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谕残卷》 第一章雪域,迷失之始 刘止的意识在一片刺骨的寒冷中缓缓苏醒。他躺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四周是无尽的雪山,天空是一片压抑的灰白。 他的心跳在耳边回响,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 “好冷...” 他嘶哑着声喃喃自语,试图挪动身体,却发现四肢已经失去了知觉。这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封。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在他的手腕上,皮肤竟然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尽管血液早已凝固,也还是看得出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狰狞模样。 血液更是将周围的雪地染成触目惊心的红色。 这是哪!?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会在这里?” 刘止努力回忆,但记忆像是被风吹散的雪花,捉摸不定。 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打破这片死寂。一队身着日式服饰的人影快速接近,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急切和恐慌。 为首一名盘发女子,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看到刘止的那个瞬间,她几乎是扑了过来,一堆人把刘止包围其中。 女人扶起他冰冷如尸体的身体,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声音颤抖:“沙棠!你原来在这!我们还以为你...” 刘止感到一阵困惑,沙棠?那是他的名字吗?他并不叫这个名啊,这个女人是在叫谁?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僵硬无比,使不上一点力气。 那不是什么软绵绵的感觉,就是僵,就是犹如生锈的机械,更像一具复活的尸体。 他的四肢仿佛被寒冰冻了千年,每一丝肌肉都僵硬得无法动弹。 冰冷的触感从他的皮肤渗透到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刀片,刺痛着他的肺部。 他尝试着弯曲手指,却只能感受到轻微的抽搐,就像远在天边的信号,微弱而遥远。 连喉咙都萎缩般疼痛,再说不出一个字节。 盘发女人握着沙棠的手,衣袖滑落,露出可怖的伤痕。 “你这孩子果然又干傻事!神呐……请原谅他这一次吧……” 女人虔诚地祈祷,然后急忙从衣服中拿出绷带为他包扎。刘止感到一股暖流涌入骨骼,伤口竟然开始奇迹般地愈合。 “这...这不可能!” 他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腕,这完全超出常理! 而那女人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她的声音却异常坚定:“沙棠,快起来,还有一会儿祭祀典礼就要开始了!神灵不容亵渎!” 什么神灵,什么祭祀典礼?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啊? 刘止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却也有了某种异常的预感,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何这些人会称他为“沙棠” 但他的第六感不断敲响警铃,提醒他绝对不能和他们走,绝对不能当什么祭祀典礼顺利进行! 要站起来,必须从这些人面前逃走! 尽管身体依然冰冷,但他的心脏却在胸腔中坚定地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股暖流,温暖着他的血液,驱散着寒意。 冻僵的神经恢复活性,只要加把劲应该就能自由活动了。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让自己的腿站立起来,虽然摇摇欲坠,但至少他不再是无助地坐在冰冷的雪地上。 盘发女人边扶着刘止,边为他拍去衣服上的雪,边像个老母亲一样指责道: “衣服都湿了,怎么总是不知道爱惜自己?快和我回去换身衣服。” 就在女人打算带刘止先回去换衣服时,一个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细心照料:“祭祀典礼还有几分钟就要开始了,没时间带沙棠去换衣服,现在就要赶去圣地那!” 说话的男人上来就一把拽住令狐止完好的手腕,那只纤细的手腕,没有任何力量,做不出一丁点的反抗 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孱弱?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胸前的白发上,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发色! 他猛得抬头,这才从别人的眼仁中看清此刻自己的模样——一头白色长发,雌雄莫辨的脸庞。 这张脸不属于他!不属于他刘止!这整个身体都不属于! 为什么他变成了其他人?! “放开我!” 刘止被对方强硬的触碰搞得心脏一抽,一股极其强烈的厌恶,洪水般涌上心头。 他想离这些人远远的,一点也不想见到他们,哪怕他们对他的态度,热切又充满关爱。 刘止尽全力后退,薄弱的手臂肌肉几乎要被拉伤。 他奋力尝试挣脱出自己的手,但这具身体本就瘦弱,甚至是刚恢复不久,灵活性和力量都远不及他人。 “现在只剩下三分钟不到了!” 不知谁提醒了这么一句。 周围的人群立刻陷入一阵紧张的忙碌之中,几名身着同样服饰的男性迅速上前,与女人一起搀扶着刘止 说是搀扶,实际上根本就是几个人一起制服他,阻止他的挣扎!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焦虑,显然典礼的进行不容任何延误。 刘止控制不住心底的抗拒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要求参与这个所谓的祭祀典礼,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一定不能去!无论如何都不能! 很危险,那个什么祭祀绝对非常危险! “沙棠大人,请快些,我们必须立刻动身。” 其中一名男子语气急切,眼神中透露出对即将到来的典礼的敬畏。 一刹那,犹如光线穿透人的眼膜。 刘止的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那些是他曾经做过的梦。 梦中的环境正是现在的雪山! 在其中一个梦里,他以一名少年的视角,躺在地铺上,看着眼前这个盘发女人为自己处理身上的淤青。 现在也是梦吗?但体感太真实了,真实得很难相信这是梦,就算是曾经关于雪山的梦,也没有现在这般身临其境! 这里是曾经梦的后续吗?如果真是如此……若他真的处于那样的“梦”中…… 他挣扎的频率慢慢减少,那双紫色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盘发女士。 他喉间干涩,抱着些许自己只是搞错了的期待,问: “请问,是你在一直照顾我吗?” 那女人愣得睁大双眼,不可置信道: “当然了啊,我是专门照顾你的护理员啊!” 刘止的大脑“嗡”得一声炸开,这一瞬间,仿佛有无形的寒冰,冻结在他的脊梁上。 是那些梦的后续,真的是梦的后续!那按他所知的,所谓祭祀典礼的举行方式…… 无数画面刺痛他的神经。 刘止的眼前闪过一幕幕令人不安的影像。 第一人称视角的,充满了侵犯和无力感。他看到自己,或者说是名为沙棠的这具身体的主人,被一群人粗暴地按住。 他们无情地剥去他的衣物,手粗鲁地在他身上游走,掐住他的腰际,充满占有和侮辱的意味,他们却要奉此等行为为圣。 他纤细的双腿被强行分开,被硬生生插入的疼痛难以言喻。纵使他哽塞,纵使他多么想要尖叫着说不要,这些抗拒的话语最后却都要被男人们的性器堵回喉间。 粘稠赤裸到他不敢再继续回忆,在这些走马灯般的幻灯片里,他被犹如性玩具般对待。这里的男人,女人,全都可以随意使用他的肉体。 他的腹中,口中,曾被这些人射满无数次。 再多的反抗最终都溶解在潮水般的快感里,然而屈服的是“成丝沙棠”,不会是他刘止! 那些画面,如同利刃一般切割着刘止的心,一种深深的恐惧和愤怒,点燃在他的心底。 这些不是单纯的梦境,而是沙棠曾经经历过的恐怖记忆?! 祭祀典礼,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仪式,它是一个残酷的牺牲过程!他的直觉没错! “不,我不能去那里!” 刘止的内心在呐喊,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人们已经趁他回忆,半拉半推搡着带他一步步远离悬崖。 刘止突然站住,撕心裂肺地喊道: “都离我远点!” 盘发女人和其他人的脸上露出了焦虑和不解,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沙棠”突然变得如此抗拒。 他们只是按照传统和仪式的要求,希望沙棠能够履行他作为祭品的职责。 “沙棠大人,你怎么了?我们必须赶快,神灵正在等待你啊。” 其中一名女子焦急地催促着,她的手紧紧抓住刘止的胳膊,试图将他拉向圣地。 刘止咬紧牙关,现在到底是梦还是什么,已经无所谓了,他此刻必须逃离这里,无论代价是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集中所有的力量,猛地一甩,竟然意外地挣脱了那些紧紧抓住他的手。 他向着反方向跑,尽管身体仍然虚弱,但他的求生意志驱使他不断前进。 “沙棠大人!” 身后传来了惊呼和追赶的脚步声,但他没有回头。 雪地在他的脚下飞速后退,寒风在他的耳边呼啸,冻得他耳廓泛出紫红。 刘止的小腿忽得一软,他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身体根本没恢复到能够剧烈运动的程度。 他从地上爬起,回头望去,那些人很快就要追上他了。 他站起身,顾不上掉落的木屐,赤裸着双足,冻得双腿麻木,气喘吁吁地移动。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瞥见松软雪地中的一抹闪光。 那是一把残留着血迹的银色匕首。 刘止匆忙捡起地上的匕首,转过身面对众人,他双手握着刀柄,刀刃抵在脆弱的脖颈上,大声威胁: “谁再上前一步!我就让你们只能带着尸体去圣地!” 这些人既然要举办祭祀典礼,那自己这个“祭品”肯定得活着才能参加。 他赌众人不敢让他死! 刘止口中的唾液泛上腥甜,呼出的热气化作白烟飘散在稀薄又寒冷的空气里。 盘发女人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她担忧而又愤恨道: “沙棠!你,你这孩子为什么?!快放下啊!不要伤害自己呀!” 那些人依然在步步紧逼,只不过的放慢了脚步。 刘止根本不想听他们那些假惺惺的安抚的话,也不在乎什么祭祀典礼不容马虎。 他一点点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身后就是万丈深渊,一块雪随着他后退的动作,掉下山崖,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 人们以为“沙棠”已经没有退路,面面相觑之后,决定上来强行夺下他手中的刀。他们的动作缓慢而谨慎,像是捕食者在逼近陷入绝境的猎物。 “沙棠大人,别做傻事,快把刀放下,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其中一个男人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但眼神中透露出的决绝和凝视却与他的话语截然相反。 刘止能感觉到他们渐渐逼近的脚步,他的心跳如鼓,手心因紧张而出汗。一旦被他们抓住,自己将再次失去控制权,成为祭祀典礼上的牺牲品。 他不愿意,他不愿意被当个物件一样肆意对待! 就在他们即将触及他的那一刻,令狐刘止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他将匕首紧紧握在手中,准备做出最后的抵抗。 “我和你们拼了!” 就在他准备冲上去开干时,脚下一滑,雪纷纷滑落,他的脚,踩空了! 刘止胡乱薅了把虚空,他想抓住些什么稳住身体,但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 在众人的尖叫声中,刘止失去平衡,向后跌去。他的身体失重,悬崖边上的风呼啸着从他耳边掠过,带着他的惊叫和绝望。 然后,一切都安静了。 他不知道自己摔到了哪里,只感觉身体分崩离析,磕磕撞撞,滚动得像一个圆球,每一次撞击都像是骨头要断裂般的剧痛。最终,他停下了,躺在一片柔软而冰冷的雪中。 刘止想要重新起身,但疼痛让他的动作变得迟缓。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后脑勺流下,沿着颈部一直流到背部。他的视野开始模糊,眼前的白色世界逐渐被黑暗吞噬。 “沙棠……?”他听到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呼唤,但已经听不清楚。 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意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二章认清现实(微h) 刘止的视线在卧室的天花板上游移,那一片空白仿佛他脑海中的迷茫。 坠崖的冲击没有杀死他,但也没就此让他回到“现实”。 他的头痛得厉害,脑子和浆糊一样,好像摇一摇都能听见水声。 他躺在榻榻米上,头上缠着的纱布已被血迹斑驳,这是他在这个梦中体验到的又一个真实感。 他曾以为,梦境是荒诞无稽的,是不合逻辑的。但这些梦,却异常连贯,让他不禁怀疑这是否真的是梦。他是否早就深陷其中,无法逃脱? 他轻轻触摸着头上的纱布,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伤口。翻身时,他尽量不让受伤的后脑勺碰到任何东西,但疼痛依旧让他难以忍受。 或许最大的好处是这次的“祭祀典礼”不必举行,他的屁股怎么说也是逃过了一劫。 刘止看着被包扎过的手腕,明明手腕的伤一瞬间就痊愈了,为什么后脑勺的没有? 回想起女人祈祷时样子,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神”?只要那么祈祷就能得到回应? 他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整个人无力地侧躺着,眼睛看着窗外,白雪皑皑的美景,却怎么也欣赏不来。 难道这一切都不是梦?难道他真的因为某种原因,被困在了这个所谓的“梦”中? 他还记得自己十四岁那年,在精神病院的儿科部,目睹了成人住院部的一位老哥陷入幻觉,无法分辨现实与虚幻。 那时,他还庆幸自己只是多梦,并未失去对现实的把握。 但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他从地铺上爬起,拆开手腕上的绷带,伤口已经消失,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仿佛在提醒他,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曾真实存在过。 明明就是梦啊……明明医生也只说是因焦虑症而产生的多梦而已啊…… 刘止蜷缩成了一团,他的手指用力向内握紧,被子被扯出褶皱。 他产生了一个尤为糟糕的猜想:一直以来以为的“现实”才是真的梦境,而“梦境”才是实际上的现实。 不不不,自己根本就没有病得那么严重,这一切绝对是有迹可循的,不能被外界影响判断。 要依靠理性和逻辑,要经过思考然后坚定自我! 医生说是多梦,那就是多梦!没有幻觉,就是没有幻觉! 他已经回归正常生活那么多年,正常地参加高考,正常地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十几年清晰的生活不可能是虚假的幻象! 他努力回忆着,试图拼凑起那些破碎的记忆片段。他记得自己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记得自己兴奋地和母亲告别,准备去车站,然后是刹车声、碰撞声,以及随后的一片黑暗。 刘止重重地拍在被褥上,那沉闷的声响似在嘲笑他的无可奈何。 他出了车祸,被一辆小汽车撞得在公路上滚出一条血痕。 他是否像那些穿越小说中的角色一样,经历了某种不可思议的转变? “嘁……” 刘止冷嘲一声自己的异想天开,果然是被车创昏了头,居然相信起漫画里的“穿越”戏码。 车可不会是与异世界相通的魔法传送门啊。 从更科学的角度推测,他极大概率是被车撞成了重伤,现在本体还在医院抢救,也可能已经变成了植物人。 于是意识潜入更深层次的“精神世界”,也就有了现在的局面。 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场交通事故,只要自己能醒过来,就能解决现实里变成植物人的问题。 但自己在精神世界又能做些什么呢……干等着外面的人救自己吗? 搞不好会被父母放弃治疗直接拔管,毕竟住院的费用不低,当初在精神病院就已经花了一大笔钱。 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又是抑郁又是焦虑,一度不能正常生活,终于勉强考上大学,还被车创成了植物人,能不能有苏醒的一天都不好说。 父母怕是也烦死他了。 就算是最好的情况,家里不缺费用,并且比他想象的更爱他,搞来钱救治他,他自己的意识摆了,“一睡不醒”怎么办? 再怎么样也不能让父母白养这么多年,也不能白让自己强撑着上学这么久的努力功亏一篑。 最坏的打算,最好的结果全都做好了准备。所以现在还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 他揉着眉心,头痛欲裂,却发现自己对这一切无能为力。他决定先调查一番,不能就这样无所作为地躺着。 卧室的装潢和他梦中的一模一样,日式风格的障子门,层层迭迭的纸窗。他记得,在桌子的抽屉里,有一本日记,或许那里藏有他需要的答案。 他打开抽屉,找到了那本暗红色的笔记本。 刘止拉开椅子坐下,他翘起腿,翻开日记,那些字迹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癫狂,刘止感到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日记的页面上,字迹从最初的规整逐渐变得扭曲,每一行都像是在尖叫,透露着日记主人内心深处的挣扎与痛苦。 “我被囚禁在这片无尽的白色之中,天空、大地、甚至连时间都失去了色彩。他们喊我大人,却用锁链将我束缚,每日每夜,我在冷空气中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我质问为何,却只有空旷回音作答。我全部愤怒的呐喊,声音却被这寂静的雪原吞噬。他们尊敬地说我为神的所有物,却不知我心中的愤怒与悲哀。” 刘止皱起眉,一页页翻过。 “今日,他们又来了,带着虚伪的祈祷和空洞的眼眸。我在这囚笼中嘶吼,但他们听不见,亦是选择不听。他们只想要神迹,只想从我身上得知神的回应,但就连我的怒火也成了他们的情趣。” 刘止快速翻阅纸张,才从各种各样的日常记录里,得知这具身体的名字。 那是接近尾声的最后几页内容: “我只剩下这个被供奉的名字——成丝沙棠。我是神的祭品,也是被遗弃的幽魂,连自己的过去都无从知晓。” 日记的最后:“结束是新的开始,我该记起我是谁了。” 纸张被一种深红色的墨水染红一角,仿佛干涸的血迹。 刘止的手指轻轻触摸着那些字迹,他似乎能感受到日记主人写下这些文字时的颤抖和无助。 他缓缓合上日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这本日记不仅是一个人的疯狂记录,更是一段差点消失的历史,一个灵魂的呐喊。 他所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梦境。这个“沙棠”的身体里,埋葬着另一个人的记忆和情感,而他,无意中成为了这段记忆的继承者。 “我潜意识中的故事可真精彩啊……在苏醒之前,我就是成丝沙棠了吗?” 他想。 就在这时,障子门被缓缓推开,那位盘发女士走了进来。她端着茶水,提着医疗箱,看到沙棠坐在椅子上,便关切地扶着他,让他躺回去。 女士为沙棠换上干净的纱布,他则在思考是否应该向女士询问一些问题,万一能从中找到逃离梦境的线索呢?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照顾我的?”沙棠尽量让语气显得温顺。 女士的动作一怔,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你刚来这时,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那时候就是我在照顾你,到如今已经十三年了,你都不记得了?” 沙棠移开目光,不敢对视,他试图回忆起更多的事情,但记忆就像被撕裂的碎片,难以拼凑,最终,他只能说: “那个……我好像失忆了。” “坏了坏了...你要是失忆恢复不了,神明大人会不会觉得是我们没保养好你把你弄坏了?”女士焦急地自言自语,开始对着门外朝拜,口中念念有词。 沙棠一阵无奈,他尝试安抚女士的情绪,却突然感到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他不敢转身,不敢去看那未知的存在。 有什么在他身后,女士停下念叨,对着沙棠身后的东西行礼,然后慢慢退出房间。 白色的巨蛇悄无声息,那红色的眼睛凝视着他,仿佛要看透他的灵魂。 沙棠的身体出于本能地颤抖,但他努力克制着,不让恐惧显露出来。 蛇用温润的男性声音,说着人类的语言:“明年的祭祀典礼....切勿再有差错。” 巨蛇的尾巴将他围绕,冰冷的蛇的吐息靠在他的耳旁。 “嘶嘶……” 蛇信几乎要触及他的脸颊,那细微的触感让他的皮肤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的心跳在胸腔中猛烈地跳动着,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他想要逃跑,但他的双腿像生了根一样,牢牢地扎在榻榻米上,动弹不得。 那条白蛇带来的威压,让他喘不上气,他喉结滚动,点头道: “是……我明白。” 白蛇靠在沙棠身上,嘶嘶吐着信子,捕捉空气中的“气息”。它说话从不张口却不知是从哪传出声音: “脱下衣物。” 沙棠的汗毛瞬间直竖,他下意识转身质问:“为什么!?” 白蛇沉默不语,它只是高高在上地俯视沙棠,等着沙棠自觉地归顺。 沙棠皱起眉,他紧张地搅着衣角,与白蛇对视上的一瞬间,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震颤。 这条白蛇对这具身体的主人存在刻入基因的压迫! 他马上低下脑袋,双手颤抖着解开身上的和服腰带,宽大的衣物敞开,露出白皙的皮肤,他缓慢地褪下遮身的布料,最后衣物掉落在地上。 而他的身下一直都一丝不挂,作为祭品,他平时几乎都是在真空状态下。 沙棠局促地站在白蛇面前,他的手放在身前,遮住裸露出的性器。尴尬又羞涩,在他来到这里之前,他也不过是个纯情的准大学生。 “把手挪开。” 白蛇无情的声音传到沙棠耳中,沙棠向后退了一小步,不知哪来的勇气问:“到底是要做什么?” 白蛇忽然俯身与沙棠面对面,它湿润冰冷的蛇信快要舔上沙棠的脖颈,只听他说: “成丝沙棠,这是神的旨意,是神让我检查你的身体。” 沙棠的双手悬在自己和白蛇之前做出抵触的姿态道:“我的身体很好,没有任何问题,我可以保证,你看我身上什么伤也没有,对吧?” 白蛇的尾巴缠上沙棠的小腿,一点点往上,勒着柔软的血肉向着两腿之间。 冰冷的鳞片在他的肌肤上爬行,像攻城般慢悠悠地占领他的身体。 沙棠惊得呼声都卡在了嗓子眼里,他转身看着缠绕在自己腿上的尾巴,挣扎着向后爬却只靠在白蛇庞大的身躯上。 白蛇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波动,就好像在对待一件物品: “我来帮你,还是你自己来?神说要看你的高潮,作为献给他的,你的赎罪。” 白蛇停顿片刻提醒道: “要用后面的穴来。” 沙棠只感到脊背一阵凉风袭来。 “什么啊这都是……” 他小声嘀咕着,就算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有过自慰的行为,但也肯定不是用后面。 白蛇见沙棠没有动静,它的尾巴尖挤进沙棠的两腿之间,轻轻戳弄沙棠的后穴。 沙棠慌忙用手推着蛇尾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就算不是蛇的性器,一个尾巴尖也够让他感到惊恐了。 白蛇挪开它的尾巴,声音带着笑意:“请。” 沙棠动作笨拙地摸向自己的后庭,他紧张得口中不断分泌唾液,咽下一口又一口,也还是吞不完。 他修长的手指在白蛇的注视下围着穴口打转,按摩。 身体在本能地缩着后面的那张小嘴。 沙棠还是犹豫了,然而白蛇却直勾勾地凝视着他,看得他身上流淌下冷汗。 他闭上眼,咬咬牙,手指插进肠道内。 “嗯!” 身体排异的不适感席卷而来,白蛇却疑惑道:“你找不到腺体的位置了吗?要不还是我来帮你?” 沙棠浑身颤抖,连连摇头,声音都变得有些无力:“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他的手指被柔软温热的肠肉紧紧包裹,再一点点往里摸索,被凝视着自慰的感觉很不好,他的脸红到耳朵尖。 这是他第一次摸后面,明明从未有这样的经验,这具身体却会在扣弄下双腿颤抖,湿润了内壁。 怎么能在别人面前把自己弄成这样…… 沙棠撇过头去想逃避这样的现实。 “啊……” 指腹不知碰到了什么地点,一个稍硬一些的地方,在触碰到的一瞬间,无名的酥麻快感一路延伸到膝盖。 连声音都变得尖细甜腻。 沙棠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相信那是他会发出的动静。 白蛇提醒沙棠: “怎么停下了?继续。” 沙棠的腿瞬间合上,他的皮肤都泛起粉红,羞愤欲死。他咬着下唇尽全力忍住叫出声的冲动,但身下的快感太强烈了。强烈到他的性器都充血硬起,分泌出的透明液体从龟头溢出。 腹部被一股暖流充斥,身体出于本能追求着更强烈的快感,他的手,居然在脱离他的掌控,更用力地刺激着体内的敏感点。 这是不可避免的索取,为了更多更猛烈的快感。他的身体想追求极致的高潮。 “啊……嗯呜……” 甜腻的声不可控地从他唇角流出,随着他手指的速度越来越快,双腿肌肉绷紧,身体在到底极限的瞬间,莫大的快感在他的脑内乱窜。 “啊啊……” 在高潮的前奏下他再也忍不住叫声。 暖流不断涌向腹部,他的身体向后仰去,双腿剧烈痉挛着,性器里断断续续地射出白色的精液。 比用前面强烈百倍千倍的快感,将他的理智摧毁得一干二净。 即使是在高潮过后,他的腰也直不起来,身体软软地瘫在那,腿再也使不上劲。 “……” 沙棠取出自己的手指,看着一片泥泞的下体,居然无法在脑袋里拼凑出一句话。 这就是成丝沙棠——雪山祭品的生活吗? 白蛇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轻轻用尾巴抚摸着他的发顶: “神很满意,你可以休息了。” 它沿着墙壁爬行,消失在某个漆黑的角落。 沙棠啪嗒一下躺平在地铺上,高潮过后原来会有这么累。 第三章夜巡 沙棠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摘下头上的纱布,几天的休息让伤口愈合,但愈合的速度远不如他手腕上的伤痕。 这让他确信,自己在这个梦境中并无特殊能力,只是一个普通的,rbq。 他重新缠上纱布,回到床铺上躺下,心中明白,不能让信徒们发现自己已经痊愈,否则将面临无尽的朝拜和祈祷。 正常人谁想早八啊?反正他是不想。况且他们朝拜祈祷会不会拉着自己开淫趴都不好说…… 来到这里后,他通过与信徒的交流得知,自己作为祭品,每年都要参与一次祭祀典礼。 典礼的流程令他感到不适,甚至有些恶心。 信徒们在仪式中的行为,以及他们对祭品的期望,让他对这个宗教产生了深深的厌恶。 毕竟典礼流程……很有po文那味儿,该不会自己真就搁po文里吧……哈哈。 信徒们会先轮奸初夜的少女,在这个过程向神祈祷,诉说他们想传达给神的话。 而自己这个祭品的灵魂会以某种方式和神会面,再和神大do特do,最后回到自己的躯壳。 再接下来便是信徒们为了从祭品身上得到神的启示,要对祭品…… 沙棠不敢继续想下去,那些回忆像毒蛇一样缠绕在他的心头,让他浑身都难受得像被无数蚂蚁啃咬。 一阵恶心涌上喉咙。他猛地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令人作呕的画面驱逐出脑海。 他干脆站起身,快步走向窗边,用力推开窗户,让冷冽的夜风吹散屋内的压抑。 夜空中的星星闪烁着寒光,月亮高悬,将银白的光辉洒在雪地上,也照亮了沙棠苍白的脸庞。 他不敢把自己代入祭品的视角,更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发生在他身上。 昨天只是被白蛇监督着玩弄自己的后面就已经很让人受不了了……虽然爽也是真的爽但绝对不能接受这个写作祭品读作rbq的身份! 就算是做梦也不能是梦这种东西啊! 沙棠的紫色眼瞳在皎洁的月光下闪烁着不安,他捂住脸,试图理清这个梦境背后的含义。 今年的祭祀典礼正是因为祭品坠崖受伤才“惨遭”取消,“沙棠”的反抗心理应该是很久以前就存在的,不然信徒们也不会对他的“自杀”习以为常。 甚至那条白蛇的最主要职责之一就是避免祭品逃跑。 这个梦境是自己内心深处反抗意识的体现吗?雪山和白蛇象征着束缚和压抑,而祭祀典礼则是对他个人界限的侵犯? 但就算知道这些又能怎么样?他应该如何逃离? 沙棠思索无果,他转身坐下,看到了摆放在自己地铺旁的日料,心情更不美好。 来到这的每一天吃都吃不惯,哪还有精神去思考这些? 而且都在梦里了为什么还要靠进食来维持生命体征啊……一个梦搞这么真实做什么? 沙棠心情烦躁地支棱了起来。 一直躺着也不是个办法,那些信徒也不可能对自己许久不好的伤不起半分疑心。 况且除了祭祀典礼,平日里信徒们也可喜欢闲的没事聚众淫乱。 沙棠浑身打了个寒颤,双手抱住自己。 自己一黄花大儿郎可不能不明不白地被这群采花悍匪给折了! 果然要从这逃走,第一步就是解决那条看守祭品的大蛇! 必须杀了它! ..... 沙棠啪叽一下倒了回去,在地铺上打着滚儿。 就算在梦里也不能真的“做梦”啊,那条蛇看着就不是自己能解决的玩意儿…… 在这连武器都找不到一把,能驱逐蛇的硫磺和烟草雪山上也必不可能有。 不等他冷静下来,门外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有人从他的门前经过,那灯笼的光源透过障子门的纸被他察觉。 大晚上不睡觉这是在做什么? 他待那脚步声稍微走远一点,便也小心翼翼地爬到门前,拉开了障子门。 外面飘着小雪,夜晚星空上高高挂起的月无比明亮,浇下的光辉平铺在白雪上,闪闪发光。 那人被这皎洁的光照射到,沙棠才能清晰地看到有人提着灯笼行走着。 梦里的npc还能有自己的行动轨迹?以前好像没梦到过这样的人,或许那人身上会有什么常人所不知道的东西呢? 沙棠轻手轻脚地跟踪了过去,他跟在对方身后,转过几个弯,走了一段路,直到那身影在一个拐角处消失。 奇怪?好好个人怎么突然消失了?因为是在做梦吗?但到刚才为止的梦不都还很真实? 他不死心地扒拉着墙壁,企图借着月光看清走廊的深处 突然!有人死死捂住了他的嘴,丝丝寒意刺透了他脖颈的皮肤,薄而锋利的刀刃抵着他的喉咙,只要对方轻轻一划,他可就永远二十四了。 “你出门是要做什么?” 这个人!怎么出现在自己身后的? 沙棠完全没感觉到这人躲在哪,也完全不觉得自己有被对方看见,他明明都没有转头看过来.... 那个人的身体紧贴着沙棠,他下意识地举起双手以稳住对方的情绪。 沙棠用手指了指那个人捂着自己嘴的手,摇头以暗示对方捂着自己的嘴自己不好说话。 那个人犹豫了片刻,他的刀又往沙棠的脖颈上贴近,这才放下了捂着沙棠嘴的手。 沙棠的嘴得到了解放,但对方丝毫没有要放下刀的意思,沙棠的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噗通噗通地喧嚣着。 他在心里长叹一口气,确定自己说话不会结巴。 他佯装镇定,对方必不简单,他的底细自己还一无所知,不过他没马上抹自己脖子,那肯定是有所顾虑,现在气势上就不能输给对方: “不如你先说说你大晚上出来做什么?” 对方冷哼一声,声线上挑: “今晚是我负责夜巡,外出合情合理,你又为什么要出来?” 沙棠冷汗直冒。 这可得怎么说?他有正当理由,但自己是真没有啊?夜巡又是什么东西?一点印象都没,真是败就败在自己没有继承原身除色情内容以外的半点记忆! 不行,就算不知道也得编造点什么出来!不能让对方抓到自己的把柄!沙棠大脑飞速旋转,道: “你这个路线...好像不是平日里夜巡的线啊,要是我把这件事告诉神明大人或者白蛇...你说他们会怎么办呢?” 他只是在故弄玄虚,没想到对方真慌张了一下,沙棠明显感觉到了那男人肌肉的颤抖。 这是心虚了? “那是因为你在跟踪我!我才偏离了路线!” 男人狡辩着,沙棠敢肯定自己这一诓,真给诓对了人,现在他决定放手一赌: “是吗...你可以把我上交给白蛇说我行踪可疑,但你的那些事能不能隐瞒下去,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沙棠表现得好像自己真抓到了对方的什么把柄,那人也随之错愕,语气急躁: “你!什么时候察觉的?还有其他人也怀疑我吗?如实招来!” 沙棠满不在乎地抬头把喉咙露给那把刀刃,他打赌这个人不敢杀自己。 他放下原本举着的手,语气满是轻松愉快: “那你动手啊?我可是神的祭品,在这生活了十三年,你要不怕引起他们的注意,就杀吧。” 对方的眉毛紧紧皱在了一起,他快速斟酌了下沙棠的话,自然明白了这人是在反威胁自己。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男人恶狠狠地说,沙棠马上反驳,他气场坚定: “对,你不敢杀我,只要你杀了我,那些人马上就会锁定到你!” “那些人是哪些人?说!还有什么势力发现了我们?” 男人更为警觉,沙棠感觉到他握刀的手心都在出汗。 啥组织势力? 沙棠的大脑极速运转,分析着一切语句中所得的信息,照对方这么说,他背后肯定有很庞大的体系,自己不能放松警惕,哪怕对方目前来看不会真动手。 “你先放开我,让我们和平地交流下,如何?不然我可就要喊这里的信徒来咯。” 对方被沙棠这副坦然自若的自信模样唬到,他犹犹豫豫地放下了刀。 像他这样接受过严格训练的人,潜伏在这如此之久都没有被人怀疑。 这祭品居然可以察觉到他,看起来还对他早有留意,甚至已经和背后的势力商议好了对策。 恐怕这人已经跟踪他多次,只有这次他才好运逮到了对方,之前那么久他都毫不自知... 这个祭品到底是什么来头?是什么样的势力支撑着他?才能让他如此自信? 沙棠那也没好到哪去,他抚摸着自己的喉咙,被要挟的感觉真糟糕啊…… 别看他刚才脸不红,心不跳的,现在他背上还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冷汗。 这男人身手不凡,可见他接受过不少训练,自己刚才要说错一句话都怕是已经命丧于此。 得亏自己心理素质强把持住了场面,没让对方起疑,现在为了活命也只能把自己的虚张声势继续坚持下去。 “现在请先说明你的意图吧。” 沙棠转过身,终于看清了男人的样貌。 这男人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确实看着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男人左顾右盼,确定没其他人来,才回答沙棠:“我潜伏在这个宗教里,过段时间就要离开这回去复命。” 沙棠深思熟虑着该如何编,才能把自己编得又合理又高端,他没思考多久,先是冷笑一声,开口说明了自己的“目的”: “呵,没有把你举报给白蛇,正是因为我有我的理由。” 那男人双手握拳,他声音低沉沙哑: “你是故意被我发现的?” 沙棠在心里感谢着对方替自己脑补完了剧情,顺着他的话往下讲着: “还不算笨,留着你对我有大用处。” 天地良心,沙棠这句是真话。 “口说无凭,你要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那男人果然不是这么好糊弄的,沙棠稳住气息,他向男人靠近几步,面带微笑,那是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蔑视: “你再有机会独自见我时,我便证明给你看。” 他猜测对方不能随心所欲地见自己,不然怎么会在自己以前的梦里从未出现?现在也拿不出证据只可做些缓兵之计。 男人见沙棠这毫不动摇的模样,将信将疑地同意了他: “那我下次夜巡时特意来找你,希望你能拿出你的证明。” “一言为定,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马克。” 两人互相道别后,沙棠和马克分道扬镳。他回到卧室里关好门,靠着门滑了下来坐在地上。 走一步算一步吧……至少今天的屁股没受到威胁。 第四章神 沙棠的记忆仍旧是一片空白,为了弥补对原主记忆的缺失,他花费一两天时间,终于对夜巡的规矩有了基本的了解。 夜巡从11点的钟声开始,直至凌晨5点的钟声结束,采用轮班制度,每位信徒负责自己分配到的一周,沿着固定路线巡逻,确保大家的安全。 回想起与马克的邂逅,沙棠意识到那晚正好是马克夜巡的最后一班,而自己恰好误打误撞地遇到了一个潜伏者。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若是在其他周晚些休息,自己可能早已被举报给了白蛇。 平时休息得太早……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个时间段会有人在外…… 运气可真好啊……要真被那条白蛇怀疑,后果不堪设想。 距离马克下次夜巡还有两周,这段时间内,信徒们总是聚在一起的酱酱酿酿的,还不必担心马克会提前找上门。但要证明自己背后有压根就不存在的势力,并非易事…… 他眺望着窗外的雪景,思绪万千却剪不断理还乱。 寄希望于这具身体还不如期待天降系统,他要背后有人怎么可能搁这当祭品当了十一年最后割腕自杀? 沙棠抚摸着自己垂落在胸前的长发,想着: 苍白的皮肤,瘦弱的身体,一头的白毛,以及对光线的高度敏感,怕还是个白化病人。 沙棠在心底默念着冷静,现在这时候最不能心浮气躁,焦急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他端起茶杯猛灌一口,安抚自己躁动的情绪。 要离开雪山,唯有依靠马克,但自己找不到他的真正行动轨迹,也无从调查他的秘密。马克潜伏多年,未被发现,自己又怎能轻易找到破绽? 不知从何处入手,更是超出能力范畴。 茶杯“砰”一下落在了桌面上,沙棠紧皱眉头,他想到个法子。 虽然他没有百分百的保证性,但至少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唯一方法——求助这个宗教信仰的神。 既然这是自己的深度梦境,那真存在什么神也是情理之中。 一阵深思熟虑后,他当机立断披上外套走出了房间,跃过雪松灌木,朝着圣地的方向。 若是早上跟着他们一起朝圣,就算真见着了神的降临,在那么多人面前自己也难以表达自己的请求。因此,他只能孤身一人朝圣,面见所谓的“神”。 朝圣的地方是一片巨大的空地,这正是进行祭祀典礼,也是成丝沙棠本人自杀时的地点。 被血染红的雪早已被清理干净,现在这里除了圣洁的白,再无他物。 沙棠站在雪地上,他撩起自己的衣摆,双膝跪地,有模有样地学起记忆中别人的动作。 他把额头靠在软软的雪上,闭上双眼世界便是一片漆黑,他在心里默念着希望与神一见的祷词。 不知是因焦虑而太久没睡好导致的困意,还是这个氛围太过安静,沙棠的意识越飘越远。 好像灵魂化作一缕青烟从他的身躯里溜了出去,周围的声音也逐渐疏远,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过了好一会儿,沙棠察觉到自己身边安静得出奇,无论是风声,还是雪松树叶相互摩擦的哗哗声,全都消失不见。 他悄咪咪地向四周瞅了眼,时间好似凝固,他从地上直起身不再跪伏,他抬头看那空中飘散的雪花,全都停留在了半空没有落下。 沙棠愣愣地四处张望。 这是发生了什么?时间被停滞了? 他不确定地起身,走上圆台,这里地势更高,雪山顶上的万物都一览无余,全都清一色的静态。 时间暂停了?做的梦出bug了? 沙棠胡乱猜测,有人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另一只手则是抚上了他的脸颊,带着些许凉意的肌肤贴在了他的面上,身后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我已听闻你的心声。迷茫的人,有什么想同我说的?” 语气温柔似水,本是不安的心竟在祂的话语下得到了平静。 沙棠回首望去,拥抱着他的人拥有一头披散着的哑光黑长发,头上四只羽翼轻轻扇动着,着一身苍山红日雪景打褂,刺绣精美,漂亮到男女莫辨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是这个宗教信仰的神?自己祈祷说想见他还真给见着了?不愧是梦啊... 沙棠迅速端正好姿态,从神的怀里出来,对面前的神90°鞠躬,态度真诚,语气都透露出浓浓的歉意: “我对祭祀典礼没能如期举行,深感抱歉...所以特意来向您道歉...” 一上来就请求神的帮助肯定太过突然,对方也不大可能答应,需要循序渐进,博得神的信任然后再向祂求助。 神的脸上浮现少许惊讶,祂并未动怒,而是动作轻柔地抚上祂祭品的头,揉搓着祭品柔软的白发: “无妨,我并不责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且也赎了罪。” 沙棠傻傻地感受着神的轻抚,这个神...意外的很友好? 他还以为邪教的神会和小说里一样很有架子很暴戾无情,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没有脾气的人。 神收回了手,祂穿着高高的木屐,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沙棠: “这段时间你都在做什么?” 沙棠稍做思量,他假装是不经意间抬手摸上额头上缠着的纱布: “没什么...一直都在养伤,毕竟不小心摔到了...” 不及沙棠反应,神拉住了他的手腕,对方纤细的指摩挲着他手腕上残留下的浅浅伤痕。 “你最近表现得很奇怪。发生了其他的什么事吗?” 沙棠的身体僵住了,他与神那黑宝石般的双眸对视,那双眼睛仿佛看透了他的灵魂。 “其他”这个词用得非常微妙,对方既然是神,那祂或许也知道“自己”自杀和跳崖的那些事,而他现在问的正是指“自杀事件”以外的事。 “……” 沙棠收拾了下自己的思绪,这个时候再狡辩什么都毫无意义,祂身为神,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祂怕是就在等我坦白,明知故问罢了。 “我…我被困在这个梦里了,梦到了奇怪的祭祀典礼,奇怪的信徒,和您。” 神周身的氛围让他松懈下来,他将让自己迷茫的事和盘托出。 可沙棠想起这里是梦,自己无论如何都需要回到现实世界中,他话锋一转。 “但我对您是真心信仰着的!来到这的第一天就被您教内的氛围和完美的教义吸引,我相信信仰您的人们都会在肉体的欢愉中得到灵魂的升华,感受到真正的幸福!” 沙棠坦白了自己的全部,不加任何隐瞒。 他相信神早已明了一切,只不过是在引诱自己主动承认,同时为了讨好对方,特意夸赞了一番祂的宗教。 神笑得眯起了眼,那张精致的脸更显得美丽动人,祂黑色的羽翼舒展开来,扑棱着落下几根羽毛。 很显然,沙棠的赞美非常受用,也许是因为祂心情大好,语调都充满了欢快愉悦的气息: “被困在梦里了呀。那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诶?……” 沙棠没想到神会主动问自己需要什么帮助,他刚还在犹豫该如何开口提出自己的请求才能让神答应。 虽然别人说神有多强大,但再怎么厉害的神也对自己有求必应,果然还是在做梦嘛。 “神明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给我一点……特殊的能力,什么样的都可以。” 沙棠纠结了会儿自己需要的东西,直说自己要离开雪山怕是会惹对方反感,提出要对方别让白蛇守门也肯定会让祂起疑,若是索要武器也太明目张胆。 一番思想斗争下来果然还是让对方自己看着给最为稳妥。 神的右手轻轻捏着了自己的下巴,眉头微微皱起,似是非常苦恼: “直接给你的话好像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嗯……” 神沉默地抬起手,祂面带微笑地用左手的指甲划过自己的掌心,皮肤被割裂,暗红色的鲜血从伤口处流出: “向我证实你的信仰,若你当真如此虔诚,应该也不会介意受控于我。” 祂掌心朝上,食指指尖触及沙棠的唇,鲜血顺着祂手的动作自然流下,红色染在了沙棠紧闭的唇上: “我用血建立与你的纽带,你再也不能对我说谎,不能拒绝,更不能忤逆我。” 神神情自若地说明,祂在考验沙棠。 沙棠吞咽了口唾液,他的手紧紧攥拳,汗水湿润了手心,骨节泛白。 内心激烈的搏斗并未持续多久,反正只是个梦,对方也只是梦里的人物,怎么会对自己造成实际影响。 沙棠双手扶着神的手,亲吻祂的指尖,再张口轻轻含住神的手指,舌触及到腥甜血液。 他的舌包裹住神的手指,舔舐掉伤口流出的血液,喉结滚动,他吞咽下少许鲜血。 “好孩子。” 神温柔地抚摸着沙棠的发,手上的伤口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在神的身后,那条白蛇沿着边缘滑动着过来,盘踞在神身边,尾巴隔开了沙棠和神。 “那,我把白蛇的视角借给你。” 祂轻抚白蛇的下巴,蛇顺从地俯下身任神抚摸。沙棠看到了白蛇投来的视线。 他在白蛇鲜红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而后在一阵头重脚轻的晕眩下,他看见了他自己,站在白雪皑皑之上。 沙棠猛地睁开双眼,身上积着的薄薄的雪因他的动作从身上滑落。 他从来这开始一直跪伏在雪地上,身上的积雪证明了他从未动弹过。 在他身边万籁俱寂,还是那般,除了风雪的声音,别无他物。 沙棠感觉唇角残余着冰冰凉凉的液体,他用手指沾了下唇边,那是新鲜的血液。 第五章圆谎与合作 沙棠试着适应神借给自己的白蛇视角已有段时日。 刚开始他会在日常生活中突然晕眩,在模糊不清的意识里看到极速穿行的世界,好在这些问题都已得到了解决。 今天轮到马克执行夜巡,大概再过一会儿他就会登门拜访。 拥有白蛇的视角让沙棠看到了平时发现不了的角落。 他几乎明了了这里所有信徒的行动轨迹,连他们最喜欢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做爱都清楚得倒背如流,却就是没看着能帮他对马克圆谎的讯息。 已经没有时间了,趁现在再试着看看白蛇那能得知什么好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卡密保佑! 沙棠端坐在卧室的地铺上,身上裹着被子,他深呼吸再缓慢地吐气。合上双眼,默念着: “请让我看到您的视野。” 他的视觉与白蛇对接。 首先看到的是一片漆黑的,但白蛇提供了极好的夜视能力,他所能见着的愈加清晰。 白蛇现在穿行在树木之间,盘在一颗树的枝干上。 那是... 沙棠的手紧紧抓住身上的被子,他借着白蛇的眼睛看到马克走出了房间,他有意与路上遇到的其他人打招呼,态度热情友好。 接下来,马克应该要去钟楼守着,等到时间好敲钟宣告夜巡开始。 可他没有,他在前往钟楼的路上突然闪进了一片漆黑的角落。 透过蛇的眼睛,他看到那片黑暗中亮起一块方形的光,毫无疑问,那是沙棠最了解的东西——手机! 这个世界原来有手机,还是个文明年代啊?看来是雪山太与世隔绝了。这马克这是在和谁联络? 沙棠下意识的身体前倾,企图看得更多。 但很显然他是忘了自己只不过是在借用蛇的眼睛,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也看不清手机上到底有什么。 那条白蛇盘踞在树干嘶嘶地吐着信子,它缓慢地顺着树木爬下,在地上移动。 它来到了马克的附近,沙棠这才听到一点模糊的对话 “黎明之窗……距离上次……” 虽然都不是很清晰,但这点话背后的讯息却也让沙棠欣喜若狂。 黎明之窗……或许这个就是马克背后组织的名字! 沙棠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扬,但随后他又马上紧绷起了神经。 他现在和白蛇共享视野,白蛇也肯定发现了马克的异常举动,如果马克被抓到了,那自己还能靠什么离开雪山? 呼吸在逐步凝结,他不在现场也感受到了氛围的焦灼,他并非是在担忧马克。 他担心的是自己离开雪山的机会。 白蛇探出头伸向那个死角。 透过白蛇的眼睛,沙棠看到马克正蹲在地上用抹布清理木质的地板,他看到白蛇便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来,彬彬有礼地对白蛇鞠躬。 白蛇的视线只在马克身上停留了短短几秒便离去了。 沙棠睁开了双眼,他的手支撑在地上,待大脑从晕眩中恢复,他的脸上忍不住浮现自信的笑容。 这岂不是稳了? 外边传来了钟声,沙棠赶忙收拾好床铺,加快步伐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他翻开那本日记,把笔握在手中,翘着腿摆好姿势,假装自己正在记录什么。 没过一会儿,“哗啦”一声障子门被打开,马克走进了沙棠的卧室。沙棠赶在对方开口说话前,抢先一步带着笑意地打起招呼: “好久不见啊,马克,我等你很久了。” 沙棠放下了手中的笔,将书籍合上,他转了过来,对马克笑脸相迎。 他还是稍微有些心虚的,毕竟实际上他刚才匆匆忙忙收拾好自己,做出运筹帷幄的假象。 马克见沙棠这副十拿九稳的模样,不禁在心底暗暗感叹对方的高深莫测,他竟看不出对方打着什么算盘: “我们直接说吧,你要怎么证明?” 沙棠抬起手轻轻鼓掌,他用余光瞥了眼马克,那眼底填满了欣慰,宛如上司对表现出色的下属的认可。 他唇角微扬,笑道: “你很聪明,被白蛇察觉,还能全身而退,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马克在这瞬间被煽动起心底的警觉,这件事沙棠不可能知道,当时压根就没有任何人看到! 他后退几步,背靠在了门上。 沙棠确定这人已经踩进了自己布的局里,这可真得谢谢白蛇的眼睛了。 现在就得乘胜追击,进一步巩固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 “我还以为黎明之窗不会再派人来了,没想到这次派来的还挺机灵。” 沙棠特意斟酌了下自己的用词,自己的词汇库真是少得可怜……好不容易才想出句既是夸人又显得自己高高在上的话。 马克一听到黎明之窗,肃然起敬,他额头流出了冷汗,激动得控制不声音的大小: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沙棠不再看着马克,他的目光停顿在那本日记上,他的手抚摸着那本日记封面。 沙棠的眼底布满恐慌,他的右眼皮因为紧张跳个不停,临场发挥对他也是件极具挑战的事。 他在心底反复给自己洗脑:我是对方的上头……下属不许质疑上司……我身为上司不能任由下属踩在自己头上撒野…… 对了,这可是自己的梦啊,既然是自己的梦那肯定自己想什么都是真的,自己只要想,那自己就是黎明之窗的潜伏人员! 沙棠的心境进入了状态,他语气疏离,透露出他的不满,就好像他真是黎明之窗中权限极高的成员: “这不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 马克陷入了慌乱,一时间他居然愣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是,我知道了。” 马克放低了姿态,这个叫沙棠的人,在雪山潜伏那么多年,心知肚明的事早已超出了马克的预料,看来他也是黎明之窗派来的人,并且权限还不低,断然是在自己之上。 “我没想到您也是组织派来的人,但您之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马克用上了敬语,他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自语行间透露着尊敬。 沙棠单手托腮,手肘支撑于桌面之上,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桌面,故作玄虚地放低了声量,确保只有两人能够听到: “白蛇有眼线。” 对的,是我。反正只要说些没头没尾的话,对方一定会在心里补全的对吧? “原来如此……感谢您的提醒,我以后会更谨慎行事的。” 沙棠毕竟是神的祭品,本就比其他信徒特殊,会知道旁人不知道的事也是情理之中,马克自然没有再怀疑。 “你在这潜伏多年,都发现了些什么?毕竟我身为神的祭品,活动会非常受限。” 沙棠不急不缓地询问,他对这个雪山的了解还是太少,以后要逃离雪山固然需要这些信息。 马克沉吟片刻,开口道: “据我调查,这座雪山只有在祭祀典礼的前一个月到典礼后三天,可以被他人看见,其他时候这座雪山在外看来并不存在。要想爬上或是离开雪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沙棠来了兴致,这东西自己可前所未闻。他垂眸滚动眼珠,视线对上马克的双目,他直视着马克,一瞬不瞬。 “哦?详细说说。” 他尽力营造自己冷漠特工的人设,命令马克接着说明。 马克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雪山越往上,气候越恶劣,同时山腰部有一片带毒的树林,道路错综复杂,很容易迷失方向。只有信徒可以安全上下雪山,我当年也是跟着信徒的队伍才成功登顶的。” 沙棠点点头,将马克所说的每一个信息牢记于心。 “前一个月信徒们可能会带着新人一起上来,这时候雪山上的人最多,而典礼后三天,大部分信徒都会离开雪山。只有被白蛇选中的人们会一直留在这,负责供奉淫神。” “关于圣地的呢?” “要离开雪山必经过圣地。然后祭祀典礼当天的早八点到晚九点是圣地开放的时间,非祭祀日的话则是早八点到早九点,这一小时用于留宿于此的信徒朝拜。特殊情况是典礼后三天全天开放,为方便信徒们陆续离开。其他时候都不得入内,这是白蛇传达的神旨。” 马克汇报完自己的所见所闻后,端正地靠着门站得笔直。 难怪感觉这里的信徒没有自己刚来时见到的多,原来是因为大部分人都离开了,自己一直被限制在这块区域,也不知道这回事。 沙棠冥思苦索着,也就是说只有祭祀的这几天可以离开雪山,而自己能够接着祭品的特权随心所欲地出入圣地。 为了让马克更相信自己是黎明之窗的人,沙棠清清嗓子。 他决定也向对方透露些自己“潜伏”时得知的讯息以证明自己确实有在执行任务: “我观察确定白蛇每日的行动路线仅限于外围一圈,只有要通报什么事时它才会进入我们所在的居住区,并且它仅在夜巡时间里休息。” 这些都是沙棠通过与白蛇的共享视野得知的。 至于白蛇的休息时间,是沙棠发现夜巡开始时,他就无法再借用白蛇的眼睛推测的。 “你的任务进展到哪一步了?” 沙棠假装自己清楚马克的任务,一步步引诱对方说明自己的目的。 果不其然,马克已经对沙棠所说的一切深信不疑。 他对眼前的“前辈”垂下头颅,不与沙棠对视以表现自己对阶级差距的重视: “我已经调查完雪山的一切异象,记录下了找到雪山和上下雪山的方法,现在只需要想办法从雪山离开,山下会有组织的人接应。” 很好!可以骗马克带自己一起走! 沙棠把喜悦掩埋在心底,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对着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 地上的黑影被拉得无限长,影子爬上了门和墙壁,将马克笼罩在了黑暗之下。 “我的任务与你不同,但接下来的目标一致。” 淡紫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尤为突出,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浮在他的唇边。 他没有直说要和对方一起离开雪山,但他肯定马克听得懂他的言下之意。 窗外刮起了风,带着凉意的雪花混着寒风从窗户吹进了卧室,沙棠的白发随之飘起,将影子的范围扩充得更大。 “请容许我询问,您的任务……?” 马克话音未落又被沙棠制止,他伸出食指抵在自己唇前示意马克安静: “你目前的权限还不能了解这个。” 虚张声势,故弄玄虚,神秘莫测,藏头露尾……沙棠已经掌握了忽悠的技巧。 自己肯定是拿不出任何任务的,要是说自己的任务是调查雪山那也太可疑了。 自己祭品的身份一看就知道不利于调查,那就只能用这种看起来很高端的理由糊弄过去。 “是,很抱歉。” 马克迅速弯腰鞠躬,态度无比诚恳地对沙棠道歉。 这人比自己想象的听话啊……黎明之窗的阶级,区分得非常明显吗…… 沙棠眯了眯眼,他侧过身不再直视马克,郑重其事地说: “罢了,言归正传。要离开雪山还需要从长计议,姑且把时间定在明年祭祀典礼的前几天,以后你再有什么发现要向我汇报,我会安排好逃离计划的。” 祭祀典礼后几天信徒们都要离开肯定会在圣地那聚集。只有前几天他们忙于准备祭祀,人员会相对忙碌。 圣地还有禁入时间,这会给自己提供大好的机会。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沙棠不想体验被轮奸的感觉…… 马克明了了沙棠的意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沙棠,两人建立了正式的合作关系。 时间已然耗费太多,再不回去夜巡怕是要引起他人的注意。 沙棠告别了马克,他看着马克离开自己的卧室,门前的灯笼光晕,越行越远。 沙棠“啪”地倒在卧室的地铺上,和马克对峙时坦然自若的沙棠已经消失不见。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小声又无奈地对着空气说: “装腔作势也好累啊……” 为了不被强奸,自己可真是鞠躬尽瘁。 第六章起疑(有h) 夜晚寂静无声,被褥扭曲蠕动着,藏在里面的人不断翻动着,地铺上的床单都因他的挣扎拧出复杂的褶皱。 沙棠感觉身上被点燃无名的火焰,那滴融入他体内的血液好似蚂蚁般在他的血管里爬动。 那异样的感觉,让沙棠肯定神的血液没有被他的胃酸消化,而是永远的,渗透进了他的灵魂。 他眼前的世界朦胧不清,罩着一层噙满水珠的玻璃,交融着,混合着。 安静的环境调动不起他的听觉,也转移不走对心脏被人死死捏住的感觉的注意。 果然那个淫神不是什么好人……给的那滴血不只是有命令的作用! 沙棠右手握拳恶狠狠地砸在身下的地铺上,软弱无力的拳头没有任何威慑力,床铺甚至是没有发出闷响。 该死的!大意了! 他翻身平躺,紧皱着眉,努力呼吸着,刺骨的寒风随着他胸腔的起伏涌入他的肺部。 身体的饥渴折磨着他的神经,他蜷缩成一团,双腿夹紧,性器和体内全都燥热难耐。 该如何安抚这样强烈的躁动? 沙棠的手顺应本能摸向胯下,他握住自己的性器,舒爽自那一处蔓延全身。 他的手开始上下撸动,性器被刺激得硬挺,从皮肤外能摸到凸起的青筋。 然而无论他如何爱抚自己的性器,那燥热却始终没有消失。身体里面的空虚还是缠绕着他。 他忍不住回忆起第一次扣弄后穴时的快感,那靠后面达到高潮的感觉…… 沙棠只感到腹部一紧,渴望被什么东西填满的穴内外都在紧缩。 反正现在也没人…… 他刚下定决心,手绕过性器要摸向穴口时,神的声音却在一旁传来。 “晚上好。” 神不知何时跪坐在他的身边,纤细冰冷的手抚摸上沙棠的脸,他漆黑的眼睛注视着沙棠。 沙棠匍匐在地上,他伸长手,向着神的衣角,神扶住靠过来的沙棠。 他的思绪整理不清,眼前万物模糊混乱,唯独神的身姿清晰灵动,沙棠的喉结滚动,从嗓子里挤压出沙哑却渴望的声音: “神明大人……” 神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那是此刻能感受到的最被需求的安定,神低声地呼唤: “好孩子……想要什么得自己说喔。” 沙棠的脑袋混沌得分不清状况,他的身体里太空,腹中温热紧张的虚无感太折磨他了。 好想有什么东西可以插进来,可以插到更深的地方,可以安抚下这难受的躁动! 沙棠此刻什么也顾不上,他渴望眼前的神灵,像在荒野中干渴数日,在濒死之际终于找到一汪清泉。 什么羞耻,什么矜持无一不被抛之脑后。他靠在神的身上,脸讨好地蹭在神的怀中,手解开自己身上睡衣的系绳,裸露更多肌肤,想以此缓解令人头昏的燥热。 他主动勾住神的脖颈,身体贴在神的身上。 “想要……” 神微笑着抚过沙棠的长发,祂头上的鸦羽遮盖住两人的脸庞,祂吻在沙棠的唇上,手勾着沙棠的下巴,探舌进沙棠口中。 两人的软舌交缠着,沙棠顺势被神压倒在身下。神的一条腿挤在他的两腿之间,而祂的膝盖有意无意地磨蹭到沙棠的后穴。 待两人分开,沙棠唇上水光粼粼,在月光下反射出晶莹剔透的光泽。 神的手探进沙棠的身下,祂的手指并不进去,只在沙棠的穴口戳弄,进去一点点指尖便又马上退出。次次都是如此,挑逗起沙棠的欲火却只往里面加薪柴。 只是这样不可能足够,不可能抚慰这颗跳动的心脏。 他红着脸,羞涩但又带着不可掩盖的期待道: “那个……” 神依然挂着那张春风和煦的笑脸,问:“怎么了?” 沙棠拽拽神的衣袖,他一手遮掩自己的下半张脸,欲言又止,神提醒:“沙棠,我想你亲口说。” 沙棠的脸愈发的红,他张张嘴还是没能说上话来,说想被操什么的也太羞耻了……根本没法轻易说出口。 神歪歪脑袋,小翅膀缩在他的脑袋上,祂问沙棠道“沙棠不想做吗?那我走咯。” “请等一下!” 沙棠慌忙拉住神的手臂,他声音轻如蚊鸣:“想要您插进来……” 神靠得更近些问:“什么?我没听清,再大声点。” 沙棠一鼓作气,他声音颤抖着,说出自己的欲望:“想要您插进来……” 神心情大好,即使祂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优雅,但小翅膀扑棱得都掉下了几根羽毛。 “真乖。” 祂抬起沙棠的腿,让沙棠把腿分得更开,好方便祂的进入。 神撩起祂的衣摆,暴露出祂的性器,沙棠看向神挺起的那根,看清的一瞬又马上挪开视线。 看着这么嫩的一个神,却长了个大家伙。沙棠都要有些怀疑这到底能不能插进来。 神忽然命令道: “沙棠,要看着我进到里面。” 沙棠被神这一声唤回注意,他顺从地看向抵在自己臀间的东西,心脏砰砰地跳动着,沙棠不免有些紧张。 被这么大的一根插进来……会不会把这具身体搞坏? 神的话语像是有什么魔力,他就这样看着那根巨物慢慢的,一点点地扩张开他的胴体。 身体在接纳不属于自己的异物,按理来说本该感到恐慌但现在他却只感到无比“幸福”。 看着自己被别人的性器插入的羞耻心,混合着体内被充实的舒适,居然组合出一种别样的快感。 神在向内探索着,原本紧闭的肠肉被挤压开来,贴合着入侵的异物。神向前挺腰,全部没入,肉体相触出“啪”的声响。 “嗯呜…” 沙棠仰起头来,他的手指攥紧身下的被褥,身体深处被狠狠顶撞,腹部被顶弄得微微隆起。 他不打算克制,也克制不住泄露而出的喘息。随着神的每一下动作,体内的敏感带都被大力地摩擦。 他能够清晰感觉到身体里埋着的神的形状,龟头每次都能完美地顶到最深处,将他刚回归的思绪全部送回天际。 神抚摸着沙棠被自己插到凸起的腹部,调侃道: “刚被插一两下就舒服成这样了吗?不愧是我选的适合挨操的祭品。” 沙棠马上拽过枕头盖在自己脸上,羞愤地反驳:“没……没有!” 神笑而不语,祂双手搭在沙棠的细腰上,一改刚刚轻柔的模样,快而猛烈地在沙棠体内抽送。 “啊啊……嗯……等……等下啊……” 沙棠的腰瘫软下去,仿佛有电流窜过他的身体,连骨骼都酥酥麻麻。 快感很快就占据了他的中枢神经,由体内传来的快感,最后都汇聚成刺激下传出的喘息。 淫靡的水声混合肉体相撞的声响,沙棠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体内被操软了,分泌出的润滑肠液随着神操弄的动作从缝隙被挤压到外。 “哈啊……嗯……呃啊……” 他最后还是丢下了枕头,他需要呼吸,需要避免被快感扰得忘记呼吸。 神贴心地握住沙棠随着动作频率一摇一晃的性器,祂的手指捏住柱身,拇指按在马眼上。 性的快感越迭越深,沙棠只感觉腹部温热,双腿不受他控制地分得更开。 精液汇聚在性器里,将性器撑得更为涨大。神也是一样,沙棠体内容纳的那根巨物与他的肠壁贴得严丝合缝。 “嗯……啊啊……呜……” 神在他体内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顶撞得沙棠上下浮动。他想扒开神堵着自己性器的手,却使不上半点力气。 在快感到达巅峰却苦于无法释放时,神突然松开了祂堵住沙棠马眼的拇指。 “啊啊!” 沙棠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高潮霸占,他穴道猛得收缩,按照固定的节奏包裹着神的性器,一下又一下地将神死死吸住。 精液射在了他的身上,沾染脏他的睡衣。 神抱着沙棠,在他耳边浅浅地呼吸,祂埋在沙棠体内的最深处,一股股热流填满这具肉体。沙棠被神注得满满当当,白浊从交合处溢出,粘稠地滴落在床单上。 随即而来的是莫大的困意,他合上眼皮,慢慢陷入梦乡。神落下一吻在他的额前,他迷迷糊糊间听见神温柔的声音,在对他说:“晚安。” 早晨,窗外的阳光投射进来,暖暖的金色覆在沙棠的身上。 他的被子被掀开在一旁,微凉的气息沿着皮肤爬上骨髓,鸟鸣伴着空气萦绕着恢复了点意识的沙棠。 他的睫毛颤动,睁开眼看向窗外,脑袋涨得犹如被千万根细针戳中。 好像昨晚做了个有点过于舒服但是疲惫的梦,是什么来着?记不太清,但怎么还会在梦里做梦呢…… 沙棠伸伸懒腰,揉揉眼睛驱散剩下的睡意,没工夫多睡了……他还得想关于以后离开雪山的法子。 必须找到武器,除了杀白蛇没有其他绕过它离开的方法……如果情况必要,可能还得杀人…… 沙棠暗戳戳地想着,现在只不过是在梦里,在梦里做什么都不影响现实,包括杀了梦境里的人,梦中杀人可不是犯罪吧? 他刚要起身却感觉身下一片黏腻,他呆愣愣地低头看眼床单和身上的衣服。 全是残留的精斑。 一瞬间,做到的“梦”全都变得清晰得犹如1080p。 沙棠捂着脸,面颊发烫——他不光被夺了屁股,还是自己主动请对方夺的!天哪…… 但是…… 沙棠摸上自己的额头,那是被神亲吻的地方。 这个地方的神……好像很温柔的样子……和他做爱的感觉也确实很……令人享受。 门外平日里照顾他的女人已经带着加厚的衣服走了进来,她为沙棠更衣,娴熟地梳理起沙棠的长发: “沙棠,头上的伤还会疼吗?白蛇大人让你去圣地一趟,不能迟到啊!“ 沙棠的心咯噔一跳,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为什么会突然叫自己去圣地?难道自己和马克秘密见面的事被发现了? 女人看出他的犹豫,便温柔一笑: “别害怕,沙棠,被召见是非常荣幸的事。” 女人轻描淡写地说完,又开始帮沙棠收拾床铺道: “这些被单什么的都要换洗了啊,下次无论多晚都要和我说嘛,我肯定会来帮你换的。” 沙棠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底有些忐忑,不知道她是单纯安慰,还是对召见自己的原因有所隐瞒。 女人很快就把东西打点妥当,她等沙棠洗漱完就拉着沙棠往外走,她脚步匆忙而急促,生怕沙棠逃跑一样。 这一路,沙棠感觉自己落下的每一个步伐都不在地面上,脑袋在这一刻浸泡进了死水,什么也想不出来。 他愣愣地被女人拉着,淡紫的眼瞳被迷茫笼罩,世界只剩下他加速跳动的心跳声。 我被发现了?还是有其他未知的什么事在等着我?白蛇怎么没有亲自来找我?特提请人叫我去圣地所为何事? 沙棠还没想出答案,女人便在圣地前停下,现在不是圣地开放的时间,她松开沙棠的手靠在一边,双手自然地搭在身前。 沙棠喉结滚动咽下唾液。 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走进了圣地,白天的圣地被蓝天白云衬得闪闪发光,这一片白雪皑皑,说不上的漂亮。 白蛇盘踞在圣地的圆台上,它俯下身,红宝石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沙棠。 沙棠走上前去,他与蛇面对面着,白蛇弯曲身躯,倾下头颅,凑到沙棠面前,黑影笼罩沙棠,巨大的压迫气息扑面袭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白蛇的声音,空灵磁性,它并未张嘴,不知是从何发出的声音。询问着沙棠。 沙棠摸不着头脑,一上来就问他这个确实是难为到他了……难道说白蛇是在故意使诈?不行……必不能被它的气势压倒。 “还请您说明,我实在是想不出您独自找我的理由。” 白蛇围着沙棠转圈,尾巴将沙棠围绕在中间,他无路可退。 被长袖遮住的手收紧了手指,紧紧攥拳,眼眸随着白蛇转动。 它在给我施压…… 沙棠不禁紧张,或许白蛇现在只是在怀疑,一旦他暴露自己的心虚就会被对方实锤。 蛇信声嘶嘶作响,持续了许久,白蛇无言地与沙棠对视,两人相对沉默。 沙棠的手心黏黏的,满是汗水,他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摆出茫然的姿态。 “生硬的表演……” 白蛇远离看沙棠,那颗红眼睛的蛇头从沙棠眼前变小,变远,他的心在这一瞬间沉了下来。 那一滴一滴的冷汗浮出沙棠的皮肤,膝盖发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它……还是察觉到了? 沙棠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下,那距离忽地被拉得好高好高,他感觉理智像是被一颗石子击碎,逐渐瓦解,破碎成锋利的碎玻璃。 怎么办......怎么办...... 白蛇没有再说话,周遭寂静无声,他感觉心口越来越堵,一种难受的窒息感蔓延全身。 白蛇的目光落在沙棠的身上,他看得出沙棠眼里的慌乱。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 白蛇的眼瞳细成了尖锐的针,沙棠在这样的凝视下身体微僵。 “你想要离开雪山,对吗。” 白蛇继续说道,沙棠的心脏剧烈颤动,不知该如何应对白蛇的咄咄逼人。 他不敢说谎,现在编造谎言也只不过是负隅顽抗,他的呼吸开始紊乱,心脏也跟着狂跳。 “如果我告诉你,你的一些想法都是错误的......你会信吗?” 白蛇突然发出低沉的笑声,那笑声很是诡异,像被风吹皱的河床,发出一阵一阵刺耳的波浪声。 沙棠听得心惊胆战,不知道白蛇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沙棠,你不会以为你还能回归过去吧……离开雪山你就能融入正常的生活了吗?” 白蛇嘲讽的笑声潮水般灌进沙棠的耳朵里。 沙棠本人在与世隔绝的雪山生活十三年之久,说不受雪山经历的影响肯定不可能,那确实离开雪山后也大概率不能正常生活…… 沙棠在心里分析完了白蛇说的话的意思,不过无论如何自己肯定都是要离开的。 他可是令狐止,存在于现实的令狐止,这个梦境世界又怎么能困束他。 “是……我想离开雪山。” 沙棠松开了攥拳的手,他放松了下来,就算白蛇和神知道自己想走,应该也不会杀了自己,他在梦里可从未被人杀死过。 “……” 白蛇沉静了下来,它蛰伏,注视,犹如锁定了猎物的捕食者,蠢蠢欲动。 沙棠本能向后退去,他皱着眉,眼睛眨都不敢眨,他靠在了白蛇围绕着他的尾巴上,再不能后退半步,那鳞片的寒意席卷全身。 它不会真的杀了我吧…… 就在沙棠自我安慰时,那条白蛇冲了过来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靠近,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蛇分开的上下颚直扑面门。 时间被延长成了慢镜头,锋利的獠牙看起来能轻松刺穿脆弱的肉体,沙棠睁大了双眼,却被极端的恐惧压得发不出一声尖叫。 完蛋了。 “哇啊!” 沙棠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他身上的冷汗浸透了病号服,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刚才发生的事情太过骇人,他一想起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四周静谧无声,一盏灯都没开,惨白的墙壁,瓷砖铺设的地面,沙棠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瞳孔微缩。 左手的手臂上,一块洁净纱布覆盖在皮肤上被胶带贴合。 这个伤……这里是怎么回事?我从梦里睡醒了吗? 沙棠下意识地摸向枕边,他触碰到一副圆形眼镜,戴上眼镜,视线终于清晰。 他的双腿挪到了地上,穿上棉绒拖鞋。 沙棠的膝盖发着软,他颤抖着行走了两步,又不支体重,向前摔去,双手扶在了另外一张病床上。 他转头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镜子。 那镜中倒映出的自己,黑色的短发,浓浓的黑眼圈,这张年轻却憔悴的脸…… 这双目无神的十四岁的少年,正是刘止本人。 第七章识破 不对劲,这肯定不对劲! 沙棠清楚地记得他被车撞时,他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学生了,从梦里苏醒也不可能变回十四岁的孩子啊! 他强撑起身体,晕眩的脑袋昏昏沉沉,灌了铅似的沉重,脚下却是轻飘飘的,每一步都感觉世界在不断旋转。 这一刻,他什么也想不到,更是不敢想。 他扶着墙壁倚靠在被月光涂得苍白的瓷砖上,一步步挪到了门前,他的手搭在了门把手上,转动。 “咔嚓。” 门应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安静的,死气沉沉的精神病院走廊。 沙棠的牙不受控制地打颤,他并非是害怕进了精神病院,而是对当前混乱的局面无法清晰地做出判断。 得去外面看看…… 是梦中梦?还是说自己那么长的人生都是幻觉?都是庄周梦蝶?自己从未逃离出那个“过去”吗?! 沙棠走出了病房,这间病房的所处位置,确实和他当年住的一样,熟悉的蓝色地面,熟悉的,位于电梯口前大厅的护士站。 他靠着墙壁摸索着,四周病患们的呼声透过病房门传递到了外边。 沙棠半眯起眼,看向地面,他的头脑逐步灵光起来,不再昏沉。 这个区域住的病患都是一些未成年的孩子,沙棠也不例外,只是后来他放弃了治疗。 毕竟无论是多久的心理咨询,多少的药都改善不了他的状态,倒不如把时间花在更有价值的事上。 比起想死果然还是更不想以这种方式活着……没了那样执着的求死心理,怎么不算一种康复? 过去如此,现在,未来也都要如此,在他所想的事完成之前,他一定不会就此消亡。 就在沙棠遁着夜色快到楼梯间时,他愣在了原地,在他面前,本该是楼梯间的地方竟是日式的卧室,他在雪山的那个卧室。 这时有人拉住了他,沙棠回过神,电梯间还是原来的模样。沙棠望向拉着自己的人,那是值夜班的护士: “可以告诉我,现在是哪一年吗?” 沙棠尽可能维持平静的语气,护士温柔地抚摸着沙棠的头发,回答道: “是2016年啊,你又做噩梦了吗?别怕,别怕,先和姐姐回去好不好?” 由于这里是儿童精神科,护士们都养成了轻声细语的习惯,和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引起了沙棠的烦躁。 他摇摇头看向那个护士,那护士的脸却扭曲重组成雪山保姆的模样。 “……?” 沙棠靠近了那个护士,眯起眼仔细端详,却发现这护士还是原来的模样,并未扭曲,也并未改变。 是我的幻觉……?不对,自己根本没有病那么严重! 沙棠面上的迷茫和犹豫仅维持短短几秒,他最终还是要信任自己,他只会相信自己,更只能相信自己。 是白蛇害自己至此!是白蛇用它的什么能力企图鞭挞自己的精神! 他刚要推开护士,想先走出医院就被护士摁住了肩膀: “你又看见雪山一类的幻觉了吗?来,先和姐姐回去躺着好不好?” “什么……?” 沙棠动作一滞,他难道在什么时候病情加重?而他自己也不知道? 护士趁着沙棠松懈,一手扶着沙棠,一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她站在沙棠身后半推半扶地把病重的孩子送回病房。 沙棠回到病房后蜷缩在了被子里将白被子紧紧裹在身上,他死死咬着下唇直到丝丝腥甜混入口腔。 不对,还是不对,尽管……尽管可以用我病重分不清梦和现实,还会把梦的部分变成幻觉这句话来解释也还是感觉不对。 “感官”和“直觉”无法达成统一……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下,大部分精神病患者都会开始怀疑起自己记忆的真实性。 但沙棠无法怀疑,他的第六感在滴滴作响提醒他不能迷失。 时间根本对不上,梦还是幻觉也不能跨这么长时间,从过去到达现在,我都已经从精神病院离开四年了,期间从未出现过这么严重的幻觉……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沙棠思考的进度。 这个节奏的步伐沙棠最熟悉不过,他已经可以通过脚步大小和频率判断来人了,那是…… “砰!” 病房门被粗暴地推开,中年妇人气冲冲地快步走了进来。 不顾现在是夜晚,也不管他是否会打扰到其他患者休息,指着病床上的沙棠破口大骂: “你看看你这个半死不活的德行,护士刚打电话给我和你爸,说你大晚上不睡觉想跑出去,你想干嘛?你又想去死是不是?你要死早点死,别在这作妖,还要我和你爸这么晚觉也不睡地赶过来看你!” 母亲气的牙痒痒,咬牙切齿地控诉着沙棠的不孝: “我们都给你花这么多钱看病了,也不说心疼钱,你理解下爸妈也很辛苦行不行?全世界抑郁的人多了去了就你搞特殊,就你最需要照顾是不是?” 沙棠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他皱着眉看着眼前癫狂的母亲,父亲在这时候慢悠悠地从门外晃了进来: “这是做什么咂,孩子不是好好的还没死吗,我回去继续睡了,哪天死了再叫我。” 父亲往里看眼见自家儿子还安安稳稳地待在床上也不再对问,却被自己的妻子指着吼道: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孩子如今这样不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基因不好!他又近视眼又精神病,你全家都精神病!全是遗传你的!” “哦,我全家精神病,那你谁家的?你从我家滚出去你敢吗?” 母亲没再管丈夫又是拿着沙棠床头柜上的药瓶往沙棠身上砸: “这么多药你知道有多贵吗?知道住院要多少钱吗?你爸妈拿得出这么多钱慢慢给你耗吗??你就不能好点吗?我给你洗衣做饭,你就不能体谅下妈妈吗?你还不幸福吗?你生活得还不好?还想怎么样?你就怪是你命不好没出生在有钱人家里!” 沙棠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全被自己妈妈说完了,他支支吾吾刚张口想反驳却又把话吞咽回了肚子里。 护士急匆匆地过来把沙棠的父母拉走,小声对他们说着: “这么晚其他人都睡了,不能在医院大声喧哗,叫你们来是想让你们知道安抚孩子情绪的不是让你们发火的,别吵……” “安抚什么情绪!?怎么没人安抚下我的情绪?现在的小孩是矫情,就是贱!让他死他也不敢死!我们那个年代那么苦哪有人抑郁?” “别吵别吵,我们先去冷静会儿。” 护士拉着嚷嚷的母亲和沉默的父亲走了出去,父亲走前用余光看了眼沙棠,长叹一口气没再多言。 沙棠的重点并不在父亲的不当回事,也不在母亲的责备上,父母的态度他早就无所谓了。 现在他的重点只有一个,自己被白蛇袭击到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你没事吧?”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女人柔软而温暖的呼喊声,沙棠侧头看去,那护士已经回到了他身边,脸上满是忧愁。 “没关系,我不是小孩,知道想要别人理解我是不可能的。” 沙棠烦躁地抓抓头发,扯下了几根发丝,自己早就不渴望父母做出改变。 “我还不打算死,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所以不要浪费我的时间,这里是哪。” 沙棠的眼底不含任何情感和光彩,他只是冷漠地询问着护士,甚至是没有对护士的关怀做出一点积极的反应。 “这里是精神卫生中心的住院部啊,你这是怎么了……” “我出院已经四年了,你说我怎么可能突然回到这里?我整整四年的记忆都是在做梦?都是虚假的?” 沙棠马上打断了护士的话,他语气急促,慢慢靠近了护士,他直视着护士的双眼: “你敢说,都是我的幻觉吗?你要现在给我来一针镇定剂试试吗?” 沙棠睁大了眼睛,犹如恶鬼般阴森,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威胁之意。 他的目光紧盯着眼前的小护士,他的身体也逐渐地朝小护士压过去。 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席卷着小护士,吓得她立刻后退了两步。 “别过来!别过来啊!!” 小护士惊慌失措地叫喊起来,一直到后背抵在墙上退无可退,她的眼中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正常人害怕不稳定的精神病患的样子,还挺合理的反应。 沙棠在心里计算着。 说他不生气绝对不可能。 他花费四年时间才处理好和父母的关系,现在居然又把他丢进了这个环境里说那些经历都是假的,怎么可能接受? “万一其实你才是精神病呢?你一直以为你是医护人员,把早已出院的我留在这,说那一切都是梦,但其实是我现在正处于你的梦里呢?” 沙棠的眼眸越来越幽暗,声音也开始变得低沉: “我做什么也都是一样没有意义,既然死是万物唯一的结局,真真假假也变得无所畏惧。那我宁愿相信自己。” 沙棠深呼吸,鼓足了勇气,这就是他的“真理”,心之所向的,自己确切认可的便是唯一的现实! 哪怕是自己的判断有误也无所谓,大不了在精神病院待个几天,然后被父母放弃治疗接回家,再和“梦境”里一样生活。 “白蛇……我知道是你。” 他低声呼唤,身下柔软的床融化成了液体,包裹住沙棠的躯体。 那身边的一切皆是在溶解分化,化作灰烬燃烧在空气里。 沙棠坠落进了漆黑的虚空,最后落于雪山的卧室里,安安稳稳地躺在地铺上,他的苏醒与这场梦完美衔接。 “沙棠……” 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耳畔,那女人守在沙棠身边,为沙棠擦去额上的汗珠。 “啊……真累人……白蛇有够厉害的……” 沙棠无精打采地逼逼叨了一句。 现在清醒过来他才发现那精神病院的梦里的护士,和现在照顾自己的女人用的是一个声音。 果然是编造不出自己记忆中不存在的人,只能用记得的人去替换,因为精神病院里压根就没有对我友好的护士姐姐嘛。 “沙棠,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白蛇大人不悦?它下令要关你禁闭一直到祭祀典礼……” 沙棠原本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大,脑袋瓜子嗡嗡作响吵个不停,关禁闭!?我吗? 第八章禁闭(上) “该死的,我还能在关禁闭的情况下干些什么?” 沙棠愤恨地撇过头,咬牙切齿地小声咒骂。刚从白蛇的幻觉里出来就发现这么大个问题。 “沙棠……” 那女人担忧地伸出手想安抚沙棠的情绪却被沙棠的手拍开: “别和我妈似的!烦人!” 这女人的举动又让沙棠记忆回溯到了自己的母亲,控制不住烦躁的情绪。 过了短暂几秒,沙棠又转过头看着那女人。 他又怎么能把不快发泄在一个无辜人身上?她只是担忧自己而已,她也没和妈妈一样做什么让自己很不爽快的事: “抱歉……” 沙棠的情绪一向去的很快。但他还是感到烦躁和愤怒,更难以克制自己不去迁怒于他人。 像这样持续且躁动的情感实在是太反常了……是那个梦对我造成了影响? 沙棠勉强压制下了自己的情绪,也只能说出“抱歉”这一个词。 那女人笑着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放在心上。 “没关系,那我先出去了,沙棠好好休息。” 说罢女人退了出去。沙棠望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翻身把自己裹进了被褥里。 白蛇还有精神攻击?真是看不出来啊……罢了,先解决当下的麻烦再说。 沙棠从地铺上站起,走向门前,他推动那扇障子门,纹丝不动。 “沙棠,关禁闭期间是出不来的,白蛇已经安排我们守在这了。” 几个模糊的黑影透过门提醒着沙棠。 看来确实是出不去了,自己的门,怕是到祭祀典礼前都会有人守着。 沙棠稍作思考,一定会存在其他漏洞,联系马克是不太可能的了……现在只能靠自己。 等到祭祀典礼后也绝对不可能,被献祭一次,轮奸那么一下自己就要有心理阴影了,不是死于别人就是自杀。 他可没有成丝沙棠本人那样的毅力和求生欲,这么多人的rbq他一天也当不下去。 沙棠转念一想,白蛇只是吓自己一下,也没真把自己杀了,那也差不多可以肯定白蛇没有处置祭品生命的权利,那它就不对自己造成威胁! 只要确定了它是“无害”的,那恐惧就是最没必要的东西了!完全没必要和刚来时一样恐惧它! “咳咳……” 沙棠清清嗓子,把氧气灌进肺里,张口扯着嗓门,撕心裂肺地大喊道: “白蛇!你给爷听好了!爷就不相信你敢真杀我!你有本事你就动爷一下试试看!有种你就弄死我啊!你算个屁啊!你就是条畜牲!” 门外的守卫纷纷愣住,他们被屋内如此大胆的沙棠吓得遗忘了时间。 任谁也想不到那个平日里性格温顺的祭品会这样挑衅白蛇。 寒气摸着沙棠的脚腕,藤蔓似地爬满他的全身,盛开于他的躯壳。 白蛇悄无声息地从上垂下了身子,它庞大的身体缠绕在横于天花板的梁上。 昏暗的卧室里,唯独蛇红色的眼眸透出刺眼的红光。 沙棠依然无法第一时间察觉到白蛇,那蛇的行动太灵活,太诡异。 仿佛它一直在那从未离去,又好像它就是凭空出现。 还真给他骂出来了。 “再说一次?” 白蛇的声音冰冷无比,它在俯视着沙棠。沙棠听着白蛇的话浑身僵硬,但也还是强装镇定: “你没有杀死祭品的权利,所以你只是把我丢进了那个梦里。” “嘶……” 白蛇吐着信子,它没有回答沙棠的话,反而发出更加阴森恐怖的声响。 沙棠听得毛骨悚然,他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便开口询问: “是你塑造了那个梦,对吧?把我丢在那样的梦里,有什么目的?” 白蛇嗤之以鼻,它没理沙棠,而是把尾巴放松,从梁上一跃而下,落在地上。 它盘旋着身子用尾巴缠住沙棠,慢慢收紧: “先说说你为什么会认为那不是真的?” 沙棠感觉到了身上的压力,骨骼被白蛇缠得吱嘎作响。 他的脸色涨红,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前一片模糊,白蛇放松了点力度不至于让沙棠昏迷。 当然是因为我不相信啊……不然还能有什么理由? 沙棠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他脸上浮现笑意,语调轻佻,带着嘲讽之意: 怎么,难道白蛇大人连这种问题都没搞懂? 既然确定了白蛇不会杀了他,那他怎么说怎么激将也都不会有问题,至少不会有生命问题。 “聪明如您,想必也不用我解释。” 自从有了上一次对马克虚张声势的经验,他对骗人套话的技巧运用得更为熟练。 果然,白蛇的身体微微停顿,它缓缓抬起头,红色的瞳孔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它的声音冰凉刺骨,像淬着毒液的刀刃: “你最好不要对我使诈。” 尽管白蛇不是那么好骗,不会马上相信沙棠看破了它的能力,但它或多或少也会对沙棠抱以相同的警惕。 “我自然是不敢对你使诈,只是既然神明大人都把你的视角借给我了,那我想不知道你的事都难啊。” “你知道什么了?” 白蛇眯着眼睛盯着沙棠,沙棠心里打鼓,不过脸上依然不改风轻云淡。 虽然之前对白蛇强装淡定被对方看了出来,但现在最起码有了不至于死的底气。 “神说把你的视角借给我,但也没说借我到什么时候,有些时候我要用你的视角都不需要特意和你说,之前几次和你说一声纯属是我礼貌。我早就知道你将要做什么,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而已。” 沙棠撒了谎,说着些模糊的话。 他要借用白蛇的视角依然是需要和白蛇说一声的,只是出于神的命令,白蛇不会拒绝罢了。 哦?你倒是很有信心?既然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就应该猜到我是为什么才这样做的才对。 白蛇不屑地看着沙棠,沙棠也毫不畏惧地回望,两人四目相对。 沙棠的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他对白蛇的威胁无动于衷。 “那我猜……是你想打击我的精神?想让我崩溃?” 总之先盲猜一个,要想糊弄过白蛇还有点难度。 不过看白蛇到现在也没有否认什么,那可以确定自己回到十四岁时住的精神病院,就是白蛇给自己打造的幻境。 “呵呵……” 白蛇忍不住笑起来,它看着沙棠的目光充满戏谑之意,沙棠被看得头皮阵阵发麻。 白蛇的声音带着些许愉悦: “你若是一直留在那个幻境里未尝不是个好事。” 不知是否是错觉,沙棠好像看到蛇那张不可能有表情的脸上浮现笑容。 “沙棠,这里的现实会比那样的幻境来得更加诙谐。” 白蛇松开了缠绕着沙棠的尾巴,骨骼在这一瞬间得以放松,酸痛感犹如落水的石子,顺着水波扩散。 这算什么……反正自己也会从现在这个梦里离开。 沙棠一边揉捏自己被勒得有些泛红的手臂一边感叹这白化病人的身体真是娇弱。 知道了白蛇的这一能力还不足够,要是能和白蛇的视角一样,能借自己一用就好了…… “能不关我禁闭吗?” 沙棠试探地问了句。 “不行。” 白蛇毫不留情地回绝。 沙棠的眼神躲闪了下 ,这到底是神的意思还是白蛇自己的? “那神明大人……是怎么说的?祂要关我禁闭到什么时候?” 沙棠决定换一个问法,直问白蛇是不是自作主张肯定会惹恼它。 白蛇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死盯着沙棠,里面有寒冷的气息在流转,它有点不耐烦地回答: “等到祭祀典礼之后,我就让你和过去一样自由活动。” 好嘛,和过去一样的意思就是不让我下雪山呗。 沙棠暗暗地在心里对白蛇翻了个白眼,不能把情绪随便表露出来的感觉还真不好受。 不过白蛇也没说是神的意思,就是关禁闭这件事并非是神的安排吧? “为什么一定得是祭祀典礼之后?” 沙棠坦白了自己的疑惑,如果白蛇只是怕自己逃走,那它也肯定知道等祭祀典礼后自己也还是会找机会跑路,关禁闭也没说关自己一辈子。 “不必多问,只关你到祭祀典礼后不过是我对你的仁慈罢了,好好在这歇着。” 白蛇游向了墙角,它的身躯贴在墙上,爬了上去,缠着横梁,消失在天花板上。 它平时就是这样在天花板和屋顶的夹层里游走的。 沙棠面对着同样有人把手的窗,那光照射在他苍白的脸上,平添几分迷茫。 要和马克取得联系才行。 第九章禁闭(中) 沙棠翻箱倒柜着,从衣柜到抽屉,连书架都没有放过,却找不到一个有用的东西。 他沮丧地低下了脑袋,呆毛都耷拉了下来。 “神明大人——你在吗神明大人?” 沙棠对空气呼唤了两声,什么反应也没有没有。 不去圣地祈祷就不能见着神吗……还是说神其实很少来这? 仔细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不然白蛇也不会不过问神的意思就直接关自己禁闭。 马克应该也知道自己被关了禁闭,现在只能指望他主动找自己了吗? 局面太过被动,沙棠总感觉自己是在被牵着鼻子走,要离开这个梦居然会有这么艰难。 沙棠来到了窗户那,前门是打不开了,但窗户还贴心地留了通气的口。 他向窗外探出头去,两边由一男一女两个信徒把手。 他仔细端详起那两位信徒,越看越是感到眼熟,好像这两也是夜巡人员,沙棠试着向那女人搭话: “那个,小姐,你们都是参与夜巡的人吗?” 那女人听到沙棠的话回过神对沙棠点点头,语气温和道: “嗯,负责守门的都是平日里夜巡的人。” 沙棠双手托着腮,手肘撑在窗台上,颇有讨好意味地笑着问: “那夜巡要怎么办呢?” 他本想问对方详细的守门安排来确定马克会不会来,但以白蛇那谨小慎微的性格,肯定早就嘱托给他们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或许马克还没有暴露……我要是直问什么时候轮到马克守门就是在把人往火坑推。 “这个啊,由于我们在守门,所以夜巡只有马克一个人负责了。” 马克一个人负责?意思就是不会有马克守门的那天? 沙棠的心一下就坠入冰窖,重重地摔在了冰层上。 他本猜测守门会和夜巡一样采用轮流制,没想到居然是固定的。 夜巡工作全交给了马克,这么多人他也不能光明正大地特意停在这和自己交流。 他有一种一头撞进了死胡同的感觉,前面什么路也没有,只有一面红砖水泥砌出的高墙,而身后的退路也被焚烧殆尽。 怎么恰好就是马克负责夜巡其他负责守门?这也太巧了…… 沙棠五指用力,骨节泛白,死死抓着窗台的边缘,恨不得直接拆下这面墙体。 他与守卫告别说自己要去睡会儿,便关上窗户。 他翻出沙棠本人的日记,这本日记很厚,他只寥寥看了几眼,还有很多内容他还没有阅过。 成丝沙棠在这生活这么多年,再怎么说也得自己有点东西才对,我可不信他本人从未产生过逃走的心。 沙棠躲进了被子里,借着灯笼的光细细翻看起那本日记。 前几页都是一些很平凡的日常,再往后看,果不其然!他发现了沙棠写的一些零零碎碎的“计划”: “我在房间东南角的榻榻米下发现一个小窟窿,好像没有其他人发现,我把从信徒那骗来的催情药藏在了里面,或许哪天会派上用场……” 呵,这个教本来信仰的就挺“开放”,会拿到催情药反而最不出乎意料。 沙棠按照日记里写的,蹑手蹑脚地挪动到那个角落,跪在地上。 他按压了两下那一小块榻榻米,确实有明显凹进去的迹象。 他扒拉起那块榻榻米,沿着边缘掀起了灯芯草编制的垫子,底下的灰尘呛得人直咳嗽。 沙棠用手挥挥鼻子附近的灰尘,从那个小洞里取出了一小瓶药,瓶子里装着半管白色的粉末。 能得到的东西也就只有这玩意儿了吗?算了,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他先把草垫放了回去,用手铺平,以确保不会被一眼看出,然后把那瓶粉末藏在了自己的衣服里。 沙棠回到被窝里,往后继续翻阅那本日记。 后面有一页写到沙棠本人对鸡蛋过敏,但这里的信徒们平日里都以海鲜日料为主,所以谁都不知道这件事。 这就好办了!那些信徒几乎是对我有求必应,那我说想吃鸡蛋他们应该也不会拒绝,吃出事了他们也不会不管自己。 不过总感觉这个日记很奇怪……有一种故意写给某个人看的感觉,这些东西本来是写给谁的? 算了,反正这是个梦,自己醒了就和这没关系了。 沙棠拿定了主意,他来到障子门那用指关节轻轻敲击门框,守卫的黑影再次出现在窗纸上。 沙棠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期待又乖巧: “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吃晚饭?我有些饿了……有点想吃鸡蛋。” 门外传来了爽朗的男声: “不用等多久就到饭点了!鸡蛋的话我会和纪真女士说的!” “谢谢!” 沙棠一面礼貌道谢一面神游着: 纪真应该是那个照顾我的女人的名字,听起来和我一样是正常的日本名,但看起来是外国人的信徒也有,比如马克,这个宗教都不局限于日本了吗? 等到饭点,纪真端着热气腾腾的乌冬面走进了房间,里面放着一颗被切成两半的溏心蛋。 流动的蛋黄浮在最上面,窝在洁白的蛋清里,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然而沙棠的目的并不在品尝它的美味上。 这么一颗蛋,应该不至于把我过敏过死…… 沙棠拿起了筷子,他对跪坐在一旁的纪真友好地微笑,点头示意自己开动了。 他把鸡蛋留到了最后,刚吃下鸡蛋还没其他感觉,咀嚼,吞咽,全部吃进肚子后,沙棠用纪真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唇上残留的汤汁。 纪真和老妈子一样收拾起餐具,沙棠也配合地跟着一起收拾。 不到两分钟,胃里猛得翻江倒海起来,他躺倒在了地上,像煎在了油锅上的虾,快速蜷缩。 他的手捂着肚子向下用力按压着,额头青筋暴起。 那呕吐感铺天盖地地冲击着沙棠,一浪更比一浪高,嗡嗡的耳鸣声在颅骨被喧嚣。 “沙棠!!” 纪真慌乱的声音已经模糊不清。 热流从胃里反涌上来,呕吐物中混杂着刚吃下去的乌冬和鸡蛋。 这还不算完,喉咙灼烧的疼痛在持续扩散,一直呕吐肠胃里空无一物,那恶心的感觉却丝毫不减。 沙棠朦胧的眼前是自己呕吐出来的黑色的液体。 怎么还上消化道出血了……成丝沙棠对鸡蛋的过敏原来有这么严重啊。 他虚弱得眯起了眼,纪真手忙脚乱,她急促地喊着沙棠的名字,把虚脱的沙棠搂在怀里,晃动着沙棠的身体。 她不知这是什么情况,这柔和冷静的女士此时也乱了阵脚。 “来人呐!沙棠出事了!!快来人啊!” 门外吵吵嚷嚷的满是杂乱无章的声音,分不清是脚步声还是说话声,沙棠的五感都在慢慢地离他而去。 呼吸不过来了,任凭他如何努力地喘息,也无法恢复清醒,脑袋好似被人狠狠抡了一锤,沉沉闷闷的。 恍惚间,他发现眼前的色块在移动,有人把他背在了背上急匆匆地向外跑去。 太好了……至少这样应该会有机会接触到马克…… 沙棠缓缓闭上了双眼,他再也没有精力支撑着自己保持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沙棠的眼睛才逐步聚焦,抹去了玻璃上积满的水雾,在视网膜上绘制出清晰的图像。 信徒们围在沙棠身边,他的手上扎着针,盐水瓶高挂在金属架上。 这个房间摆放着药品柜和基础的医疗设备,不难看出这是雪山的医务室。 “你怎么就是不能歇停一会儿?!” 众信徒都被这充满怒意的声音震慑,纷纷向两边退去。 白蛇游动着身躯,盘踞在沙棠面前,它张开口,吐出猩红的信子,獠牙在灯光下闪着森冷的寒芒。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吃了顿饭而已……” 沙棠有气无力地为自己解释,看来这身体对鸡蛋的过敏反应是真不轻啊……现在自个还是浑身酸痛,使不上半点劲儿。 白蛇的尾巴拍打着地面,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脚下的震动,白蛇发火是件很罕见的事,他们都不知该如何处理。 “希望事实真是如此。” 白蛇声音低沉,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它似乎格外烦躁,没有再和沙棠进行交流而是游出了医务室,留下众人和输液的沙棠。 纪真赶忙上前,在沙棠身边跪坐着,嘱托道: “沙棠,可不能惹白蛇大人生气啊,你能活下来都靠白蛇大人的抢救啊,它说接下来的一周你都得在这观察治疗了。” 沙棠摇摇头,甩走了犹如浆糊的思绪,他简单梳理了下,这就说明白蛇最起码是懂医学的,它看得出自己是过敏性休克。 用的是科学的治疗方法而不是直接找神,看来神是真的大部分时候都不在啊。 由于祭品出了事,现在雪山上所有的留宿信徒都聚集在了医务室里,一个一个数过去,一共是二十多人,其中就包括了马克。 马克绕过其他人,在纪真对面跪坐下来,他直视着沙棠的双目,沙棠强撑起唇角的弧度,摆出个难看的笑脸。 第十章禁闭(下) 马克眼神飘忽,他观察着四周的人。 有人去收拾沙棠房间的残局,有人在整理需要的药品。 更多人则是聚在一起闭眼祈祷着,希望神能庇护祭品安然度过“劫难”,宽恕他们的失责。 除了纪真女士,没几个人在关注沙棠这边,比起祭品的安危,他们更在意的果然还是神是否怪罪。 “纪真女士,先去给沙棠做点易消化的食物吧,他之前吃下去的都差不多吐干净了。” 纪真点点头,站起身离开了医务室,不忘用最小的力度拉上障子门。 “沙棠,你感觉怎么样?” 马克用不大不小,足以让这里所有人听到的声音询问沙棠。 沙棠点点头,憔悴虚弱的面容上挂着笑意,说: “我很好,只是情况不受控制,我尽力了……” 这里人也不少,自己不可能为了和马克独处,把其他人都叫出去。 在信徒们看来除了纪真没有人和祭品熟到那种程度。 现在最合适的处理方式就是用隐晦的话中话与马克交流,对方身为神秘组织的特工肯定也听得懂自己的言下之意。 “吃什么过敏了?” 沙棠思考着马克这句话的意思,他可不是真正的组织成员,也没经历过这大场面,只得勉强猜测马克的意思。 “或许是鸡蛋吧……这下白蛇大人应该知道我的情况了,你呢?会对什么过敏吗?” 看似是由沙棠食物过敏为话题开始的漫不经心地攀谈,实则是在暗示马克,沙棠已经被白蛇发觉。 马克摇摇头做出否认: “我不对任何东西过敏,这里的大家也都知道这点。” 马克的意思是这的所有人都不曾怀疑过他,包括白蛇。 “那就好……这感觉很难受,不希望其他人也经历,大家都是怎么是看我的?一定都认为我是个很蠢的人吧……?” “不必焦虑,大家都认为沙棠是个好孩子,即使是你被关了禁闭,大家也都理解是你状态不佳需要强制休息,毕竟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看来成丝沙棠本人以前也经常被关禁闭啊……难怪白蛇那么容易怀疑我。 “只是这次你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还不错,我们都很高兴。” 马克补充了一句。 沙棠意识到了这句话的含义,看来每次禁闭都会被白蛇来个精神迫害啊。 好在自己意志坚定,轻轻松松识破了那畜生的诡计。 他的右手摸向自己的胸口,从衣服里摸出了那管白色的粉末状药品,等待着交给马克的机会。 “我要是没意外过敏,要很久才能和别人这样聊天吧?” 沙棠的眼瞳移向马克,他眼底虽蕴满疲惫,但语气平稳扎实,没有飘忽的虚感。 “怎么会呢,大家都很关心你,我也不例外,不会在你禁闭时毫不担心的。” 答非所问。 沙棠的表情逐渐凝滞,是马克没听懂自己的意思?还是他有意逃避自己的问题? “马克一个人夜巡会不会很辛苦?” 沙棠把话说得更直白了一点。 马克身躯一怔,他双手支撑在自己膝上,支起腰板: “不会,这是白蛇大人交给我的使命,我深感荣幸。” 是白蛇指定的?它为什么偏偏就在这么多人里不偏不倚地选定了马克? 它对马克可真是信任啊……其他人都在守门马克不就更自由了。 沙棠从自己的脑内世界回来,他稳住了自己的精神,摆出那副手眼通天的姿态: “白蛇大人让你负责接下来的全部夜巡,看来它对你非常信任啊。” 沙棠把手伸出了被子,两指拉过马克的手,他把手翻转过来,手心与马克的手心相贴。 马克注意到手上的触感,那是被体温捂暖的小玻璃瓶,他握着了那个小瓶子,把它攥紧在手掌里。 沙棠的手轻柔地拍拍马克的手背,嘱托道: “不能辜负白蛇大人的信任,我相信你也能处理好这些任务,这里的所有人肯定都不例外。” 他的身体依然虚弱,虽他还是躺着,但语气充满无从置喙的权威。 “照顾好大家,等一切妥当,我会和你一起去圣地向神祈祷,这段时间就要辛苦你替我安排好了 ” 沙棠把自己能得到的唯一物品交给了马克,希望马克能妥善保管。 等到逃离雪山的日子,能利用的东西越多越好。 “是,我明白。” 马克低下头,态度诚恳地答应,其他信徒听着马克和沙棠的对话,谁也没有起疑。 他们都见怪不怪,每次禁闭时,祭品都会格外乖巧。 沙棠扭了扭脖子,假装自己只是脖子酸痛需要活动,趁机观察周围。 见其他人除了欣慰什么表态也没有,才松了口气。 要不是上学时的辩论赛自己经常什么准备也不做,硬着头皮直接上,培养了良好的临时应变能力,还真怕现在无法和马克藏着话顺利交流。 沙棠本还想继续和马克说些什么,但这时纪真端着粥回来了,沙棠只好作罢。 她把粥放在沙棠身边,贴心地提醒沙棠粥刚做好还有些烫,需要再等等。 沙棠向纪真道谢,他对女士温婉地笑着,问道: “这几天还是你一人照顾我吗?” 纪真点头给予肯定的答复,沙棠话锋一转,问: “其他人呢?要继续守门吗?” 纪真歪着头,仔仔细细地把白蛇的工作安排回忆了一遍说: “是这样没错,和关禁闭时一样其他人守门……不过这里适合给你用的药品太稀缺了,所以会派四个人下雪山采购药物。” 沙棠眼底闪过一丝欣喜。 说来这雪山本就资源贫瘠,留宿在这的信徒们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在供奉神明。 他们平时又不会过敏,自然没有准备,会缺少自己需要的药,完全情有可原。 “是派了哪些人下山?!”” 沙棠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透露出了焦急,马上安抚下了自己的心境补充道: “如果不是我熟悉的那些人守门我可能会有点紧张……” 纪真是个单纯的女士,她没有怀疑,而是笑得像是看到了被打雷声吓到的孩子。 “没关系,剩下的两人都和沙棠你说过话。” 沙棠要素察觉到了剩下的两人。 之前看守自己的一共是五人,现在只剩下三人! “留宿在这的大部分信徒都是没有家庭,远离社会的边缘人,我们这些夜巡的人员是留宿的人里少数可以在正常社会里活动的。” 马克在一旁顺口解释了为什么下山的五个人中有两个是夜巡组的。 原来这雪山是个自闭症集聚地啊! “辛苦了,那剩下的人们呢?” “其他人要开垦耕地,饲养牲畜以及打扫雪山,所有人的日程表都满满当当。” 沙棠听马克这么说激动得就差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转起来。 这么说,就没有其他人能够为守卫换班,只有固定的那三个人! 守门的人肯定是越少越好,只有那样,自己能和马克联络的机会才会多那么一点。 “真的辛苦各位了……大家先出去让我休息会儿吧,我有点头晕。” 沙棠的身体放软了下来,故意做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其他人见此也都一个个离开了房间,吊水瓶刚好见了底,纪真先为沙棠拔掉了针,收拾好器材。 她提醒沙棠要把粥喝了,这才离开了房间。 现在房里又只剩下沙棠一人,他坐了起来。 先把温热的粥一口气灌下肚,本来空空凉凉的肠胃终于得以放松。 接下来就是要和马克里应外合,给双方制造更多机会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自己已经在这等待了太久,距离祭祀典礼只剩下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已经没有可以拖沓的功夫了。 沙棠刚想起身尝试行走,却因下半身使不上劲儿跌坐在了地铺上。 果然还是不行啊……只是这一天不足以让我恢复完全健康的状态…… 再看门外模糊的黑影,看来他们已经守好了门,前面两个,窗户一个。 沙棠躺回了被子里,他看着天花板,用手背擦去了自己额上的汗珠。 第十一章备用祭品 夜幕低垂,深邃地遮蔽整片天空,银白月光被窗棂切割成方正的碎块,印在沙棠的脸上。 他紧皱着眉,在地铺上小幅度地挣扎,那动作越来越夸张,越来越狂乱。 被褥因他的翻涌跑到了一边,可怜兮兮地堆成了一滩,好似融化了的冰淇淋,耸起又马上塌陷。 沙棠的眼睫颤动着,他惺忪地睁开了双眼,凝结出的冰冷汗珠从他的耳廓旁滑落。 又做噩梦了…… 沙棠坐起身子,抬起右手用掌心摁了两下太阳穴,好像这样就能把恼人的噩梦从他的耳朵里排出去。 他隐约记得自己梦到了尸山尸海,血淋淋的尸体以千奇百怪的方式扭曲,再相互缠绕。 而他,只是在高处守望,只是在漠然地看着那些尸体伸长枯木般的手臂,企图触碰到他的脚腕。 他却没有心生怜悯,那踩断手臂时清脆的声响依然在他耳边回荡。 在这发生的一切,全都真实连贯符合逻辑得令人心生恐惧,连“梦中梦”都各不相同。 搞得我都快以为这边的世界是真的了…… 沙棠边想边拿起旁边迭得方方正正的外套穿上。 再睡也肯定是睡不着了的,为方便晚上找到和马克见面的机会,他特意在白天补足了睡眠,现在精神好得很。 沙棠小心翼翼地行走到窗边,守着窗边的那个守卫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而前门的那两个黑影依偎在了一起,堵在门口。 怎么看个门的还能有恩爱秀…… 沙棠没再多留意前门,自己这一遭罪可真不亏,不然五个看门的肯定会轮流守夜。 窗边那个兄弟已经在小鸡啄米了,但他还是倔强地强撑着自己保持清醒。 和我上学时一个样子,啧啧啧。 沙棠摇摇头,在心里暗自发笑。 马克出现在了外边,看来他已经夜巡了一圈来到了这里。 不用沙棠特意指点,他主动来到守窗信徒身边,扶着那人以免对方困到一头栽进雪里。 “这么困啊?要不我帮你守窗,你先回去睡会儿吧,我都夜巡了三圈了。” 昏昏欲睡的人努力支撑起自己沉重的脑袋,有气无力地回应: “不好吧……这可是白蛇大人安排给我的工作……” 马克拍拍这人的背,笑哈哈地劝导: “你这么困不也没有什么效率?要是你不小心睡着了,祭品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那怎么办?白蛇大人知道了肯定要怪罪你,不如我帮你,我正好有精神。” “嘶……这样的话……” 那信徒有些为难地挠挠后脑勺,他本还有些犹豫,奈何这困意强大得犹如猛虎,如此的势不可挡。 “哎呀,看你累成这样,我都心疼了,去歇着吧,等你醒了再来找我替班!” 马克这热情四溢的态度看得沙棠一愣一愣的。 这马克到底是有几副面孔?不愧是特工啊……演戏都和真的一样,恐怕他就算有什么小九九,自己也未必能意识到不对。 “那好……我实在是撑不住了,谢谢你啊……” 信徒扶着墙一步一踉跄地走开了,马克则站在了窗边。 沙棠推开了点窗户,他的眼眸左右移动,趴在窗边上左顾右盼。 现在是真的没有其他人在! 他放宽了心,完全打开了窗户,对马克给予了认可: “不愧是我信任的人,你比其他人聪明得多。” 沙棠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马克马上接上沙棠的话问道: “您还见过其他来这的成员?” 沙棠的身体小幅度地一怔。 这里不只有马克?还有其他成员?从目前的局面看,和黎明之窗有关的似乎也只有马克,他对别的信徒也都是客客气气,马克的队友或许早就不在了。 “那当然,他们后来可出了什么事?” “他们都死了。” 马克撇过头,他的眼底藏不住那溢出的悲伤,可见他和队友们的关系有多深厚。 “被白蛇处死了?” 这雪山还能怎么死人?除了白蛇处死的,我都想不出其他可能。 沙棠的指尖敲击着窗沿,他猜测不出更多死因。 “不,是我暗算他们,让他们死于意外。”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被这个宗教洗脑,都真的信仰起神,不愿意继续任务和我回去。” 沙棠闻言轻笑两声,抬手鼓掌: “那你还能坚持到现在,挺了不起啊。” “……” 马克突兀的沉默,让沙棠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不会是戳到马克痛点了吧? 沙棠清清嗓子,端起高高在上的架子: “不必沮丧,你做得很好。” “是。” 马克应声接下。 沙棠清清嗓子,不露声色道: “说点当下的事吧,他们打算什么时候解除禁闭放我自由?” 一直关禁闭肯定不利于自己逃走,那些下山采购医疗物资的人也不可能一去不复返。 现在只争取到和马克商议对策的时间。 马克颔首低眉,他郑重其事地回复: “抱歉……这件事……目前还没有下落。” “……” 沙棠眉头轻蹙,眼下局势越来越对自己不利,奈何马克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这时沙棠想起日记本还被丢在卧室里,要是被其他人,甚至是白蛇看到里面的内容,自己怕是要被当场公开处刑。 “马克,我的日记本被丢在了卧室,就在铺旁,去帮我拿回来,里面有很多机密内容,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说罢沙棠斜视了眼马克,那目光仿佛夜晚的月光穿透了玻璃窗,将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别偷看喔。” 马克愣神了一瞬,自动脑补起沙棠的聪明才智,一本日记,居然会有自己都无法了解的机密!这么多年,看来眼前的人从未松懈过组织的任务。 想到这马克对沙棠的敬佩之心又增添了许多: “明白,我现在就去把您的日记拿来。 “很好,还有,你也不能只顾着等我安排,也得自己动动脑子。” 沙棠举起右手,指尖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他在配合动作示意马克不要忘了他自己也长了大脑。 要是真什么都看我决定……也太死我的脑细胞了…… 沙棠眼神飘向一旁,在心底吐槽着。 他自认为自己贵在自知之明,清楚只凭自己,不可能事事俱全。 马克对沙棠小幅度地点头,表示自己已明了沙棠的意思。 沙棠对马克挥挥手,示意马克快去快回。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或许是因为要考虑的事太多,有点烧cpu了。 等马克拿来日记本,沙棠告诉马克他可以走了,便把窗户关上,回到了地铺上。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剩下的时间自己得好好休息,保存体力和精力,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早晨来得异常快,沙棠感觉自己闭上眼才不过几秒,就已经到了白天,好似是有人窃走了这之间的时间。 “沙棠?沙棠,你醒了吗?” 纪真女士在门外轻轻叩着门,清脆的声音反复回响,沙棠扶着自己的额头大声回应: “请进吧,我醒了。” 纪真得到了回复,才把门推开,她的身后跟着三位少年,目测也就十四到十七岁,两女一男。 女士面色和蔼地为沙棠介绍: “沙棠,他们三个是从学校选上来的备用祭品,以后会在雪山上和我们一起生活。” 备用祭品?还有这种东西? 沙棠抬手挠挠自己的后脑勺,把一头柔软白发抓得乱七八糟。 好像刚来时纪真确实提起过这件事?我都没放在心上过啊…… 沙棠对自己的心大顿感无语,也不知还有多少事被他忽视。 纪真已经走进了房间,她在沙棠身边跪坐下来,那双布着些许褶皱,已有岁月痕迹的手拉着沙棠,温柔地轻抚他的手背。 纪真女士微笑着说: “沙棠也不用担心,会有备用祭品是因为神明大人担心你休息不好,以防万一才选的,不是要抛弃你的意思。” 沙棠尴尬地苦笑了两声,这话说出来谁信?傻子都看得出这局面就是说自己再不听话就会被别人取代。 要是失去了祭品这一身份,那自己的死活也就不重要了,生命更是会失去保障。 艰难啊…… 沙棠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都停顿了一下,那扎着高马尾的少年长相俊秀,身材高大,他跟在纪真身边,跪坐在旁边,态度毕恭毕敬。 再看那两名少女,一个甜美可爱,一个成熟稳重,三人全都安安静静,一言不发。 沙棠并不想营业,但他也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他端正好心态,挂上灿烂的笑容,对三位后辈爽朗地自我介绍: “我是成丝沙棠,算是你们的前辈,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喔。” 最好一个都别问,我什么都不知道。 此刻的沙棠很想找块手帕给自己擦擦冷汗,他无法预料这些后辈会问他些什么,要是他回答不上来,就太丢面子了。 “你们好好聊聊,我先去准备今天的早餐。” 纪真笑着退出了房间,她走前再回头看眼祭品们和睦相处的画面,欣慰洋溢在她的脸上。 而沙棠,与所谓的后辈们面面相觑,这凝固的气氛压在他的肺上,令人窒息。 第十二章威胁! 沙棠捶胸顿足,要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着重培养社交能力,他最不擅长的就是与人社交。 我怎么就是个死宅呢…… “我先喝点水,有点口渴……” 他僵硬着身体,一顿一顿地想去够身边的水杯,但因紧张好几次都摸了个空。 长相甜美的少女不动声色地推了几下水杯,让沙棠的手指触碰到杯壁。 沙棠哈哈地笑着,拿起水杯喝下了里面冰凉的水,冷水划过喉管沉进腹中,却依然没能让他冷静下来。 后辈们都沉默着看着沙棠,他们目光灼灼,那眼神,好像在问沙棠为什么看起来不大聪明。 好丢人啊!! 沙棠的脚趾蜷缩在一起,恨不得抠出三室一厅。 “成丝前辈,我叫忧子,我妻忧子!老师经常和我们说起过您!” 名为忧子的女孩凑了过来,率先打破了僵局,她头上的铃铛蝴蝶结随着她的活动叮当作响。 沙棠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他对活人靠近的气息太不适应: “是吗……那真是我的荣幸……哈哈……哈哈哈……” 高马尾少年撇了撇头,他把脸旁的长发撩到耳后,先对沙棠恭敬地俯首: “您好,我是岸边澄石。” 随后他又马上接上了一句差点呛到沙棠的问题: “听说前辈被关了禁闭,因身体不适现在才在医务室待着,这是真的吗?” “岸边!” 另一个少女打断了岸边,她狠狠拍了下岸边的膝盖,厉声道: “太失礼了!成丝前辈会被关禁闭是因为要保护他!纪真女士不都这么说了吗!” “千夏……我也没说成丝前辈是干了什么坏事才被关禁闭的……只是好奇……” 岸边吃痛地揉着自己的膝盖,沙棠的手对三人摆了摆,他笑着摇摇头: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们知道关禁闭实际上是出于保护就好……” 沙棠对自己被关禁闭的原因最清楚不过,但很显然,实话是不能说的,不然所有人就都知道自己是想逃走 才被罚的了。 这个回答似乎并不能说服岸边,他挑起眉,疑惑不解道: “什么事会威胁到神的祭品?以至于要以这种方式保护您?” 沙棠的大脑飞速运转,这一瞬间点燃了他全部的神经元,用于编造高可信度的谎言。 他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 “身为祭品的威胁不来自外界,而是内部,我是在修行,在洗刷我的灵魂,从而加深与神的联系。关禁闭是为了保护我不受干扰。” 沙棠说得有板有眼,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这说辞听着颇为合理,岸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祭品还会需要修行……我明白了,感谢前辈解释。” 沙棠欣慰地抚摸上岸边的头,真像个老前辈似的夸赞起后辈: “孺子可教也。” 沙棠对这三个后辈的初印象都还不错,要是他们以后会帮自己跑路就更好不过了,只可惜这就不太可能了。 门外脚步声逐渐靠近,这沉稳的足步,不像是纪真那个瘦弱的女人。 马克端着托盘推开了房门,他看到这么多人也丝毫没有惊讶,淡然处之地开口说道: “我帮沙棠端来了早餐,纪真女士请你们去食堂和大家一起用餐,要让诸位熟悉下你们。” 说罢马克站在了门旁,空出了道路,好让他们先走。 三个年轻人互相看了眼,点点头就起身离开了医务室。 沙棠默默地倒了下去,和这么多有活力的年轻人说话还真耗精力……自己终究是二十多岁的老年人了…… “沙棠,这是你的日记。” 马克放下托盘,从衣服里取出了那本皮革封面的本子,双手拿着边缘,递给了沙棠。 沙棠接过本子,前望后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确定日记没有被翻阅过的痕迹,才放下心来对马克笑脸相迎: “谢谢,也谢谢你帮我支开那些备用祭品,不然我真会紧张到窒息。” 沙棠背靠着墙壁,半躺半坐地缩成一小团,他翻开那本日记,头也不抬地指挥马克: “这里多了三个人你的行动要再小心一点,他们在等你吧?别让他们起疑了。” 马克点头会意,待房里只剩下沙棠一人,他又埋进了日记本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把剩下的内容看看。 沙棠已经看完了将近一半的日记,他的指腹摩挲着略微粗糙的纸张,放空了的大脑自然地回忆起刚才发生的所有事。 那三个备用祭品,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总给沙棠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特别是那个叫岸边的,好像对自己的态度不是很友善…… 沙棠注意到日记上写着沙棠本人的又一次自杀尝试,那一次他打算服的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 质感为粉末,可被溶解在热水里,但若是水温降低到五摄氏度以下,则会形成固体,结在水底。 沙棠一个支棱,跪坐在地上快速往后翻动书页,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要是能得到这种毒!说不定可以用来对付白蛇! 沙棠越想越激动,翻页的速度都随之加快,只可惜女失落蔓上心头,他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日记里也没写这毒是哪来的啊……只说他机缘巧合下得到了这瓶药……至于后来,也没能吃下去,在沙棠自杀前那瓶药就被发现然后没收了。 沙棠的身体又靠回墙上,缓慢地滑落了下去,整个人瘫软在了被褥里。 罢了……先吃饭吧,沙棠钻出被窝,洗漱完回来,端起碗筷,学着动漫里日本人吃饭的样子说了句: “我开动了。” 沙棠刚吞咽下几块玉子烧,端起味增汤,手指触碰到了碗,冰凉的触感沿着指尖攀攀附。 看了太久日记……汤都放凉了啊。 沙棠咕咕哝哝着,唇刚接触到碗沿,他定睛一看,寒冷于四肢百骸扩散,直逼心脏。 那碗底,沉淀着一团白色的固体。 有人要杀我! 或许是因为沙棠刚看完那本日记,日记又恰好提到了这种毒药,他第一时间就想到是有人要给自己下毒。 他差点没控制住手的颤抖让碗摔在地上,沙棠克制住这一瞬间的惊恐,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放下了味增汤。 不能让打草惊蛇!冷静,冷静下来,沙棠!冷静! 沙棠在心理反反复复地劝说自己冷静,他捂着自己的嘴,控制不住身体的发颤。 谁能在有人要杀自己的情况下波澜不惊?沙棠毕竟只是个普通人,更不可能快速恢复状态。 是谁要杀我?白蛇?还是纪真?难道是马克? 他的手心黏糊糊的,满是冷汗,胸口好像被什么紧紧压着,锢着,拉扯着,连气也不能吐出一口。 不……白蛇要杀我压根没必要下毒,纪真和马克就负责做饭和端菜,他们嫌疑最大。 可纪真没有杀我的动机,而以马克的性格,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 沙棠站起身在房内来回踱步,他一边揉搓手臂一边环顾四周,竟是草木皆兵,看哪都感受不到安全! 那三名备用祭品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沙棠停在了原地,眉头紧锁,都快拧成一条。 是他们三个? 沙棠的右手扶着自己的下巴,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还不清楚,又恰好这事出现在他们来了之后…… 他们想取代我?想抢祭品这一地位? 沙棠双目注视眼前,出神地思考着: 他们在送餐之前都和我待在一起……都没有作案时间啊……罢了,目前先保留对他们三的怀疑,得快点恢复自由,想杀我的人八成也不会轻而易举地放弃。 沙棠东张西望着,看门的那几个人依然守着门窗没有离开,看来现在没法告诉马克了。 至于这下了药的味增汤最好是处理掉,要是被凶手察觉自己已经发现了不对,他说不定会更急于除掉我。 沙棠拿定了主意,他端着那碗汤,快步来到医务室的水池前,将汤全部倒进了下水道,再用温水冲刷碗底,溶解了药物一并倾进水池里。 毁尸灭迹后,沙棠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已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汗,濡湿了头发,发丝贴在他的皮肤上,很是难受。 他回到铺旁,剩下的食物也再没胃口吃下,谁能保证这些食物没有被心怀不轨的小人加料? 那已经吃下去的呢? 沙棠越想越感到不安,他近乎是小跑着来到卫生间的,虽然不能肯定食物也有被下毒,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深呼吸放松下过度紧张的神经,手指伸入口子,在咽弓附近抠挖,喉咙受到刺激产生的恶心感并不好受,胃里翻江倒海,令人头疼。 “呕……” 胃袋里尚未被消化的食物在反反复复的刺激下涌出食道,仍有外形的玉子烧混着酸水一起被抛弃进了坐便器里。 沙棠按下了按钮,将呕吐物全部冲走,他在洗手台前漱了口,双手也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他抬起手用衣袖擦拭掉脸上流淌下的冷汗。 必须找出那个要杀我的人! 窗外日光投射在他的身上,却没有一丝温暖。 第十三章试探 过了会儿,纪真来回收碗筷,她的动作顿了几秒,担忧地看向沙棠: “都没怎么吃啊,只有汤被喝完了,沙棠身体不舒服吗?” 沙棠赶忙摇头摆手,微笑着拍拍自己的胸膛,抬首挺胸,尽力展现自己的健康: “我身体很好!只是胃口本来就小,喝完汤就差不多吃不下了……” 得趁机试探下纪真才行,至少得看她是什么反应。 沙棠放下双手,简单组织了下语言,只言片语必不足以支持他套出更多话,同时还得表现得足够自然,才不会让纪真奇怪。 沙棠摆出友好乖顺的模样,往纪真那边靠了靠,手搭在纪真的手臂上,像孩子对母亲那样撒娇道: “纪真女士,这个味增汤感觉比平时的好喝,这也是你亲手做的吗?” 纪真这种母爱多到无处安放的人,自然受不住沙棠撒娇似的询问,不禁面露慈祥地说: “你的饮食一直都是我负责,但这次的味增汤味道更好,可不是我的功劳。” 沙棠心底一沉,纪真这句话证实了这碗汤并非出自她之手。 沙棠的语气更为欢快活跃,他眉开眼笑的,像是中举了的学子,兴奋到称得上夸张: “那还有谁?手艺这么出色,我怎么一直都没听说过,以后还能喝到这么好喝的汤吗?” “当然可以啦,我会和有希说一声的!今天这汤就是她做的,她的厨艺比我好得多呢,她也是今天从学校来的,等我老得不能动了,她是要继承我的位置的。” 有希又是谁啊? 沙棠的唇角抽搐了几下,一个接一个尽是些他听都没听过的人,是那个人给自己下的毒?明明自己都和她无冤无仇! “那也肯定是你会挑选食材,别人才能加工得那么好,食材要是不新鲜,怎么做都不会好吃的!” 沙棠恭维起了纪真,他已经掌握了讨人欢心的技巧。果不其然,纪真喜上眉梢: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小嘴这么甜?虽然食材都是我选的,但今天你的饭菜都是有希做的,我只烧了给其他人的饭菜。” “其他人不喝汤吗?” “能做味增汤的食材不够了,你是祭品,肯定是要特意留给你的。做完后马克刚好要去看望你,就让他带给你了,因为他很喜欢味增汤,所以我还特意提醒他不能偷喝呢。” 沙棠低垂下了头,白色的碎发遮住了他的双眼,没有人能看清他这一瞬间的神情。 思考只在脑海中停顿了几秒,他马上抬起头,眼底的烦闷一扫而空,只剩下一片“阳光明媚”: “承蒙大家的厚爱!纪真女士也是辛苦了!我可以见见有希吗?我很好奇她怎么把汤做得那么好喝的?” “沙棠懂事了,神明大人一定会很高兴的!我哪天让有希给你送饭,你们可以好好聊聊!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哦。” “嗯!” 刚与纪真告别,风暴便在他的大脑里聚集: 看来问题出在那个叫有希的人身上,按纪真的说法,马克本就没打算给我端饭,只是被纪真顺手委托,那马克和纪真都能被从嫌疑人里排除。 可动机又是什么?我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沙棠的手扶着自己的下巴,最后他做出了一个更为大胆的猜想——要杀自己的另有其人,有希只是帮凶,不是主谋。 如果先这么假设,那么这个主谋最可能是那三个备用祭品之一,最坏的结果,恐怕是他们都有杀心,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别的可能。 目前能总结出的信息也就这么多了,他也不能再借用白蛇的眼睛,这对他造成了巨大的不便。 门外传开怯生生的敲门声,轻轻的,小心翼翼的,生怕吵到别人似的。 又是谁啊? 沙棠的注意又回到了“现实”,他对门外回应: “请进。” 门被推开,清脆的铃铛声随着风吹进沙棠的耳道里。梳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放轻了部分,猫似地走进了医务室,在沙棠身边跪坐下来,声音糯糯的: “那个……我有没有打扰到您休息?我只是想来问问您当祭品都要注意些什么……” 沙棠头上的呆毛无力地垂了下来,他哪知道要注意什么?注意自己的精神状态别像沙棠本人那样自杀死掉?还是注意自己会不会得奇奇怪怪的性病? 祭品不就是个rbq吗,别人爱睡就睡了,哪有自己要注意的,明明都得靠别人注意别给操出问题。 他当然没有把这些无语表现在外,他柔和地笑着,娓娓道来: “作为祭品不需要注意什么,因为大家都会很关心我们,很呵护我们,我们只要保持对神的信仰,遵从神的意志,那便足矣。” 就像这样,说点模棱两可的话就足够了,既能凸显自己的高端,又能掩盖自己其实什么也不懂的真相。 忧子茅塞顿开,右手握拳砸在自己的左手手心上,发出“啪”的一声: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作为祭祀物品只要听从神的安排就可以了!物品是不需要自己的思考的!” 沙棠的面部肌肉都快僵住了,酸酸痛痛的。 这里的信徒全是无脑粉吗?怎么物化自己一套套的?还这么不假思索。 “哗啦!”一声,障子门被快速打开,千夏急匆匆地踏了进来,揪着忧子的衣角责怪道: “忧子!都说了不要总找成丝前辈!他还在生病需要休息!” 忧子小声得惊呼一声,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往一边柔弱地缩了缩: “我知道的啦……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怎么成为合格的祭品……” “你着急什么嘛,等成丝前辈身体好了,什么时候问不都可以?” 沙棠看着眼前两吵吵闹闹的小姑娘,又感觉身上开始掉鸡皮疙瘩,并不是他厌恶这两女孩,而是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也不会马上就退休啊……” 沙棠小声地叨叨了一句,没想到就是这句话,让场面在这一瞬间冷却。 忧子和千夏的动作都缓慢了下来,最终停顿在了这一刻,她们看看沙棠,又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再说话。 门外,岸边正背靠着门,只有模糊的黑影投射在障子门的纸上。他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那身影离得越来越远,最后他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怎么突然都这么安静了…… 沙棠想想也不觉得是自己说了多惊世骇俗的话,毕竟这身体也才二十四岁,正值年轻,本就不可能马上就退休。 千夏打破了冰层,她的脑袋点得快要出现残影,笑呵呵道: “那,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向前辈请教!我刚才还没反应过来,以为前辈会提前退休,毕竟我们都从学校那过来了……” 千夏不好意思地挠挠自己的头顶,一抹红霞渲染上她白净的脸颊。 忧子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裙角,低着头,不安地反复揉搓手中的布料,到裙角变得温暖,随后她竟二话不说跪伏在了地上: “是我冒犯前辈了!很抱歉!” 沙棠赶忙扶起忧子,他可不会说话,面对这种情况,更是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得先安抚对方道: “没事,我能理解你们对于转正的期待和激动,不必道歉。” 忧子和千夏闻言才直起腰,沙棠隐藏住差点溢出眼眸的哀怨 ,真不知道成丝沙棠过去是怎么应付后辈的… 不过这里似乎只有这三个备用祭品,以前没有备用祭品吗?还是自己恰好赶上了会准备备胎的时候? 不等沙棠思考完,门外传来纪真的声音,千夏从地上拉起忧子,他们都知道那是纪真在叫他们。 “谢谢前辈理解!纪真女士叫我们了!我就先告辞了!前辈再见!” 千夏和忧子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不知这是否是沙棠的错觉,他与千夏短暂地对视了一瞬间。 他好像从千夏的眼眸中读出了歉意。 沙棠独自一人来到窗边,倚靠着窗台,他像只午后的白猫,伸着懒腰,慵懒地晒着太阳。 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希望过几天能见到有希,当面对峙下,毒也得搞到手,人证物证都在才好告发。 —— 沙棠安安稳稳度过了两天,再过三天下山的信徒们就要回来了,他得抓紧时间调查。 这两天里,他吃下的东西全被催吐吐掉,在找出要害自己的人之前,恐怕都要生活在令人坐立不安的恐惧里。 好在晚上他还能有机会和马克说话,多亏马克送来他亲手做的食物,沙棠才不至于把自己饿出毛病。 按马克说的,纪真已经特意安排有希来送自己今天的饭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能见着有希。 沙棠整合着自己已知的全部,甚至已经提前想好自己要对有希说些什么才能让她乖乖倒出幕后主使。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沙棠一本正经地想象与有希对峙的画面时,嘈杂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到他的耳中,把原本清晰的思绪搅得一团乱。 “沙棠!出事了!” 纪真用力拉开障子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都耷拉下来一半,以往端庄的模样现在连影子都不见半分。 她捶着自己的胸腔,磕磕绊绊地说: “有希……有希她死了!” “啊?!” 沙棠双手撑在地上,感觉眼前忽得黑了下去,随即而来的是剧烈的晕眩感。 有希死了?就这么死了?怎么死的?肯定不是自然死亡,如果是要害我的人下的手……那说明…… 沙棠的瞳孔在这一刻缩小,不安沿着指尖末梢,向脊髓传递。 那个人,已经察觉到了? 第十四章询问 沙棠还未从有希死亡的消息里回过神,他颤抖着想站起身来却还是无力地跌坐在了床铺上。 线索断了……还有什么办法调查幕后黑手? 纪真以为沙棠是被这一消息吓到,毕竟雪山一向和平,很少发生非自然死亡事件,她蹲在沙棠身边,抚摸着沙棠弯曲的脊背,安慰道: “不怕,不怕……我们发现有希时,她正吊在屋梁上,可能是受了什么打击才想不开的,雪山很安全,沙棠不会有事的……” 纪真温柔的抚慰并没有起到作用,沙棠的右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左臂,五指用力,按压得肌肉都在隐隐胀痛。 有事!有大事!特别是我!这可就是奔着我来的! 沙棠在心底呐喊着,偏偏这话不能对眼前的女人道出。他按压着自己的胸口,也阻止不了心脏的剧烈搏动。 沙棠郁郁不乐道: “是谁最先发现的?” “是澄石先发现的,他发现尸体后,第一时间汇报给了我。” “他去有希那做什么?” “这个我也问了,他说是正巧路过。” 沙棠的双手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他感觉脑袋胀胀的,每一根血管都在膨胀,跳动。 冷静一点后,他莞尔一笑说: “可以让岸边那孩子过来吗?我怕他目睹有人死去会留下心理阴影,未来的祭品也得好好呵护着。” 在这呆久了说谎都可以不打草稿了,该说我真有这方面的天分吗。 沙棠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庆幸起自己是个对撒谎毫无心理负担的人。 纪真信以为真,感动得泪眼朦胧,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好似下一秒就会滴出水来: “沙棠比以前懂事太多了……你长大了。” “应该的,应该的……” 沙棠脸上的笑容是有些尴尬了,好在纪真没发现这张笑脸的虚假。 “那我现在就去把那孩子叫来,他看起来确实被吓坏了,你可得开导开导他哦。” “那当然!” 沙棠笑得璀璨,他腰挺得笔直,唇角的弧度上扬,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纪真刚一出门,沙棠便像泄了气的气球,一秒瘫软。 很可疑啊……真的是上吊死的吗?……马克应该有这方面的经验,他现在也在看死者的尸体吧? 沙棠并未思考多久,因为岸边已经来访,他看着少年沉默地来到自己身边,一言不发。 沙棠看了过去,直视着岸边的双瞳,却被岸边躲闪,他挑挑眉,心底的怀疑更重,他不露声色道: “不必紧张,我只是担心你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 岸边向沙棠鞠躬: “感谢前辈关心。” 沙棠敏锐地捕捉到了岸边语气中的心不在焉,这小子在想什么?显然他的注意没放在这段对话上 。 “你是怎么发现有希的尸体的?” 沙棠开门见山,但也问得尽量隐晦,这句话的实质,就是在质问岸边为什么会去有希那。 岸边稍一怔神,眼底闪过少许不易察觉的错愕,但他马上坦然自若地回答: “大概在早上八点四十五分,我打算找纪真女士问点事,就从有希的门口经过,然后听到里面有异样的声响……” 岸边话语一顿,身躯颤抖不止,他环抱住自己,牙齿打着颤,哆哆嗦嗦地接着说: “我在门口问了……无人回应就开了门,然后我就看到有希吊死在房梁上!” 岸边越说越激动,那眼底的恐惧和惊讶并不虚假。沙棠没从这段话里挑出毛病,乍一听好像真没什么问题。 沙棠追问道: “你有看见其他人吗?” “……” 岸边垂下头,作思考状,回忆了许久,他才款款道: “没有……我没看见其他任何人。” 也就是没有证人吗? 沙棠眉目焦灼,心底的那份焦虑催促着他继续追问,好在理智克制下了这份冲动。 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是在调查这件事……敌人躲在暗处 ,切忌打草惊蛇。若岸边就是幕后黑手,我这一操作可不就是跳火坑? 沙棠的心理活动一向丰富,只不过这次想得格外周全,可能面对生死攸关的事时,人的大脑会比平时灵光。 他目光温柔如水,像一池柔静的湖水,他的手抚摸上岸边的头顶,学着纪真那样轻轻抚摸着,安抚道: “不怕哦,我想有希是自尽死的,这里不会有危险,以后也不会再出现这种事的。” 沙棠差点把一句“多大点事嘛,不就死个人嘛。”脱口而出,半途又强行咽下了肚,要他安慰人,难度系数是有点太大了。 岸边的身体不再颤抖,他慢慢放松了下来: “谢谢前辈。” “回去休息吧,你一定吓坏了。” “是。” 沙棠下了“逐客令”,岸边也不多做停留,起身离开了房间,沙棠得到的信息不多,但也不算太少。 如果岸边所言属实,那听到异响时,犯人还在现场,因为上吊自杀不可能当场去世,但岸边开了门却只有尸体,凶手又能在这短时间内躲到哪? 沙棠对岸边的话半信半疑,他不能保证岸边如实汇报,毕竟也没有证人能够佐证他的话。 如果岸边就是凶手,那行凶再伪造现场,他最有这个时间。更何况他说的那个路过有希房间的理由实在是太牵强了,也一样得不到证实。 具体要如推测,还得多加了解才行…… 在沙棠如浪花飞溅的活跃思考下,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转眼就到了晚上。 沙棠和马克再次私下会面,在马克的说服下,那个守窗人已经放心地把每晚的守窗任务交给马克代理,直到他睡醒。 马克与沙棠心照不宣,彼此都知道今晚的话题是什么。马克最先发话: “我看过有希的尸体,按照我多年的经验,她绝对不是自杀。” “从何说起?” “淤青在甲状软骨之下,这是重力之外施加压力才会造成的伤痕,缢亡的伤应当在舌骨与甲状软骨之间。所以死者是先被勒死再被伪装成上吊的。” “聪明,不过雪山上像你一样懂这些的人,还没有吧?” “确实,他们都当有希是自尽身亡。白蛇也没有管这件事,这件事恐怕会不了了之。” 沙棠的右手支撑起自己的脑袋,他歪着头靠在自己的手心上,弯曲指节,指尖一下一下地敲击自己的脸颊,询问道: “你没有和他们说明你的发现?” “是。” 马克没有说明自己为什么藏着掖着,但沙棠也已想到原因——被凶手知道马克懂这些,他一定会尽全力除掉马克。 “那三个备用祭品,彼此间关系如何?” 沙棠偏转了话题,马克颔首回答: “据我观察,冬生千夏和所有人关系都很好,但我妻忧子和岸边澄石极少来往。冬生和我妻经常一同行动,岸边大部分时候都是独自一人。” 岸边的嫌疑名列前茅啊,忧子和千夏都是瘦弱的女孩,都没有力气把尸体吊上房梁,身为男性的岸边或许能轻松做到…… 不过忧子和千夏经常两人结伴,不能排除她们共同犯案的可能,两人一起也能吊起尸体。 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还有一点——那就是敌人接下来会以什么方式杀害自己?走下毒肯定是走不通了,他绝对会找其他方法。 沙棠的目光移向马克,眸光幽深了几分: “替我看好岸边,目前我对他最为怀疑。” “明白。” 安排好任务,沙棠又回到地铺上,钻进了被子里,翻开那本日记。 想来甚巧,自己刚看到日记上写的毒,就发现差点喝下去的汤里被下了药,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清晨,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越过窗棂碎在沙棠身上。 他睫毛颤动,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我昨晚突然就睡过去了啊…… 他看向一旁,枕边还放着日记,日记摊开,停留的那一页写着: “前几天发现西南部有一颗很大的雪松,我爬了上去,藏在树枝和树叶里,谁都没有找到我。决定了,以后想一个人静静就躲在那吧。” 沙棠翻了个身,趴在地铺上,撑着脑袋看着那本日记上记录的内容,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如今晚溜出去看看,那个雪松要是还能藏,那我就算找不出凶手,也至少能试着躲一下。 “成丝前辈!成丝前辈!” 思绪被突如其来的呼唤声干扰,那声音由远到近,越来越响亮。 忧子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几乎是滑跪着到沙棠面前的,她双手拉起沙棠的手,皱着眉关切又急促地问: “成丝前辈最近还好吗?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沙棠后退半步,缓慢而又从容不迫地抽回自己的手,还是和人家女孩子保持距离的好,毕竟两人关系并不亲昵。 “我很好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忧子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慌张地放下手,端坐着,眼神飘来飘去,始终没有一个重点,她惴惴不安道: “我听纪真女士说你这段时间吃的很少,很怕你是生病了才没胃口,又不愿意说自己哪不舒服……” 沙棠摆摆手,笑着反问: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忧子摇摇头,激动道: “老师说成丝前辈一向安静内敛,很容易有事不说的!” 沙棠感觉自己的脑血管突突直跳,这身体的原主得有多寡言自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什么性子,还被这的学校老师特意提及。 “没关系,我有哪不舒服一定会说的,吃的少只是因为我总在睡觉,身体耗能小,就不需要进食那么多了。” 沙棠说得有理有据,忧子也没再多问,她再三嘱咐沙棠有异常不能憋着,被沙棠连哄带骗好久,才面色忧愁地被随后赶来的千夏拉出房间。 千夏的表现,似乎很不乐意忧子和沙棠谈论这件事。 沙棠摆出大字躺在地铺上,胸腔隆起,呼出温热的吐息。 难怪成丝沙棠会找个不被人发现的角落躲着……现在真是理解得不能再理解。 第十五章“逮捕” 晚上沙棠让马克为自己把风,便从窗户翻了出去。 他的双足踩在柔软冰冷的厚雪上,皎洁月光撒得雪地闪闪发光,沙棠每一个步伐都会留下整齐的足印,雪花随之覆盖上去。 他深呼吸,鼻腔充斥新鲜的空气,微弱的冷风拂过面颊,并不寒冷。 今夜的温度,都给人一种更为舒心适应的感觉。 “好像已经八百年没出过屋了……” 沙棠自言自语着,单薄的身影跃过夜色,星空注视着他,光芒指引着他。 残月高高挂起,沙棠向着西南方向直走,一路上唯独无尽的天空与之相伴,平添萧瑟的氛围,但他的心情却难得的轻快。 与日记记录的一样,在这有一颗巨大的雪松,树枝盛着白雪,被压得向下弯曲,却充满韧性,不被折断,那葱绿被掩藏在这无情的白下。 沙棠站在松树下,他的手放在了粗壮的树干上,即使是被雪如此施压,它也依然站得笔直。 沙棠望着这颗雪松,他薄唇轻启,低声细语地背诵起古诗的一句: “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 然而现在要考的可不是文学。他抱在树干上,费力地向上挪动,没几下便气喘吁吁,好几次都差点脱力从树上滑落下去。 不敢相信成丝沙棠能靠这具孱弱的身体爬上去…… 沙棠碎碎念着,他的手抓住了一根足以支撑他体重的枝干,他向着那边靠去,咬着牙双腿发力,勉强爬上了枝干。 他坐在树枝上背靠着树干,手背抚去额头的汗水。月光透过树叶照射在沙棠的脸上,他似乎体验到了何为灵魂的升华。 真舒服啊,一个人待着就是放松!可惜还是得回去。 沙棠伸个懒腰,一只腿伸到枝干外,自然下垂,白皙的小腿晃荡着。 这里离得比较远,也确实没什么人会来的样子,日记里的东西果真一个比一个有用! 在这安静的地方,沙棠骤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踩雪声,他马上直起了腰,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借着茂密的树叶躲藏。 有其他人来了?! 沙棠微眯起双眼,他紧紧抱着树干,以免自己从树上摔下,同时他向外探出一点点脑袋,想尽力看清外边。 有两人从不同的方向走来,直接来到树后,雪花已经覆盖住沙棠的足迹,他们谁都没有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 可惜沙棠的位置并不方便看到树后,他再怎么探头也无法看到那两人是谁。 “这是我第四次问你愿不愿意和我离开了吧?” 熟悉的少年音传入沙棠的耳中,拨弄起敏感的听觉神经,这声音……是岸边澄石! 沙棠往树干上靠了靠,皱起眉全心全意地注意着树下的动静。 岸边这是在和谁说话?话题还有关于私奔?在这个宣扬大被同眠的邪教里,还身为备用祭品,居然想着私奔?! 沙棠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发出半点声响引来岸边的注意。岸边现在说的这事可不得了啊! “……我当然爱你,为此我什么都能做到的!” 可恶!听不见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怎么说得那么小声!? 沙棠十指发力,指甲恨不得插入掌心,这吃瓜的大好机会,居然听不到完整的! “有希已经被我解决了。” ! 沙棠眼前一亮——有希就是被岸边杀害的!看来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而这个秘密就这样恰恰好地被他“撞见”! 就说看起来那么冷静的岸边,怎么可能被个上吊的尸体轻易吓到?就是在演我。 他继续倾听着,还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偷听到更多事。 “我明天,就会把祭品除掉的。” 岸边要杀我!? 沙棠揪出了要杀自己的人,他激动得一手握拳用力捶在了树干上。 我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要杀我?这是梦对我的什么考验吗?是不是到时候还要来个关底boss什么的? 这一拳用尽了浑身的力量,树小幅度地震动着,一团雪从树叶上滑落,“啪”一下,软软地掉在了地上。 不好! 岸边猛然回头,快步靠近那块雪团,他绕着树前后寻找,抬头向上看去。 沙棠缩起了腿,将自己的体积缩到最小,借着树枝和叶子藏匿自己的身型,他反复祈祷着: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空气凝固住了,似有块巨石死死地压在他的胸口,气不得喘上一口。 时间被拉长到令人遗忘了呼吸,就在沙棠怀疑是不是对方早就发现了自己就等着自己出来时,岸边说了句: “是风吹的吧……我们先回去好了。” 随后就是踩雪离开的声音。 沙棠松了一大口气,等脚步声远到再也听不见时,他才抱着树干从树上缓慢地爬了下来。 我也应该回去了。 沙棠在雪中奔跑着,尽管手被冻得通红,喘息着白雾从他唇角流出,肺被冷空气冻得疼,他也顾不上。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件事告诉马克商量对策! 回到医务室沙棠才意识到外面有多冷,明明他刚出去时还不觉得寒气有如此逼人。 “你看起来很着急。” 马克察言观色的能力属实一流,他一眼就看出沙棠全然没有出去时的轻松。 着急忙慌,气喘吁吁,这一路断然是赶着回来的。 沙棠一下钻进床铺,先把被褥裹在身上,他搓着双手以摩擦生产温度,披着被子走到窗旁,严肃地说道: “是岸边澄石要杀我,我听见了。” 那确实是个适合私会的好地方,也难怪岸边会和别人在那见面,沙棠继续补充道: “还有一个人……但我没看到是谁。” 马克心下一沉,低头思考片刻,说道: “你之前给我的那瓶药,我一直带在身边,我现在还给你,再怎么说也得有个防身手段。” 他从衣服里取出那瓶药,递给了沙棠,沙棠接过了小瓶子。 把它交给马克保管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就算现在是在医务室里,他们也每天检查,要是这药是藏在自己身边的,恐怕早就被没收了。 沙棠不禁为自己的那么点小聪明感到自豪,虽然人人都说他笨,但现在看来,他还是很有智慧的。 他对马克嘱咐道: “明天不要过来,岸边要来杀我,被他看到你没有在正常夜巡也是件很不利的事,不能保证他杀我不成,不会来个鱼死网破。” “好。” 沙棠伸出手去,手掌在马克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这是他对马克的认可。 …… 这一晚,他辗转反复,难以入眠。 时间流逝很快,那太阳再度升起又与月亮轮班,这一晚,要么是沙棠的死期,要么是岸边的审判日。 他躲在被子里假装入睡,马克在外巡逻着,只在路过沙棠门前时,投去一个短暂的余光。 沙棠平躺着,手中紧握着那瓶粉末状的药品。 虽然这么一瓶催情药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也不能靠色诱让他先放弃杀自己的念头,但自己也真就没别的东西能拿了。 他也不知道岸边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杀自己,只得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岸边一定会在今天来杀我,因为明天下山的人们就全都回来了,他就再也没有这么完美的机会了。 说来他为什么要杀我?因为他要和某个人私奔?要私奔杀我这个祭品做什么?为了挑起恐慌,然后趁乱逃走? 沙棠的冷汗浸透了身下的床单,他越去思考,越觉得自己无辜,明明自己也是想逃跑的人啊!怎么就不能联合起来一起出谋划策? 窗户吱嘎作响,那是被人打开的声音!沙棠的血压在这一瞬间升高,激起了心脏更猛烈的跳动。 有人从窗户那小心翼翼地翻了进来,那人蹑手蹑脚地,最后再也听不见足步声。 沙棠的眼皮掀开了一条缝,他看是一双只穿了袜子的腿。为了减少走路时发出的声音,那人特意脱下了鞋。 这里有守门人,他是怎么从窗户偷摸进来的! 沙棠控制着自己不要有明显的动作,他假装自己已深陷梦境,不发出一点呼吸之外的声音。 岸边以为沙棠已经睡着,他抽出了藏在宽大袖子里的刀,刀鞘一直都绑在他的手臂上。 月光照射在刀刃上,那寒光刺痛了沙棠的眼睛,他的肌肉蠢蠢欲动。 随着刀的刺下,沙棠突然睁开双眼,他向一旁翻滚,直接滚出床铺,顺势从地上起来 。刀刺在了他原本躺着的地方,棉花从枕头里溢出。 沙棠心惊胆战地看着那把刀,就差一点,只要自己犹豫那么一下,现在被刺穿的就不是这个枕头! 这位置……他居然对准了喉咙! 沙棠在心里惊呼一声,这人补了多少功课?准备了多久?真刺中喉咙的话,别说呼救了,发出点声音都会难如登天! 岸边没想到沙棠会躲开,他迟疑了几秒,马上抽出刀,反手握着刀把,向着沙棠再次袭去。 沙棠马上转身拿上放在桌上的酒精喷雾,还好这里是医务室,酒精这种好东西就放在桌上。 岸边的动作更快,刀尖已经近在咫尺,沙棠被推倒在了地上,背撞击在了墙上,刀快速落下,留下一道残影,刺在了沙棠的胸口。 “什么……” 岸边小声疑惑着,刀尖已经刺破沙棠的衣服,却无法再往下没入一点。 沙棠则眼疾手快,对准岸边的眼睛按下了酒精喷雾。雾化的酒精逼近了岸边。 他来不及闭上眼,脆弱的眼球怎么可能承受得住酒精的刺激。 他痛苦地哀嚎着,捂着眼睛蜷缩起了身体,却因害怕被别人发现,连尖叫都得被强行克制,只剩下可怜的闷哼,刀也掉在了地上。 沙棠从胸口取出了日记,封面上留下了一道破损的痕迹,还好他把日记提前藏在自己的胸口,用以保护自己的心脏。 现在才看清,岸边身上穿着平日里那个守窗人的衣服,看来他早就扮成别人的样子在自己的窗前蹲点了。 “我不会现在就告发你。” 沙棠捡起了地上的刀,反过来威胁起了岸边。 “我要你告诉我,另外一个人是谁。” 沙棠走上前揪住了岸边的衣领,他手中的刀,比划着岸边的脸颊,一字一顿地逼问着。 岸边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目,他咬着牙,仍一言不发。 刀尖就对着岸边的眼珠,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被沙棠这么威胁,便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第十六章抓获 沙棠静静地等待着岸边的回复,少年吞咽下一口唾液,撇开头,嫌恶地说道: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沙棠眉毛轻挑,他的眼似有寒光流转,他将岸边压倒在地上,跨坐在岸边的身上。 沙棠的身体没有太大的力气,能压制住对方的一切都得用上。 他的左手死死钳住岸边的下巴,迫使岸边不能移开脑袋。拿到利刃就对着岸边的眼睛,靠得越来越近。 沙棠声音清冷,那锐利的目光停留在岸边的脸上,两人对视着,沙棠仰起头,居高临下: “我的耐心有限。” 毫无疑问,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反正这只是梦境,真在这里把人弄残,甚至是杀死都不影响现实,自己在梦里杀人又不是一次两次。 岸边的目光颤抖着注视着眼前的刀尖,他的牙齿打着颤,发出细微的磕牙的噪音,但他任倔强地一言不发,闭上了双眼,掩耳盗铃,好像这样他就能不再害怕。 “不肯说?” 沙棠嗤之以鼻,一声冷笑从他的嗓间发出,黑暗里那双紫色的眼瞳不含任何情感地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少年,他轻快地笑着说: “你难道当我不会那么做吗?” “你……你不会的……” 岸边鼓足勇气半睁开眼,小心却坚定地看了回去,他声线颤抖着说: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成丝沙棠是个乖巧心软的人!” “是吗?” 沙棠不以为然,成丝沙棠是什么样的人,和“他”有何关系? 刀尖缓慢地靠近着,岸边的瞳孔随着越加逼近的刀缩小,他还在赌,赌沙棠不会真的忍心伤害他。 “……” 沙棠沉默了,刀停在半空中没再继续向下靠近,岸边肺里堵住的空气终于呼了出来。 接下来,他的左眼被染满红色,温热的血液混合着晶状体,被刀带出眼眶。 停那一下,只是为了骗岸边不要闭上眼。 沙棠迅速捂住岸边的嘴,不让他发出半点声响: “别出声,有其他人来的话,我也不会放过你的私奔对象。” 岸边捂着自己的左眼,神色惊恐地望着沙棠,他咬着自己的下唇,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 因沙棠下了如此狠手,他的威胁不再显得柔软无力,岸边终于相信了,相信一向温顺的祭品所言的威胁不会只是口头的语言。 “杀我这件事,和你的心上人是否有关?” 沙棠眼神凌厉,他全然不顾少年的痛苦和恐惧,戾气似凝固为黑色的雾将他围绕。 岸边支支吾吾,他完好的那只眼睛蒙上雾色,泪珠噙满眼眶,从他的面颊滑下,他痛苦地呻吟着,沉默许久。 沙棠挑眉,他都开始思考自己要要不再给这人一刀试试,没想到岸边突然近乎是尖叫着,用力捶打沙棠的肩膀,撕心裂肺道: “明明只要你死了她就会和我一起走的!!你为什么要躲开啊!?” 这人?发什么癫?? 沙棠稍一愣神,手中的刀都差点没拿稳,岸边继续嚎叫道: “我从那个偏心弟弟的家里离家出走又被带到这种地方只有她关心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我可以带她一起走了!你为什么不成全我们!” 这大声嚷嚷喊到破音的噪音快要震破沙棠的鼓膜,他忍不住捂着了自己的耳朵,就怕一声耳鸣,他的世界就永久安静。 “别吵别吵!” 沙棠小声提醒着岸边,但岸边的哭喊声早已被门外的看门人捕捉。 “怎么回事!” 障子门被快速拉开,两人快步走进了房间,他们看着莫名出现在房内的岸边和骑在对方身上手上握着刀的沙棠,全都大惊失色,匆忙上前拉开了沙棠。 真不凑巧…… 他从岸边身上起来,把手中的刀转了过来露出一截刀柄递给拉开他的人,没好气地说: “把刀拿走,岸边潜入我的房间,想趁我睡着伤害我。” 沙棠最先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清楚自己身为神的祭品,是属于神的所属物,没有人可以肆意破坏神的东西。 岸边绝望地看了一圈周围的人,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他垂下头低声啜泣着,喃喃着。 看门人听沙棠这么说,一人先把岸边押了回去 另外一人则先扶着沙棠坐下,检查起沙棠是否受伤。 沙棠扶着自己的额头,余光都没施舍给他人一点,应付着对那个看门人说: “我没受伤,别担心。” 他的脑袋涨得疼痛,沉闷的钝痛流淌在他的血液里,在全身循环。 纪真永远是发生骚乱时第一个赶到的人,她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梳理,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她到沙棠面前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沙棠拥入怀里,焦虑道: “沙棠没被吓到吧?岸边那孩子,那孩子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要做出这种事!” 沙棠靠在纪真怀里,黄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上冒出。自己明明不是七八岁的小孩,根本不需要这么哄着。 纪真没有自己的孩子吗?对个自己负责照顾的祭品这么母爱泛滥…… “我很好,只是……” 沙棠从纪真怀里轻柔地挣脱,他直视着纪真的双眼,故作忧愁道: “只是我不知道岸边是想和谁私奔,他说没有我,他就能和他的心上人一起离开这。” 这件事可不得了,要离开雪山,特别是和别人私奔离开,这行为无疑是在打神的脸,违背了这个宗教的教义,也是对神最不可饶恕的背叛。 纪真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睁大双眼,几次想开口说话,都因拼凑不出完整的语言放弃。她惶恐道: “这话可不能乱说!” 沙棠指着岸边解释道: “我抓到了岸边行凶,他知道自己逃不过,崩溃时亲口说要和别人私奔!” 一旁的看门人举着手凑过来,为沙棠助攻: “我可以作证,我就是听见岸边哭喊着说什么没有沙棠他就能和谁私奔,才进了屋子,看到这一幕的!” “那……那孩子怎么会,怎么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纪真的手抓着自己的衣服袖子,撕扯着那块布料,失望和恐慌爬满了她的脸,有备用祭品想逃走可是她这个饲育人的巨大失职!她拉着沙棠的手,询问: “是谁?岸边是要和谁私奔?” 沙棠摇摇头,开口道: “我也不知道,哪怕我为了维护神的威严,冒险抢刀反过来逼问他,他也没有告诉我。” 沙棠把自己伤害岸边的责任全都抛了回去,只要说是为了神,哪怕是失手杀了岸边,自己都一定不会被追究,他早已摸清这些人的套路。 “沙棠,你在这歇着,在这歇着……我得去问问那孩子,必须得问问!” 纪真拍了两下沙棠的手背,松开了沙棠,神情恍惚地走出了房门。沙棠留在原地,偷偷将手中的药瓶藏回了衣服里。 本来想着要是实在制不住岸边就用它的,没想到这药可以以后再用了,虽然媚药实用性低的可怜,但至少可以试着在别人欲火焚心时跑路,他们这么多人总不可能开淫趴必须有自己吧? 外面的天蒙蒙亮,时间大概到了凌晨四五点,因祭品遭到暗杀,众人聚集在了雪山顶的圣地上。 岸边受伤的眼睛已经被绷带缠住,殷红透出洁白的纱布,看着就令人感到可怖。 人群向两边分散,白蛇游动着穿过信徒,在岸边面前盘踞。 “抬起头。” 白蛇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顶上回荡,空灵又悠扬。一下下地敲击着众人的心脏。 岸边喉结滚动,他紧张地抬起头,却不敢与白蛇对视。 嘶嘶的吐信子声围绕着众人的耳畔,白蛇的耐心被逐步消磨,它的尾巴烦躁地拍打着雪地。 就在快要僵持不下时,山腰那的学校的老师挤了出来: “白蛇大人,恐怕是这孩子的癔症严重了,从他刚来学校开始,我们就发现他总说些大家都没见过的事,比如对着没人的地方问自己能不能坐在旁边。” 那老师弓腰屈膝的样子别提有多卑微,沙棠见着了直在心理揣测这是不是为了保住岸边的命才扯的谎。 白蛇靠近了那名老师,红色的眼眸环视过所有人,低沉道: “是这样吗?” “说起来这种情况确实很常见诶——” 千夏的声音穿过寂静的空气,她的手指抵在自己的唇前,食指指腹摩挲着唇瓣: “因为上学时确实经常看到岸边对着空气讲话,所以我觉得是他太内向了才想特别关照下他的。” 白蛇只短暂地注视了千夏几秒便将目光放回到了沙棠身上。 仅需这一眼,它就能窥视到千夏的内心,千夏并未说谎。 而沙棠站在人群,无聊地踢着脚下的雪。 “沙棠,到前面来。” 沙棠浑身一抖,寒毛都竖了起来,白蛇突然叫自己是有什么事?自己不就是被暗杀了一下下又稍微反击了那么一次而已吗? 他慢悠悠地挪到人群前面,对白蛇点头打了个表示尊重的招呼。 白蛇难得俯下庞大的身躯,做出谦卑的姿态,没有给沙棠施加太大的压力,语气温和: “如闻神语,如见神谕,通用祭祀物品成丝沙棠,前去谛听。 这说的什么玩意儿……翻译成人话就是神有事找我是吧? 沙棠的手背简单地擦拭了下额头上还差一点就能流下的冷汗,这条蛇反常的态度更让人不寒而栗,但他仍是面带笑容,毕恭毕敬道: “是。” 沙棠刚一抬头,身边已经谁也不在了,这场景,和他初次会面淫神时如出一辙。 “这速度也太快了……那神人呢?” 沙棠小声嘀咕着,他自然是不敢大声询问神的位置,指不定那神秘莫测的神就躲在什么看不见的角落偷偷观察着他呢。 “神明大人?您在吗?” 沙棠前瞻后顾,也不见神的踪迹。 不是神自己要找我的吗?现在怎么半个人都见不着? 就在他茫然无措时,风裹挟着雪花,划过他的肌肤和长发,丝丝寒意渗入血管。 咔哒……咔哒…… 木屐敲击地面,靠得越来越近,最后踩上柔软的雪。 沙棠被风雪迷住了眼,他待风雪缓和,再睁眼时神已站在鹅毛小雪之间。 黑色的油纸伞由红艳的花纹点缀,那把精致的伞,现在罩在沙棠的头上,宽和的神笑容是如此和煦。 第十七章:确定的嫌疑 神抚上沙棠的脑袋,温柔的动作难以让人拒绝,祂薄唇轻言: “跪下。” 随着“噗通”一声,沙棠双膝跪地,乖顺地低着头,任由神为他轻轻抚去发丝上的雪花。 沙棠睁大了双眼,盯着眼下洁白一片的雪地,惊恐弥漫在心底,他攥紧了手中的布料,汗湿润了手心。 只是这两个字,他的身体便赶在他的大脑反应之前先行活动。 神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沙棠的头顶,动作轻柔,生怕自己会不小心弄伤沙棠似的——像在赞赏家里养的宠物犬。 “乖乖哦。” 沙棠的眼睛往上挪动了一点,刚刚离得那么近,好像自己比穿了木屐的神还高一些? 难道叫我跪下不会只是因为祂没我高,这就不乐意了!? 沙棠的目光移向一旁,心想这个神怎么在某些方面显得那么像个孩子,但是个有很强性功能的孩子! “您有何神谕要给予我?” 沙棠恭恭敬敬地询问,他闭上双眼,双手十指相扣抵在额前,膜拜着眼前的神灵。 神收回了手,祂的手臂被宽大的和服袖子藏住: “你最近又出事了?” 这事又不是我想出的……不应该审问岸边吗? 沙棠悄咪咪地无声抱怨着,但这心里话可是半句都不能说出口,他睁开眼虔诚地直视着淫神: “我只是不能接受有人,还是备用祭品的人,玷污您的教义,才伤害到了他。” 神轻轻摇头,祂眼中的失望从眼尾溢出,透过漆黑的虹膜。 “成丝沙棠,你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吗?” 沙棠感觉雾水已经围着他的脑袋瓜子转完一圈了,这能和他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自己指示岸边的? 他垂眸沉思片刻,忽然大脑灵光一闪,他以标准的礼仪动作跪俯在地上,额靠着地面,双手则放在头前。 “请您恕罪!是我前段时间行为反差,让他人误以为我信仰不诚,才选了备用祭祀物品上来,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沙棠明白这句话的逻辑有多大的问题,但只要说些让这个神高兴的奉承之言,逻辑对不对压根就无所谓。 果不其然,沙棠的这段话把淫神哄得头上的翅膀都在扑棱,现在沙棠更肯定心中得把神当小孩儿看待的想法了。 可惜神并没有宽恕,祂背过身去,油纸伞离开了沙棠的头顶,白雪再次落在他的身上。 神撑着伞,身影逐渐模糊在风雪里,剩下的那句话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 “去证明你的歉意。” 沙棠清醒了过来,他不知何时已经被带回了自己的房间,记忆似乎存在中间的断层,他也想不起半点。 是和神对话的这段时间里被送回来的吗? 他晃晃脑袋,才从眩晕感里缓慢恢复,要他证明自己的歉意,意思是要做点弥补的事? 沙棠坐在地铺上,弯起膝盖,手肘支撑在膝上,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纪真在沙棠铺旁守着,她轻抚沙棠的脊背,语气关切地为沙棠说明刚刚发生的事: “你去见神明大人的时候我们把你送了回来,白蛇大人说你已经不用再住在医务室了,至于岸边……” 沙棠不假思索道: “死了?” “你这孩子怎么随随便便就把死挂在嘴边!” 纪真稍微用了点力地拍在沙棠的头上,上了年纪的人,都会这样忌讳“死”这个字。 这么说还没死啊……好可惜,就这样活着太可怜了。 沙棠稍微怜悯了岸边几秒,但转念一想,这不过是他的梦,对一个虚构的不存在的人物抱以同情又有何必要。 他抹去了最后一点良知,继续着话题: “那他怎么样了?” 纪真回复: “白蛇大人窥视了他的内心,确定岸边真的得了癔症,目前他被关押进了罚狱里。” 沙棠的头上的呆毛萎靡不振地耷拉了下来,这么说就只是岸边犯病?只是这样而已?没有别的了? 不对,没有这么简单!我当时在树上确确实实感觉有两个人在! 难道神是要自己把另外一个人揪出来?神不应该是全知全能的吗?再说这事交给白蛇做不是更好? 呵,消遣凡人的趣味罢了。 沙棠看向纪真,他指着自己,问道: “那我呢?还要被关禁闭吗?” 纪真摇摇头,她兴奋地拉起沙棠的手,脸上控制不住的笑撑起了皮肤的褶皱: “不用了!你这次举报叛徒有功,白蛇大人说不再关你禁闭了!” 沙棠尴尬地陪笑着,现在恢复了自由,更方便自己去调查和岸边事件有关的另一人了! 但假设真存在另外一个要杀自己的人……那自己不再有人看守,风险也同样大幅度地增加了。 沙棠深思熟虑,他决定先从千夏和忧子入手,排除她们之后再去找其他嫌疑人,大不了守株待兔,要杀自己的人肯定还会有第二次。 “纪真女士,你可以告诉我千夏,忧子和岸边,这三人的过去吗?” 纪真没想到沙棠会问这个,她茫然地歪歪头反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沙棠的手“啪”一下拍在了纪真的手背上,焦急道: “我也会很担心他们三个,毕竟岸边都出了这种事,千夏和忧子要是也有类似的情况怎么办?这肯定和他们的过去有关啊!” “原来沙棠是在关心后辈们!真是辛苦沙棠了,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就要关心其他孩子了。” 纪真越说越感动,都快哭出泪来,沙棠赶忙按住纪真的手: “所以请快点告诉我吧!” 纪真见沙棠如此着急,这才娓娓道来: “忧子是弃婴,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千夏是因为患病后没钱治疗,听说了雪山的神迹上来祈福,被神明大人眷顾治好了病,留在了这,岸边……” “是自己离家出走被带来这的?因为家里多了个弟弟他被家里人冷落了就受不了了?” “是这样没错。” 沙棠还记得那晚岸边疯癫时喊出的那些话,可见岸边是备用祭品里信仰最不真诚的人。 一个被养育成人,一个有救命之恩,她们对教会的感恩应该不相上下…… 三人的关系也从纪真那了解过了,现在再问一次估计也得不到其他讯息。 沙棠打着要散步的幌子走出了卧室,正巧发现忧子在外手足无措地张望,千夏则站在她的身边拍着她的后背。 忧子一看到沙棠马上小跑着扑了过来,拽着沙棠的衣角忙问: “成丝前辈!你还好吗?” 千夏在她身后匆匆赶来,见忧子上前询问便止住了。 沙棠皱起眉头,这姑娘很关心自己啊……他回道: “多亏神的庇佑,我并没有大碍。不问问岸边的情况吗?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 女孩似乎回忆到什么,她揉搓着手中沙棠的衣角,耸着肩膀,娇小又楚楚可怜的模样: “那都是因为……” 忧子猛抬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波纹: “岸边那个蠢材居然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我根本就不想承认我和他是一个学校来的!” “……” 沙棠沉默着从忧子手中扯回自己已经被揉到皱巴巴的衣角,随后露出一个灿烂到仿佛能见着彩虹的笑容: “我很感谢你的关心!” 他拍拍面前女孩的小脑袋,也不管对方是否会给自己回应,自顾自地说着: “终于解除禁闭,这几天可以好好休息了。” 一旁的千夏双手一拍,看起来格外高兴地祝贺道: “好啊!那我们可以约成丝前辈一起出去玩吗!” “可以喔,不过这几天先放我一个人清净清净吧。这里还有些不错的风景,日后我再带你逛逛。” 沙棠对千夏笑面相迎,却在下一秒面露苦涩,惋惜地说: “岸边也是个好孩子……只可惜他本应该将身心都奉献于神,却私下藏着他心。这样就算是神宽恕他,他也不可能到我这个位置了吧……” 沙棠面上维持着淡然的微笑,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先行回了卧室,留下身后两人,站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 晚餐过后,沙棠从衣柜的最底下翻出唯一一件鲜红的羽织,他抖去了衣服上的灰尘,将其穿在身上,走出门外。 那抹血一般的艳色在空白的世界里行走,他到了山崖边,高空的空气清新凉爽,仿佛灵魂都得到了洗涤。 他深呼吸,氧气填充满肺部,沙棠坐在了崖边,悬空的腿晃来晃去,自言自语着: “最近压力太大了啊……我都不想活了……” “那就去死!” 暴戾的其他人的声音划开寂静的幕布,沙棠的身体被失重感包裹,有人从他身后恶狠狠地推下了他! 在坠落的最后一秒,他转头看到了那个人的脸,在紫色眼瞳中映射出的那个人,癫狂地笑着。 红色由山崖坠落,消失在冷空气之中,他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 “终于……终于!现在只有我能成为祭品了!我拥有了为神明大人奉献的机会!” 黑影用力抱住了自己,因过度兴奋染上红晕的脸更显病态,那人颤抖着远离了山崖,喃喃自语着: “我就说没有人能比我更适合……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反正成丝沙棠自己也不想活了,这个机会本来就应该让给我!” 那声音说得越来越激动越来越大声,充满了期待却不含一丝愧疚,就好像沙棠真是自己跳崖,与他无关。 “让给你什么?” 这一声让凶手动弹不得,他站在那儿,惊恐地回过头,却看到本该摔成肉泥的人站在崖边,白蛇那双红瞳凝视着他,那是被怒意渲染的颜色。 “我问你,让给你什么,忧子。” 沙棠目光凌厉,在这雪山的众人,从未见过他这番模样。 忧子后退了几步,她攥着胸口的衣布,咬牙切齿,却发不出一点诡辩的声音。 白蛇游动着身躯将忧子和沙棠包围,蛇信声带来的压迫感一并施加在了沙棠身上,它声音清冷: “我妻忧子,你胆敢擅自破坏神的祭品,谁给了你这样的资格和胆量?” 在神还想要这个物品时,没有人可以去剥夺,白蛇的职责向来如此。 忧子吞咽了下口水,她无法反驳,她想要杀了沙棠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 她一言不发许久,忽然跪倒在了地上,这卑微的姿态却配上了她不可理喻的愤怒: “我才是真的全心全意信仰着神的啊!从我小时候开始就一直爱戴着神!一直在为了成为祭品奉献于神努力!我到底有哪点比不上成丝沙棠!” “住口!连神的意愿都没有考虑到的人,没有资格说自己全心全意为神!” 白蛇盯着忧子,将忧子的话全盘否认,然而忧子苦笑着,只顾着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我特意靠近岸边,以至于是精神控制他到让他患上癔症,就是为了如今……我为了神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牺牲!我策划这么多年耗费的心血……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虔诚吗!” 沙棠又想捂着耳朵了,看她这歇斯底里的德行,和岸边还挺有夫妻相的。 “够了!剩下的反思,去狱里和岸边慢慢想吧。” 白蛇不耐烦地用尾巴拍拍地面,雪都随之震动散开在了地上。 忧子傻在了原处,白蛇这句话代表了她再也没有可能取代沙棠成为祭品。 “求求您!再给我个机会!我的信仰千真万确!我以后不会再犯了!” 白蛇没有在意忧子的乞求,他任由之后赶来的信徒将忧子带走,就像他们带走岸边时一样。 沙棠见忧子已经被带远了,才用右手扶着后颈,左右歪头活动着脖子。 他被推下山崖后被白蛇接住,但白蛇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用尾巴把他卷着带上来,而是提着他的脖子把他快速地丢了上去。 这就导致了沙棠的脖子现在还又酸又痛,白蛇多少是带了那么点私人恩怨。 白蛇一路上护送,或者说是监视沙棠回他的卧室,白蛇语气带笑,赞许道: “你比我想的聪明,怎么怀疑到我妻的?” 沙棠托着下巴回忆道: “我被下毒那次,她也是急匆匆地来确定我的安危,这两次她的重点全在我身上,她巴不得我出事的样子。” 白蛇问:“千夏呢?” 沙棠回:“如果忧子没有异常,我会继续试探她的。” 白蛇轻笑几声赞许道: “知道引鱼上钩,也知道趁着晚餐时间把计划和推测告诉我,守株待兔玩得不错。” “不用考虑我的奖赏,我是真心为雪山服务。”沙棠忽略白蛇沉下的脸色,转移话题,“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出狱?” 两人已经到了门口,在沙棠即将合上门时,它回复了沙棠的问题: “永远也不可能了。” 门最后的缝隙也消失了。 第十八章逃离 永远也不可能出狱,是什么意思? 沙棠靠着墙,身上那件艳红的羽织已经从他身上滑落,摊在了榻榻米上。 这意思是说自己要是和他们一样干了什么让神不高兴的事,自己就再也没有离开这的可能了? 妈的,听白蛇说什么都像威胁,自己可别是精神衰弱了。 沙棠抓抓一头的白发,几根发丝缠在手指上被一并带了下来。总之就现在来说自己是帮神揪出叛徒的人,应该能让神更放心一点…… 这么多事处理下来,沙棠也在这呆了快一年了,再过几天就是祭祀典礼,明天便是沙棠逃离雪山的时候! 待时间更晚一些,星空已经笼罩上这座雪山。 “咚咚咚。” 三下敲门声,这样的频率是马克造访的暗语。沙棠打开了房门,马克走进屋顺势关上了门。 “天一亮,我们就离开这里。” 沙棠看向窗外,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现实里的自己睡了多久?会不会久到需要做康复训练? “明白,我会准备好必要的东西,联系组织接应我们。” 沙棠颔首,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刚好在计划执行前被取消禁闭,真是幸运得不能更幸运。 同马克交代完,沙棠便准备就寝入眠。 这一晚沙棠睡得格外香甜,在梦里他回到了现实,恰好是开学的日子,他进了大学,参加喜欢的社团,养了只黑色的小猫,带着它去宠物店选它喜欢的零食。 梦醒,他仍躺在榻榻米上,窗外的光线照射进来,暖洋洋地洒在他的身上。 沙棠揉揉眼睛从地铺上起身,他快速洗漱完毕,穿上更适合行动的衣服,一头长发扎成了高马尾,这是为了避免被长发干扰。 反正出了雪山就能回到现实,这里的一切都没什么好带走的,沙棠正要打开门离开,那本日记却不知怎的从书桌上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了噪音。 沙棠回头望去,他捡起了那本日记,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把日记放进衣服里,就当是最后的纪念。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不可惊扰了睡着的信徒。 祭祀前几天,雪山上的人比平时多得多,为了避免被其他人发现,争取更多时间,沙棠摸到厨房从窗户翻了进去,拔出那瓶药的塞子,将粉末倒进了厨房的饮用水里。 这样就算是他们睡醒了,喝了水吃了饭,也会再大搞特搞一下,更晚发现自己已经跑路。 做完这一切,沙棠在圣地见到了早已在此等候的马克,马克穿上了一身西式风格的长裤和白衬衫,身上还带着腋下枪袋和腰包与这和风的地方格格不入。 “都准备好了?” 沙棠搓搓手,颇为激动,他今天可就要离开这鬼地方了! “……” 反倒是马克不再说话了,他看着下雪山的那条道路,不知在想什么,始终没有收回目光。沙棠见状蹦到了马克面前,手在马克眼前晃荡着说: “马克?你在发什么呆?” 马克依然没有回复,他做了一番心理斗争,闭上眼一咬牙,从口袋里掏出已经上了膛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沙棠的脑袋。 “……” 很好,现在压力给到了沙棠这边。 他还是第一次被枪指着,但这样的经历体验一次也就足够了。他强装淡定,冷笑着问: “你想要背叛组织?” “你早就察觉到了对吧?” 我察觉到什么了啊! 沙棠的大脑只剩下一团浆糊,明明距离离开雪山就差这么几步了,怎么最意想不到的人出了问题? 他沉下心,向前迈步靠近了几步,仿佛他全然不怕眼前的枪口,沙棠的脑袋飞速思考,在维持自己人设的同时反问对方: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马克没有马上开枪,说明这件事还有沟通的余地! 马克的枪稳得没有一丝颤抖,风吹过两人,沙棠的发尾在冷空气中飘荡。 或许是沙棠坦然自若的模样太过自信,以至于是让马克都有些动摇,他慢慢放下了手枪,道: “你和我……是一路人吗?” 完了,更听不懂了! 沙棠内心的小人上蹿下跳,恨不得马上像电视剧演的那样一个帅气的转身缴械,拿着对方的手枪将对方摁在地上质问对方有什么计划。 要是现实里的自己说不定真能做到,但就现在这个身体连制服岸边那个孩子都勉勉强强。 “我完全可以在此之前解决你或者把你上报给组织,但我没有那么做,是什么原因……你还想不出来吗?” 沙棠边说边走得更近,近到让马克都忍不住后退半步。 马克要威胁自己,说明这件事肯定对黎明之窗组织无益,甚至可能是一种背叛,当前只要顺着对方的话,或许就能套出他的想法。 马克放松了下来,沙棠能明显看到马克的手不再攥手枪攥到青筋暴起,他与沙棠对视着,目不转睛地说: “只有淫神才能拯救世人,对吗?” 草!整半天你这浓眉大眼的小子也背叛了组织! 沙棠自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口,这么一想……沙棠心理有了个猜测,他试探性地问道: “你和队友们一起上了雪山,最后只有你活着……” “我试着说服他们了!但他们谁都不同意还想向组织举报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我也本不想那样……” 马克突然的激动倒是把沙棠吓得一抖,看样子马克和他的队友们关系确实很好,那当初和马克聊天时,马克突然的沉默也情有可原,毕竟他才是那个背叛了组织还杀了其他队友的人。 既然马克已经归顺于雪山教会……为什么还会同意和自己一起离开雪山,直到现在才撕破脸呢…… 沙棠灵光一现——马克归顺教会但依然和组织联系同时打算离开雪山,这是要当双面间谍! “不必激动,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又何尝不想着把神的教义传播到组织,让更多人体会到何为幸福?那些人死有余辜罢了。” 沙棠微笑着,他的话语不带一丝犹豫,坚定得好像没有人能比他更加虔诚。 马克也被沙棠的态度欺骗,他放下心来,将手枪收回了枪袋里,沙棠也偷偷松了口气,虽然已经擅长于装模作样,但紧张多少还是会带点的。 马克从他的腰包里取出一个长相似枪但“枪口”是长针的器械,器械下固定着一瓶闪着蓝光的液体,里面浸泡着一个白色的小颗粒。 马克向沙棠伸出手,正色道: “以防万一,我需要做个保障,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沙棠瞄了眼那把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器械,这可是现实里没有的东西,他怎么可能知道? 马克无视了沙棠的沉默,他继续说着自己的话题: “只要你不向组织举报,和我一起将教会发扬光大,我是不会启动它的,这么一小颗炸药的威力有多大,我想你也最清楚不过。” 沙棠面无血色,这梦里的世界还有这种黑科技?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就是一场梦,出了雪山就没有然后了,不答应也肯定会被马克灭口,那答应一下又能怎么样呢? 沙棠皮笑肉不笑地把袖子捞了上去露出手臂,再把手递给了马克,满不在乎地说: “请吧。” 马克握着沙棠的手,那长针离得越来越近 ,已经戳到了脆弱的皮肤,在沙棠眼中这很快就能结束的事被拉成了慢镜头。 针离开了沙棠的手臂,没能刺下。 只见温热血液溅射到了地上,湿润了雪地,被白雪吸收,马克的腰被一把菜刀深深刺入,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谁也没能预料。 握着刀柄的是瘦弱的妇人——纪真。她拔出刀用尽全力把马克拉开摔在地上,愤怒,恐慌和担忧组合出复杂的情绪浮现在她的脸上。 腰不是致命伤,却足以疼到让马克丧失全部的行动力。他战力不稳摔倒在雪地上,血液染红身下的白雪。 纪真左顾右盼,她丢下了手里的刀,搬起一旁的石块,跪在地上重重地向马克的脑袋砸下,边砸边骂: “你这狗东西!居然蛊惑祭品离开!混球!该死!” 一下,两下,三下……血溅射得到处都是,要不是纪真只是个老阿姨,恐怕溅出来的还会有脑浆。 惨叫声越来越小直到马克再也不能动弹,面部血肉模糊,沙棠到现在都没有阻止,只是呆呆地站在那旁观。 纪真起身不忘最后把石块用力丢在马克的尸体身上,好像这样她也不能完全解气。 她身上沾着血回头看向沙棠,给沙棠吓得寒毛直竖。纪真快步走到沙棠面前,拉着沙棠的手,就和平时一样关切地问: “沙棠,怎么不在房间里等我叫你起来……别担心,没有人能再威胁你了,我会一直照顾你的。快和我回去吧,明天就是祭祀典礼了啊!” 纪真依然轻声细语的,用哄小孩的口吻同沙棠说话。沙棠只是愣着,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以至于是打击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马克就死了?我走不了了?我准备这么久就这么啪一下没了? 他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强行堵了回去,说不出只言片语。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我要杀了纪真吗?对……杀了她!现在就她一个老妇人在这!只要杀了她再跑路就可以…… 沙棠的面目愈加狰狞,杀意酝酿在他的眼底,就在他的手伸向纪真的脖颈时,蛇的尾巴卷起了纪真的身体。 啊……? 沙棠看着纪真被白蛇高高举起,白蛇连一个余光都没施舍给纪真,它随随便便地把纪真丢了出去,而那方向,是悬崖之下。 妇人的尖叫随着下落变得越来越小。行踪莫测的白蛇“嘶嘶”地吐着信子,它的视线固定在沙棠身上,这一刻沙棠才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有多么渺小。 你们TM和我玩车轮战是吧? 沙棠被接二连三的意想不到搞得头大。 “这女人太自作主张,早就该换人了。” 白蛇语调慵懒,它对随手杀死一个人类不抱有一丝歉意。 “是啊……确实是这样。” 沙棠一脸难堪地附和,笑得比哭还难看。他慢慢后退到马克的尸体旁,蹲下捡起了那个注射器,启动按钮也从马克的口袋里掉了出来,被沙棠一并收获。 白蛇支撑起身体,庞然大物遮住了阳光,投下的阴影笼罩了沙棠,白蛇威胁道: “成丝沙棠,你要去哪?我告诉过你这一次的祭祀典礼不得再出差错。” 沙棠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天,更冷了。他强颜欢笑道: “我不是揪出了忧子吗?不奖励我到雪山外玩儿个几天?” 白蛇脸色阴沉,嘶嘶声连绵不绝,现在听来,更像捕食者要狩猎的预警。 “好嘛,真就一点也不给呗。” 反正今天要么走要么死,现在多皮一下也已经无所谓了。 白蛇不再对沙棠的任何一句话做出反应,它俯身贴在地面上,冲刺向沙棠,速度快到在沙棠眼前留下残影。 沙棠向一旁扑去,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跪在地上顿住了身体。白蛇咬在了树干上,树应声折断,倒在了地上。 沙棠擦擦脖子上的冷汗,纪真扔下的刀被他顺势捡走紧握于手。刀的威力还是太弱了,得拿到马克的枪! “白蛇大人的准头是不是不太行啊?” 沙棠嘲讽起了白蛇,他猖狂的笑容可谓是气焰嚣张,白蛇却只是留在原处没有再动。 沙棠手中的刀转了一圈被他反手握住,肾上腺素的分泌让他心跳加速,身体的每一个感官都在这个时候变得更加敏感——他在警惕白蛇接下来的行动。 白蛇的尾巴不知何时绕到了沙棠的身后,空气撕裂的声音在沙棠耳边作响,沙棠赶忙想一旁躲闪,他居然忘了白蛇的身体长到可以包围这个圣地。 他的速度远没有白蛇快,勉为其难地躲闪也只是没让他被一尾巴抽下山崖,然而尾巴还是抽打到了他的身上。 沙棠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好几圈撞在了圣地中间的石台阶上,后脑勺的疼痛像是把石子丢进池塘,由那一个点开始向外扩散开的波纹。 血液由后脑勺的伤口流淌,染红了他的衣服。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没发出半点声响,连握着刀的手也无力地松开。 白蛇慢悠悠地游了过来,它俯下身子想确定下沙棠的死活,就在白蛇靠近的那一刻,沙棠突然睁开了眼,握着刀狠狠捅向白蛇的下巴! 白蛇发出了嘶吼,它吃痛地甩动着身体,刀被一并带走。 沙棠则趁机绕过白蛇从马克的枪袋里取出手枪,手忙脚乱地上了膛。 蛇转身,红瞳倒映出那把手枪,那双针形的瞳孔缩成更加细锐。 沙棠主动出击跑向白蛇,在白蛇用尾巴拍打过来时向着一边躲避,虽然几次都差点被白蛇打中但也还是跌跌撞撞地靠近了白蛇。 他对准了白蛇的左眼,扣动扳机,子弹由枪口射出,带着硝烟击中了白蛇的眼睛。 白蛇因这样的冲击倒在了地上,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解决它! 沙棠开了两枪都是空的,枪只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枪膛里就只有那一发子弹! 他爬上了白蛇的身体,将注射器刺进白蛇受伤的眼睛里按下了注射器的“扳机”,白蛇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沙棠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他揉揉自己摔疼了的屁股,被激怒的大蛇脸上流下鲜血,显得它更加阴森可怖。 蛇分开的上下颚已经近在咫尺,沙棠闭上眼睛,举起手中的按钮按下了开关。 “彭!” 近距离的血肉炸裂的声音,冰凉的血溅在了沙棠的身上,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白蛇倒在血泊里再没了动静。 那颗微型炸药几乎炸毁了它的半张脸。 不愧是黑科技啊,对这么大的一条蛇都有这种威力,要用在人身上怕是原地见上帝,可能殡仪馆还得找喜欢玩拼图的来。 沙棠站了起来,他踢了踢白蛇的脑袋,确定白蛇是真的死了,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下山的台阶。 一向干净整洁的圣地,今日被鲜血涂抹,正如过去成丝沙棠在此处自杀。 第十九章“家乡” 终于解决了这一切,沙棠哼着小曲儿快步走在下山的台阶上,终于,他到了山下,再往前一步,他就彻底出了雪山。 等出了雪山,他也就醒了,就会回到现实了!说不定以后做梦也不会再梦到这里了。 沙棠转过身,面对着高耸入云的雪山,对这座雪山,也是对神张开双臂喊到: “再见了!我会想你们的!m~~~ua!” 说完这一句告别,他踏出了最后一步。 “咦……” 沙棠的双足固定在了这片土地上,他以后不在雪山的范围内了,却还在这里,周围的时间在流动,风吹草动,一切都还在照常运转。 不应该啊……是我离得不够远? 沙棠快步远离雪山,从一开始的快步行走到奔跑,最后是气喘吁吁的冲刺。 无论他跑得有多快,把雪山甩在身后甩得有多远,他始终没能如想象的那样回到现实。 他再也跑不动了,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汗水从脸上,身上流淌下来,浸湿了他身上的衣物。 腿已经跑得酸痛了,回首望去明明雪山的一点痕迹也不再能看到,为什么自己还在这个世界? “……” 沙棠从凌乱的碎发向天空观望,刺眼的阳光灼烧了白化病人的虹膜。 现实就像这太阳,炙烤着他的灵魂,命运是多么残忍引得他人发笑,事物的发展永远不会顺从他的意愿。 从他的出生,到现在,到下一秒,到未来都是如此。 “我……是真的回不去了……” 沙棠的膝盖彻底瘫软,他跌坐在了地上。 他也不是没做过自己是穿越了的假设,但当这个假设作为事实摆在他面前,他却变得难以接受。 再说这是梦,再说只要做完了什么就能醒来都无法再说服他自己。 巨大的情感涌上心头,沙棠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他手握拳用力捶在自己的胸口,好像这样就能缓解胸口的疼痛。 原本的世界没有我能怀念的东西,只有糟糕的人际,讨厌的同学,只会第一时间责怪我的不能理解我的家人…… 再说现在难过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是,过往曾经走马观花般快速闪动——他在夏季的夜里靠在妈妈身边,妈妈用一把印着广告的塑料扇子为他扇风。 他很小的时候骑在爸爸的脖子上,指着电线上的小鸟问他们为什么不怕电。 在他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幼童时,爸爸对他解释他们的姓氏在古时候叫“令狐”,他那时觉得这个姓氏好酷,要在体育课上向所有孩子炫耀。 然,那些过去早已被时间消磨,他也不再是稚嫩的孩童,他习得苦楚,却也还是控制不住怀念最无忧无虑的时刻。 他本人也才刚到十八岁啊,明明拿着录取通知书和爸爸妈妈庆祝还像是昨天发生的事,现在却被直接“提拔”到了二十四岁。 沙棠强撑着身体,掸去身上的灰尘,眼泪被硬生生憋回了眼眶。情绪一向会被他评价为无用的,会拖累他的废渣,现在也是如此。 不能再去想曾经,不能被过去束缚。 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行走,何去何从?他也不明白,这里已经再也没有他能到达的“目的地”。 肚子咕咕地敲起鼓,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漫步到一座小镇前。沙棠摸摸自己的腹部,才想起自己到现在还没吃任何东西。 已经到午餐时间了啊…… 沙棠摸摸衣服口袋,却猛然发现自己没钱!在雪山生活了这么久压根没见过钱,山上包吃包住来着…… 完了,现在饭都没得吃了。 小镇里人来人往,大部分人都结伴而行,或伴侣,或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如此欣欣向荣。 沙棠独自一人显得落寞了许多,肚子空空,脑袋也空空,最惨的是兜里没半个子儿。 他就这么可怜兮兮地停在小镇的入口,路过的人们注意到了小镇前浑身是血的陌生人,他们好奇地纷纷上前,把沙棠包围。 手中拿着苹果糖的和服小女孩凑了上来用软软糯糯的声音问道: “哥哥身上好多血,你受伤了吗?” 沙棠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都是血,他慌张地摆摆手: “啊,不是,说出来有些离奇,这些血是蛇的。” 小女孩又问: “那哥哥是哪来的呀?又要去哪啊?” 沙棠苦笑着回道: “这个……我连我出生在哪都不知道怎么会明白该去什么地方……” 沙棠被这么多人看着,如坐针毡,他刚要编个借口离开时一老者拄着拐杖走上前来,他仔仔细细地端详了沙棠一番,形如枯槁的手颤抖着指向沙棠,口齿不清地说: “我见过你,在你还很小的时候就见过!” 沙棠在这一瞬间看向了老者,他指着自己用眼神反复询问,而老者则是笃定地点着头。 “诶!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人很眼熟!” “是啊!这一头白发辨识度太高了!我就说怎么看着这么熟悉,肯定错不了!” 人群里越来越多人说自己见过儿时的沙棠,那老者满面慈祥地问: “你还记得我们吗?你小时候可喜欢和你的爸爸妈妈在我家的鱼池喂鱼了。” 成丝沙棠本人出生在这个小镇?这么一想好像也合理,毕竟这里离雪山离得那么近。听这些人的说法,沙棠在这还有家人? 他摇摇头,回复老者道: “我都不记得了,请问我的父母都是谁?他们在哪?” “你父母是镇上有名的医师,你出生时,还请我们这些街坊邻居一起庆祝呢。可惜他们前段时间都出差了,还没回来。” “这样啊……” 沙棠垂下了脑袋,父母都不在,那自己能去哪?若是能找到这具身体的父母,最起码能不愁吃住。 “你也别难过,他们迟早会回来的,我们先给你安排个住处,你先歇着,我们给你找些吃的,你也换身干净的衣服,好不好?” “……谢谢您。” 沙棠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真心实意的笑是在什么时候了,但他现在是真心地感谢好心的镇民们。 镇民们簇拥着沙棠带他住进了一家旅馆,有人为他端来了饭菜,准备了橙汁,老者和沙棠坐在床边,他指着窗外的大树,攀谈起沙棠的过去: “看到那棵树了吗?你五六岁的时候,就总想爬那棵树,差点摔下来,还是我把你带下来的,现在是抱不动你咯。” 老者摸着自己稀疏的头发,乐呵呵地笑着,沙棠注视着窗外的那棵掉了叶子的树,仿佛真能看到小沙棠在树上爬上爬下,无忧无虑的样子。 “你啊,从小就调皮,长大一点了就自己跑出了镇子,我们找了一晚上,也没能找到你,你的妈妈更是急到重病不起……” 老者话音未落,一旁的老阿姨马上接上了话: “就是啊,当时你妈妈,都不想活了,要不是你爸爸在,恐怕都撑不到如今!” “……我很抱歉……” 沙棠收回了目光,这么听来,成丝沙棠有个不错的家庭啊,镇上的人们也都很喜欢他……自己倒是从来都不受欢迎。 老者拍着沙棠的肩膀,安慰道: “没关系,现在这不回来了吗,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等你父母出完差,他们看到你肯定也很高兴!” 沙棠点头作为回应,既然自己回不了原本的世界,那这小镇子也未尝不是个好的归宿。 至少在这里也能有个家,说不定自己能拥有一个更平凡,更安宁的人生。 镇民们为沙棠留下了一件干净的和服便留沙棠一人在房内休息。沙棠来到浴室放满了一缸热水,他褪去身上满是血液的衣物,泡进了浴缸里。 水气模糊了整个浴室,浴缸里的水溢出些许,他的白发散开在水波里。 在温暖的水的浸泡下,沙棠得以放松,或许是因为现在身体和精神都放松了下来,他开始忍不住思考一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这具身体的父母因孩子失踪急到病倒,那我的爸爸妈妈呢?我在那边,是一睡不醒了还是被宣布死亡了? 他们也会很难过吧,养了十八年的儿子没得随随便便,现在是不是都已经被烧成灰,住进盒子了? 沙棠的上半身靠在了浴缸的边缘,他的双臂搭在上面,整个人倚靠上去,眼底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他用指关节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提醒自己不要再想无意义的事,这只会徒增烦闷。 他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确定身上每一寸肌肤都不留污垢才换上干净的衣物,推开房门,水气便迫不及待地向外窜去。 洗完澡了也该吃点东西了,沙棠在桌前坐下,镇民为他准备的乌冬面飘来阵阵香气,直勾他的食欲。 沙棠的肚子发出更大声的咕咕声,口水疯狂分泌,催促着他快点吃下眼前的美食。 沙棠拿起了筷子,三下五除二,一大碗面和一杯橙汁就全下了肚。 他端着碗连一滴汤汁都没有留下,用筷子把贴在边缘上的最后半截面捞进口中,才放下碗筷,舔舔唇,意犹未尽。 填饱了肚子,沙棠感觉眼皮开始如灌铅般沉重,困意挑战起他的毅力。 这是……怎么回事? 沙棠的思绪越飘越远,像被牵扯着灵魂慢慢拽出了躯壳。 他的身体无力地向一旁靠去,和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第二十章出卖(微h,路人猥亵) 不知过了多久,沙棠的意识开始逐渐回归,然而他的身体却还是动弹不得,这感觉就像是被鬼压床,明明意识醒了,身体却还在沉睡。 虽然抬不起眼,但沙棠的五感已经能够勉强捕捉到外界的风吹草动。 外面有嘈杂的交流声,现在自己依然躺在地上,身下的触感非常坚硬。 沙棠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小拇指轻微地抬动了一下。 就快了! 沙棠的眉毛皱在了一起,眼皮跳动,缓缓睁开,视线由一条缝扩张到整个世界。 脑袋昏沉,传来阵阵闷痛,他艰难地支着身体,却膝盖发软无法站立,沙棠在地上爬动着,向着床靠近,双手扶着床沿将自己抛到床铺上躺下。 地上实在是太硬了。 躺到床上沙棠忍不住思考: 怎么突然就昏倒了?我的身体也没虚成这样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情况并不多见,甚是反常。 “饭菜被人动过手脚……” 他低声地自言自语,这突如其来的昏睡和难以苏醒的压迫感都太不对劲了,宛如宿醉一般的体验瞬间戳中了他的疑点。 被下药了? “那镇民为什么要在给我的饭菜里下药?但到我睡醒都没发生任何事,这有什么目的?” 沙棠思索着,他在床上躺一小会儿,身体便恢复了活性。他下了床,踮着脚尖掩盖自己的脚步声,耳朵贴在门上细心地倾听着。 一年轻的男人问道: “药效应该发作了,我们要去看守着吗?” “再等等,这药可以让他睡上一整晚,我们不能把他惊醒了。” 是那个对沙棠格外热情的老者的声音! “这次的质量非常好,绝对合那些人的胃口,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说起来那个人还真好骗,我们就随口编了几句,他居然全都信了,以前的货物都没这么好上钩!” “瞧你这乐的!这次的货长得漂亮,脑袋不太好使,给他一根橄榄枝马上就揪着往上爬!真可怜,啧啧啧。” “咔啦咔啦” 沙棠的指甲从门上往下死死抓下,留下了四条浅浅的抓痕。 这些镇民,在组团耍我!?亏我还真心实意地感谢他们!以为我在这会有个归宿! 失望,愤怒组合成了怨恨,他咬着下唇,面目狰狞,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撕烂那些鬼话连篇的镇民的嘴! 冷静……冷静……要把事情搞明白,要顾全大局! 沙棠靠在门上,手抓着自己的胳膊,用力抓挠着,皮肤都泛起血色。疼痛唤醒了理智,他强迫自己不要感情用事。 现在看来,这些人就是把自己骗进来卖的!而且那么多人合起伙骗自己一个人,说明在这个镇上拐卖外来人是心照不宣的事!这种行为显然不是第一次! 他们确实给沙棠下了药,且从他们的话听来,药效最起码可以维持八小时,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沙棠已经醒了,那说明沙棠的昏迷事件并不长。 沙棠轻手轻脚地远离了门,不去听外面刺耳的嘲笑和拿他换钱后的分配规划。这个房间的床头就放着一个方形的钟,他把钟拿到眼前端详。 时间才过去不过半小时,这迷药也没他们说得那么强劲嘛。 从老者和镇民们的对话里可以确定,他们下的药就是需要发作时间的,但他们以为的发作时间却是沙棠过药效的时候。 沙棠目前还想不明白这种异常是怎么回事,但至少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不然他被卖了还对真相不明所以。 要趁现在逃走吗?恐怕不行……走廊里都是镇民,外面也人来人往,这一整个拐卖窝点的人全是自己的敌人,他们只会合起伙把自己抓走。 沙棠抓耳挠腮,现在居然被逼到没半点办法。 他烦躁地在床上打起了滚儿,手碰到了一个凉凉的物体,沙棠趴在床上望了过去,那是他洗澡前放在枕头旁的日记。 罢了,说不定我就要折在这里了,我也写点东西,把日记找个地方藏着吧,说不定能帮到以后的倒霉鬼。 他蛄蛹着把日记薅到身下,翻到空白页,取下了套在本子上的钢笔。 刚要下笔,他却发现这只钢笔的手感意外的重。 原身作为一个娇贵柔弱只需要准备祭典的“祭品”,应有尽有,怎么会用如此笨拙的笔? 沙棠抚摸着笔身,突然发现指腹的触感不对,有一小块地方不是光滑的,虽然很难察觉,但反复确定下还得能发现笔身上有一条缝隙。 他握着笔,逆时针地拧动钢笔,一半笔身被取了下来,那细长的钢笔里赫然藏着一把刀刃! 成丝沙棠平时拿这暗器写日记?他从哪搞来的? 沙棠已经想不明白这身体的原主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了。 “现在应该是时候了,我们去看着,待会儿那边就会派人过来交易。” “知道了,我估计他睡得正香呢。” 门外的声音靠近了更多。沙棠赶忙下床把椅子扶起再回到床上钻进被子里躺好,他先把钢笔刀藏进袖子,再把日记本放进衣服里,才合上眼假装自己正在熟睡。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们掀开了沙棠身上的被子,一个人粗暴地拉扯着沙棠的手臂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他揪着沙棠晃荡了两下。 力气大到让沙棠痛得差点哼出声,好在他强忍了下来,安静得好似一具温暖的尸体。 像是为了确定他是否真的睡着,有人摸上他的大腿,粗糙的手掌贴合着他的皮肤往腿内侧的软肉摸去,甚至是狠狠掐上一把。 沙棠忍着没暴露出一点动静,只有眉毛本能地微微皱起。 “这村外人长得水灵啊,一男的居然比女人还漂亮,我玩玩儿应该没事吧?” 摸他的男人边说边把他的双腿抬起。沙棠警铃大作!这总不能还有抹布剧情搁这等着他啊! 和神做了也就算了,好歹雪山的那个神是个漂亮又温柔的,好歹也是自己认识的,被路人做了什么就不得了了啊! 沙棠额上流下冷汗,现在暴起反抗他们,胜算也是低得可怜,但什么也不做就只能等着被陌生人“玩”。 怎么办怎么办…… “玩玩可以,但我们也不知道那头买人是要做什么,以防万一,你别真把他睡了,嘴也不许动,待会儿不好清理。” 是那个老者的声音,年轻人听长辈这么说,“啧”了一声,像是在惋惜。 他敷衍道:“知道了。” 然后就把沙棠的双腿合上,抬高,沙棠尽全力控制住身体的每一寸,尽量不动一下,他的腿被架在男人的肩上。 什么硬硬热热的东西挤进他的腿缝,沙棠紧闭双眼,心跳因紧张加速鼓动。 沙棠的腿夹着对方的性器,甚至能感觉到男人性器的皮肤纹理,凸起的青筋蹭过他的大腿。 虽然这也没好到哪去但最起码不用真被路人操了,沙棠在心底安抚着自己。 这时又有其他人凑过来说:“闲着也是闲着,我也玩玩 ” 说罢,他拉过沙棠的手,将沙棠的手握在他的性器上。 一村民拉过椅子坐下,他并不打算参与,只问: “我怎么不记得你们以前好男色?” 在沙棠腿间抽插的男人扶着沙棠的双腿,好赐予自己更多挤压的快感,答道:“我可不喜欢男的,你自己看看他长得有多水灵,和小姑娘似!” 沙棠有些要绷不住了,他空闲的手指微微用力,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些冒犯,欺骗他的畜生全部杀净! 男人粗重的喘声围绕着沙棠,他撞击沙棠双腿的速度越来越快,像野兽那般肆意宣泄着自己的欲望。 沙棠的手被另一个男人握得紧,被迫感受着手中的性器的形状,从尺寸到龟头的模样,沙棠难掩眉宇间透露出的嫌弃,好在这两人光顾着爽没发现他的这点小动作。 男人撞到他大腿时的声音太响亮,沙棠猜测自己的腿都有些被撞红了。 随着男人抽插的频率越来越快速,握着沙棠手的那人也加快了速度。 男人舒爽地叹息一声。 炙热的性器卡在他的手中、腿间,汩汩白浊喷射在他的手和腿上。 空气中弥漫着石楠花的气味,沙棠屏气,不想闻到这样难闻的东西。 神不愧是神啊,祂就完全没有人类这种令人不适的气味。 男人从沙棠腿间退出,又故意拿龟头在沙棠腿侧蹭过,把精液全抹在了沙棠的皮肤上。 另一个男的也松开沙棠的手,他感叹地说:“这小伙子细皮嫩肉的,就是可惜不能操。” 他们肯定沙棠睡死了,这么折腾都不见醒,才松开沙棠。 “那边儿到底为什么要出高价买人?次次都会出钱买,他们要是看不上这人我们可就能留着自己爽了。” “管他呢,反正我们谁也不知道卖出去的货都被用来干什么,有钱拿不就得了?” 沙棠静静地躺着,他的手和腿间都是男人们留下的痕迹,听着床边那些人肆无忌惮的对话,唇角都无语地抽了抽。 那些人就这么边唠边守着沙棠,叽叽歪歪,吵个不停。 只有沙棠被丢在一旁,手上黏糊糊的,腿上也滑腻腻的满是恶心的触感。 硬了,沙棠的拳头硬了。 有人过来用湿毛巾为沙棠擦拭身体,边擦边念叨:“你们也不知道给他收拾收拾,待会儿都要交货了。” 刚插沙棠腿间的男人一拍同伴的肩膀,取笑道:“你怎么不试试?你小子该不会阳痿吧?” “你!” 这时众人烦嚣的声音突然消失,他们全都安静了下来谁都没有再说出一个字节。 原本招呼沙棠进镇的老者,领着买家走了进来。 沙棠感觉自己的脸被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下颚骨,左右摆弄着观察,他没敢睁眼。 “大人,你看这次的货和我说的一样好吧?” 老者在小心翼翼地询问卖家,卖家沉默不语,他从大衣的内口袋里取出沉甸甸的一袋,丢给了老者,那老人马上放下他虚伪的慈祥和沉稳,贼眉鼠眼地笑着接下了钱袋。 卖家则是把沙棠从床上一把拽起,抗在肩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门。沙棠还是第一次被人扛着走,他感觉自己都像一只要被送去屠宰场的猪。 接下来这人该不会要把我挂上钩子吧?我是不是应该挣扎一下? 沙棠自然地联想到了自己生前很喜欢玩的一款游戏,但现在也不是他抖机灵的时候,毕竟在这个世界,他说不定真会被挂上钩子献祭给什么恶灵。 随着沙棠的身体在这人的肩上晃晃荡荡,胃里的不适感一波更比一波强,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大声喊道: “走慢点啊你!我tm快被颠吐了!” 这样头朝下,还颠颠簸簸,是个人都会感到恶心难忍 再这样下去,沙棠怕是真要yue在这人背上。 然而扛着沙棠的人并未停下脚步,他步履稳健,不带一丝犹豫,安静得像个死人。 “喂!我醒着!你多少给点反应啊??” 沙棠在这人肩上蛄蛹着,然而这双手却和镣铐一样将他死死固定。 沙棠挣扎得更加努力,他恨不得直接从这个怪人肩上弹射出去,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那微不足道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渺小可怜。 沙棠被扛进了一个漆黑的隧道,在这里,他什么也不见,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 隧道深处是一个巨大的石盘,怪人扛着沙棠站在了石盘上,石盘震动了几下,开始向下降去。 这是电梯? 沙棠努力抬起头,想多看看这周围的情况,没有看到什么按钮,这玩意儿压根就不是靠科技运行的! 他抽抽鼻子,尽力安抚自己已被染上恐惧的心,人类的本性就是如此,总会对未知心生不安。 在到达底层后,沙棠被带到了一扇巨大的门后,室内一片辉煌,地上的瓷砖反射着灯光,晃人眼目。总体的风格颇有宗教的味道。 那怪人把沙棠从肩上放了下来,他的屁股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上,疼得他咬牙切齿,刚到平地,他便因之前的颠簸干呕了起来,然而也只是干呕,肠胃绞得疼痛难忍,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这些经历真是字面上的恶心。 “咔哒咔哒”,那是皮鞋行走在瓷砖上的声音,几名穿着黑袍,遮得严严实实的人靠近了沙棠。 “已经醒了?以往带过来的祭品都是睡着了的。” 其中一人开口说道,听声音能判断大约是个中年男人,他指着沙棠,看向身边的同伴,他意外于沙棠的清醒。被问的那个人挥挥手,无所谓地回复: “他们换药了吧。” 沙棠就愣愣地坐在地上,他的唇角轻微地抽抽,自己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他们提到了祭品?这又是什么邪教团体? 沙棠感觉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每一个都像是要把他贯穿的长矛,却不知道这令人恶寒的感觉究竟来自何物。 他做作地咳嗽了两声,等吸引来在座所有人的目光,才没好气地说: “麻烦问问我的想法行不行?就算不在乎我愿不愿意,最起码也得让我知道我要被献祭给哪个神吧?” 然而没有人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站在最前面的黑袍人伸过手来,从长袖里探出的手腕纤细得仿若骨架,看着尤为怪异,像枯萎的树枝。 他的手盖住了沙棠的脸,只有那只紫色的眼瞳透过指缝打量着眼前人的脸——一片漆黑的虚空,带着些许接近星空的闪烁色彩。 这是带兜帽能有的效果? 不及沙棠组织语言,那人突然像发现了什么秘宝,兴奋得快步走向建筑的深处,他咕哝着无法识别的语言,听得沙棠头昏脑涨,在他耳边的尽是尖锐无比的噪音! 他差点因头昏摔倒在地,剩下的两个黑袍人则是一左一右把沙棠从地上拽起,挟持着他追随在同伴身后。 他们最终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水帘前,那水清澈无比,透过它能看到后面悬空的祭台。 在那之下数不清的信徒以祭台为圆心围成一圈,弯着腰却要伸长脖子虔诚地注视着那祭台后的雕像。 扛着沙棠来的怪人走到这便靠在一边低下头不再动弹,沙棠则是和那两个黑袍人穿过了水帘。 冰凉的水浇在了沙棠的身上,刺骨的寒冷摸进了他的骨髓,冻得肌肉止不住地哆嗦。 在他左边的黑袍人忍不住轻笑道: “你居然没有逃跑,吾主仁爱,一定会喜欢你这样的祭品。” 沙棠没有回应,他低垂着眼眸,只看着脚下漆黑的地面。 好嘛……他终究是逃不过被献祭的命运。 第二十一章献祭? 沙棠看着眼前如此宏伟壮丽的景观,异样的光彩萦绕着那尊高高在上的塑像。 他眯起眼睛,那抹虹光依然没有消失,自下而上,像升腾起的云霾,又像是从雕像的缝隙中流淌出来的雾气。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那看不见脸的黑袍人站在祭台与雕像之间,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把弯曲的匕首,反射的寒光刺痛了沙棠的眼瞳。 他指着沙棠,手因兴奋微微颤抖着,难言语气中的激动: “你的血液,将滋润吾等至高无上的主!” 沙棠的唇角抽搐了几下,他的血液能有什么特殊?难不成这原身还是熊猫血?有多难得一见?他不假思索地反问: “要我的血干什么?你们的神也出车祸了急需输血?”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竟没有掺杂一点恐惧,即使是死对现在的沙棠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结局。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抖的机灵,在他身边的两黑袍人推搡着他迈上高台,一步步走上冰冷的祭台。 随着与雕像距离的缩短,沙棠原本平静的面上逐渐扭曲起来,他的眉毛快要拧在一起,紧紧咬着牙关。 像是从高楼坠落,并非是他害怕,那是身体在危险面前产生的本能的紧张。 在他眼前,各种各样的色彩混杂着扑面而来,随即是带着铁锈味的甜腻气味。 周围的场景模糊成了一团,无法聚焦似地出现多个残影,他不知是什么时候躺上了祭台。 而那两推着他走的黑袍人停在了半路,剩下的路程都是沙棠自己走完的。 寒光于空气中一闪而过,弯曲的匕首割开了沙棠的喉咙,血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喉咙仿佛被烈火灼烧,他发不出一声呜鸣,血液从他的口腔中涌出,又从唇角流淌下来,大量血液汇聚在了身下,填满了地上刻出来的沟壑,绘制出一个艳丽的红色法阵。 血黏住了气管,他努力呼吸却于事无补。眼前一闪一黑,最终他被抛入了虚无的黑暗。 “请吾主……!” 割开他喉咙的那个人的声音已经听不清了,他的感官几乎被全部剥夺。 在这片黑暗中只有雕像周围的色彩在闪闪发光,那些半透明的颜色攀附了上来,缠绕过他的指缝,托起了他的血液。 这一刻,世界仿佛失去了重力,血液像史莱姆那样凝固,漂浮在他的身边。 身下的法阵透露出暗红色的光芒,在黑暗中如此耀眼。 这该死的……满是邪教徒的鬼地方…… 沙棠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他浑身动弹不得意识却如此清晰,这种眼巴巴看着自己死的体验还真是稀奇,一生怕是也就只能经历一次。 这就是濒死的感觉吗? 他闭上了眼,企图让自己死得安详一点。然而他没有看见那些色彩汇聚成了一只人手的形状,那只虚无缥缈的手轻轻地抚过他脖颈处的伤口。 随后,四周漂浮着的血液混着绚烂的色彩和倒放一样全部回到了沙棠的伤口里。 “!……” 不知又过了多久,沙棠从祭台上猛然坐了起来,四周已空无一人,只有那尊雕像伫立于此。 还活着……我还活着?? 他慌忙捂上自己的喉咙——什么也没摸到,没有伤口,甚至是没有伤疤。 是做的梦?但他确实就躺在这……总不可能是他梦游,自己从小镇跑老远到这来的…… 想到这,沙棠翻身跳到了地上。“啪嗒”一声,从他的脚下传来,是踩到水坑的声音? 他低头望去,瞳孔微缩,他正踩着由他的血画出的法阵。 “我就说这么真实怎么可能是做梦!” 沙棠放松了下来,他拍着自己的胸口,血浆片嘛,无伤大雅。 他走下了台阶,衣服上的血液已经凉了,湿哒哒地贴着皮肤。 “刚洗澡换的衣服啊……” 他小声咕哝着,边走边取出衣服里的笔记本,这日记倒是神奇,没有染上一滴红,里面的字迹依然清清楚楚。 还好日记没有被波及到……再怎么说这里面记录的一些信息还是很有用的。 沙棠走到了自己来时的入口,他想也不想直直地撞在了水帘上,然后狼狈地捂着头后腿了几步。 那扇水帘怎会坚硬如铁? 他抚摸着面前的水帘,触感像是摸到了固体,但视觉上这分明就是流动的水。 罢了,在这发生什么都不足为惧了。 在雪山生活的这段时间早就磨砺了他的精神,现在还有什么是值得他惊讶的? 只是可惜,不能直接原路返回了,他转身调查起这个空旷的空间,整个地呈现圆形,最中间就是他刚躺过的祭台,四周看起来也没有能走的地方。 那些黑袍人是去哪了?用幻影移形跑了? 沙棠抓了抓自己的长发,劝告自己不要焦躁。 他贴着墙用手抚着墙壁走了一圈,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他触摸到了一个细微的凸起。 是个人摸到这肯定都会按一下,沙棠也不例外,他指尖稍一用力,那个按钮便缓慢地凹了进去。 不远处的墙壁浮现出一个长方形的框架,随后那扇暗门后移了些许,向着一旁平移,石块相互碰撞,发出巨大的噪音。 展现在沙棠面前的是一个黑漆漆的暗道。他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扒拉在门框上向内窥视,可惜,那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实在是看不见什么东西。 要往里走吗?但也不能肯定里面没有机关什么的…… 沙棠深思熟虑,犹犹豫豫许久,终于鼓足了勇气,他深呼吸,憋了一口气在胸口,刚踏进暗道一步,整个人便顿在了原地。 面前高大的身影步步逼近,人影从黑暗中逐渐走出,沐浴在了银蓝色的光芒下 ,那一张脸,布满了狰狞的的缝合线。 沙棠快步后退,之前一直没见到那个扛着自己回来的怪人的脸,现在见着了没想到这大东西长得还挺别致,有鼻子有眼的,就是分开看都很好看,组合起来异常别扭。 沙棠猜测,这什么神可能喜欢玩拼图。 他从衣袖中取出钢笔刀,反手紧握,看来要离开这就只能想办法杀了对方。 虽然看对方明显不是个正常人类,物理伤害能否杀死他还是个问题,但沙棠眼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他的眼睛在怪人身上从头到脚扫了个遍,企图找出一些方便他下手的弱点,在怪人的脖子上有这一条凸起的伤痕,血管在薄薄的表皮下显得单薄可怜。 总之,先对这里下手吧! 沙棠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意料之外的是这个怪人并未表现出任何敌意,他像个靶子那样直直地站在那,动也不动。 沙棠的愣神和疑惑只是一瞬间,他眸眼闪过一瞬的阴恨,钢笔刀直刺向怪人的脖颈! 刀尖没入了怪人的皮肤,沙棠的左手盖在右手上更加用力地往下按压将刀扎得更深,然后松开了手。 那怪人踉跄了几步,靠着墙无力地滑落了下来,坐在地上头一歪便没了动静,接近黑的暗红色血液从怪人的伤口中缓缓流出。 这人为什么不攻击我,像是来故意送死的…… 沙棠疑惑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尸体”,他走上前去拔出了刀,然后在“尸体”前蹲下,仔细观察起这具“尸体”。 血液呈流动状,按理来说大动脉受伤,血会喷涌而出,眼前这种情况……倒是死了许久的人会展现出的状态。 怪人身体僵硬冰凉,仔细看来脸上还有着几块紫红色的斑痕。 “尸斑……?” 沙棠收回了手,站起身退远了点,在这个世界遇到什么都合情合理,他并不惊讶,但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 既然这人早就是尸体了,那又怎么可能死第二次?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沙棠快速转头望去,那些黑袍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这里,他甚至是完全没有察觉。 沙棠咬着牙,紫色的眼瞳宛若恶鬼死死地盯着这些人。 最前面的黑袍人非但没有生气,还向前了一步靠近了沙棠一点,他的手指着地上瘫坐着的“尸体”,问道: “你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的?” “……?” 这是什么奇怪又熟悉的问题啊! 沙棠的眉间放松了下来,原先的戾气被困惑取代,这个问题怎么如此耳熟?这让他想起了他那边的世界的某个热梗。 只是巧合而已?还是说…… 沙棠有了个颇为大胆的猜想——对方就是在和自己玩那个梗。 “我在保护自己的过程中稍微下了点死手,这样你们才知道,我不想死。” “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是故意的。” 沙棠流畅地与对方互相接下了梗,这么看来,这人是真的在玩梗啊! “恭候您的回归!” 黑袍人集体下跪,俯首跪地,跪俯在沙棠的脚下。 “?” 这是干什么啊!难道是什么献祭? 沙棠皱着眉,看看那具尸体再看看眼前诡异的场景,他有些看不太懂现在的局面。 “我们一直都在尝试复活您!终于……终于!我们的虔诚得到了回应!” “是对九转大肠的虔诚吗。” 沙棠开了个玩笑,面前的黑袍人们又突然陷入了沉默,空气中一片死寂。 糟糕!果然不应该在这开玩笑。 沙棠再次把刀举到了眼前,做出防御的架势,没想到那些黑袍人更加沸腾。 “没错!就是这个词!只有我们伟大的天主才知道的词句!” 为首的黑袍人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头,把沙棠看得一愣一愣的。 异世界掌管九转大肠的神明……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既然他们都把我看做是他们的那个神了,那现在最好是顺着演下去。 拿定了主意的沙棠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刀刃,他站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地说: “不亏是追随我的人们,时隔多年,你们的虔诚也半分不减。” 他下意识地走向一旁的台阶,在第四阶上坐下,托着腮俯视众人: “和我讲讲,在我不在的时间里,你们都为我做出了哪些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