨。 “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说出来。”蒋闲在一边儿小声的说道，俨然她也不相信白浮舟的话。 白浮舟笑了笑，没吭声。 他自己也知道这个理由有些扯淡，但是真没的说，他总不能和这两个人说，两个人在屋里被树枝裹成了树枝，经历了几天的光合作用吧。 没想到就这几天的功夫，陈砚联系他没联系上着了急。 第一百零一章 又是除夕 好说歹说，白浮舟终于让两个人相信他没出什么事儿，给两个人送下了下去。 回来的时候，白浮舟看着沙发上还在睡的白苏，无奈弯下腰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好了，醒了就起来吧。” 他进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这个人呼吸停顿了一瞬。装睡装得一点儿不自然。 白苏呼吸一滞，有点儿不愿意面对现实。 他前几日发烧是因为自身的神力到了一个临界值，再加上春神在身边的影响，隐隐有了向上突破的迹象。 然后……他的脑子里就多了一些记忆。 一些，当年的，记忆。 东丘存了一丝春神的神识，耗尽毕生神力依托神山灵脉，将其记忆封存于桃枝之中，送入人间轮回。而东丘本身，因为神力耗尽又失去了春神的庇佑，失去了记忆变成了一株脆弱的木香花跟着一起流落到人间。 第135章 六道轮转，时间流逝，白苏渐渐从天地灵气中找到了一点儿意识。在那个大年夜终于被白浮舟捡了回去。感受到了春神的气息，得以化成人形。 怪不得，他好巧不巧就能听到白浮舟的愿望。 怪不得，冥冥之中，见白浮舟的第一眼就觉得亲近。 鬼的替身文学。 原来，他就是东丘本人。 啧。 他之前都在干嘛……胡思乱想什么，现在来看，就是胡乱吃自己前身的醋，还是子虚乌有的那种。前世他们两个人固然亲近，但到底没捅破什么窗户纸。 白苏闭上了眼，一口都要咬碎了。 装睡被识破，不情不愿睁开了眼。 白浮舟笑眯眯的脸就撞了进来。 “笑什么！”白苏故作凶狠，奈何躺在沙发上一点儿气势都没有。 白浮舟眼里的笑掩饰都掩饰不住，他轻咳了一声，无奈道：“房间里积了许久的灰，要请人来好好打扫一番的。” 白苏翻身起来，之前发烧的症状倒是全都消失不见了。他活动着肩颈，说道：“那，就打扫呗。” “嗯，毕竟，我们接下来还要找一找东丘呢。”白浮舟说道。 白苏一开始还没明白，转眼看见白浮舟脸上那促狭的笑，还能不明白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吗！ 他之前肯定也猜到了！却一直什么都不说！坏东西！ 于是东丘大人深吸了一口气，因为羞恼脸都气红了。他板着脸觉得再也不要和这个坏东西说一句话。 白苏一连闹了好几天的小别扭才算缓过来，就算白浮舟现在再“旧事重提”他也已经脱敏了。 拾语花店又重新开了起来。前段时间一连好几天的歇业对白浮舟的影响好像并不是很大。生意依旧是按部就班的在做。 日子一晃过得很快，转眼就又到了年关。 遥想一年前的今天，白浮舟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白苏还是一盆差点儿被冻死的盆栽，蒋闲也还是高贵的单身贵族。只有路悠悠，这一年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也不完全是，小姑娘比之前看起来更加开朗了一些。这其中，白苏和蒋闲功不可没。 外头又簌簌飘了雪，蒋闲一如以往的早早收拾好东西，却没有立刻拎包走人。 白苏收拾着前台，笑着问道：“怎么不舍得走呀？” “什么呀！我男朋友马上来接我。”蒋闲皱了皱鼻子得瑟道，坐在椅子上晃来晃去，掩饰不住的开心，“他买了电影票，我下班了直接过去。” 说曹操，曹操到，蒋闲正炫耀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围着米白色围巾的男人就推开店门走了进来。 “你终于来了！”蒋闲一下跳了起来，也不管他身上的雪直接扑到男人怀里。 男人有些无奈的给她围了围巾，朝着白苏和白浮舟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除夕快乐。” “除夕快乐。”白苏笑道，然后小声对蒋闲摆了摆手，说道：“约会顺利。” 蒋闲给他比了个加油的动作，美滋滋的挽着男人走了。 路悠悠今年走得比较走，上午的时候就已经收拾着离开了。 店里一时之间就剩下了白苏和白浮舟两个人。 白浮舟从工作间走出来，就发现白苏倚在柜台上巴巴盯着他看。 刚刚的对话他也听到了，于是笑着问道：“走，去看电影？” 白苏摇头，勾着白浮舟的脖子说道：“我想回家。我想……吃你包的饺子。” “好。”白浮舟一口答应道，看了眼整洁的柜台问道：“账目都收拾好了？” 白苏点头。 白浮舟说道：“工作间我也收拾好了。” “那我们，回家？”白苏偏头，笑着说道。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期待。 白浮舟摇摇头，说道：“暂时还不行，要等一个人。” 说着，他将一束很早之前准备好的花。 百合和雏菊，主打黄白色调，清醒而淡雅。 “卫迟一会要来取一束花。”白浮舟说道。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每年的除夕，卫迟都是在墓园过得，只要坐在那里，就好像他在一样。 门上的风铃想起。 卫迟踩着高跟，依旧穿着旗袍，像是不怕冷一样。外面倒是应景的过了一条纯白的毛绒披肩。她推门进来，收了伞，抖落了上面残雪，目光落在了白浮舟手边的花束上：“做好啦。” 白苏点点头，抱着花递给了她。 “不愧是春神大人经手的花束。”卫迟抱着花看了看，夸赞道。 这倒不是在客套，那花生机勃勃，祥瑞围绕，普通的花店可做不到。 她看着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眸看向白苏，深情复杂的看着笑了笑。 有艳羡，有不甘，还有一点儿化不开的惆怅。 她没头没尾的说道：“恭喜你啊。” 白苏一怔，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说些什么像是炫耀，安慰有显得过分苍白。最后只是喃喃的说了声谢。 卫迟也没指望这个呆头呆脑的小神仙说出些什么来，笑了下抱着花走了。 她撑着伞，木簪将头发在脑后完成一个髻，就那么摇曳着消失在雪中。 “走吧，回家。”白浮舟走过来从后面抱住了白苏，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