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不厌诈》 第一章：冰哥的女儿孙小妮 十二月的冰城市反常的连一片雪花都没有，零星干瘪的树叶挂在枝头，早已没有了盛夏时的荣光和傲气。 一阵风吹过，它掉落枝头，来不及跟过去告别，便在匆忙的人流中粉身碎骨，再无依附。 凌乱的脚步挡不住这个冬天的荒凉。 幽暗偏仄的走廊里却传出一阵灵动的童声。 “冰哥，你丈母娘要来咯。你不提前准备准备？”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挤出门帘，孙小妮抬头看向孙冰嘿嘿一笑，双马尾便跟着那纤弱的身姿摇曳起来。 叫“冰哥”的人其实是孙小妮的爸爸孙冰。 他一甩手，嘴上不在意的说着“又不是第一次来”。 孙冰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女儿开始称呼他“冰哥”了，只记得那是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时候。 这里是春风巷11号，一家狭长的刻章店显得有些突兀。 这里原先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但岁月让这片老城区已经不再适应大都市的商圈规划。 “打造冰城第一商业街”的广告，还零零碎碎的挂在墙面上，诉说着这里曾经的繁华。 孙冰就是这家刻章店的老板，因为是老旧巴洛克建筑改造而来，顾客要进入店铺就得经过一条狭窄逼仄的走廊，这也让本就暗淡的生意又平添一丝颓败的气息。 幸好孙冰在门口的墙面上挂了广告牌，但因为地方小，几个角都被别家的广告牌遮住，拥挤的喘不过气。 已经是十二月，冰城市还没有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冰雪大世界的建设也迟迟没有开工。 冰雪大世界，始于1999年，以其独特的创意和精湛的冰雪雕刻技艺，吸引了无数国内外游客。 已经成为冬季旅游的一张亮丽名片，为这座北国冰城带来了世界各地的游客。 孙冰有些心虚，如果冰雪大世界不开园，他拿不到做冰雕工的兼职，那原本困顿的生活就会……更困顿。 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冰雕技艺的传承人，孙冰甚至不敢称自己是冰雕师，而只是一个兼职赚钱的冰雕工。 也就成了丈母娘嘴里讽刺的有名无实的“艺术家”，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好不容易转行开起了刻章店，生意惨淡的比外面的风景还要清冷。 孙冰的人生就是一连串的感叹号，前面写满了失败！ 三年前，孙冰不惜拿出所有的存款，甚至在当地有名的混混头子老虎那借了十万块，盘下了这间店铺。 但让孙冰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盘下店铺的第三个月，“春风巷”旧改规划就因为不明原因取消了。 热闹的春风巷随即变成了一片凄凉地，附近的商户跑的跑搬的搬。 别人轻装上阵说走就走，但孙冰的所有家底都压在了这间铺面上。倒是也有过转手的打算，但一问价格，心凉了一半，就这么半死不活的一直拖到了现在。 因为赚不到钱，还沦落成了备受嫌弃的小商贩，丈母娘一家对“艺术家”孙冰的态度也每况愈下。 以前孙冰还能勉强算个座上宾，后来就渐渐沦落成丈母娘家厨房的小时工。 再到后来，餐桌上已经渐渐没了孙冰的座位…… 对了，两个月前，小舅子柳强还强行把姐姐柳若接回了家，已经开始逼孙冰跟柳若离婚了。 孙冰也感觉他的人生就像开了挂，哪里有漏洞，他就往哪里钻。 接连的失败让孙冰不敢再向前半步，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儿孙小妮。 孙小妮喜欢跳舞也很有天分，只学了几个月就拿了奖。 孙冰觉得那些没在自己身上绽放的光肯定能在女儿身上绽放出来。 所以这么多年来，哪怕吃饭都成了问题，孙冰也从来没有耽误过女儿一节课。 前年，孙冰放下所有尊严应聘冰雪大世界做了冰雕工，虽然每年只有一个多月的工期，但每天能拿到一千二的工资，着实让孙冰困顿的生活缓解了不少。 但今年，已经到了十二月初，冰雪大世界还没有一点要动工的意思。 他看了网上专家的预测，今年会出现拉尼娜效应，注定是个寒冬。
对专家的话，孙冰坚信不疑。 看着爸爸又看起了那条专家预测视频，孙小妮不由的摇头，像个小大人一样坐在孙冰的工作台上：“冰哥，网上专家的话你也敢信？昨天还有专家都说穷人要用闲钱投资闲置房产出租赚钱改善生活呢。” 孙冰忍不住摇头，用手在孙小妮的鼻梁上轻轻一刮：“小屁孩懂什么，专家又不是都不靠谱，”随后扯着嗓子说道：“片面——” 孙小妮今年刚九岁，标配双马尾学生装，圆脸蛋小酒窝，一笑起来别管妖魔鬼怪，那都得被可爱征服。 不知道是不是基因的关系，孙小妮从小就有些话多，古灵精怪和人小鬼大都占了。 用亲妈柳若的话说，孙小妮一岁不到柳若开始教她说话，到三岁的时候，柳若就已经开始想方设法的让孙小妮闭嘴了。 因为专家的预测，父女俩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执。 孙冰占了年龄上的优势，一副小屁孩不懂事儿的说辞。 孙小妮也不甘示弱，说孙冰的单纯比她这个小屁孩还要天真。 正说着，孙小妮的表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而这么多年的默契，孙冰也立马从女儿的眼神中猜到了什么。 果然，孙冰一回头就看到了正经过走廊往店铺走来的丈母娘刘红。 刘红脚步铿锵，高跟鞋叮当的响声充满了压迫感。 没给孙冰多少准备的时间，刘红已经到了门口。随着吱哟的开门声，一道鄙视的眼神便率先进入房间，直逼到孙冰面前。 “妈，您来了。” 孙冰立马没了刚才跟女儿争辩时的强硬，乖巧的像个兔子。 孙小妮嘟着嘴摇头，显然对爸爸的转变十分不屑。 “我来看妮妮的。” 刘红绕过迎上来的孙冰，走到外孙女妮妮面前，脸上的表情瞬间换了一个颜色：“妮妮，外婆买了你最爱吃的螃蟹和大虾，外婆做给你吃好不好？” 孙小妮一脸灿笑，配合似的做了个庆幸的手势：“好耶！我去写作业，一会吃螃蟹咯！” 看着孙小妮兴奋的跑向旁边的“书房”，刘红脸上也少见的写满灿烂。 说是书房，其实也只是一个用布帘隔开的私密空间。 当年为了盘下这间铺面，孙冰已经耗尽家财，自然也就没有钱买房子，所以这几年以来，孙冰和柳若母女一直都住在这间铺面里。 总共不到三十平米的区域，好在是个一室一厅有单独的卧室，不至于睡觉的地方都在顾客的视线之内。 现在妮妮还小，之前都是跟孙冰、柳若他们住在一间卧室，孙冰也知道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女儿长大了显然也需要自己的私密空间。 “你每天就给妮妮吃这些？冰箱里连块肉都没有？” “厨房”里传来刘红的质问声。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那条狭长走廊里，孙冰用彩钢瓦搭建起来的一片临时区域。 “夕夕买菜上买了排骨，下午就到了，妈。”孙冰赶忙解释。 但这显然没能让刘红停下。 “唉哟，酱油不能用这个牌子，零添加剂的才健康嘛。” “牛奶不要买临期的了，拿出去丢掉！” “鸡蛋就剩这么几个了？告诉你得买无菌蛋！” “……” 刘红的嘴就像是上了膛的加特林，从进入厨房的那一刻就没停下过。 孙冰自然也是不敢怠慢，按照刘红的指示一通忙活。 至于“书房”里的孙小妮，不堪其扰干脆戴上了耳机。 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刘红已经做好了饭菜，见孙冰出去丢垃圾不在，刘红便小心的问妮妮：“妮妮，吃完饭跟我一起回家吧？” 孙小妮笑着看向刘红，一边吃螃蟹一边说道：“刘红女士，你是不是搞错了？这里就是我的家啊。” 刘红瞬间没了脾气，但还是笑着说道：“妮妮，你就不想妈妈？去外婆家，每天都能吃螃蟹，还能有自己的卧室。” 显然，刘红今天来这的目的，可不只是给孙小妮做螃蟹吃这么简单。 第二章：生活的光 柳若回娘家已经几个月，但跟孙冰离婚的事儿一直没有下文。 刘红知道柳若舍不得女儿，三天两头往店铺跑，她就想方设法让孙小妮跟自己回家。 可偏偏孙小妮又是个机灵鬼，根本不给刘红得逞的机会。 “外婆，吃螃蟹。”妮妮把剥好的螃蟹送到刘红嘴边，见刘红摆手推脱，立马说道：“那外婆回家吃饭吧，妮妮可不想让外婆饿肚肚。” “没关系，外婆看着妮妮吃，正好把厨余垃圾带走，省的家里这么乱。” 一个白眼恶狠狠的冲向不远处的孙冰，孙冰来不及闪躲，佯装忙碌起来。 刘红只带了三只螃蟹，显然没有一个是给孙冰准备的。 她留下也只是为了监督三只螃蟹顺利进入妮妮的肚子。 孙冰电话响了，是高中同学大壮，开口就称呼孙冰“文化艺术家”，说他们半年多没打过台球了，想一起去打台球。 孙冰尴尬的看着一旁的刘红，果然，那嫌弃的眼神已经如刀子一般锋利。 “文化艺术家？呵，真厉害啊，”刘红满脸不屑，转而问妮妮：“妮妮，跟外婆回家吧，你妈可想你了。” “我也想柳若，每天都想，可这姑娘估计都把我忘了，都不回来看我。我不能走啊，冰哥离不开我的。” 一听这话，刘红怒了。 “这种不争气的人，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出息？他离不开你，那你就心甘情愿被他耽误了？” “什么艺术家，狗屁！能站在舞台上的才叫艺术家，人艺术家出场费多少？连门手艺都算不上，有手艺至少能养活一家老小吧？” “你长大了可不能跟你爸一样，干啥啥不行吹牛第一名。听外婆的话，咱可不学什么舞蹈，没前途。” …… 一个人唱不了双簧，孙小妮一句“吃饱了”就躲去写作业，刘红的指桑骂槐也就彻底没了发挥的空间。 孙冰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冷嘲热讽，习惯了，权当没有听见。 刘红没了舞台，气哄哄的离开了。 “冰哥。” 落寞的孙冰一回头就看到女儿已经把螃蟹送到了自己嘴边。 还没来得及拒绝，那剥好的螃蟹肉就已经送进了口腔。 鲜嫩的蟹肉瞬间让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孙冰一时间有些恍惚，是啊，女儿已经半个月没有吃到她最爱吃的螃蟹了。 孙冰很失败，失败到连女儿最爱吃的螃蟹都买不起。 他的人生昏暗无光，直到发现孙小妮的舞蹈天赋。 仿佛幽暗的人生终于出现了一道亮光，孙冰已经无法证明自己，所以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女儿身上。 一只小手拍着爱孙冰的肩膀上，孙冰随即看到女儿真挚的眼睛。 “冰哥，你只是需要一个机会！加油！” 这些话单纯甚至稚嫩，但每次都如一股清风吹走孙冰内心的愁闷。让这个负重前行的男人，感觉到无尽的力量和希望。 “妮妮，你要好好学，将来成为杨丽萍那样的舞蹈家，到时候，就不会有人看不起我们了。” 看着孙冰缓和的情绪，孙小妮不由的叹气。她很想告诉孙冰，她想看到的是那个全身发光的孙冰，而不是活在别人的光芒之下。 情绪刚刚平复，一个电话瞬间让孙冰紧张起来。 “孙冰，你小子是不是有点太狂了，我老虎的债还没有要不回来的，怎么，你想不认账？” 打电话的人叫赵成，是这附近有名的放贷大炮子头，外号老虎。 也是孙冰的债主。 为了买下这间店铺，孙冰从老虎那借了十万的高利贷，每个月连本带息近四千块钱的还款让孙冰有些吃力。
原本冰雪大世界如期开工他可以还上这笔钱，可到现在冰雪大世界那边迟迟没有开工的意思。 两个月前，孙冰跟老虎借高利贷的事情被小舅子柳强知道，告诉给了柳若。 一怒之下，柳若跟着弟弟回了娘家。 “虎哥，你放心，钱我肯定会还给你，现在的确是有点紧张，你再宽限我一段时间，我保证连本带息一分钱不少的还给你。” 孙冰嘴上说的果断，心里却已经虚的不行。 “你已经两个月没有还钱了，我怎么知道剩下的钱你能不能还的上？”老虎语气中充满了质疑。 孙冰没了办法，只能把冰雪大世界的工作告诉给了老虎，还把前年做冰雕的收入截图用微信发给了老虎。 “你耍我？冰雪大世界到现在还没开工，鬼知道今年还能不能开园了？” 孙冰赶忙解释：“虎哥你放心，专家都说了，今年是拉尼娜效应，铁定的寒冬，用不了多久，冰雪大世界肯定会开工的。” 听到这些，老虎心里总算有了底，他虽说是个老炮子，但在如今的社会环境下，他也不敢为了这点小事儿玩以前暴力催收那一套。 何况，他就是为了求财，伤人害命的事儿，他也不太敢干。 不过，老虎还是威胁道：“孙冰，你最好老实点，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再不还钱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知道你的店铺在哪，我也知道你有一个女儿，别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别碰我女儿！我警告你！” 也只有这个时候，孙冰才终于有了些强势的样子，但他很快的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转而压低了声音：“钱我会尽快还给你，你别乱来。” 挂了电话，看到不远处正在做拉伸练习的女儿，孙冰内心百感交集。 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孙冰还是拨通了几个朋友的电话号码。 “孙冰？你不是要借钱吧？你可是雕刻艺术家，别跟我开玩笑了。” 第一个电话，孙冰甚至还没说话就开不了口了。 “借钱？哎！你说那时候大家都觉得你孙冰最有才，没想到最后还没人家吴大勇混的好，人现在开宝马了。” 第二个电话，孙冰好不容易开口，等来的就是一阵讥讽。 孙冰感觉脸上一阵滚烫，也许是为了缓解尴尬，孙冰叭叭的提醒人家：“你可别被吴大勇骗了，那小子鸡贼的很，他之前还欠我两千块钱没还呢。” “不是吧孙冰，人家都开宝马了，还差你那两千？行行行，我小心点，绝不让人骗钱。” 直到等人挂了电话，孙冰才意识到自己更像个还不起钱的骗子。 这下孙冰再也没有勇气打电话了。 还没想到去哪弄钱，刘红那张阴森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孙冰面前，跟幽灵一样。 “孙冰，你可真行，就你这经济实力还能被人骗走两千块钱，我也是开了眼了。”刘红脸上的嫌弃丝毫没有遮挡，直勾勾杀向孙冰。 “妈，您……” “别叫我妈，我可承受不起，您可是艺术家，”孙冰刚要说什么就被刘红伸手制止，随即下了通知：“你赶紧跟柳若离婚，我可不认你这女婿。” 看孙冰半天不说话，刘红也是无语。 “你们结婚前柳若什么样，你再看看现在，好好的前途都被你耽误了。算我求你了，你放了柳若行不？你们离婚，行不行？” 就在这时，孙冰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坚毅，眼睛直勾勾的看向门外。 吴大勇！ 说曹操曹操到，虽然只是两千块钱，但苍蝇再小也是肉，孙冰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二话不说就抓住了吴大勇的衣领。 “吴大勇！还钱！” 第三章：有实力的吴大勇 这会儿，吴大勇正冲着垃圾桶里的一袋螃蟹疑惑，心想孙冰这小子出息了，几百块一斤的螃蟹都吃上了？ 一转眼就看到怒气冲冲的孙冰杀了过来。 “孙冰？真是你，咱们好几年没见了吧？” 吴大勇一副久别重逢的架势，刚要拥抱孙冰，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孙冰锁了喉：“孙冰，你这什么意思？” 见吴大勇直接揽住自己的肩膀，孙冰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很快回过神儿来：“吴大勇，别废话，还钱！” 其实曾经的吴大勇和孙冰算的上最好的朋友，因为离学校远，两人每天中午都在一个叫张德发的叔辈家里吃午饭，加上本来就是邻居，关系好的没的说。 儿时的回忆有多美好，成年的烦恼就有多壮烈。高中毕业之后，吴大勇就去了南方，之后两人很少联系。 孙冰买下店铺的那年，吴大勇来过，几句话从孙冰这儿拿走了两千块钱，从此杳无音讯。 所以，孙冰一直觉得吴大勇就是个骗子，这次好不容易抓住，怎么也得把钱要回来。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人都不要脸了，还顾及那么多？ 吴大勇一阵迟疑，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哦，你说那两千块钱，看我这脑子，都给忘了。” 但孙冰没有等来钱，只见吴大勇一脸坏笑，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包装盒递给孙冰。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看吴大勇的表情，孙冰似乎猜到了什么，他打开包装，看到一块崭新的欧米茄大手表。 孙冰很喜欢手表，但从来没买过，这块欧米茄手表孙冰在网上看过报价，最少也得七八千块钱。 “你这是什么意思”孙冰满脸惊讶的看向吴大勇。 吴大勇嘿嘿一笑：“哥们不缺钱，但哥们的钱都压在货上了，这手表你先拿着，算抵押。” 看了一眼旁边的刘红，孙冰终于骨气了一次，“不行，我不要手表，我就要我的钱。你身上没有钱没关系，我跟你回家拿，今天必须还钱。” 看孙冰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吴大勇皱眉沉思了良久，眼珠一转突然说道：“也行，做人嘛讲诚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走，你跟我回家。” 说着，吴大勇就丢给孙冰一把钥匙。 孙冰一看，明晃晃的蓝天白云车标，还以为吴大勇这是买个打火机打肿脸充胖子，还没来得及嘲笑，就顺着吴大勇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辆宝马车。 黑色宝马520轿车似乎刚洗过，熠熠生辉，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更加显得高贵。 想起刚才同学说吴大勇开宝马，孙冰也有些疑惑，难不成这小子真的发家了？ 直到这会，孙冰才注意到吴大勇的穿着。 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大背头闪闪发亮，金丝眼镜的边角迎着太阳闪闪发光。再加上那有些臃肿的身材，不知道的真会以为这是哪个创业成功的企业家光荣返乡了。 面前站着的人就是孙冰梦寐以求，日思夜想……算了，面前站着的就是欠了孙冰两千块钱跑路的吴大勇。 顾不了那么多，孙冰必须得先拿到那两千块钱再说，当即上了车。 “这是你的车？”孙冰坐进驾驶室显然还有些狐疑。 吴大勇直接拿出行驶本：“怎么，你不会以为这车是我偷来的吧？”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孙冰的声音显然不像之前那么浑厚了。 很快，车开到了吴大勇家门前的胡同口。 “嘿，这不是大勇么？出息了，都开上宝马了，气派哈！” 邻居二狗叔忍不住感慨。 吴大勇开着车窗，带着劳力士的手漏在外面：“没啥没啥，小阵仗小阵仗。” 吴大勇故作谦虚，脸上的笑却怎么也隐藏不住。 “大勇回来了，你妈可想你了，这天天絮叨你呢。” “出息了，出息了，大勇真出息了。”
“……” 一声声夸赞让吴大勇有些迷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些真诚且羡慕的赞美声。一旁的孙冰也越发迟疑起来，看样子他是真的误会吴大勇了？ 吴大勇手机突然响了，备注“债主王哥”，吴大勇的脸上这才挤出一丝尴尬。赶忙扭过手机，没让孙冰看到。 他想拒接的，但还真没有这个底气。 “哎，王哥。” 吴大勇洪厚高亢的声音，连备注王哥的人都觉得有些诧异。 “吴大勇，别跟我这作妖，欠钱还钱！” “好好好，王哥放心，钱的事儿没问题，这都小事！” 车外是邻居们的赞美声，电话里是债主的训斥，旁边则是孙冰羡慕的眼神。 吴大勇把语气和表情拿捏到恰到好处，孙冰显然没看出什么猫腻。 这么多年下来，吴大勇别的不行，论演技，那绝对是小金人级别的水准。 “王哥放心，钱不是问题，我吴大勇什么时候差过事儿，对吧。” 叫王哥的人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威胁的语气说道：“吴大勇，你最好别跟我耍心思，我老王什么人你也清楚，半个月，再不给钱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吴大勇自然知道王哥的手段，但还是看了一眼孙冰提着嗓门回道：“王哥放心，一点问题没有，做生意讲的就是信誉，我吴大勇的信誉你应该知道的。” 这就很奇妙。 在邻居们的眼里，吴大勇这是在谈生意，而且是大生意，那叫一个气派。 而在王哥的眼里，吴大勇这是在耍心思，而且还很狂妄，那叫一个气人。 但在孙冰的眼里，吴大勇是真的风光啊，正儿八经大老板，那叫一个有实力。 “合作伙伴？”见吴大勇挂了电话，孙冰这才问道。 “对，合作伙伴，这不是要新上几个项目嘛，忙的很。” 来到吴大勇家里，孙冰心里最后那一丝迟疑也彻底消散了，邻居们跟孙冰一样以为吴大勇出息了，争着抢着上门拉关系。 好一阵唏嘘，屋子里才终于清净下来。 “大勇，如果那时候我听你的……咳，不说了。”不知不觉，孙冰对吴大勇的称呼已经变成了“大勇”。 吴大勇眉头一皱，立马想起了什么，拍着孙冰的肩膀：“那时候你要听我的现在肯定赚发了，没事，都过去了，以后有赚钱的机会，哥们肯定带着你。” 眼珠一转，吴大勇觉得这事儿成了。 反倒是孙冰后悔起来。 当年吴大勇也是反对他买店铺的人之一，只不过，那时候孙冰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总觉得吴大勇是为了借钱？ 什么实体店铺没前途了，什么手工刻章太落后了，都是狗屁，现在想想多狭隘啊！ 人都说对了。 现在都是电商加机器刻章。 要是听了吴大勇的话，把钱借给吴大勇投资，说不定他今天也开宝马戴劳子了，哪还有这么多烦心事？ 吴大勇一通窃喜，没想当年借钱不成反倒成就了今日的伟岸身姿，他哪知道店铺有没有前途，哪知道买个机器就能刻章，误打误撞成神人了。 “别听他胡扯，整天就知道吹牛，像什么样？”吴阿姨不由的批判了一句。 吴大勇没说什么，孙冰率先开了口：“吴阿姨，没实力硬装才叫吹牛，大勇这么有钱那是实力，怎么能叫吹牛呢？” 说话间，孙冰看到旁边架子上一个狼牙吊坠，上面还刻着孙冰的名字。 他立马想到这是当年张德发送给他的纪念品，孙冰没要，没想出现在吴大勇这里。 “戴上吧，这也算是干爹的遗物了，留个念想。”吴大勇伸手递给孙冰。 “遗物？”孙冰瞬间愣住。 “你不知道？干爹走了，你不知道？”吴大勇也有些诧异。 听到张德发去世的消息，孙冰显得很惊讶，惊讶的有些过头。 第四章：你不擅长还是我来吧 其实吴大勇、孙斌和张德发很早之前就认识，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在法律层面上来说其实并不算亲密，甚至连亲戚关系都没有。 十三岁那年，吴大勇和孙冰手牵手跪在张德发面前，认张德发做了干爹。 对了，张德发也是一代冰雕技大家，孙冰就是从张德发手里接过了这份传承。 对，就是传承。旧时很流行这种师徒手艺的传承。 孙冰是美术生，很小的时候就对雕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十分热爱这门传统手工雕刻文化。 张德发就是孙冰“艺术生涯”最重要的启蒙者，在孙冰遇到困难的时候，张德发也给了孙冰不少的鼓励，让他坚持了下来。 只是现在，生活的窘迫早已经让孙冰动摇，他甚至幻想过，如果当初没有遇到张德发，他或许会经历另一种人生。 也许会是一种灿烂的人生吧。 孙冰这样想着，脸上不由流露出无奈的情绪。 “还说呢，”吴阿姨打断了孙冰的思绪，叹气道：“延吉那边打了好多电话，让你去处理张德发的后事，你也不去。” 吴大勇摇了摇头：“人都死了，搞那些有的没的没意义。” 吴大勇倒不是真的不想去，只是他债务缠身每天被债主催债，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也就没心思去估计那些所谓的情分了。 现实这门课看上去冷漠无情，但也充满了无奈。 “孙冰，”吴阿姨突然转向孙冰，疑惑的问了一句：“你也是张德发的干儿子，延吉那边没给你打过电话？” 孙冰看了看手机，想到了什么，略带尴尬说道：“可能是我之前换过手机号，所以……” 孙冰可不想说他是为了躲开老虎催债，虽然这个办法也没起到任何作用。 屋子里片刻宁静。 吴阿姨开口了，只是一句感慨：“人都走了，后事都没人处理，这可怎么好啊。” 孙冰自然已经明白吴阿姨的意思，只是他自身的处境比吴大勇还要艰难，根本没有心思顾及这些琐事。 “要不……” 吴阿姨刚开口，孙冰直接抢过了话：“干爹的后事，我来处理吧，现在太忙了，得过段时间。” 吴阿姨笑容绽放，“我就说还是孙冰这孩子懂事，不像你，什么事儿都干不好。” 孙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冲动，也许是骨子里的那份师生情作祟，也许只是为了帮吴阿姨排忧解难……谁知道呢。 已经傍晚，孙冰没有在吴大勇家吃饭。 临走的时候，吴大勇想起桌上的吊坠，拿给孙冰。 吴阿姨也想起张德发的后事，给了孙冰一个电话号码。 “对了，那两千块钱……”吴大勇说了一声“等会”就返回了家里，等他出来的时候，孙冰已经没了身影。 而他手里也并没有拿钱。 孙冰前脚刚走，吴大勇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女友江美美打来的。 “宝宝，帮我找个刻章的。” “刻章干什么？”吴大勇不解。 “哎呀别管了，公司要用，你不是认识很多人么？” 吴大勇也没多想，以为是江美美公司要用，顺手随便从微信通讯录里找了一个什么刻章的人给推了过去。 他压根没察觉，这个刻章就是陈冰，还顺口嘱咐了女友一句：“别说是我推的，干这行的都敏感。” “知道了，就你事儿多。”江美美随即挂了电话。 晚上，孙冰给女儿做了米饭锅包肉，虽然算不上豪华，但是孙小妮爱吃的味道。 吃完饭，忙完手上的工作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电脑上挂着的聊天软件没有任何跳动，这意味着明天孙冰依旧没有什么订单可做。 见女儿已经睡熟，孙冰蹑手蹑脚的上床休息，很快睡了过去。 孙冰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接到了冰雪大世界负责人的电话，说冰雪大世界已经开工，让孙冰赶紧去。 孙冰正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就被女儿孙小妮摇醒了。 “冰哥！冰哥！快醒醒！” 看到女儿着急忙慌的样子，孙冰有些怅然若失，多好的梦就这么被打断了。 可当看到女儿递过来的手机信息，孙冰瞬间紧张起来，一个翻身跳下床去。 柳若要来看孙小妮。
柳若回娘家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期间也回来过几次。 孙冰知道柳若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尤其是对孙小妮，在柳若的心里，她也不想让这个家就这么散了。 所以，每次柳若回家，父女俩都很重视，毕竟这也是他们挽回柳若最好的时机。 孙小妮已经开始打扫卫生，孙冰也忙的手忙脚乱。 “没媳妇的日子不好过啊，”孙小妮抱怨，以此引起孙冰的重视，但见孙冰满脸尴尬，立马换了一句：“没妈的孩子真可怜啊。” 孙斌这才回过神儿来，长舒一口气。 屋子已经很干净，但孙冰总觉得这还不够，扭头看到床底，立马从床底翻出了一年前给女儿买的耐克鞋的鞋盒，当然，是莆田高仿。 小心的擦干净了鞋盒上的灰尘，这才把鞋盒放在门口鞋架上最显眼的位置。 “冰哥，不至于吧，你这是诈骗！” 孙小妮立马对孙冰的行为发起道德谴责，但又立马想起什么冲去门外的走廊。 等孙小妮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肯德基全家桶的包装盒。 把包装盒放在饭桌上，立马扭头问孙冰：“冰哥，这样行不行。” 孙冰早已经被女儿的跳跃思维的惊的说不出话，伸出大拇指表示赞许。 “不对，谁家早餐会吃这些？得放在这儿。” 古灵精怪的孙小妮立马把包装盒放在了垃圾桶里，不过为了让柳若看到，她故意把包装盒垫高，漏出肯德基的标志。 一张鬼精的小脸看向孙冰，孙小妮挠着头问：“冰哥，你说我待会是该哭还是怎么样？怎么才能迅速征服女人的心？” 看着孙冰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孙小妮连连摇头：“算了，这不是你的专长，我还是自己发挥吧。” 父女俩正商量着怎么把握这次机会的时候，门响了。 孙冰还没反应过来，孙小妮仿若兔子一跑一跳就已经蹦到了柳若身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扎进了柳若的怀里。 “柳若女士，你已经十天没来了，甚是想念，甚是想念。” 不得不说，相比于上一次孙小妮的演技已经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还没回过神儿来来，孙小妮一句“冰哥，你不想念柳若女士？”就彻底把孙冰单纯的小脑仁弄成了一盆浆糊。 下意识的按照孙小妮的剧本伸展手臂拥抱柳若，没想下一刻面前就只剩下了一片空气。 柳若带了早饭，见女儿一直没吃，忍不住问：“怎么不吃？不喜欢？” 孙小妮立马打了个饱嗝，假装不小心弄翻了垃圾桶，“昨天肯德基吃多了，有点顶，我得缓缓。” 知女莫若母，孙小妮的这些小心思柳若又何尝看不出来。 其实孙小妮也并不想这么做，但肯德基对这一家三口来说有着极其特殊的含义。 孙冰和柳若相识，就是在一家肯德基店里。孙小妮也喜欢吃肯德基，每年的生日都要去肯德基过。这么多年下来，肯德基已经珍藏了一家三口太多的欢乐时刻。 孙小妮知道，回忆美好是最容易打动一个女人的方式，这种事儿又不能明说，显得刻意，所以才配合爸爸完成了这次表演。 看吧，转眼就推脱了责任。 “赶紧吃吧，我给你带了些衣服，都是现在能穿的，给你放卧室了。” 见柳若去了卧室，孙小妮看出柳若已经有了些感受，立马踢了一脚还在大快朵颐的孙冰。 “冰哥，还吃呢？” 孙小妮一个眼神，孙冰立马明白了女儿的意思，抓起油条吃了一大口，随即就跟着柳若进了卧室。 “再有几天女儿就该放寒假了，下个学期……”柳若看向孙冰，虽然已经回了娘家，但她本心还在顾及着孙冰的颜面。 “你说英语班？已经报好名了。”孙冰显然没明白柳若的意思。 “不是这个。”柳若苦笑摇头。 “是送妮妮上学？放心我的是时间。” 柳若已经忍无可忍，神情也不再犹豫，立马说道：“我说的是英语班的学费，我当然知道你有的是时间！” 孙冰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放心，会解决的。” 柳若叹了口气，放下女儿的衣服，转身去了外面。 第五章：被收藏的奖杯 “柳若女士，你还记的彤彤？”看着电视，孙小妮突然很随意的问柳若。 “郝悦彤？” “对，就是她，”孙小妮显得有些兴奋：“彤彤也开始学跳舞了，她妈妈给她买了最新款的舞蹈服，真漂亮啊。” “哦，看电视吧。” 柳若和孙冰其实都很明白女儿的意思，但柳若选择了视而不见。 孙冰想说什么，犹豫了半天也没开口，所以，孙小妮的话便如墙面上斑驳的广告一样，被忽视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儿躺在柳若怀里睡着了。 柳若眼角的晶莹终于涌出泪腺。 其实柳若也知道，这么多年，孙冰之所以没有放弃，他就是想要证明搞艺术的也能大有作为。 虽然曾经的柳若也如现在的孙冰一样单纯，坚定的支持着老公所谓的梦想。 但现在，柳若显然已经褪去了那层稚嫩。 一年前，孙冰瞒着柳若给女儿报了舞蹈班，直到前几个月，柳若才知道了实情。 虽然是女儿自己的选择，但柳若还是跟孙冰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哪怕知道女儿喜欢舞蹈，但柳若并不支持女儿走艺术这条路。 惨烈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作为母亲的柳若自然也不想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 屋里的气氛变的很微妙，孙冰和柳若都没有说话，但也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孙冰想说什么，但不敢，他知道只要开口，两人就会因为这个问题陷入没有意义的争论。 转眼，时间到了十一点，孙小妮还在熟睡，柳若把她抱上床，轻声离开卧室。 出门一扭头，就看到了放在柜台上的奖杯。 “青莲花舞蹈比赛”，虽然是培训班内部的比赛，奖杯的质量也很勉强，但奖杯被擦拭的很干净，看的出来，女儿很喜欢这个奖杯。 “女儿很努力的，她很喜欢跳舞。”孙冰试探着说了一句，立马遭到柳若的冷眼。 犹豫了片刻，柳若还是拿起奖杯装进了自己包里。 正要走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了女儿的声音：“妈妈，你干嘛要拿走我的奖杯？” 柳若有点慌乱，但本能让她立马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妈妈帮你收藏，放心，妈妈会很爱惜的。” 孙小妮自然知道柳若的意思，“哦”了一声，带着满脸的失落转身回了卧室。 孙冰送柳若出门，可走到门口的时候，柳若突然蹲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这一幕让孙冰有些措手不及，但似乎又在孙冰的预料之中。 “孙冰，你欠女儿的，我也欠女儿的，我们不是好父母。” 柳若眼角晶莹，她本就身材纤瘦，这一哭更显得娇弱。但事实上，柳若不是一个柔弱的人，至少表面上不是。 可就像所有母亲一样，女儿是她的软肋。 “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孙冰无力的讲述更显苍白，但他还是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尊重女儿的选择，女儿还小，她有权利选择她喜欢的事情。”孙冰声音很低。 柳若苦笑，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神色瞬间坚毅了不少。 “然后呢？像你一样为艺术献身？妮妮她才九岁，这么早就决定走艺术这条路，你不觉得有点早？她连心智都没成熟，怎么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知道冲动的后果是什么！” 柳若的话仿佛钢针扎进孙冰的心里，这些话显然说的就是孙冰，但他却无法反驳，有气无力的说着：“不会的，不会的，女儿会成功的，肯定会。” “孙冰，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柳若彻底爆发，怒吼道：“这条错路你明明已经走过了，为什么还要让女儿去走？孙冰，你太自私了，你有什么权利牺牲女儿去完成你的梦想？” “我没有！”孙冰没想到柳若是这么想的，尽管这无线接近事实。 孙冰怒了，一脚踢翻旁边的垃圾桶。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走到柳若面前：“柳若，再相信我一次，我会改变现状的，我会让你跟女儿都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真的。” 也许是心虚，孙冰才不得不再次强调。 可显然，对于这一概念的保证，柳若已经产生了抗体。 “我还可以信你？以你现在的经济条件，女儿能走多远？”
柳若苦笑一声，伸手从包里拿出一沓纸丢给孙冰，没再听孙冰接下来的话，转身走了出去。 狭长的走廊其实只有五六米远，但他们之间好像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孙冰很想冲上去留下柳若，可他始终没有勇气。 心虚是一种现实，而不只是一种状态，孙冰知道女儿是他唯一的希望，他不得不承认柳若说的都是事实。 但无法改变。 孙冰一张一张捡起地上的纸张，不由的老泪纵横。 这些纸张都是孙冰做的冰雕设计稿，每年冰雪大世界都会面向文化届人士征集作品主题，孙冰每年都会准备很多设计稿，但从来没有发出去过。 孙冰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甚至连向前再走一步的勇气都没有了。 污蔑、诽谤，鄙视甚至漫骂…… 不管你相不相信，人真的是会被打败的，当然也包括男人。 回到店里，孙小妮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怎么了，妈妈拿走奖杯还不放心？”孙冰立马看出了女儿的心思，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会，那可是我亲妈。”孙小妮无声的反抗着。 孙冰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跟女儿撒一个慌：“奖杯上不是有一道划痕么？你妈拿去做修复了，她还是很支持你的。” “真的？！”听到这话，孙小妮激动的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兔子一样蹦到了孙冰怀里。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孙冰也揽住女儿，欣慰的同时内心也产生一抹无法消弭的落寞。 “老师说过几天要交学费了，冰哥，没问题吧？” 孙小妮小心的试探着，这反倒让孙冰更加心疼，女儿越是懂事儿，他这个当父亲反倒越发绝的无能。 “放心吧，小case。” 孙冰拍着胸脯保证，转眼就陷入凌乱。 一千多的学费，已经让孙冰左右为难。 只是当孙冰收拾卧室的时候，很快就发现了女儿枕头下面放着的两千块钱。 显然，这是柳若偷偷留下的。 孙冰曾经的确是一个“才子”，美院毕业、冰雪雕技艺传承人，甚至都拿过一些不小的奖，大学老师宋培铭一直对他抱有很大的希望。 但讽刺的是，毕业之后，孙冰的处境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因为清高被周围的圈子孤立，年轻气盛的孙冰不想放弃对艺术纯粹的理解，导致生活困顿。 兜兜转转，孙冰开了一家刻章店，以刻章为生，从此落入世俗。 在他最困顿的时候的，大学老师宋培铭介绍他去了冰雪大世界，当了一名冰雕工。 对，不是冰雕师，是冰雕工。属于帮冰雕师打辅助和下手的。 孙冰拿到了冰雪大世界的冰雕兼职的工作。 每年只有一个多月的工期，但收入十分可观，每天现结工资一千二。 一个工期，孙冰可以赚到五万块钱，这对于困顿中的孙冰来说简直如同救命稻草。 过去的三年时间里，孙冰凭借着这份工作的收入，已经把债务还的差不多。按照原本的计划，只要今年顺利完成工作，他的债务就能彻底抹除。 没了债务，孙冰也就没了后顾之忧。他甚至想过转行做别的事情，也许这样就能被丈母娘一家接受，他也能顺利接回柳若。 但今年的情况却有些不一样，已经到十二月底，冰城甚至连第一场雪都没有下。 三点多，孙冰给老师宋培铭打了一个电话。和之前一样，老师的手机依旧处于关机的状态。这也让孙冰感觉到一丝担忧，甚至开始怀疑老师的突然失联和冰雪大世界迟迟不开工有一定的联系。 事实上，孙冰不知道的是，宋培铭此刻已经拖家带口到了三亚。 宋培铭已经六十多岁，每年冬天宋培铭都会带家人去海南度假，在北方最寒冷的日子里，度过一段热烈而温馨的时光。 孙冰则恰恰相反，在南方温暖热烈的环境中，他正遭遇着北方刺骨的寒冷。 孙冰只觉得还不够冷。 毕竟，河面还没有结冰。 第六章：活阎王 孙冰知道，现在唯一能帮他度过难关的就是冰雪大世界能顺利开工。 所以，第二天一早，孙冰送女儿去了学校，随后就骑着电动车去了冰雪大世界。 虽然气温还没到零下，但这里毕竟是东北，一通凉风吹下来还是让孙冰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但有时候，冷的往往不是天气，而是…… 冰雪大世界是冰城最有代表性的建筑之一，每年的十二月中旬到来年二月中旬，全国各地很多游客都会聚集在这里观看各式各样的冰雕作品。 当然，因为今年迟迟没有开工，虽然已经是十二月初，但冰雪大世界还是大门紧闭的状态。 里面只有孤零零初期的框架结构搭建完毕，就闭门停工了。 刚刚而立之年的保安老陈正躺在躺椅上悠闲的摆弄着手里的核桃。 一扭头看到陈冰立马精神起来。 “又是这个孙冰！活阎王么？！” 一个翻身想去锁门，连珍爱的核桃滚落都来不及捡，却还是晚了一步。 孙冰年轻一些，腿脚上有些优势，很轻松的在大门关闭之前挤了进去。 “陈大哥陈大哥，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孙冰生生挤了进去，陈大哥见大势已去，这才一步一叹气的回了门岗亭。 “陈……” 孙冰刚要开口，就被陈大哥一个手势制止，怨妇似的说道：“小孙，我跟你说了很多遍了，我就是冰雪大世界一个看门的保安，上面的决定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冰雪大世界不开门，我也着急，没准就我这工作都干不下去了。” 毫不客气的说，在陈大哥的眼里，孙冰宛如瘟神。 上一年，冰雪大世界十一月七号开工，今年从十一月初开始，孙冰就一天几个电话的折磨陈大哥，频率都要赶上推销骚扰电话了。 一天两天还好，这持续了一个多月，陈大哥显然已经扛不住了。 不过，孙冰也没办法，老师宋培铭的电话打不通，他在冰雪大世界也没有别的人脉，唯一熟悉的就是门口的陈大哥了。 “陈大哥。” “别，你是我大哥行不，别折磨我了行不？” 看陈大哥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孙冰这才拿出了杀手锏，一盒二十几块的烟。 门岗亭里的气氛这才缓和了下来。 想到那天跟女儿的争论，孙冰不由得问道：“陈大哥，冰雪大世界迟迟不开工，是不是因为天气的事儿？专家说今年可是寒冬啊，怎么气温就是不往下降？” 听到这里连陈大哥都忍不住摇头，干脆直接拿出手机给孙冰看了一篇文章。 “什么寒冬，今年是暖冬。” 孙冰自然是不相信的，拿出手机收藏的专家预测视频就给陈大哥看。没想只看了一眼，陈大哥就逗笑了。 顺着陈大哥手指的方向，孙冰很快也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这条预测视频，是专家三个月之前发的，而就在前几天，专家已经发了新的预测视频，说今年铁定是暖冬了。 一个专家两个预测，每一个点击量都不低，合着人家想怎么说怎么说，傻子才会信？
再仔细一看，这逼人哪儿特么是个专家，合着就是个直播带货的。 这么说，孙冰还真像个傻子了？ “您的意思是……” 孙冰一脸纠结，但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大哥不耐烦的抢了过去：“对，我记得上次也听领导说过，就是因为今年是暖冬，所以冰雪大世界迟迟没有开工，对，就是这个原因，这下你了解了吧？” 看着陈大哥一副要解脱的样子，孙冰继续说道：“不至于吧？现在这气温虽然不低，但也不至于让冰雕融化吧？” 陈大哥满脸的纠结，显然已经被折磨的很痛苦。 “你说的对，但是陈冰你得考虑一个问题啊，今年暖冬，是不至于让冰雕融化，但冰雪大世界也得有冰才能做冰雕吧，你去松花江看看，江面根本没结冰，怎么做冰雕？” 孙冰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转而问道：“陈大哥，那如果我能弄到冰的话，冰雪大世界能不能动工开园？” 听到这个问题，保安都愣住了。 这什么阵仗？ 一个冰雪大世界的兼职冰雕工，连正式岗位都没有。 对方居然问自己这个冰雪大世界的保安——临时工还兼职卖糖葫芦的这种高尖端问题？ 不对！ 陈保安想着不能一直被这个孙冰纠缠下去，顺坡下驴还不会？ 随即说道：“小孙，你放心，只要你能找到冰，咱冰雪大世界立马动工开园，我老陈用刚才那个专家的名义跟你保证，绝对开工。” 听到这话孙冰两眼放光，保安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嗝，心虚的双手合十，生怕会遭雷劈一样。 这牛吹的确实有点炸了，要不是刚喝了二两白酒，他还真说不出这么丧心病狂的话来。 但事情就是这样，一个人敢说另一个人敢信，缘分这不就来了么。 孙冰一点都没有怀疑，倒不是孙冰有多单纯，而是从来冰雪大世界开始，孙冰就发现陈大哥跟冰雪大世界的领导们关系都很好，好到不像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所以他很相信陈大哥能从领导那得到内部消息。 而之所以一直不肯说，就是为了保密，不让别人赚到买冰的这份差价。 合着是孙冰的坚持不懈，才找到了这份商机。看，坚持不懈还是有作用的。 找到了确切的问题，孙冰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了，当即骑上电动车离开。 只是孙冰刚走没多久，保安陈大哥手机就响了，一看工作群里领到发了通知。 的确，和自己的猜测一样，冰雪大世界迟迟没有开园的确是因为暖冬，但并不是因为没有冰，而是考虑到施工安全问题要推迟一段时间开工。 犹豫了半天，保安还是决定把这条信息发给孙冰，就算被孙冰继续纠缠，那也不能骗人不是。 哪能干这种事儿？ 也算是为了报答孙冰一盒烟的恩情，保安顺手把消息转发给了孙冰。 只是在转发选择联系人的时候，陈大哥只看到了名字后面的“冰”字，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发给的不是孙冰，而是陈冰。 第七章：勇出一片天 暖冬，冰雪大世界没冰可用，孙冰看了未来几天的天气情况，都没有到江面能结冰的程度，不自觉的焦虑起来。 但焦虑显然解决不了问题，龙王降雨尚且要听天庭的安排，何况他一个凡人哪来呼风唤雨的本事。 无奈的孙冰只能寄希望于天气，希望冰城的冬天能尽快冷下去。 晚上八点半，孙冰吃完饭就在电脑前忙碌起来。一边看着电脑上惨淡的订单，一边偷瞄练习形体的孙小妮。 “冰哥，你电脑上有监控，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看我偷没偷懒。”孙小妮无奈的翻白眼。 孙冰这才看到旁边的镜子已经将他偷瞄女儿的形态记录下来。 为了保持形体柔软度，孙小妮每天都要练习几个小时，早上六点起床练习半个小时拉伸，下午放学写完作业还有两个半小时的高强度练习。 为了不影响女儿，孙冰明明很早醒，但也总是等到女儿练习完才起床，生怕他的监督会给女儿带来一丁点的压迫感。 十一点，女儿已经上床睡觉，孙冰则继续坐在电脑前联系客户。 客源不稳定，而且手刻印章的市场需求并不大，孙冰只能在各种网站、贴吧和各种短视频平台上发布自己雕刻印章的视频，以此招揽客户。 但因为不懂运营，收效甚微，孙冰经常接不到订单。 一直到十二点，聊天软件总算有了闪烁。 但尴尬的是前两个都被孙冰的报价吓走了，第三个倒是聊了很久，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突然就没了下文。 正当孙冰锤头丧气的时候，电脑屏幕上突然蹦出一条好友添加信息，备注也很简单：诚意刻章。 孙冰瞬间来了精神，他还是第一次见客户说诚意的，这摆明了是个不在乎价格的大老板。 就在孙冰感觉要大赚一笔的时候，对方的一句话突然引起了的孙冰的怀疑。 “订金直接转你微信？” 孙冰立马警觉起来，提醒道：“您先把公司的营业执照发给我，我查一下备案号就可以开工了。” “还用这些？我多给你点钱好了。”对方很快回复。 孙冰也没犹豫，立马说道：“这不是钱的事儿，私刻公章是犯法的。” “四千！” 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孙冰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显然，对方跟本不是什么正经的顾客，而是…… 犹豫了很久，孙冰都没有明确的回复，而对方也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即说道：“不着急，明天晚上回复我就行了，做不做随你，钱不是问题。” 说完，对方的头像就下线了。 孙冰知道这种事儿，一旦开了口子就彻底走上了不归路，随即打开对方的头像准备删除好友以绝后患。 打开头像，孙冰犹豫了。 资料上显示对方是个女人，二十六岁，地址在湖南。网名很有意思：double美。 孙冰犹豫了，鬼使神差的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 映入眼帘的是几张个人婚纱照，看样子很快要结婚的样子。 仔细翻了翻朋友圈，凭借这么多年的经验，孙冰觉得这个double美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首先就是定位地址，近三年的时间里，这女人的朋友圈地址先后显示了七八个城市，而且几乎每个城市都会停留三两个月的时间。 加上刻章的事儿，孙冰猜测这人很可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惯犯。 然后就是朋友圈的内容，大部分都是豪车名表驴包包，很像微商又没有任何产品链接，这就很奇怪了。 其中甚至有一辆湘K牌照的宝马车，很拉风，跟吴大勇的那辆简直一模一样。 仔细看了朋友圈的各种评论回复，孙冰大体猜到了女人刻章的目的。 看上去，女人有一个难缠的婆婆，结婚之前非要女人开一个有正规工作的证明。 女人在朋友圈抱怨，“哪有这样的，一点信任都没有，还没结婚就给婆媳关系定调？”
下面还有她和闺蜜的聊天截图：“大不了不嫁咯，你这样的还怕找不到老公？” 女人回复：“那可不行，白努力这么久了？又不是跟他妈结婚。” 然后还有这女人和一个网名叫“勇出一片天”的人聊天：“对对对，可不能不嫁，老公给你当靠山。” 显然，这个勇出一片天就是女人的未婚夫，看上去两人还挺恩爱。 只是孙冰也搞不清楚，一个简单的工作证明有那么难？还是说女人根本没有工作？那婆婆岂不就是在故意刁难？ 这个婆婆到底在介意什么？ 想来想去，孙冰都觉得这事儿不靠谱，怎么说私刻公章也是犯法的，就算能成全一段姻缘，那也…… 那可是四千块钱啊…… 对，孙冰犹豫了。 上一秒孙冰还在告诫自己伸手必被抓，下一秒孙冰就开始奉劝自己“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了。 正犹豫的时候，门外吴大勇走了进来。 “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嘛呢？我正好路过，看你灯亮着就进来了。” 孙冰吓了一跳，等吴大勇解释完这才发现自己没关门。 孙冰下意识的关了电脑屏幕，在他眼里吴大勇可是大人物，大人物最怕跟违法犯罪的事情扯上关系，孙冰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溜达？十二点了。”孙冰指了指墙上的钟表，一脸疑惑。 吴大勇笑了，故作叹气说道：“别提了，幸福的烦恼啊，女朋友突然要看江景，我这刚从江边回来。” 半夜十二点看江景？ 不对。 孙冰突然想到什么：“你有女朋友了？” 话似乎正巧说到了吴大勇的心坎里，当即拿出手机翻出朋友圈的照片递给孙冰：“什么女朋友，都快要结婚了。我的喜酒，你可逃不了。” “那是那是。” 孙冰一边回应一边看着手机上的照片，虽然是生活照，但女人长得很惊艳，高鼻梁瓜子脸，下巴尖尖眉毛弯弯，放在网红圈子里也绝对能惊艳众人的水平。 “好漂亮啊。” 孙冰忍不住赞叹，吴大勇瞬间舒畅：“女人就是男人的名片，不漂亮怎么能行？你勇哥还配不上一个漂亮姑娘了？” “哪能。” 只是孙冰没注意到的是，吴大勇的网名也叫“勇出一片天”而照片下面的评论中也出现了“double美”的网名。 孙冰只顾着看照片，忽视了最重要的内容。 在这时，吴大勇的手机响了，吴大勇一看备注，立马拿起手机去了外面。 “吴大勇，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弄到钱？！躲起来算什么？” 听上去像是催债的，但却是个女人的声音。 吴大勇张口一个“宝宝”这才表明了对方的身份。 “宝宝放心，我会尽快弄到钱的，结婚的事儿，我肯定办的风风光光。” “就会说，钱呢？你没钱怎么办的风光？靠你那张嘴？”女友不由的抱怨起来。 面对亲朋好友，吴大勇如鱼得水。可一到女友面前，吴大勇就彻底没了办法，无奈的搪塞了几句，最终还是被一通臭骂。 “我的化妆品用完了，给我转两千块钱，我要买化妆品。” “不是……上个月不是……” 吴大勇刚要解释，女友直接发火：“怎么，你不想让我漂漂亮亮的嫁给你？还是你心疼钱？” “怎么会，怎么会，我待会就打给你。” 吴大勇咬牙答应，口袋里最后的两千块钱也瞬间没了踪影。 刚要挂电话，女友突然说了一句：“还有，别忘了把你的手术做了，还勇出一片天呢，软男怎么勇！。” 一句话差点给吴大勇整破防。 第八章：失踪的孙小妮 吴大勇半夜来这儿当然不是路过，这几天债主催的紧，已经开始威胁要上门讨债。吴大勇也是担心连累母亲，已经几天没有回家。 他原本住在附近一家小旅馆里，可今天刚出门就看到一群人鬼鬼祟祟的跟踪自己。 担心回宾馆会被瓮中捉鳖，吴大勇开车闲逛，鬼使神差的就到了孙冰家门口。 本想着在孙冰家凑合一晚上，可进门看了一圈，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他只能回去车上。 一晚上孙冰都没怎么睡觉，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接这个活儿。孙冰知道私刻公章是违法的，但对方只是要一个工作证明过婆婆那关，算不上诈骗吧？ 扭头看到旁边挂着的舞蹈服，孙冰陷入了沉思。 那身舞蹈服还是孙小妮刚开始学舞蹈的时候，孙冰在批发市场买的，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他还没有给孙小妮买过新的舞蹈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孙冰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他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五点多。 一睁眼，孙冰就看到孙小妮正蹲在门口，抬头看着窗外的夜空发呆。 孙冰并没有觉得冷，不知是什么时候小妮已经给自己盖上了毛毯。 他起身把毛毯披在孙小妮身上，摸了摸孙小妮的头：“大早上发什么呆？” 孙小妮抿了抿嘴，一脸机灵样藏都藏不住：“没有，夜观星象了解了解天意。” “哦，天意都说了什么？”孙冰随口问道。 然后孙冰就看到孙小妮的脸色突然变的严肃，问他：“冰哥，你会不会压力很大？” 孙冰不知道孙小妮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果断摇头，笑着说道：“怎么会，有这么懂事又可爱，温柔又漂亮的女儿，我哪来的压力？我孙冰的女儿可是要当舞蹈家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孙小妮沉默了片刻。 但随即做了个鬼脸：“评价倒是很中肯。” 今天的孙小妮有点反常，第一次跟孙冰提了过分的要求，说她今天不想锻炼了，想出去玩。孙冰也只觉得是小孩子一时闹脾气没当回事，给了孙小妮一百块钱让她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等吃完早饭孙小妮出门的时候，孙冰才看到衣架上的舞蹈服不见了，立马问孙小妮怎么回事。 孙小妮倒是很淡定：“今天不想看到它，收起来了。” 孙冰感觉到了孙小妮的反常，但并没有过多的怀疑，也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电脑界面一直停留在跟客户聊天的界面上。 八点多孙小妮就独自出了门，只是孙小妮前脚刚走孙冰就接到了老虎的催债电话。 回到店铺，孙冰经历了漫长的心里挣扎。 他很清楚，接了这个活，他就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总有一天他会为此付出代价。但另一方面的，现实的处境又一次一次的提醒孙冰，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以走了。 时间来到了中午，孙冰犹豫着要不要跟顾客联系，就听来串门的邻居问孙小妮怎么不在。 孙冰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中午孙小妮还没回来。 给孙小妮的朋友打了电话，不在。 去孙小妮经常去的游乐场看，也不在。 孙冰慌了。 平时孙小妮经常去的地方孙冰都找过了，但都没有孙小妮的身影。 孙冰安慰自己孙小妮可能去了柳若那里，赶忙打车去了名士豪庭小区。 “小妮呢？我来接她回家。” 一开门看到孙冰慌张的表情，柳若就感觉到不妙，眼神立马紧张起来：“小妮不在这。” “别闹了，快把小妮叫出来。” 孙冰还以为柳若故意把小妮藏了起来，说着就要往房间里去。 迎面就撞见了满脸怒气的丈母娘刘红。 “孙冰，大中午的你发什么疯？！谁给你的胆子跑这里撒野来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
“妮妮呢？把妮妮还给我，我立马就走。”孙冰有些歇斯底里的说道。 “妮妮不在这，孙冰，你赶紧离开，这里是我家，你再乱来，我可要报警了！” 站在一旁沉思了许久的柳若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拉过孙冰，扯着孙冰的衣领问道：“孙冰！妮妮到底去哪了？你是不是把妮妮弄丢了？！” 直到此刻，孙冰才清醒的意识到柳若和刘红没有说谎，妮妮不在这里。 “孙冰！你把妮妮弄丢了？！”刘红也反应过来。 房间里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 孙冰报了警，因为是未成年人，民警很快组织警力开始寻找。 但一直找了两个多小时，始终没有孙小妮的消息。 “姐，妮妮他会不会被人贩子拐走了？”小舅子柳强突然说了一句。 孙冰立马反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小妮那么激灵，肯定不会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孙冰还是下意识的打了一辆车直奔火车站去了。 柳若也坐了上去。 虽然也很担心，但柳若相信孙小妮不会被人贩子拐走，她甚至相信如果小妮碰到了人贩子，那被骗的人应该是人贩子而不是孙小妮。 孙冰很紧张，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还是好好想想，小妮今天离开之前都给你说了什么，她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你冷静点。” 柳若这么一说，孙冰立马想到了孙小妮的反常，一五一十把早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给了柳若。 听完孙冰的话，柳若似乎有了判断。 拿出手机拨通了孙小妮舞蹈老师的电话。 果然，此时的孙小妮就在舞蹈室。 孙小妮失踪，孙冰联系了很多朋友，包括吴大勇一起寻找。 虽然平时这些人都对孙冰很防备，生怕孙冰要借钱，但一听是孙小妮走丢也都放下手上的工作开始寻找。 当孙冰他们赶到舞蹈室的时候，吴大勇也已经赶了过来。 孙小妮一整天都呆在舞蹈室，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不是来练习的，而是来……退学的。 其实昨天晚上三点多的时候，孙小妮就醒了。 看客厅的灯亮着，孙冰趴在电脑前睡着，就拿了毛毯给孙冰盖上。 然后，孙小妮就看到了孙冰和“顾客”的聊天记录。 尽管年龄很小，但在几年的熏陶下，孙小妮也早就知道私刻公章这种事儿是违法的。 很快孙小妮就意识到，孙冰是为了给自己凑学费，所以才犹豫不决。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冰哥”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没多久，孙小妮就做了自己的决定。 一大早，她起床把舞蹈服整理好放进了衣柜里，尽管很不舍，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吃完早饭，孙小妮就去了舞蹈室。 本来，孙小妮准备直接跟老师说退学的事儿。 可她正赶上周末很多家长来舞蹈室考察，舞蹈老师就安排孙小妮表演了几个节目。 这一拖就拖到了下午。 等孙小妮终于有机会开口的时候，孙冰他们已经找到了舞蹈室。 一场闹剧也让丈母娘和小舅子抓住了把柄，说什么都要把孙小妮带回家，好在孙小妮很坚持，一帮人也无可奈何。 柳若知道女儿的性格，独自打车回了家，丈母娘小舅子见状也只能作罢。 等孙冰想带孙小妮回家的时候，却被孙小妮拉进了舞蹈室。 “张老师，我要办退学。” 听到这话，别说孙冰和张老师，连旁边的吴大勇都是满脸惊讶的表情。 孙小妮喜欢跳舞尽人皆知，这一点连接触不多的吴大勇都能窥见几分。 怎么就要退学了？ 第九章：突然的自我 听到孙小妮要退学，孙冰的比表情立马变的严肃起来。 “孙小妮！你说什么呢？！” 孙冰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女儿孙小妮身上，听孙小妮说要退学，情绪瞬间激动起来，拉着孙小妮的手也不自觉的加重了力气。 “冰哥，你弄疼我了。” 直到听到孙小妮喊疼，孙冰这才回过神儿来。 一向温柔的孙冰，此刻却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眉宇间的严厉更是让孙小妮感到陌生。 “为什么要退学？！孙小妮！” 张老师还是第一次见孙冰这样，赶忙把孙小妮护在自己怀里，拉去了旁边的办公室。 看着女儿惊讶甚至有些害怕的表情，孙冰虽然有些后悔，但愤怒的情绪依旧无法抑制。 过了十几分钟，张老师把孙冰叫到了办公室，一进门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指责。 “孙冰，你是不是做违法犯罪的事儿了？” “你多大了？还这么幼稚？为了赚钱进监狱？你想过小妮以后怎么办？” “你这就是自私！” “小妮为什么要退学？因为她不想眼睁睁看着你进监狱吃牢饭！你凭什么发脾气！” “……” 孙小妮古灵精怪天赋也高，本来就招人喜欢，何况也是舞蹈室的招牌之一，张老师显得有些过头，但完全可以理解。 直到这会孙冰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今天凌晨，孙小妮就看到了孙冰和那个客户的聊天记录，人精如孙小妮，很快就意识到孙冰打算做违法犯罪的事情。 知道都是学费的问题，孙小妮不忍心看冰哥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这才有了退学的打算。 此时的孙冰已经意识到自己错怪了女儿，扭头看向旁边的孙小妮，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张老师，我们不退学，学费我早就准备好了，明天就打给你。”孙冰诚恳的看着张老师随即转身看向孙小妮，故作镇定道：“这点学费怎么可能难倒冰哥？有些人对亲爹太没自信了。” “冰哥，我可以说你这是倒打一耙？”孙小妮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抱怨。 知道女儿已经给了自己台阶，孙冰赶忙走到孙小妮面前蹲下，拉起孙小妮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小妮，爸爸答应你，绝不做违法犯罪的事情，不管发生什么，爸爸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 孙冰言辞诚恳，他也不由得吐了口气，他很清楚，只要孙小妮不放弃舞蹈，那他最后一丝希望就不会破灭。 “这还差不多。” 父女和解，误会也算解开了。 但孙冰随即说道：“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孙小妮眉头微皱。 “以后不许再说退学。” 孙小妮嘿嘿一笑：“看你表现咯。”随即转身出了门。 看到眼前的一幕，吴大勇难免有些感慨：“我听人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以前还不信，现在信了。这可真是个活宝。” 三人一起回家，吴大勇熟练的打开宝马车的门让两人上车，本以为可以在机灵鬼孙小妮面前卖弄一把，没想孙小妮一句话就让吴大勇瞬间紧张起来。 孙小妮原本想用孙冰的手机给柳若发个短信，说她们已经准备回家，可刚上车，手机就没了信号。 网上看过，有些抵押车主为了防定位会在车上装屏蔽器，随即问道：“大勇叔，这不会是抵押车吧？” 吴大勇就结巴了。 他哪里知道人精孙小妮会精到这种程度，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那股劲儿瞬间就支撑不住了。 “怎么……怎么会呢……我……” 没想，关键时候，还是孙冰帮了吴大勇一把，当即反驳道：“说什么呢，你大勇叔可是大人物，怎么会开抵押车？那个……什么是抵押车？” 孙冰单纯如此，孙小妮一摆手，瞬间没了兴趣，自言自语道：“想跟你讲解清楚，怕是连幼儿园的知识都得复习一下了。”
…… 知女莫若父，孙冰虽然知道这件事过去了，但如果不解决孙小妮的顾虑，肯定会影响她跳舞的热情。 于是，孙冰决定嚣张一次。 他把冰雪大世界的情况跟孙小妮说了，只要有了冰源，冰雪大世界就能顺利开工，他就能赚到很大一笔钱，解决所有的麻烦。 当然了，为了提升效果，孙冰特地做了一些艺术化的加工，把道听途说冰雪大世界没有冰源的情况，说成了受冰雪大世界委托寻找冰源。 孙小妮显然是有些惊讶的。 但两人不知道的是，开车的吴大勇听得一愣一愣的。感情孙冰藏的这么深？连冰雪大世界的冰源项目都是他负责？ “果然，能吃得起几百块一斤的螃蟹，孙冰果然不是一般人。”吴大勇心中暗暗得意，他看人的眼光果然没有问题。 “这可是大项目，孙冰你小子出息了啊。”吴大勇顺口说道。 “哪有哪有，现在冰雪大世界上上下下都在找冰源，不开园谁都着急不是。” 久违的荣誉感让孙冰不免有些飘了。 而吴大勇更是眼前一亮，饶有兴趣的问道：“这要是让你找到冰源，冰雪大世界不得拿一大笔订金出来？” 孙冰也是想都没想：“十几万肯定有的，冰雪大世界人不差钱儿。只要找到冰源拿到订金，大不了先用一点，把债还清，剩下的就好办了。” 看孙冰又动起了歪心思，孙小妮瞬间皱起眉头：“冰哥，你这叫挪用公款知不知道？” 孙冰一愣，随即尴尬一笑：“我就是说说，说说而已，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会做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情呢。” 吴大勇一下就激动了。 嘿你别说，这不就来钱了么？ 不仅来钱，还一下十几万的巨资，要说一点不兴奋，吴大勇自己都不信。 鬼使神差的，吴大勇开口说道：“这方面我倒是有点人脉，回头帮你问问，真能帮上忙你可得好好请我吃顿饭。” 回到店铺已经很晚，孙小妮在舞蹈室吃过晚饭，被孙冰折腾的身心俱疲，一进门就去卧室睡觉了。 吴大勇觉得这件事儿有必要深究一下，当即带着孙冰去了旁边的高档中餐厅，吃了一顿价格八百块的大餐，总算确定下来，冰雪大世界寻找冰源这事儿是真的。 孙冰送吴大勇出门，吹牛后遗症也渐渐展现出来。 事实上，孙冰已经打听过很多人，都没有冰源的消息，脸上自然漏出一股莫名的失落。 这反倒给了吴大勇机会。 “孙冰你放心，你勇哥我有的是关系，肯定能帮你搞到冰。” 一巴掌拍在孙冰肩膀上，孙冰瞬间感到一股莫名的动力。 孙冰连连感谢：“真的？那我真要谢谢勇哥了。如果真能解决冰源的问题，你就是我孙冰的恩人。” “说的什么话，”吴大勇一副随意的样子：“你是我兄弟，我帮你忙那不是应该的？我有个朋友本事很大，你知道俄罗斯修冰战壕吗？那就是我那哥们帮着联系的。” “啊？！” 孙冰一脸惊讶的回头看着一脸醉意的吴大勇。 谁能想到呢，孙冰信了。 七八千的手表说送就送，几十万的宝马说开就开，孙冰的确是被吴大勇的实力给征服的。 何况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话听上去难以置信，但人得相信现实，总有神人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儿不是？ 开宝马带劳子的人，人家说能找到冰源，这事儿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结账的时候，吴大勇一副争先恐后的样子，但还是被孙冰抢先买了单。 没别的，他现在只能靠吴大勇寻找冰源了。 第十章：兄弟之间不说这些 当孙冰觉得自己的人生即将迎来逆转的时候，回到家的吴大勇此时却正坐在床上发呆。 十几万，这要是能搞定的话，吴大勇就没什么困难了。 何止，连结婚的事儿也能搞定，要是省着点，剩下的钱兴许还够他做个手术的。从此软男变猛男，美滋滋。 人穷志短可不是个形容词，吴大勇身处困境，自然也就无法太顾及什么义气朋友了。虽然有些对不起孙冰，内心有些小小的挣扎。 但吴大勇还是很快克服了内心的罪恶感，下定决心要把这笔钱赚到手，开启自己的崭新人生。 反正钱是冰雪大世界出，他这么做顶多让孙冰丢个工作。 这么一想，内心就更加通畅了。 随即，吴大勇拿出手机搜索了起来。他倒是没有当即查询网上的冰源信息，也知道孙冰肯定尝试过这些办法，他搜的是一本名叫诈骗心理学的书。 吴大勇很混，这一点连他自己都很庆幸。 但其实这么多年来，虽然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但诈骗这种事儿，吴大勇还是第一次尝试，尤其是面对这么大的数额。 吴大勇有一点很好，他总是能找到问题的关键。 既然不懂诈骗，那就学，哪怕现学现卖也总比光膀子上阵来的有底气。 经过一晚上的摸索，别说还真让吴大勇学到了一招攻心计。 一大早，孙冰刚起床正准备做早饭的时候，手机就突然响了。 孙冰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吴大勇的转账信息，整整八百块钱，正好是昨天晚上吃饭的开销。 吴大勇这么做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生怕诈骗心理学上的招数不管用，孙冰收了钱到时候就真的人财两空了。 好在关键时刻孙冰还是挺住了。 孙冰一点都没含糊，主要还是因为吴大勇这人真的够仗义，说好的他请客就真的把钱转给了自己。 但孙冰拒收了，他就是觉得，吴大勇这种有钱有门路的人，纳个投名状也不算什么。 何况以孙冰现在的状态，能结实到吴大勇这样的人，也算是自己的运气了。 “一码归一码说好我请客的，怎么能让你花钱。”吴大勇显然也意识到孙冰已经顺利咬钩，不说欣慰吧，但多少还是有些成就感的。 “没事，兄弟之间不说这些，我忙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兄弟两个字，吴大勇还是恍惚了片刻的。放在五年前，吴大勇兴许还会有些感触，可现在…… 人的经历一定会让人学会趋利避害，很显然在吴大勇的人生字典里，兄弟这两个字的含义已经有些变质了。 早上七点，孙小妮练完形体，就看到孙冰正在电脑前查找资料。 看她古灵精怪的眼神，孙冰立马明白，当即打开聊天软件，指着好友列表：“就等你来了，我当你面删，省的你不放心。” 孙冰很果断，只是当删除“double美”这个好友的时候，他隐约觉得这人的名字和头像都有些眼熟，但等他想要确认一下的时候，已经没机会了。 另一边，名士豪庭，柳若刚起床就看到等在客厅里的刘红和柳强两人。 “柳若，你现在该跟孙冰离婚了吧？连妮妮都看不好，他还能干点什么？”刘红率先发难。 “就是，赚不到钱也就算了，一点责任心都没有，真把妮妮弄丢了，后悔都来不及了！”柳强显然有所准备，当即拿出跟律师的聊天记录说道：“姐你放心，我问过律师了，以孙冰这样的条件，就算起诉离婚，妮妮也大概率会由你抚养，这个你不用担心。” 显然，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起离婚的事情。 他们原本以为柳若一直不同意，是因为妮妮的抚养权问题，现在问题解决了，柳若肯定没理由回避了。 没想，柳若语气强硬：“我的事儿不用你们管，别瞎操心了。”
“哎你这人……” 柳强有些气不过，但显然，在姐姐面前，他这个曾经的跆拳道黑带也完全没有挑战姐姐权威的勇气。 对于孙冰，柳若的感情也很复杂。 虽然他有些不求上进，但在柳若眼里，孙冰绝对是个好爸爸。 三年前的那天，孙冰和柳若的关系还很亲密。 周末，柳若借了朋友的车带着女儿去郊游，两人在冰城郊区玩了整整一天。 孙小妮认识了新的朋友，跟对方玩的很开心，柳若一开始还都很小心的观察着女儿的一举一动，见没什么危险也就放松了下来，躺在草地上看起了书。 可很快，意外发生了。 当柳若意识到天色渐暗，身边的人肉眼可见的减少，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着急忙慌的起身寻找小妮。 然而，小妮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柳若立马给孙冰打了电话冰报了警。但通过近两个小时的寻找打听，都没有人发现小妮的踪迹。 有附近的店主说看到有人抱着一个小女孩鬼鬼祟祟的跑开了。 还有人说，傍晚的时候看到河里有个黑影，一开始没在意，现在想想那很像是一个人影。 因为情绪激动，加上身体不好，柳若昏迷去了医院。 孙冰找了柳若的闺蜜在医院照看柳若，自己一个人去了郊区。 他始终觉得，妮妮只是走丢了，根本不可能被人贩子绑走，更不可能是溺水。 也许是父女之间独有的心有灵犀，孙冰一路顺着郊区的河边一直走到了远处的山脚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在孙冰的精神即将崩溃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一丝微弱的喊叫声。 是妮妮。 当爸爸的面孔出现在机井上方的时候，妮妮压抑的委屈彻底爆发。 “爸爸，我害怕！我害怕！” 没有一个爸爸能在声嘶力竭的女儿面前保持理性。 为了让女儿第一时间找回安全感，孙冰毫不顾忌的跳了下去。 小孩子是相信鬼神之说的，妮妮掉下机井的时候她有多惊恐，此刻的她就有多震惊。 对于妮妮来说，那一刻，爸爸孙冰就是她心里的神。 但让人绝望的是，孙冰的手机因为重击摔坏已经完全开不了机。 就这样，父女俩在潮湿的枯井里度过了一整夜。 孙冰也不知道民警多久才能找到他们，但孙冰知道，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必须保存体力。 好在，在得知孙冰当天的去向之后，民警们很快确定，孙冰一定是在寻找女儿的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随后便组织了大量的警力，在郊区附近寻找。 整整一天。 孙冰把身上仅剩的一块糖果给了女儿，虽然掺杂了善意的欺骗，但因为跳井时的撞击，此时孙冰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他只能偷偷用针刺的方式让自己清醒，因为他不知道如果自己昏迷过去，女儿会有多害怕。 哪怕让自己付出一切，孙冰也不想让女儿再体验那一丝一毫的恐惧。 晚上七点，民警们终于找到了孙冰父女俩。 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从七米高的井口掉落，孙小妮身上除了一些擦伤之外竟然没有任何重伤的情况。 孙冰就没有那么轻松了，落地的时候肺部受到积压造成了肺穿孔。 好在，在经过医生们的奋力抢救之后，孙冰最终转危为安。 当听到女儿讲述的全部经过之后，柳若已经彻底相信，哪怕眼前的男人有些瑕疵，但他绝对是一个称职的爸爸。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哪怕生活困顿，柳若对孙冰一直都是有感情的。 第十一章：鬼鬼祟祟的孙小妮 为了拿到冰雪大世界的订金，吴大勇联系了很多“朋友”，虽然他的人际关系很多，但大多都是债主，真正用到的时候反倒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相比孙冰，吴大勇的心情似乎更迫切，债主王哥已经放了狠话，再不还债对方就要杀到冰城来了。 为了不让债主找到家里，吴大勇连家都不敢回，只能骗母亲说在外地忙生意，其实每天只能睡在宝马车里。 没事就往孙冰的店铺里跑，美其名曰搞好兄弟感情，其实就是为了蹭两顿免费的饭菜。 周末，孙冰刚开门，吴大勇就准时出现在了门口。 吴大勇也不含糊，一进门就看到桌上还没吃完的早饭，顺手拎了一张葱油饼吃了起来。 孙冰刚接了个刻章单子，也没管吴大勇，低头忙活起来。 倒是孙小妮，看到吴大勇莫名就感觉一阵烦闷。 “大勇叔，你都不在家吃饭的？” 吴大勇丝毫没有介意孙小妮的言外之意，笑道：“小妮，你有福气啊，有这么个好厨艺的爹，这葱油饼做的，绝了。” 一句话就把自己的立场，从没饭可吃转变成了被美味吸引。 不得不说“诈骗心理学”还是很有效果的。 十点多，一个小男生来找孙小妮，像是有什么神秘的事情，鬼鬼祟祟在卧室里呆了很久。 孙小妮还很警觉的关了卧室门。 吴大勇坏笑道：“孙冰，咱们家妮妮不是情窦初开了吧？” 孙冰本来没当回事，还没好气的反驳：“妮妮才九岁，哪来的情窦，别胡说？” 吴大勇一撇嘴：“这小男孩以前来过？” “没有。” “那小妮最近有没有经常提起一个男生？” 孙冰一想，还真是：“那能说明什么？” 吴大勇摆弄着桌上的印章，抿嘴摇头好一阵子才说道：“孩子长大咯。”随后就唱起了冰城民谣。 “小家雀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把娘背到山沟里，把媳妇背到炕头上。” 本来没啥，吴大勇这么一说，孙冰反倒一下子紧张起来。 甚至脑海里突然出现女儿结婚，他牵着小妮的手把他交给另一个男人的画面。 这一下，孙冰彻底坐不住了，甚至连手里的刻刀都拿不稳了。 吴大勇倒是没事儿人一样，挑了个头就跑去看电视了。 卧室门口，孙冰徘徊了很久。他知道女儿不会乱来，可当爹的就怕胡思乱想，一点苗头在内心泛滥，立马就有了惊涛骇浪的气势。 总不能堂而皇之的进去，多尴尬。 正着急的时候，一扭头看吴大勇正朝自己这边指，顺着吴大勇的方向看去，孙冰顿悟了。 马不停蹄的就跑到房子后面，爬上了那颗老槐树。 这栋楼原本是机关大院，后来搬迁才改成了商用，院子很大，很多树。 店铺又在一楼，为了方便喂院子里的流浪猫，孙小妮从来不拉窗帘。 爬上树一看，孙冰的心立马就紧张起来。 这会儿，孙小妮正跟小男孩背朝窗户坐着，两人像是摆弄着什么东西，孙小妮还不时的拍拍小男孩的肩膀。 更让孙冰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故意弄出动静，孙小妮立马小心的把什么东西藏到了衣柜里，开门见门外没人这才返回卧室。 “啊！” 孙冰一个脚滑擦破了胳膊忍不住大喊了一声，眼看女儿就要发现自己，立马捏着鼻子学了两声猫叫。 总算搪塞了过去。 回到店里，吴大勇咯咯的笑个不停：“这桌上不是有水果么？你就当送水果进去也不至于真的上树吧？” 奇妙的是。 听到这话，孙冰完全没有怀疑吴大勇是故意逗自己开心，反倒觉得吴大勇在“育儿问题”上很有理解，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 把水果送进卧室，出来的时候孙冰故意留了房门。
好在这次孙小妮没有关门，孙冰悬着的心总算有了喘息的余地。 两人在卧室一直呆到中午，本以为小男生很快就会走，没想吃完饭两人又去了卧室，一直呆到了下午四点多。 孙冰装的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一直到晚上九点多，要睡觉的时候，孙冰才小心的试探道：“张明这小孩子还挺懂礼貌的，走的时候顺道把垃圾也带走了。” 孙小妮一脸得意：“那是，人家本来就很懂礼貌。” 不知道为什么，孙冰胸口一阵憋闷，仿佛一下子他就成了孙小妮心中第二重要的男人一般。 “你喜欢他？”孙冰干脆更直接了。 “当然喜欢了。”孙小妮一点都没犹豫。 这下，孙冰彻底睡不着了。 熬到晚上快十一点，见孙小妮睡着了的样子，这才蹑手蹑脚的走到衣柜旁，鬼鬼祟祟的打开了衣柜。 果然，孙冰在衣柜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很精致的盒子，打开一看。 是一个彩绳编制的钥匙链。 孙冰正纳闷呢，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冰哥，你干嘛呢？” 孙冰被吓了一跳，一晃神钥匙链就掉在了地上。 孙小妮立马起床捡起钥匙链小心的放回盒子里，一脸埋怨的看向孙冰：“冰哥，你干嘛？” 一问，孙冰才知道。明天是舞蹈班张老师的生日，这条手编的钥匙链就是孙小妮为张老师准备的生日礼物。 因为不精通编织特地找了学过手工编绳的张明来帮忙。 孙冰立马感到一阵自惭形秽，这么美好的事情，竟然也遭到猜疑，他这个当爸爸的简直不称职。 哄睡了孙小妮，孙冰反倒彻底睡不着了。 他看到窗台上的狼牙吊坠，立马想到了张德发。 张老师和孙小妮的关系，跟孙冰和张德发的关系如出一辙。 孙小妮喜欢跳舞可能是天性，但真正被发掘，是之前他们去广场游玩的时候碰到了张老师。一次尝试，孙小妮的身材比例以及柔韧度就让张老师大为震惊。 为此，张老师联系了孙冰很多次，但孙冰和柳若都觉得练习舞蹈太辛苦，不想让女儿吃苦。 直到后来，孙冰几次三番看到孙小妮在舞蹈室门口偷偷看别人练习舞蹈，还有模有样的跟着跳，孙冰动摇了。 有些情节仿佛是写进基因里的一样，不管你怎么阻止都无法湮灭那一抹火热。 这也让孙冰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一开始，他只是看着张德发摆弄雕刻很好玩，于是偷偷跟着学。 直到那一天，张德发把他用了几年的刻刀送给了孙冰，问他想不想学。 仿佛身体里的一堆火被点燃了一样，孙冰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一晃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的光景，孙冰早已经不是那个童真烂漫的少年，但骨子里对冰雕的那份热爱却一直无法扑灭。 越是热爱，却反倒让孙冰愈发纠结。他总是幻想着，如果不是因为那把刻刀，如果不是因为遇到张德发，他兴许能拥有一段不同且不凡的人生。 一晚上，孙冰做了很多梦，每个片段里都会有张德发的身影。 有他和张德发顶着寒风在冰面上取冰的场景。 孙冰掉进了冰洞里，全身湿透，张德发把他湿透的衣服脱掉，抱在怀里，那温度如同火炉一般炙热。 有他和张德发在棚子里一起做冰雕的场景。 张德发总是慢他一拍，孙冰总能抢先一步完成复杂的作品，骄傲的满世界奔走相告。 …… 等第二天孙冰睡醒的时候，枕头已经湿透。 他一睁眼就看到了一脸温柔的孙小妮。 “做梦了？”孙小妮问他。 孙冰点了点头，强忍着。 孙小妮仿佛意识到了孙冰的心情，转身拿了钱借口去买早饭出了门。 孙冰再也抑制不住的痛哭起来。 第十二章：不对劲儿 想到这里，孙冰当即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听上去有六十多岁的样子，声音有些迟缓。 “您好，我是孙冰，吴阿姨委托我帮张老处理后事，给您添麻烦了。” 或许是因为想到张德发的原因，孙冰的语气中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柔软。 “孙冰，哦，你是大冰吧？我之前联系过你，没打通。” 老人名叫郑杰，是个退休律师，跟张德发是多年的好友。孙冰解释是之前换了手机号，随后就跟对方聊了起来。 “老张活着的时候总提起你，你之后还做过冰雕？”老人问道。 孙冰犹豫了片刻，躲闪道：“开了一家刻章店，偶尔做做兼职。” “这么说，你心里还是怪老张的了？”老人突然问道。 孙冰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违心的说道：“没有，没有。” 对话中，孙冰其实也了解到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每年女儿生日的时候都会收到一个陌生人邮寄的礼物。以前，孙冰觉得是小妮的的外婆或者舅舅，为了给小妮惊喜故意准备的节目。 现在孙冰才知道，那些礼物其实都是张德发寄来的。 孙冰很意外，孙小妮出生的时候张德发并不在冰城，他甚至没有给张德发打电话报喜，但张德发不仅知道孙小妮的出生，甚至还知道小妮的生日。 张德发是怎么知道的，孙冰无从知晓，但有些疑惑总算是解开了。 还有一件事是孙冰没有想到的，冰雪大世界招冰雕工其实有很严格的条件，而且名额有限。 孙冰之所以能成为冰雪大世界的一名兼职冰雕工，也是张德发帮忙推荐的。 听到老人的讲述孙冰耸了耸肩，他不相信贫困一生的张德发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当然，孙冰并没有直说，委婉的说了声谢谢。 聊起冰雪大世界，老人也问起了今年的开园情况，孙冰也没有隐瞒，把冰雪大世界因为暖冬无法开园的事情告诉给了郑杰，也说出了只要能找到冰源，冰雪大世界就能尽早开园的事情。 “等你处理完老张的后事，说不定会有惊喜。” 郑老突然的一句话让孙冰瞬间提起兴趣。 毕竟人家是律师，说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但为了保险起见，孙冰还是问了一句：“您的意思是，您可以帮我？” “应该没多大问题。” 听到郑老爽快的回应，孙冰激动的手舞足蹈，当即答应会尽快去延吉处理张德发的后事。 挂了电话，孙冰就激动的开始收拾东西， 另一边，郑杰挂了电话，却是一脸尴尬的神色。怎么说呢，他总觉的这个孙冰，逻辑上似乎有些问题，显得有点……迟钝。 聊到张德发给孙小妮偷偷送礼物的时候，郑杰问他是不是都收到了，孙冰回了一句：“一百八不讲价的。” 其实那时孙冰只是回复一个顾客的询价。 当聊起是张德发帮孙冰找到冰雕工兼职的时候，孙冰直接说了一句：“没问题没问题。” 连郑杰都觉得，这小伙子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收拾完东西，孙冰想着小妮还有几天就要放寒假，正好让小妮去柳若那待几天，自己也有时间处理张德发的后事。 正想着就看到手机上柳若发来的信息，一看就是孙小妮的语气。 “冰哥，我在柳若这，下午三点来接我就好了（坏笑）记得带花。” 有了郑杰的许诺，孙冰也有了底气，下午一点多，见没有顾客上门，干脆就关门去了名士豪庭等柳若她们回来。 本来孙小妮去名士豪庭，就是想给柳若吹吹耳旁风，给夫妻俩复合创造机会。 还特地交代孙冰三点去接她，其实孙冰也知道女儿的用心，无非是想让他和柳若有更多接触的机会。
难得糊涂，孙冰全当不懂，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就出了门。 至于为什么不是一身上的了台面的衣服，原因也很简单，经济条件不允许。 很快，孙冰就骑上电动车去了名士豪庭，坐在小区门口花坛边上等了起来，只是刚等了一会儿，孙冰就看到了小舅子柳强上了一个男人的车。 崭新的保时捷卡宴，上百万的车，开车的还是一个穿着很精神的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长相清秀，彬彬有礼的样子。 孙冰本来觉得没什么，只是看到男人手里捧着的鲜花觉得有些别扭。 小舅子柳强是有点不务正业，但还不至于不正经。 事不关己，孙冰也没有插手的理由，坐在花坛边上看起了手机。 一直等到三点，都没有看到妮妮的身影，孙冰有些坐不住了。心想孙小妮这次肯定是发挥失常了，半天都没搞定柳若？ 三点十五的时候，孙冰收到了柳若的信息，说她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再有二十分钟就能到小区。 孙冰有点蔫了，跟手上的百合花一样，寒风一吹显得有些憔悴。 一直等了半个多小时孙冰都没有看到柳若她们的身影，孙冰有些担心赶忙打电话询问，柳若拒接了。 好一会儿才收到了柳若的短信：马上。 一句马上让孙冰又等了半个小时，这才见到了开车回来的柳若。 车是刘红的，红色的二手马自达，三年前刘红突然说要去新疆自驾游，看上了这辆马三，三万多的车，加上整备一共花了四万五，孙冰懂事的拿了两万，也算是支援丈母娘理想了。 至于后来…… 停好车，孙冰这才发现小妮已经睡着。 “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路上出什么事儿了。”孙冰随口说了一句。 “没什么，胎压不够去充了点气，槐川路那边堵车了，”柳若目光闪躲，有些尴尬的问：“我送你们回去吧？” 孙冰不想让柳若为难，毕竟这会刘红已经站在窗口盯着这边。指了指旁边的电动车。 “不用，我骑车来的。” 说着孙冰就打开车后座想要抱睡着的小妮下车，却被柳若抢先一步抱下了车。 柳若有些反常，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孙冰还是能感受到的。 虽然柳若已经做的很隐蔽，但在关门的前一秒，孙冰还是看到了后备箱里冒出来的一大束花。 柳若喜欢花，从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孙冰就知道，但让孙冰感到诧异的是，这束花孙冰刚刚见过，在一辆价值百万的保时捷卡宴车上。 车上坐着柳若的弟弟柳强，还有一个文质彬彬很富气的男人。 孙冰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他只是愣愣的看了柳若一眼，见柳若什么都没说，只是尴尬的抚了抚头发，孙冰便抱着孙小妮离开了。 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萦绕心头，让孙冰有些不适，他似乎猜到了什么，但又觉得这种事儿不可能发生。 回到家，孙小妮已经睡醒，孙冰趁机问了女儿一些问题。 去哪玩了玩的什么，都有什么人之类。 听女儿说只有她和妈妈两人，孙冰总算舒了口气，只是那束花还是在孙冰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疑惑。 “冰哥，你不对劲儿。” 孙小妮一句话瞬间让孙冰的尴尬无处遁形。 “我怎么会不对劲儿，吃饭吃饭，我这就去做。” 看着孙冰有些反常的样子，孙小妮更加确信今天的孙冰不对劲儿。 疑惑一旦产生就很难消退，晚上，孙冰折腾了很久都无法入睡，拿起手机编好了几条信息，但最终都没有发送出去。 第十三章：文化不值钱 一晚上孙冰都没怎么睡好，脑海里全是保时捷男手捧鲜花跟柳若表白的画面。 时间到了第二天早上，孙冰骑着那辆破旧的电动车送女儿去学校。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辆“功臣电动车”孙冰突然有种莫名的怒火，仿佛他的感情危机是这辆电动车造成的一样。 此时此刻的孙冰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他一个骑电动车的怎么跟开保时捷的人比？ 苦笑一声，孙冰推着电动车先行出门。 出门前，女儿孙小妮还是照旧把柜台上的奖杯擦拭了一遍，还很自豪的跟爸爸孙冰说：“冰哥，这可都是财富啊，”自豪溢于言表孙小妮甚至哼起了歌：“万丈高楼平地起，辉煌只能靠自己。” 面对可爱如斯的孙小妮，孙冰也只是苦笑两声，转身送女儿去了学校。 从前不觉的，可今天看到学校门口的各种名牌轿车突然变的格外显眼，车头大灯更像是一双双充满鄙夷的眼睛，注视着孙冰，审视着孙冰。 孙冰突然觉得他的确让女儿受了不少委屈，内心的挫败感也如潮水般汹涌澎湃起来。 回到店铺，落寞的孙冰正冲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心想着他是真的运气不好，连老天爷都要跟他作对。 正出神呢，舞蹈班的张老师突然发来了信息。 “孙哥，学费明天就截止了，知道你忙，提醒你一声。” 孙冰知道张老师这是在维护他那脆弱的自尊心故意这么说的，从前不觉得，今天却突然感觉那些文字格外刺耳。 “好，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孙冰正踌躇的时候，突然蹦出一条信息。 “孙哥，你没时间的话我先把学费交了，你有空了再给我就行。” 张老师很喜欢孙小妮，尤其是见到孙小妮出众的天赋之后，对孙小妮照顾有加。 但帮忙交学费，还是显得有些过头了。 孙冰知道张老师也不想错过这么好的苗子，看了看空荡荡的钱包，仔细查询了每一张银行卡的余额，孙冰迟疑片刻，还是回了一句：“不用，我待会转给你。” 放下手机，孙冰就有些后悔了。 要强很爽，但后果却很凄惨，此时的孙冰全身上下也只有四百多块钱，根本无法支付孙小妮的学费。 挣扎之际，孙冰看到了柜台上的奖杯，眼前瞬间浮现出女儿说的话：“冰哥，这可都是财富啊！” 孙冰突然有了办法。 这会有顾客上门，孙冰根本没有时间理会顾客的询问，带上那些视若珍宝的奖杯出了门。 这些奖杯都是孙冰在之前的比赛中得的，之前也有人想要买，出价三千多，孙冰没有舍得。 可到了典当行，对方仔细辨别了半天，就只给出了一千八的报价。 “一千八？上一年还有人给三千多我没卖。”孙冰一脸的不可思议。 可柜台的工作人员显得很淡定：“先生，我们不会强买强卖，这上面就这点镶嵌的金子徽标值钱，奖杯可不值钱。我们的报价只能给到一千八，不能再多了。” 文化不值钱。 孙冰早早就知道这个道理，但当真的要用钱衡量奖杯价值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 虽然不舍，孙冰还是卖掉了奖杯。 孙冰知道，如果让女儿发现她视若珍宝的奖杯被孙冰换了钱，那肯定是一种不小的冲击。 所以在回去的路上，孙冰又去两元店买了一些仿品，虽然做工粗糙了一些，但经过孙冰的雕刻打磨，已经做到了以假乱真的水平。 这么长时间以来，孙冰不管穷困成什么样都没有动过奖杯的念头，作为一个搞艺术的人，他内心总觉得，如果卖了奖杯就等于背叛了艺术。 但现在，孙冰动摇了，他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也就无暇顾及那些文艺的念头了。 孙冰还是有底线的，他没有动女儿的奖杯只把自己的奖杯拿去卖了。 为了不让女儿看出来，孙冰几乎把毕生的雕刻技艺都展现了出来。 仿品的每一个细节，孙冰几乎都重新做了修整，力求跟原来的一样，但孙冰忽视了一个事实，有些时候，越是刻意反倒越容易漏出破绽。
两千三，离学费三千五还有一千二的亏空。 好消息是，之前给一名老画家雕刻的一枚和田玉印章，客户很满意，在一千块钱加工费的基础上多给了孙冰一千块的“小费”。 拿到钱，孙冰毫不犹豫的转给了张老师。 还没忘嘱咐张老师：“小妮的舞蹈就交给你了，谢谢了。” 孙冰其实并不擅长玉雕，就像孙冰曾经也不擅长冰雕一样，为了赚钱，孙冰不得不接一些自己能力之外的活儿。 玉雕跟冰雕完全不同，虽然对玉石的质地了解很少，但孙冰还是在网上买了很便宜的打磨工具。 没有了解，那就一点一点的磨，担心设计的样式不够好，那就一句一句的跟客户聊。 就像女儿孙小妮说的那样，在孙冰擅长的雕刻领域，他宛如天才一般。 虽然交上了学费解决了眼下最大的困难，但孙冰心里的挫败感无处躲藏。 五年前，他第一次拿着奖杯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所有聚光灯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那是孙冰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他下意识的以为这种辉煌会一直持续下去。 可就在孙冰走下领奖台的时候，颁奖嘉宾洪师傅就走了过来，一句话让孙冰的所有幻想成为泡影。 “你不拜名师，不加入任何圈子，未来的发展空间很小的。” 看着对方趾高气昂的样子，孙冰很不屑。 作为一个雕刻专业的高材生，孙冰对某些现象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可当时的孙冰还算年轻，对这种行径感到不耻。 之后，孙冰的人生就走上了下坡路。 他的作品被各种批判指责，一时间成了过街老鼠。 辉煌只停留了一刻就匆匆逃走，孙冰也被现实磨平了棱角。 只用了两年不到的时间，孙冰就从一个拿奖的雕刻师沦落成了一个刻章的雕刻工。 孙冰很后悔，如果当年他没有那么执拗，如果他没有在乎那些可悲又可笑的自尊心，如果他选择臣服…… 那他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幅光景？ 扭头看到架子上女儿已经褪色的舞蹈服，孙冰突然感到一股释然。 孙冰确信，他唯一的希望孙小妮，一定会成为他辉煌人生新的开始。 想到这里，孙冰没有一丝犹豫，当即就去了女儿学校旁边的那家商场。 三楼，品牌服装区，孙冰一眼就看到了女儿喜欢的那套舞蹈服。 孙冰让售货员拿了衣服，仔细看了很久。 其他都很好，就是价格有些小贵，一整套下来要七百多。 售货员显然也看出了孙冰的窘迫，没有着急催促，反倒是提醒孙冰：“先生，旁边市场上也有同款的舞蹈服，那边只卖一百多，您可以去那边看看。” 在这件事上，孙冰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让售货员打包付了款。 事实上，孙冰也并没有犹豫，他只是在想要怎么给女儿这个惊喜。 五点半，孙冰把女儿接回了家。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孙冰做饭，女儿写作业，父女俩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 直到九点多，孙冰看着女儿径直走去卧室，忍不住窃喜。 三。 二。 一。 果然，卧室里分秒不差的传来了孙小妮的尖叫声。 然后，孙冰就看到一道人影，仿佛脱兔一般热烈的朝自己奔跑而来，毫不留情的撞进他怀里。 “冰哥，你太棒了！你是全天下最棒的冰哥！” 孙小妮显然很激动，但激动之余，眼神也立马变得警觉起来，随即打开电脑仔细巡查了一番，确认孙冰没有跟那个“坏人”联系，又看了微信的收款记录，确定是老画家打赏的小费，这才继续发疯似的撒欢起来。 物质不能表达所有的情感，但的确也是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 此刻的孙冰很满足，这种高光时刻虽然不多，但每一次都能让孙冰沉醉。 第十四章：跟我姐离婚！ 第二天一早，孙冰送小妮去了学校，刚回到店里，柳强就气势汹汹的“杀”了进来。 “妮妮不在，她去上学了。” “我不是来找妮妮的，我是来找你的。” 看着柳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孙冰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 毕竟是练过拳击的人，没有必胜的信心显然不会轻易发起挑战。 “什么事儿，说。”孙冰一脸无奈。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来通知你，赶紧跟我姐离婚。” 听到这话，孙冰不由的笑出了声。 这么长时间，柳强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件事儿，孙冰也不是第一次拒绝，没想柳强这小子有拳击手的任性但显然脑子不够清醒。 之前不答应的事儿，现在怎么可能答应？ 见孙冰迟迟没有回话，柳强也没像之前那样发火，反倒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走到货架旁，拿起货架上的奖杯，柳强笑呵呵的问孙冰：“孙冰，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我承认，”放下手里的奖杯，柳强继续说道：“我承认你对我姐姐好，品性上也不错。但……” 柳强话音一转：“你得知道你对我姐姐的好是有上限的，你现在赚的钱，充其量也只能满足我姐姐的日常温饱，你觉得这对我姐姐来说，公平么？” 没想，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柳强，这会不跟孙冰玩武戏耍起了文戏。 “我会好起来的，而且不会太久。” 有了吴大勇这个厚实的后台，孙冰莫名多了几分自信。 “哦？”柳强笑了，“不会太久是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很快。” “你说的是冰雕的事儿，现在有眉目了？”柳强到时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孙冰也没隐瞒，点了点头，满脸自信。 柳强随即一声耻笑：“所以呢？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觉得你行了？就算你赚到了这笔钱，还上了欠款，没了债务，然后呢？” 柳强一本正经的看向孙冰：“孙冰，以后呢？你准备让妮妮和我姐在这个连两间卧室都没有的破房子里再住多久？三年还是五年，还是十年？你觉得你有这个本事？” “你姐姐和妮妮想要的不是这些。”孙冰毫不退缩。 “是么？”柳强又是一阵嗤笑，“我觉得你说的太绝对了，是，我姐不是物质的女人。物质的坏女人可以享受更好的生活，不物质的好女人就只能忍受苦难，孙冰，你觉得这公平么？” 柳强今天很反常，对付孙冰的路数也完全变了方式，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一样。 孙冰虽然一直都在反驳，但显然已经掉进了柳强的逻辑陷阱里面。 他无法反驳，更无从反驳。这么多年来，他跟柳若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他也知道柳若是多好的一个女人，但跟柳强说的一样，就是这样一个好女人，她的下场就是跟孙冰一起过穷困潦倒的生活。 这公平？ 无从反驳的孙冰瞬间陷入了沉思，他知道是他这片不够肥沃的土壤让柳若这朵鲜花过早的枯萎了下去。 这会柳强已经走到了衣架旁边，看到了那件孙冰买给孙小妮的舞蹈服。 “这件衣服应该很贵吧，我记得要八百多，你买的？” 面对柳强的询问，孙冰的反倒没了底气。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柳强已经开口：“孙冰，你知道么，你用尽全力才能买来的一件舞蹈服，可能只是别人顺手就能买的一束花而已。小妮和柳若哪里做错了？要跟你过这种苦日子？” 一束花？ 柳强的这句话也让孙冰瞬间想起了昨天看到的那束花，当然还有柳若闪躲的眼神。 “是你姐让你来的？”孙冰突然问道。 柳强笑了，盯着孙冰的眼睛说道：“还重要么？” 这一刻，孙冰感觉内心有什么东西突然崩塌了，让他有种无法反抗的坠落感。 “那个男的是干什么的？”孙冰突然问。 柳强有些措手不及，他猜测是昨天男人送给姐姐鲜花的时候被孙冰看到。也好，顺坡下驴的说到：“做进出口生意的，三十五岁，结过婚，妻子植物人七年一直都是他照顾，两年前去世了，刚从阴影里走出来，有个女儿，对我姐很好。”
人不会突然变聪明，柳强今天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他的话每一句都能直击孙冰的要害。 只是孙冰不知道的是，从柳强进门之间开始，他的蓝牙耳机就一直处于开启的状态。他这一系列的“超常发挥”也是受到了高人的指点。 孙冰已经有些动摇了，但他还是低声说道：“如果是你姐的意思的话，我……同意离婚。” 柳强的目的欣然已经达到了，但此时柳强的动作却显得有些怪异。 神情凝重，明明很反抗的样子，但还是拿起旁边的舞蹈服，稍一用力就撕出了几道裂口。 孙冰勃然大怒！ “柳强！你干什么？！” 看着女儿心爱的舞蹈服被扯破，孙冰下意识的抓住了柳强的衣领，通红的眼珠仿佛要吃人一般。 柳强练过拳击，所以在武力值上孙冰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今天的柳强似乎开窍了一样，偏偏不使用自己擅长的拳头，玩起了攻心。 柳强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慌乱，只见他不慌不忙的从兜里拿出一沓钱放在孙冰面前。 笑着说道：“你看，衣服迟早要破的，换一件新的，小妮不会发现，就算发现了又能怎么样？” 柳强眼神闪烁，似乎故意停顿了片刻，这才按照耳机里的提示说道：“也许真的会伤心一段时间，毕竟旧衣服也有感情，但能伤心多久？新衣服带来的喜悦，应该很快就能填平吧？” 说完，柳强拍了拍孙冰的手，孙冰也鬼使神差的松开了手。 然后在孙冰震惊又绝望的眼神中，柳强扬长而去。 溃败带来绝望让孙冰感到窒息。 仿佛无形中有一只手死死的扼住了咽喉，疼痛感渐渐消失，眼前的迷离让他渐渐失去方向。 此时此刻的孙冰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有多失败。 他娶到了这个世界上他认为最完美的女人，但却无法给她基本的生活保障。 原本他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解决了眼前的麻烦，顺利拿到冰雪大世界的冰雕费用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现在看来，他还是太天真了。 隐隐之中，孙冰已经做了一些决定，或许他的确是时候放手了。就像柳强撕破的那件衣服一样，也许他的离开会给女儿带来一些阵痛，但新衣服带来的喜悦应该会很快填平吧。 那么可爱的人，有权利享受更好的生活吧。 孙小妮她们回来的时候，孙冰已经出了门，孙小妮以为爸爸临时有事出了门，也没当回事，全然没有发现掉在柜台里面的舞蹈服和放在桌上被笔记本掩盖的那沓钱。 此时的孙冰很不轻松，当让人没想到的是，明明在较量中完胜孙冰的柳强此时脸上却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反倒显得有些凝重。 他打了辆车，来到了一个高档小区门口。 很快，那个送花男开着一辆宝马120出现在了柳强门口。 “山哥，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 柳强面色凝重刚开口，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把车钥匙。 男人叫蔡山，是个商人，做了几年的进出口生意绝对算是有钱人。当然，除了是商人，蔡山跟柳若其实也是高中同学。 只不过，那时候的柳若根本没意识到蔡山这个人的存在。 “山哥，你这是……” 蔡山笑着拍了拍柳强的肩膀：“人活着最重要的事情是开心，你不是喜欢开车么，这辆车是我之前开的，一直放在车库里也没人用，你拿去开。” “这……这不太好吧？” 眼神里的凝重瞬间被惊喜掩盖，不得不说，在诱惑面前没几个人能扛得住。 蔡山特地强调：“这车跟你姐没关系，是咱们俩的事儿，车你随便开，反正我也用不到，而且车有全险，你不用担心，还有……” 蔡山笑了笑继续强调：“不管我跟你姐能不能走到一起，跟这辆车都没有关系，咱们俩，是朋友，对吧？” “对对对，朋友，朋友。” 柳强哪还有反抗的余地，内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填满了。 第十五章：这不扯淡么？ 柳强走后孙冰就再也没有心思干活了，恍恍惚惚的出了门。 软弱的人就是容易被人说服，此刻的孙冰就是这样的状态。他内心很相信柳若不是那种物质的女人，但柳强的话也让他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为什么好女人偏偏要过苦日子？ 不知道走了多久，甚至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孙冰再抬头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到吴大勇家附近的胡同里。 吴大勇家有一个小院，不大，连房子带院子也不过六十多平米。自从冰城计划城市改建以来，很多次都传出街道搬迁的消息，但一直到现在搬迁的事情也没有落实。 小时候，孙冰经常来这里，胡同里的欢声笑语仿佛昨日历历在目。 但此时的孙冰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驻足片刻，孙冰扭头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吸引了孙冰的注意，是吴大勇。 孙冰下意识的走到胡同拐角，就看到吴大勇跟邻居张婶儿正在聊着什么。 “大勇，婶儿得好好谢谢你，前年要不是你帮忙，你张叔的养老保险就要泡汤了，这些东西你得收下，婶儿的心意。” 听到这话，孙冰才看到张婶儿面前放着一大堆东西，虽然并不昂贵，但足以表达心意。 “都是小事，顺手帮个忙而已，礼物我收了，你拿回去给张叔，算我这个晚辈的心意。” 见张婶儿还要推脱，吴大勇立马抓住张婶儿的手直接把礼物塞了回去：“再这样我生气了，都是邻居，搞这么生分干什么？再说了，这几年我基本都不在家，我妈都是您跟张叔照顾，要送礼也该是我给您送礼。” 听到这里，孙冰不由的一阵欣慰。 别说，吴大勇这人还是很靠谱的，不仅事业有成，还这么有人情味，难得。 还没等孙冰感慨完，张婶儿突然开口：“大勇，婶儿知道你有出息，你弟大志这不是要结婚了么，我们商量着在哪买房子，你给参谋参谋？” 吴大勇倒也不含糊，“有什么看中的楼盘？” “一个盛世嘉园，一个方大国际，你弟觉得这两个还都不错。” 不过，没等老梁婶儿说完，吴大勇就立马摇头：“盛世嘉园不行，别看那现在是市中心，以后冰城肯定要往东发展的，万都商场不都在东边拿了地了？往东边买肯定没错。” “真的？”老梁婶儿还有些疑惑。 吴大勇胸有成竹：“放心吧，人万都可是号称城市副中心的，人那么大一个商场，会建在人少的地方？再说了，买房一小半是为了住，更多的还是投资嘛。盛世嘉园的房子是好，可房价也高，未来也没什么升值空间了，老城区该改造的都改造完了，还能有多的发展空间。方大国际还不错，别看是期房，位置偏了点，过两年肯定要涨价的。老梁婶儿要愿意，我帮您联系联系方大国际的售楼主任，给你争取个内部折扣。” “真的？！” 同样的两个字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老梁婶儿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立马答应下来：“听大勇的，折扣的事儿你可得上心，婶儿可信你了。” “放心，小事儿。” 吴大勇是真的有底气，倒不是他真有这么强硬的后台，只不过方大国际开盘已经开盘很久，销量一直不好，再加上地理位置不好，就算是普通人也能谈到不错的折扣。 何况，这一来一回吴大勇就等于帮售楼处拉到了客户，到时候还能赚一笔不错的提成，何乐而不为？ 吴大勇就是这样，感激张婶儿一家帮自己照顾妈妈，但感情是感情赚钱是赚钱，不能混为一谈。 吴大勇的算计，在孙冰看来却是商业头脑的表现，难怪人家开宝马带劳子，三两句话就把冰城房地产的形式分析的头头是道，活该人家能成功！ 看到吴大勇的“成功”，孙冰也更加自惭形秽起来。 曾几何时，吴大勇还只是他的一个小迷弟，甚至也很羡慕能成为张德发的真传底子。
时至今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不由的，孙冰坐在胡同口的石凳上发起了呆，满脑子都是他和吴大勇儿时的回忆。 吴大勇也没闲着。 送走张婶儿，吴大勇马不停蹄去了一趟方大国际售楼处，吴大勇什么都没做观察了半天，就顺利解决了房子内部折扣的问题。 这事儿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很难，但对于吴大勇来说再简单不过。何况，诈骗心理学他也不是白学的。现在正好是月底，离过年也不远，销售员都有业绩压力，他只要稍稍观察就能看出谁的业绩压力最大。 剩下的就比较好谈了，各取所需而已。 销售拿出最诚实的折扣，大不了多给吴大勇一些提成，自己完成销售量保住提成比例，皆大欢喜。 吴大勇他也不含糊，立马把老梁婶儿一家约出来详聊，还把买房子的销售员打造成了高贵的“置业顾问总监”，一通胡吹，老梁婶儿一家立马感觉占了大便宜，当晚就交了一万块钱的押金，签了购房协议。 其实倒也不是吴大勇有多大的本事，这几年一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虽然没做过什么正经事儿，但赚钱的歪门邪道还是很有一套的。 别说，只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吴大勇就赚了一千多的提成，还赢得了老梁婶儿一家的尊重。 虽说这钱赚的容易，但这种情况也是可遇不可求，但凡今天气氛烘托的不到位，但凡吴大勇开的不是宝马车，老梁婶儿铁定不会这么痛快的交钱签合同。 所以吧，吴大勇一直都觉得，信任是一件很美妙的事儿，别管是真是假。 等吴大勇忙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开车经过家门口的胡同就看到了坐在石墩上仿佛石像一般的孙冰。 皱了皱眉，吴大勇停好车朝孙冰走去。 吴大勇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孙冰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他不想挣扎了，也不想找冰源了，或许他颓废下去才能让柳若的离开显得合情合理。 既然走不出泥潭，那还不如把爱的人推出泥潭，也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了。 “怎么了这是？喝了多少，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看着旁边一堆空酒瓶，吴大勇打开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脑海中也突然浮现出两人小时候一起在胡同口偷喝啤酒的画面。 小时候，吴大勇经常听吴妈威胁他“长大了敢喝酒打死你个兔崽子！”，可齐桌高的时候，吴大勇就开始给长辈敬酒，在吴妈的怂恿中学习传统酒桌文化。 二十岁那年，吴妈第一次给吴大勇倒了一杯白酒，说：“男人不喝酒，怎么能算男人？” 也怪，前年开始吴妈每次打电话都会嘱咐两句：“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看吧，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 “大勇，我不想找冰源了，哥们想好了，以后我就是颓废者联盟成员了，去他的生活，老子不伺候了。” 这就么一说吴大勇才意识到孙冰这是受打击了。 一想，大惊。 这怎么行？ 你不找冰源，我怎么拿到那十几万的定金？这不扯淡？ 看孙冰已经颓废的不成样子，精神也有些恍惚。吴大勇一咬牙一跺脚…… 从包里拿出了那本诈骗心理学，这种关键时刻，他必须得得让孙冰这棵摇钱树站起来啊。 “到底怎么回事儿？跟哥说说。” 见孙冰低着头，吴大勇大大方方的一边翻看诈骗心理学，一边了解了孙冰的情况。 孙兵是真信任吴大勇，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告诉给了吴大勇，甚至连送花男的事儿也没保留。 吴大勇还是很紧张的，无论如何这事儿不能停。 也是巧合此时的吴大勇正好看到书上的一句话：“尊严是一个男人最不能放弃的东西，也是绝不会放弃的东西。” 好，就这招了！ 第十六章：出人头地 然后就出现了让孙冰猝不及防的一幕，就在孙冰傻呵呵苦笑的时候，一旁的吴大勇却是挥舞起了手臂，像是在寻找最好的力道和角度。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孙冰重重的挨了一巴掌。 “嗯？你干嘛打我？” 醉酒的孙冰样子有些滑稽，完全没反应过来，但也结结实实的感受到了疼痛。 吴大勇则是收起诈骗心理学，顺手整了整衣服，这才蹲在孙冰面前说道：“清醒了么？要不要我再来一巴掌？” 孙冰当即退缩，一脸的惊诧印在酒红色脸蛋上，甚至有些可爱的意思。 “你想成全别人？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一个连尊严都没有了的男人，你有什么权利成全别人？可笑么？孙冰！” 吴大勇的话振聋发聩，连醉酒的孙冰都有些清醒了。 “你怎么做那是你的事儿，我管不着，但作为兄弟我想提醒你，如果你连尊严都不要了，没人能救得了你。多大了还玩颓废，你以为你非主流呢？” 孙冰愣愣的看着吴大勇，别说，醉鬼挨骂还真的是醒酒良药。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孙冰口齿不清的问道。 吴大勇瞬间欣喜，这书上的办法还真管用呢。 “你想离婚？行，我不反对。但是，在你离婚之前，先把你自己的事情解决完了。搞定冰雪大世界的项目，拿到冰源，还完你的欠款，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去告诉柳若你要离婚。站着把事儿做完，而不是跪着求可怜，多大的人了，还玩小孩子这一套，谁会可怜你？” 别说，这一巴掌加上吴大勇的尊严理论，孙冰瞬间清醒了不少。 就算他和柳若真的要离婚，那也应该像个男人一样站着把事儿做完，什么牺牲自己成全别人，那太可笑了。 谁会可怜你啊！ 拿可怜换来的同情，多廉价啊！ “大勇，你说的对，我不能就这么倒下，就算要离婚，也得挺直腰杆，像个男人那样地活着！” 一腔热血被吴大勇唤醒，孙冰瞬间恢复了精神，酒精的作用下，他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在血管中横冲直撞的力量。 “哎，这就对了嘛。” 吴大勇长舒一口气，好在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扶起地上的孙冰，吴大勇准备把孙冰送回去，这才发现孙冰已经喝的烂醉根本站不起来。 看了看旁边尽在近在咫尺的家门，吴大勇犹豫了很久，确认没有人跟踪，这才把孙冰扶回了家里。 其实吴妈前天就已经出门去了亲戚家里，但为了不让债主找到这里，吴大勇一直都睡在外面。 别看吴大勇坑蒙拐骗俨然一个小混混样子，但吴妈就是她的软肋。 十七岁那年，吴大勇就离开了家，跟着一帮社会人混了几年，一直没回过家。一直到三年前，爸爸突发心脏病去世，家里就只剩下了母亲陈爱玲一个人，吴大勇才第一次踏进了家门。 先前吴大勇还打算把吴妈接去南方，但吴妈不肯，死也要把骨灰留在故土上。 知道吴妈喜欢一个人清净，身体又不好，生怕母亲出什么意外没人照顾，吴大勇给家里装了密码锁，把密码给了邻居的张婶儿，嘱咐张婶儿每天去家里看一眼。 当然了，作为回报，吴大勇也没少帮张婶儿家的忙。吴大勇从前的人脉很不错，张婶儿家的低保户申请、养老保险都是吴大勇托人办下来的。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吴大勇每个月都会给吴妈打一千块钱的生活费。哪怕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件事儿也从来没有断过。 没别的，吴妈过的苦日子太多了，他不想让吴妈再过一天苦日子，哪怕这些钱陈爱玲从来都没花过。 进到卧室，把孙冰扶上床醒酒，吴大勇大口的喘着粗气。 看着孙冰熟睡的样子，吴大勇也有些感慨。人都是有感情的，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的过往，吴大勇脸上也有了些柔弱。
扭头看到墙上爸爸的遗像，吴大勇起身点了三炷香，眼神突然变得浑浊起来。 当年，吴大勇家在街道里算是最穷困的一家人了。吴大勇的爸爸吴刚一直做小商小贩的，但他生性懦弱也没什么经商头脑，做了几年生意也只是勉强维持着一家三口的基本温饱。 也正是因为吴刚的懦弱，他的小摊经常被街头混混光顾。被欺负是常事儿，被收保护费也是家常便饭。 吴刚总说，只要他不欺负别人，别人就不会欺负他。 可现实的残酷还是给吴刚狠狠地上了一课，他越是软弱，那帮混混们就越是使劲儿折腾。 人都是挑软柿子捏的，何况是最不讲武德的混混。 有一件事儿，吴大勇始终没有忘记过。 那是吴大勇十五岁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正好路过爸爸吴刚的水果摊。正准备去摊位上帮忙，就看到了让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吴刚收拾摊位的时候不小心滑到，正好撞到了旁边路过的混混头子身上。 踩脏了对方的皮鞋，还弄脏了对方的衣服。 吴大勇一个劲儿的鞠躬道歉，但显然没有得到对方的原谅。 吴大勇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才刚刚下午五点多，天还很亮，街道上到处都是人。 距离有些远，吴大勇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在过了十几分钟之后，吴大勇就看到爸爸吴刚突然跪在了混混头子面前。 而混混头子则拿起旁边的抹布，踩着吴刚的头擦拭鞋面。 旁边有很多人，商贩、路人甚至还有巡逻的城管，但没人出手制止。有人是看热闹的，也有人唏嘘感慨，看不过年老的邻居咒骂几句，旁边跟吴刚关系好的商贩也是有心无力，只能默默地看着。 吴大勇也不知道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害怕还是什么，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完全无法挪动。 等吴大勇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 吴大勇没有去摊位，没有帮爸爸收拾，悄悄地绕路回了家。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吴大勇大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学习成绩直线下降，他也渐渐开始跟高年级的混混们走到一起。 打不过就加入，吴大勇或许就是这么想的，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念头的萌生，让吴大勇走上了那条原本不属于他的不归路。 就这样，吴大勇最终变成了吴刚最讨厌的样子，等他高中毕业的时候，吴大勇已经在周围混的风生水起，甚至已经有了一些迷弟。 父子俩的关系也变的很奇怪，吴刚打心里不想让儿子走这条路，但他不得接受的是，自从吴大勇走上这条路之后，他就没被人欺负过，水果摊的生意甚至也渐渐有了起色。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吴刚去世。 吴大勇没能赶上见父亲最后一面，但他还是看到了吴刚留给他的那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出人头地，照顾好你妈。 吴大勇知道想要出人头地，做混混显然是不够的，他要做生意，做大生意，这样才能变成真正的强者，才能让所有人看得起。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吴大勇距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遥远，但他也一直坚持着，支撑着。 从前，吴大勇根本不明白当年吴刚下跪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态，直到他走进社会，不得不在那些所谓的强者面前低头哈腰，不得不亲手把尊严撕碎摔在地上践踏，吴大勇才终于明白。 不是挫败，挫败不足以形容。 那是一种臣服，让人轻易失去所有奋斗的勇气。 好在，吴大勇扛过去了。 第十七章：好兄弟！ 看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孙冰，吴大勇不由的低吟：“兄弟，对不住了，这些事儿我没跟任何人说过，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看的出来，吴大勇这么做也有些情非得已。可这么多年，他被这双名叫情非得已的手一直推着往前走，早已经没有了回头的退路。 七点，孙冰的手机响了。 吴大勇拿过手机一看是孙小妮用隔壁陈婆婆的手机发来的短信，内容也很简单：“冰哥我在隔壁陈婆婆家，不用担心我，晚点回来（坏笑）。” 孙小妮放学没看到孙冰的身影，就跟同学一起回了家，一直等到七点，她以为孙冰去找柳若才发了这条短信。 吴大勇想着今天就让孙冰住在这，明天一早带孙冰回家，也不会被人发现。 想到曾经风光无两的大哥，如今竟然为了躲债连自己的家都不敢多呆，吴大勇不由的叹气摇头。 吴大勇以前的确混过社会，这一点甚至连孙冰都很清楚。但事实上，吴大勇过的有多悲催只有他自己知道。扫黑除恶的大背景下，这个安定团结的社会中早就没有了他这种小混混的生存空间。而吴大勇也早已不复当年的一呼百应，彻底沦为了被时代抛弃的“孤勇者”。 最风光的时候，吴大勇手下的确有一帮小弟簇拥。但现实世界里的江湖跟电视剧里完全不是一个样子，什么讲义气重感情，大家不过都是为财而来又为财而散罢了。 一开始吴大勇还有些正经生意做，赚了些钱，但后来随着吴大勇的生意破产，也就很快实现了树倒猢狲散的局面。 真正靠谱的小弟没几个，如今要么在牢里坐牢，要么在厂里打螺丝，也就只有吴大勇一个人放不下曾经的风光还活在那遥远的希望之中。 身上这套西装看上去很唬人，但其实是吴大勇在拼夕夕买的高仿名牌，虽然只花了两百多，但还是让吴大勇心疼了好几天。 好在这身战袍给吴大勇出了不少力，甚至连拿下女友江美美都得归功于这件正常价格要三万多的阿玛尼新款西装。 那辆宝马车，也是吴大勇买的贷款公司哥们的抵押车，为了避免被人靠gps找到车拖走，车上的屏蔽器随时都要开着不说，出个远门这奢华豪车连个导航都用不了。 至于手上那块唬人的劳力士就更简单，从南方回来的人，哪能不知道莆田球鞋广州手表的魅力？ 装的人五人六，但吴大勇自己清楚，他这身皮囊也就能在孙冰和街坊邻里间装个样子，真到了有钱人面前，用不了三分钟就会被人拆穿。 就在吴大勇收拾完东西准备睡觉的时候，孙冰突然醒了。 很仓促。 一个翻身跳下床，直接站在了吴大勇面前，那状态就像是大脑醒了身体完全没跟上一样。 “我要回家！” 哪怕是醉酒的状态，孙冰还是在睡梦中想到了孙小妮，他不放心孙小妮一个人在家，熟睡中强行重启了大脑。 吴大勇知道孙冰肯定担心孙小妮，于是打开手机让孙冰看。可跟醉酒的人摆事实讲道理，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 吴大勇心一横，反正他也担心被债主找到家里，干脆就扶着孙冰出了门。 可刚走了没两步，两人就同时意识到了面前出现的一排黑影。 巷子本来就窄，不远处的一盏路灯更是把这些黑影秒回的越发浓烈。 抬起头，吴大勇和孙冰都慌了。 下意识的，两人同时拿出手机。 孙冰心说坏了，他今天颓废了大半天，完全没意识到老虎发来的催债短信和十几个催债电话，很显然，这是老虎被激怒了，暴力催收来了！ 吴大勇更是心慌，因为屏蔽器的缘故，这会手机上同样有十几个债主的电话。 上次债主就说过要来冰城上门催债，这下看来，人家是动真格的了，甚至都找到了自己家门口。
两人都以为这帮人是来找自己收债的，但事实上只有孙冰猜对了，面前的这帮人就是老虎和他的几个小弟。 吴大勇知道老虎，也知道债主对冰城很熟，找老虎催债也在情理之中。 就这样，误会发生了。 “欠钱不还还不接电话，什么意思啊？” 老虎拎着钢管站在两人面前，两人几乎同时咽了口口水，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孙冰没见过这种场面，虽然喝了酒，但这会早就被这帮人的威严给弄清醒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招架，反倒只剩下了反应迟钝这一个酒后后遗症了。 见孙冰红着脸看老虎那帮人一句话不说的样子，吴大勇就觉得这小子一定是被吓懵了，也更加确信，老虎这帮人就是来找自己催债的。 他连累了孙冰。 “虎哥虎哥，给点面子，钱我们肯定会还的，没接到电话是有原因的，我们不是故意不接电话。” 吴大勇还想用自己的名声挽回一些局面，毕竟这里是冰城，不是广圳。 何况大家都是为了钱，没必要搞得这么紧张。 老虎一眼就认出了吴大勇，表情更加不屑，要是换做五年前，老虎可能会给吴大勇一些薄面，可现在吴大勇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哪里还有什么颜面可说。 “你知道我打了多少个电话？十一个！怎么，我老虎连这点威慑力都没有了？我看你们就是看不起我。” 老虎这么一说到吴大勇也坐实了他的猜想。 没错，手机通话记录上记录的很清楚，正好就是十一个未接电话，看来债主是要来真的了。 “别别别，虎哥，别这样，钱好解决，你放心，不出半个月我们肯定还上钱。再宽限几天再宽限几天。” 眼看老虎他们就要动手，吴大勇赶忙说起了软话。 老虎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直接走到孙冰面前，拿起孙冰的手机摆弄了一会。 这动不动就玩消失，小心脏怎么受得了？吴大勇做了这么多年收债的活儿，自然也有自己独特的办法，三两下就悄无声息的在孙冰的手机上装上了手机定位软件。 随手把手机丢给孙冰，还不忘嘟囔了一句：“真他娘的破！” 转头看向吴大勇：“你朋友？” 吴大勇只能点头。 眼看事情就要平息，没想孙冰却成了那个惟一的变数。 他刚被吴大勇一同鼓舞，热血还在血管里飙车呢，虽然刚看到吴大勇他们的时候，孙冰的确有些害怕。但再过去的十几分钟里，孙冰脑好礼浮现的全都是吴大勇慷慨陈词的画面。 男人，连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还算什么男人？！ 酒精作祟，孙冰最最不合时宜的时候热血沸腾了。 “去你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别说吴大勇了，连旁边的老虎都被吓了一跳，一个趔趄手里的烟都掉了下去。 回头看到自己人多，老虎这下不淡定了，感情完全没把他老虎放在眼里，不收拾一顿怕是要翻天了。 随即一声招呼，几个小弟都凑了过来，冲着两人就要动手。 看这架势，吴大勇知道他们不是对手，拉着孙冰就开始跑。 孙冰很感动，他想着明明跟吴大勇没关系，这兄弟非凡没坐视不理，还说帮自己说了那么多好话，计划跑都没忘记拉自己一把。 好兄弟！ 吴大勇就愧疚多了，他想着，因为自己的债务把孙冰牵扯进来，还要挨顿揍，这算什么。更何况，让孙冰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被他识破了身份怎么办？ 定金怎么办？！ 不过不得不说，孙冰这小子是真讲义气，为了自己的事儿，竟然要跟老虎拼命。 好兄弟！ 第十八章：出发延吉！ 难兄难弟一通跑，一直跑进一条胡同里，两人终于跑不动了。 “勇哥，今天的事儿，谢了，以后有机会我在报答你的恩情，你先跑，剩下的交给我了。” 跑了这么一会，酒精的作用反倒迅速蔓延到全身，让孙冰有些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这就要跟老虎他们拼命。 “你从这边跑，我拦住他们！” 孙冰俯身做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正气凌然的指向了丁字路口的东边。 吴大勇也是一阵感动，他没想到自己就是说了一些大道理，没想到给孙冰带来的影响这么大。 大难临头各自飞，吴大勇可不想讲什么义气，顺着孙冰手指的方向就跑了出去。 可没跑几步，吴大勇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他刚才跑过的路。 等一群人从黑影中冲到路灯下看到朝自己跑来的吴大勇，老虎又被吓了一跳。 “你干嘛？”老虎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做出防御的姿势。 吴大勇想骂娘，也更加明白酒精这东西真他娘的害人不浅，狗日的孙冰指错方向了！ 眼看已经没有逃跑的可能，加上刚才逃跑被这帮人丢出的转头木棍啥的砸到了后背，吴大勇干脆不跑了。 软的不行干脆就来……更软的！ “虎哥，你听我说，陈冰手上有个定金十几万的项目，只要半个月我们肯定能弄到钱，到时候肯定还给你，大不了我们多给点利息，你现在就算把我们打死能有什么用？要不到钱，咱们不都不好过？” 吴大勇说的是事实，老虎求财，这会动手也不过是给孙冰一个教训，让他赶紧筹钱，现在看来效果应该是起到了。 更关键的是，他从前就听说吴大勇是个不讲义气的人，没想到今天会帮孙冰挡箭。 连身后的小弟都在小声议论：“勇哥，别的不说，这吴大勇还是挺勇的。” 想着吴大勇这也算是帮孙冰做担保了，老虎当即放话：“半个月就半个月，我就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的，到时候还不上钱，可就别怪我老虎不讲道义了，还有，别想跑，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想跑的话，你知道我的手段的。” 面对老虎的威胁，吴大勇也只能点头应和，好在，从刚才的对话里，吴大勇大体听出这帮人并不知道他家就在附近。 老虎他们走了，孙冰也出现了。 一上来就是一通感慨：“勇哥，你是真的勇啊，不是让你跑么，你怎么自己扛下来了？” 吴大勇心里骂娘，想着这还不是你个狗东西害的，喝了酒瞎指什么路！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没事，都是小场面，你勇哥我见多了，没受伤吧？走，我送你回家。” 吴大勇准备回去开车送孙冰回家，让孙冰在路口等着。 可刚回到巷子口，看到家门口空空如也，吴大勇瞬间慌了。 宝马车不在了！ 再一想，也对。人老虎都找上门了，抵押车的事儿也就藏不住了。 他心里咒骂：老王这厮也太绝情了，找了老虎催债不说，还找了另一伙人把车弄走了！ 他们会不会知道自己家在哪？ 不行，冰城待不下去了！真被他们知道了家里地址就坏了，吴大勇怎么都不想把吴妈也牵扯进来。 孙冰在路口等了二十分钟，就见吴大勇走着离开又走着回来，不由的拍了拍脑门，他明明记得刚才吴大勇说他去开车送他回家的，怎么…… 嘿！酒精真不是什么好玩意，失忆了都！ 没了宝马车，吴大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着孙冰往车站走，他们连夜买票去延吉。 “这么着急？”孙冰有些懵。 “男人嘛，婆婆妈妈的算怎么回事儿，说干就干。再说了……”吴大勇犹豫片刻，故意做出一副感慨的样子：“张德发去世这么久了，咱们也应该去看看了，人不能自私到连恩情都不记了，是吧？”
孙冰一愣，立马竖起大拇指：“那倒是。” 吴大勇这么积极，孙冰也没有退缩的理由了，借着酒劲儿就答应了下来。不过，在离开之前，他得先安顿好孙小妮，随即两人就去了 孙冰本来孙冰想着把女儿托付给柳若，毕竟亲生母亲他也放心。 也许是想到了马三后备箱里的那束花，或者别的什么，孙冰突然问陈婆婆：“您能帮我照顾几天小妮？我有事儿得出趟远门。” “那太好了啊。” 陈婆婆来这就是想问孙冰这段时间能不能来店里，陈婆婆最怕孤独，正愁没人陪伴。老伴儿被女儿接走去国外看病了，未来一个多月她都得一个人在家。 除了柳若，陈婆婆应该算是孙冰最放心的人选了。陈婆婆细心，跟孙小妮的感情也很好，再加上老虎那帮人都不认识陈婆婆也不知道陈婆婆家的地址，孙冰才会如此放心的把女儿交给陈婆婆照看。 当然了，对于陈婆婆来说，她也很愿意照顾孙小妮，毕竟人间活宝也是并不常见的。 三人一拍即合，孙冰最大的问题也算是解决了。 “冰哥，你去延吉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延吉这个地名，孙小妮的眼神立马变得警觉起来，说话的语气都带着质问和怀疑。 孙冰当即给了孙小妮一个白眼：“小屁孩懂什么，大人的事儿少操心。” 孙冰倒不是故意想瞒着孙小妮，他也想给妮妮一个惊喜。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所谓的惊喜，在孙小妮眼里却充满了惊恐。 延吉，那可是延吉啊！ 酒精的作用还没完全消退，孙冰跟着吴大勇就去了火车站。 没走多久，孙冰看到了路边一家金店门口挂着黄金回收的牌子。 孙冰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进了门。 孙冰手上有一枚戒指，黄金的。那是孙兵和柳若的结婚戒指，因为当时的条件还算可以，孙冰大方的给自己也买了金戒指。 穷家富路，去延吉这么远的地方，手上没钱怎么行？ 六克重两千四百多块钱。 孙兵刚刚拿荣誉换了金钱，这会又把自己的爱情交换了物质。 这一刻的孙冰很颓废，他感觉自己的腰已经被压弯，从此再也无法抬起头面对自己。 但很快这种愧疚感就消散而去，他知道只要度过了这个难关，他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小妮也能安心的学习舞蹈。 用钱换女儿的梦，那再值得不过了！ 买票的时候，吴大勇让孙冰去买票，他去买点路上吃的。可等孙冰买完了票，就见吴大勇提了一个很小的塑料袋，里面只装了两瓶矿泉水两个面包。 “这够吃么？”孙冰完全没有意识到真相，想着再去买点。 吴大勇一摆手：“你以为咱们这是去度假呢？连这点苦都吃不了，怎么表明决心。” 别说，孙冰还真就信了。 此时的他只觉得吴大勇这样的人活该开宝马带劳力士，这么有钱还能吃苦，多难得啊。 火车是十一点的，这会才刚七点多。 春风巷离火车站不远，再加上孙冰已经清醒了不少。 为了让自己不被外界干扰决心，孙冰第一时间就关了手机。当然，更重要的是孙冰已经决定放下跟柳若的这段感情，能让柳若拥抱崭新的人生。 他很怕接到柳若的电话心软。 当然还有他那个不争气的小舅子柳强。 孙冰不想被这些事情纠缠，等他找到了冰源，冰雪大世界顺利开园，他才能站着把这件事解决了。 第十九章：延吉是个好地方 孙冰坐上了去往延吉的火车，此时的他只想着赶紧帮张德发处理完后事拿到冰源的信息，重启自己的人身。 坐在一旁的吴大勇就显得悲催了很多，他好不容易在邻居们心里树立威望眼看就到了挥舞镰刀割韭菜的时候，没想行踪却被债主发现。 这下好了，之前急中生智答应跟孙冰一起处理张德发的后事，没想却断了自己的退路。 总不能现在下车吧，那他成什么了。 一路上吴大勇都提不起兴致，蔫了一样，他左思右想的打着小算盘，怎么让孙冰尽快把重心放在寻找冰源上。 即便有诈骗心理学的加持，吴大勇也想到什么好办法 只是吴大勇不知道的是，在孙冰得到的信息里，只要他能处理好张德发的后事，他就能拿到冰源信息，逆天改命。 而更滑稽的是，吴大勇所表现出来的消沉颓废，在孙冰看来皆是因为对张德发的缅怀。 进项青梗却嘛，哪怕离延吉还有三百多公里的路程。 在孙冰默默为吴大勇竖起大拇指的时候，此时在丈母娘刘红家里，柳强也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孙冰说了，只要柳若愿意，他就会和柳若离婚，到时候新姐夫蔡山就可以趁机上位。这还没结婚，蔡山就送给未来小舅子一辆宝马x1，那要是结了婚，柳强的人生岂不就是原地起飞了？ 一想到这里，柳强就兴奋的睡不着觉。 但柳强也很有压力，他知道柳若对孙冰其实感情很深，虽然柳若已经在娘家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无论他和刘红怎么劝，柳若都没答应跟孙冰离婚。 但今天的事情也给了柳强一些启发，孙冰显然已经误会，以为柳若接受了新姐夫蔡山，那…… 要是能让姐姐也误会的话…… 虽然想法很不错，但实行起来的确有些难度。 事实上，那天柳若回来的晚，的确是因为蔡山。她和女儿回去的路上就碰上了弟弟和蔡山，蔡山手里还捧着一束花，特地给她准备的。 柳若本来不想收，可蔡山说他们是高中同学，这束花只代表同学友谊没有别的意思。 见蔡山都这么说了，柳若也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这才把花藏在了后备箱里。 只是她也不知道孙冰有没有看到，总觉的自己故意隐藏了真相，这才显得有些躲闪。 没想就真的造成了误会。 第二天一早，柳强很早就起床，一大早就去去了孙冰的刻章店。 本想着从孙冰嘴里套出点话，还特地开了手机录音功能。 一进门就看到陈婆婆正在厨房做饭，孙小妮则是一副刚起床的架势，睡眼惺忪的样子。 “柳强，你又来干什么？” 看到柳强，孙小妮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当然知道爸妈复合的阻力中，柳强就是其中一个。 “怎么说话呢，我是你舅舅。孙冰呢？他在哪？” “冰哥去哪还要跟你报备？走走走这里不欢迎你。”孙小妮直接下了逐客令。 柳强一副死皮赖脸的架势，看陈婆婆做好了豆浆鸡蛋饼，直接坐到餐桌旁吃了起来。 随即就遭到了陈婆婆的一通白眼。 哪怕吃饭，柳强的嘴也闲不住，跟妮妮说：“妮妮，这几天你妈可想你了，有空就去舅舅家住几天。” 妮妮当即拒绝：“想我就来看我，我不去你那，我家在这。” 柳强也是没辙，这小妮子跟他妈一个德行，犟得很。
“妮妮，舅舅给你找个新爸爸好不好？钱多的很，你想要什么就能给你买什么的，你不是喜欢跳舞么，到时候舅舅给你报最好的舞蹈培训班，请最好的舞蹈老师。你这么有天赋，跟着孙冰早晚得耽误了。” 孙小妮懒得搭理柳强，狠狠翻了个白眼，干脆端着饭去旁边吃。 “这小姑娘，怎么就这么犟呢？舅舅这不是为你好么？孙冰那种人一点出息都没有，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好日子？” 孙小妮还没说啥，没想旁边的孙婆婆直接抄起手里的筷子就敲在了柳强的头上。 “你个坏人！谁说孙冰没出息了？他很努力的好不好？” 柳强再浑也不会跟老人动手，无奈笑道：“努力有什么用？就这么一家破刻章店，再怎么努力能赚几个钱？守着个破店还当宝贝了。” “那也比你强，你整天除了啃老还会干什么？” 面对孙婆婆的攻击，柳强其实也没当回事儿，啃老这种事儿，听着难听，可做起来是真的爽。 现在更好了，不仅妈妈让啃老，这又蹦出来个有钱的新姐夫。 能躺平还要努力？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知道今天可能见不到孙冰，柳强吃完饭一抹嘴就准备走了。 临走还不忘讥讽一句：“妮妮，等你爸回来跟他说一声，不用老躲着我，怎么还学起缩头乌龟那一套了？” 孙婆婆不乐意了，“谁说孙冰躲着你了？他去延吉了。” 延吉？ 听到延吉这个地名，柳青的眼睛瞬间发了光。 延吉，可是个好地方啊。 昨天想了一天晚上柳强都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没想吃个饭的功夫，就顿悟了。 看旁边的电脑开着，柳强借着答应东西的借口看起了孙冰的聊天记录。 果然，在好友列表里，柳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冬梅。 激动的打开对话框，柳强更加惊喜。 昨天下午六点多，冬梅给孙冰发了一条短信，两个字“在么？” 孙冰没回。 柳强立马意识到了什么，扭头问孙婆婆：“孙冰昨天什么时候走的？” 孙婆婆没当回事儿，顺口说到：“不到八点，跟你有什么关系？” 柳强一下兴奋起来，两人六点多联系，孙冰七点多动身去延吉，那得多等不及连夜去？ 柳强有些兴奋过头了，连电脑都没来得及关，就仓促的离开了刻章店。 孙小妮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什么，直觉的柳强能当她舅舅完全就是命运的审判，她上辈子肯定做了什么亏心事。 今天是周末，孙小妮不用上学，而且明天学校举办完联欢会也要放假了，孙小妮吃完饭就开始收拾店铺。 一不留神就看到了柜台后面被扯碎的舞蹈服。 事情瞬间变得有些诡异，孙小妮知道这肯定不是爸爸弄坏的，不然他肯定会告诉自己。 觉得事情有猫腻，人小鬼大的孙小妮当即就掉出了店里的监控，随即就看到了昨天孙冰和柳强对峙的情景。 关了监控，孙小妮气的满脸通红，舅舅果然是个不靠谱的人，竟然逼着孙冰跟柳若离婚。 坏人！ 可刚关了监控，孙小妮就看到了电脑屏幕上的柳强没来得及关掉的聊天页面。 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想到柳强刚才的表现，孙小妮一拍大腿：“坏了！” 第二十章：较量 别看孙小妮年龄小，可在孙冰和吴大勇的映衬下就显得格外抢眼。只是看到了冰哥和冬梅的聊天记录，孙小妮就猜到了舅舅柳强的打算。 陈婆婆看孙小妮这么紧张的样子，赶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听完孙小妮的解释，陈婆婆也一脸的担心：“这可怎么办啊，柳若真要误会了，那不是真的要跟孙冰离婚了？” “不行，我得去一趟姥姥家，不然柳强的阴谋就要得逞了。” “对对对对，不能让他得逞，快去快去。” 春风巷很难打车，好一会都没有出租车经过。 孙小妮急得直跺脚，没想一扭头就看到一顶头盔递到自己面前，一抬头陈婆婆已经骑着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出现在了孙小妮面前。 “上车。” 一身皮衣的陈婆婆做了一个帅气的手势，直接就把孙小妮看呆了。 带上头盔跳上摩托车，一股青烟飘过，摩托车便如脱缰的野马冲了出去。 别看陈婆婆平常挺温柔的一个人，可骑上摩托车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一路火花带闪电，就到了刘红小区门口。 连孙小妮都忍不住夸赞：“婆婆，你车技太好了。” 陈婆婆不敢耽误，赶忙催促孙小妮上楼，她就在小区门口等着。 孙小妮跑出去很远，又突然折返回来：“陈婆婆，你上次骑摩托车是什么时候？” 陈婆婆想了想：“那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哦。” 孙小妮转身跑开，突然就有些后怕了。 上楼敲门，进到客厅看到孙冰和柳若的表情，孙小妮就知道柳强已经开始行动了。 “妮妮，你怎么来了？”看到妮妮，柳若还是有些惊讶的。 柳强自然也很惊讶：“孙冰不是去延吉了么？你怎么来的？” 孙小妮完全不搭理柳强，喝了口水喘了几口粗气，这才说道：“是陈婆婆送我来的。” “哦，我说呢，你平时连车都没自己打过，这要是被坏人骗了，那不得把人急死。” 柳强抢过孙小妮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白眼悄悄的打在妮妮脸上。 “没打车，陈婆婆骑摩托车带我来的。” “啥？！” “啊？！” 柳若两人异口同声，柳强一口水喷出来，水花四散。 不管怎么样，孙小妮已经成功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他悄悄看了看摆在桌上的手机，这才意识到柳强已经拍了冰哥的聊天记录，显然也已经把事情告诉给了柳若。 “陈婆婆，她都七十岁了，骑摩托车？开什么玩笑，她能推得动摩托车？” 柳强满脸惊讶，显然也很担心外甥女的安全。 没想孙小妮冷笑说道：“你觉得的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事实跟你想的要都一样的话，你干脆去买彩票好了，一天发家致富。” “我说的是事实！”看孙小妮抱着胳膊不服气的样子，柳强立马反驳。 “事实？一条聊天记录就能说明事实？那也太片面了吧，是吧柳若女士。” 等柳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上了孙小妮的当。 这是一个十一岁小姑娘该有的智商？ 你是要考研？！ 柳强还想反驳，孙小妮直接把两人拉到去了阳台。 透过窗户，果然看到陈婆婆这会正骑着一辆摩托车等在小区门口。
单腿支撑，单手握把。 她甚至没放下脚撑。 这都什么逆天的人才！ 柳强被怼的哑口无言，柳若的情绪也肉眼可见的缓解了不少。 但孙小妮忽略了一件事，一件她这个年纪根本想不通的事儿：女人之间的较量到底有多恐怖。 如果是别人，柳若兴许还能冷静，但这个人偏偏就是冬梅。 柳若和冬梅的关系，跟针尖和麦芒基本是一个属性。谁看谁都不对付，暗地里没少较劲。 冬梅比柳若大几岁，又是邻居，但野小子性格的冬梅从小就看不惯这个穿白裙子扎马尾辫的娇娇女，两人一见面那就是一场精神和语言上的顶级较量。 其实这些倒也没什么，毕竟那时候还小都不懂事。 可两人都是不服输的人，事事儿都要较劲儿，关系一直都很紧张。 直到柳若遇到孙冰之后，两人之间的较量彻底进入了白热话。 长大后的冬梅事业心比较重，什么生意都做过。凤山胡同那家店铺，原本就是冬梅的。因为租店的事儿，孙冰和冬梅没少接触，甚至冬梅也觉得孙冰是个很靠谱的男人，产生了爱慕的情愫。 直到后来，冬梅知道孙冰有女朋友，对方还是柳若，那不服输的气质就一下窜上了头顶。 店铺已经转给了孙冰，冬梅不着急要钱，甚至还同意可以晚几年再给钱。 孙冰为了照顾柳若的情绪也就没同意，哪怕不得不从老虎那借了十万块钱，也不想让柳若产生一丝一毫的误会。 面对冬梅财大气粗的疯狂追求，孙冰一直秉持着坐怀不乱的基本原则，这也的确给了柳若很大的安全感和成就感。 较量了这么多年，柳若总算在这件事上打倒了冬梅，要说不兴奋那肯定是假的。 后来，也许是知道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战胜柳若，或许是因为事业的需要，冬梅一家离开了冰城去了延吉。 这几年因为店铺的事情，孙冰和冬梅一直都有联系，这件事柳若是知道的。 而且就算没有店铺的事情，柳若也不会要求孙冰删了冬梅的好友。反正不管怎么说，柳若都是最后的胜利者。 但现在，不一样了。 柳若回娘家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虽然她从没有想过跟孙冰离婚，但保不齐冬梅真的会趁虚而入。 更尴尬的是，现在的种种证据虽然不能直接证明什么，但的确存在一种不可思的可能。 “姐，你可别被小妮带偏了，两人昨天联系的，孙冰昨天连夜就去了延吉，这还不够清楚的？什么事儿那么着急？非得连夜去？” 柳强赶忙开始混淆视听，“而且，我用我的人格担保，孙冰真的说过，只要你答应，他同意离婚。他为什么同意离婚，那还不是因为找到下家了？冬梅，人家可是富婆，以后都不用努力了，多爽。” 孙小妮知道冰哥不是这样的人，也不能一直被柳强牵着鼻子走。 随即拿起柳若的电话：“是不是真的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柳强果然心虚：“他肯定不承认啊，既然都敢这么做，肯定已经想好借口了。” 孙小妮也不示弱：“有没有说谎，柳若女士会自己判断，不用你在这煽风点火。” 然后尴尬的一幕就出现了：手机无法接通。 一连打了五个电话，都提示对方的手机暂时无法接通，这下，连孙小妮都解释不通了。 第二十一章：手刃负心人三人组 孙小妮这下尴尬了，原本想帮爸爸解决麻烦，现在好了，没解决麻烦不说，彻底把爸爸去找情人的事情坐实了。 孙冰从来不关手机，尤其是外出的时候。 但这一次，孙冰下定决心要改变现状，毅然决然的关了手机，原本只是想激励自己，没想彻底玩过头了。 孙小妮一遍一遍的打着电话，柳若的表情也一点一点的变得绝望。 当然，柳强这下算是开心了：“怎么样，说了不让你打电话非得打，这下好了吧，连夜去延吉，联系前女友，手机都不接了，这还能有别的原因？” “不是前女友！那人只是追过冰哥而已，而且，冰哥也没答应！”孙小妮不由的反驳。 “那不是更可气，连前女友都不是就这么舔，我看你爸就是个舔狗！”柳强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 而柳强的添油加醋也让柳若彻底无法淡定了。 “早就说这个孙冰有问题，看吧都被我说中了吧，以前不这样那是看你还有点姿色，舍不得，现在你人老珠黄了，立马就去找富婆投怀送抱了，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好舍不得的，离婚，必须得跟他离婚！” 柳强继续添油加醋的拱火，他的确激怒了柳若，但被激怒的柳若没有当即同意离婚，而是转身去了卧室。 柳强还以为姐姐这是回房间写离婚协议去了，当即就冲着孙小妮做起了鬼脸，一副小人得志的架势。 孙小妮气的吹鼻子瞪眼，趁柳强不注意在身后狠狠的踢了一脚。 还是胯下，毕竟是舅舅亲手教授的技巧，不能浪费。 没想，过了十几分钟，柳若拖着行李就走了出来。 孙小妮愣了。 柳强更懵。 “姐，你这是干嘛？不就写个离婚协议么，至于拉行李箱出来？”柳强瞬间有些疑惑。 “我要去延吉。”柳若态度坚定。 “延吉？”柳强瞬间慌了。 柳强其实也知道，这些证据显然无法证明孙冰真的就去找冬梅了，只不过经过自己的加工成功激起了柳若的怒气而已。 这要是让柳若去了延吉，知道孙冰跟冬梅之间什么事儿都没有，那自己不是弄巧成拙了？ 孙小妮也显然意识到了这点，故作赞同：“好，去延吉找冰哥问个清楚。冰哥肯定没那个胆量！” 局势瞬间扭转，孙小妮得意大笑，柳强则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一脸的悲愤。 但孙小妮没得意多久。 柳强无奈的问了一句：“去延吉干什么啊？写个离婚协议不就完了么？” 没想柳若再次加重语气：“离婚！” 由悲转喜就是这么猝不及防，柳强脸上的悲愤还没开始酝酿出该有的模样就瞬间绽放出笑容。 灿烂的如同天上的太阳。 “好，去延吉，我带你去！正好兜兜风，试试姐夫……试试我的新车。” 柳强一下说漏了嘴，柳若根本没心思管这些，反倒人小鬼大的孙小妮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柳强，你哪来的新车？” 柳强立马白眼：“小孩子懂什么，朋友的车用不着，我开几天怎么了？” 孙小妮也不急着拆穿：“那得是多好的朋友，车都肯借给你？” 柳强得意忘形：“那是，你这话说的不错，这朋友的确是又大方又帅气，好得一批。” 孙小妮嘟嘴：“你这样的人，哪来的朋友？” 一句话彻底将柳强反杀。 妈宝男啃老族，柳强这样的人想要交到朋友其实还是很困难的。 转眼，三人已经来到了小区门口。 柳若第一个坐上了车，柳强刚要发动车子，看了一眼旁边的孙小妮：“一起去呗，你明天不就放假了么？也不耽误。” 孙小妮赶忙摆手：“那可不行，明天晚会还有我的节目，我得表演呢。”
柳强自然知道孙小妮是怎么想的，他和姐姐前脚刚走，孙小妮一定会想办法给孙冰打电话泄密，到时候就真麻烦了。 “什么晚会不晚会的，你能不能学点好，什么不学非得跟孙冰学，搞什么艺术，好好读书不行？非得跟你爸一样，长大了连吃饭都困难？” 很显然，柳强的这些话都是说给后排的柳若听的。 柳若显然也听到了，立马说道：“去吧，我跟你老师请假，明天的节目不上了。” 孙小妮还想争取：“可是我衣服都在家里，行李都没带。” 柳强立马抢过话去：“没事，去了舅舅给你买，舅舅疼外甥女，应该的。” “可是我的玩具也没带。” “得得得，带你回趟家好了吧，想带什么随便带，舅舅这车装得下。” 这下孙小妮彻底没办法了，但他还是没坐柳强的宝马车，而是戴上头盔坐上了陈婆婆的摩托车。 这下，柳强的好胜心算是被彻底激起来了。 他开的可是宝马，二十多岁的小年轻，虽说驾龄没多久，但一身都是胆量。 再看陈婆婆，一脸皱纹弯腰驼背，踩个离合兴许都费劲，骑的还是一辆破旧老款雅马哈，怎么可能是柳强的对手。 空挡油门，一声轰隆声，柳强率先发起了挑战。 陈婆婆完全没意识到样子，连扭头看一眼都没有。 两人像是约定好的一样，听到小区门岗亭闹钟结束的声音，随即踩下油门。 然后。 柳强就看到一道黑影从自己面前窜了出去，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的陈婆婆已经不见了踪影。 “靠！牛啊！” 哪怕是对手，柳强也忍不住赞叹。 但他显然意识到不能被老太太甩开太远，否则孙小妮把事情告诉陈婆婆，他同样前功尽弃。 所以，哪怕闯了一个红灯，柳强还是勉强追上了陈婆婆。 就在孙小妮和陈婆婆摘下头盔要说什么的时候，柳强及时出现在了两人身边。 孙小妮无奈，只能进门随便拿了一些行李，一脸不悦的走了出去。 陈婆婆倒也没有太失望，毕竟刚才路上孙小妮一直冲她喊：“陈婆婆，在店里要听话。” 看样子，妮妮这是替孙冰做了决定要让自己这个老太婆看店了。 这也挺刺激的。 事实上，孙小妮说的不是在店里要听话，而是“给冰哥打电话！” 误会就这么产生了，不过对于陈婆婆来说，这个误会还挺美好的。 柳强柳若孙小妮，“手刃负心人三人组”随即踏上了去往延吉的路。 路上都是柳强在开车，为了避免孙小妮有什么小动作，借着蓝牙听歌的借口拿走了姐姐的手机。 事儿是办成了，但却得到孙小妮的一阵冷嘲热讽：“宝马车连个充电口都没有？还真是高档。” 从冰城到延吉六百多公里，开车走高速也得四五个小时。 刚开始柳强还很有精神，可开了一半就有些累了。 想让姐姐开，却遭到了孙小妮的拒绝：“去服务区休息一会好了，柳若女士现在这状态，怎么可能开得了车？” 也对，手刃负心人的人，那火气要是发泄在油门上，还挺危险的。 孙小妮也算是奸计得逞，开一天车柳强肯定会累，到时候孙小妮就有机可乘了。 柳强也很兴奋，以柳若的脾气，就算孙冰解释也多半解释不通，得趁着柳若的火气还没消，尽快找到孙冰，做事儿嘛一蹴而就是最痛快的。 开心，忍不住哼起了歌。 就是孙小妮不停的抱怨：“二哈叫的都比你好听。” 手刃负心人三人组上路的时候，孙冰和吴大勇也才刚在延吉火车站旁边的宾馆睡醒。 一睁眼，孙冰就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机，给联系人打去了电话。 第二十二章：骗子 为了省钱，孙冰买的绿皮火车车票，还是站票。 本想着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忍忍也就过去了，没想光是中间停留就有三个多小时，两人愣是在火车上站了半天才到了延吉。 吴大勇借口接了“客户”电话，就顺利让孙冰这个冤大头掏钱定了宾馆。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您好，我是孙冰，我们现在已经到延吉了，在火车……” 延吉有两个火车站，一个北站一个南站，孙冰不太确定，向吴大勇求助，见吴大勇指了指朝南的方向，随即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在火车南站附近的一家宾馆里。” 走的仓促孙冰没有提前联系，打了郑杰一个措手不及。 “我现在有事在忙，你们先安顿下来，我忙完了就去找你们。” “得多长时间？我们……冰源没问题吧？”孙冰摸着口袋里的钱包，他也想尽快处理完张德发的后事，好赶紧拿到冰源消息让自己站起来。 “冰源？” 郑杰觉得他之前的判断还是很准确的，这个孙冰一副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正准备问清楚怎么回事。 没想手机被吴大勇抢了过去。 “你就说多久能处理完就好了，我们也有自己的事儿，没时间跟你干耗。” 本来情绪就不高，还要被处理后事耽误时间，吴大勇哪还有什么好态度？ “我不知道你说的冰源是什么意思，不过，也不会让你们白忙活，张德发去世之前留了遗产，到时候我会给你门的。” 遗产？ 听到这些吴大勇先是一愣，随即表情戏谑起来：“不会是一堆破铜烂铁吧？” 听到对方的话，郑杰不由的笑了：“如要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些遗产的话，我只能想到珍贵，” 听到对方一阵冷哼，郑杰继续说道：“你们先安顿下来，我忙完了带你们去张德发的工作室，离你们那也不远，富春街。” 富春街？ 遗产？ 听到这个名字，吴大勇脸涨的通红，他感觉有一股热血在身体内翻江倒海汹涌澎湃。 虽然对延吉了解不多，但吴大勇也知道富春街可是延吉最繁华的商业街。能在那里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难不成张德发真的发家了？ 挂了电话，吴大勇彻底不淡定了。也许是诈骗心理学的加持，此刻吴大勇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果他能独吞这笔遗产，那不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了？ 什么债务！什么欠款！ 连结婚的彩礼兴许都能解决！ 果然是天意，这趟来延吉本来是迫不得已，现在看来，这完全就是吉人自有天相的表现嘛。 内心已经开始狂笑，但看到孙冰有些诧异的表情，吴大勇立马严肃起来。 “干爹那边的事儿以后就让我来联系吧，我比你人脉多点，很多事处理起来也方便。”吴大勇表情“沉痛”道。 “啊？”孙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吴大勇一摆手：“别说了，张德发也是我干爹，人得懂得感恩。” 孙冰……还是很欣慰的。 之前他总觉的吴大勇有头脑有胆魄还讲义气，是一个相当成功的商人，但唯独有一点，在处理干爹后事这件事上显得有些冷漠甚至是绝情。 现在看来，吴大勇的形象就瞬间高大起来。 果然人家能赚钱是有道理的。 很快，吴大勇也掌握了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信心，几句话下来，吴大勇就已经了解到，孙冰并不知道张德发留了遗产的事儿，反倒是误会了郑杰的意思，以为处理完张德发的后事，就能拿到冰源信息。 一切都像是提前准备好的一样，天降富贵哪有不接的道理？ 孙冰对此也很满意，他本来就不想开手机，不想被外人打扰，现在吴大勇主动担负起跟联系人对接的事情，感动之余孙冰也保住了清净。 简直两全其美！ 随后吴大勇就出了门，虽然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但吴大勇也知道他得把事情安排好才不至于出现疏漏。
临走之前，吴大勇还是嘱咐了孙冰一句：“火车站附近骗子比较多，你自己小心点，我很快回来。” 孙冰显然没有吴大勇那么丰富的社会经验所以对于吴大勇的话，孙冰奉为真理。 出门后吴大勇就联系了郑杰，此时郑杰就在火车站北站，因为两地距离比较远就约定十一点在北站门口的餐厅见面。 吴大勇见时间还早就顺道去吃了早饭，一边吃饭一边筹划着怎么让这件事情按照自己的意思发展下去。 想了很久，吴大勇还是有些头疼，毕竟孙冰是来处理张德发后事的，迟早要跟郑杰见面。那样的话，他的计划就很容易暴漏。 难搞啊！ 吴大勇在这边头疼的时候，孙冰也已经出门。 孙冰下楼吃了顿早饭，豆浆油条两块五，延吉郊区的消费水平还是很符合自己身份的。 旁边有家网吧，孙冰想着既然这会儿没事儿做就去网吧发发帖子，招揽点刻章生意顺便找找冰源。 可他刚走进网吧没多久，一个一身黑色西装的老头就盯上了孙冰。 打开网页登上自己的贴吧账号，正想着发个什么帖子的时候。旁边的身份证突然被一个老头拿了起来，孙冰一晃神儿，下意识的抢回了身份证。 “你是冰城来的？”老头问孙冰。 孙冰显得有些谨慎：“跟你有什么关系？” 老头笑了笑：“你叫孙冰？” 孙冰感觉有点麻了，这也太瘆人了，一大早蹦出个老头，就开始调查你老底儿，这怎么回事？一想起吴大勇早上的提醒，立马心声敬佩，吴大勇简直神了，刚说让他别被骗转头就遇到了骗子。 也没心情上网了，孙冰刷卡下机就要离开网吧。 当然此时的孙冰根本没有意识到，此时他的贴吧网页上已经发了一条新的帖子，发布时间就是昨天晚上十点。 昨天晚上十点，孙冰早就已经睡觉了，谁用他的账号发了帖子？ 全然不知的孙冰此刻已经走出网吧，在门口被老头拦了下来。 “小伙子，别着急走，我有事儿跟你说。”老头追了上来。 门口人来人往，孙冰也有了些底气，不耐烦的问：“老人家，我不认识你，你找我能有什么事儿？” 老头笑了：“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你啊，走运了。” 孙冰越听越觉得不靠谱，看老头一脸坏笑的样子，更加确定这就是个骗子。 不耐烦的说道：“您有事儿就快说，我还有别的事儿要忙。” 老头伸手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笑着说道：“有人给你留了一些东西，只要你完成要求，这些就是你的了。” 听到这里，孙冰差点没笑出来。 现在这些玩诈骗的，手段都这么低劣了？ 骗术低劣也就算了，竟然还拿出了文件夹，这是把自己当法盲要让自己签卖身契了？ 此时的孙冰根本不知道当前这个老头就是张德发的朋友，曾经做过的律师的郑杰。 也是巧了，郑杰外出经过这里，就看到眼前的孙兵跟张德发照片上的小男孩很像，就莫名其妙了追了上来，没想一看身份证还真是孙冰。 也许是因为太过巧合的原因，郑杰说话也显得有些没有调理，这才引起了孙冰的误会。 条件？ 什么条件？怕不是要交手续费吧？ 孙冰不想搭理这个老头，看他长得不像坏人，摇头说了一句：“老人家以后别做这一行了，这一行不适合你。” 说着孙冰就大步走了出去，然后迎面碰上了正准备出发的吴大勇。 孙冰身后没多远就是面色诡异的郑杰，他还没反应过来，孙冰已经把他当成骗子了。 “你跟他……”吴大勇睁大眼睛看着两人。 吴大勇视频上见过郑杰，正担心郑杰和孙冰见面会坏事，没想这会两人就已经走到一块了。 第二十三章：就挺悬的 孙冰顺着吴大勇手指的方向一看，笑着说道：“别管他，一个骗子，走，我们回去。” “啊？骗子？”吴大勇愣了。 “可不，还说有人给我留了东西，让我签字呢。” 看孙冰一副成功识破诈骗手段的家自豪感，吴大勇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就挺悬的。 差一点吴大勇的计划就被被全盘打乱了。 回到宾馆孙冰主动提起了刚才的老头。 其实孙冰也挺疑惑的，看着挺正常的一个老头，怎么就当起了骗子？还说下次遇到他得好好跟他聊聊，得浪子回头。 吴大勇这下坐不住了，拖过板凳坐在孙冰对面，好好的给孙冰上了一堂思想教育课。 从市面上最常见的诈骗手段，什么保健品推销，什么直销了，当然还包括那种常见的弹球游戏、奖品陷阱之类的。 吴大勇倒不是想给孙冰普及这些，最主要的还是要告诉孙冰，人一到走上诈骗这条就就不会回头的。 “你想帮他浪子回头，就已经是上当的开始了，有些人诈骗靠的是头脑，但也有很多人就是看准了你们这些人的同情心，可怜诈骗犯，那本身就是一种犯罪你知不知道？” 吴大勇慷慨激昂的说了半个多小时，孙冰也是听的一愣一愣的。 果然，见过大世面的人就是不一样，吴大勇能说出这么多诈骗犯的习性和思维习惯，显然是有很多社会经验的。 吴大勇其实也很别扭，他不过是把诈骗心理学那本书上的东西现学现卖讲给孙冰听。 但讲着讲着吴大勇就觉的很奇怪了。 这些话越来越不像是讲给孙冰听的，反倒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虽然费了一番功夫，但吴大勇的目的最终还是达到了，孙冰已经放弃了劝人从良的打算。 这会反倒是吴大勇不由的生出一种荣誉感。 别看他现在就是一个诈骗犯的身份，但当他讲起诈骗心理，看着孙冰那充满崇拜和敬畏的眼神，自尊心的确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他甚至有些感慨，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他兴许更更适合去做一个防诈骗宣传员了。 安抚好孙冰，吴大勇找准机会赶忙出了门。 知道郑杰就在火车站附近，吴大勇赶忙打电话联系，这才意识到原来是他和孙冰搞错了。这里不是火车南站，是北站。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闹出了这么大的误会。 郑杰本来就在北站，刚听吴大勇说他们在南站，一出门就看到了孙冰。郑杰只见过孙冰高中时候的照片，本来以为认错人，没想身份证上就是孙冰的名字。 这一激动，果然就让孙冰误会了。 孙冰把郑杰当成了骗子，反倒给吴大勇提供了方便，至少这段时间内他不用顾虑郑杰会把真相告诉给孙冰了。 骗子的话怎么能相信呢，对吧？ 很快，孙冰就在火车站旁边的一家中餐馆见到了郑杰，吴大勇的人生经验，谈事儿之前先谈感情，感情到位事儿准成。 郑杰见面就要说事儿，被吴大勇拦下，上了菜倒上酒，起身就是一口干。 别的不说，就这端正的态度谁能拒绝？ 但吴大勇自认为完美无瑕的这套流程，在郑杰这儿却完全没有发挥作用。 “我不会喝酒。”郑杰顺势推了推酒杯，笑着拿起吴大勇准备好茅台看了看，随即就当着吴大勇的面揭开了上面的包装纸，瓶身上随即出现了一个针孔。 这么多年，这瓶陈年茅台已经算是吴大勇的功臣了，没想从没出过岔子，却被一个老律师当面揭了老底。 尊严被撕碎倒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吴大勇也习惯了，只是现在这种局面，吴大勇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张德发说的果然没错，你这小子的话多半不能轻信。”郑杰丝毫没有尴尬的意思，反倒像个长辈那样，直接吃起了菜。
吴大勇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一样，但为了缓和气氛也只能故意开玩笑：“半真半假，什么事儿不都是这样么，关键是自己活的清醒，对吧。” 没想，郑杰的话没说完：“我没说完，张德发说的是，你小子的话多半不能轻信，另一半肯定不能信。” 这下，吴大勇彻底没话说了。 不过，也轻松了不少，既然人家已经把自己了解的这么透彻了，很多事儿反倒简单多了。 吴大勇当即把油焖大虾推到郑杰面前：“郑老，干爹给我们留了多少遗产？提前透露透露，我也好有个准备。” 郑杰笑而不语，吴大勇意识到郑杰不会开口，干脆旁敲侧击打听起了张德发的情况。 张德发在冰城就一直做冰雕，虽然名气不大但跟孙冰一样勉强能维持生计。但张德发的运气很好，他来延吉的时候，延吉这个在规划把自身打造成东北第二冰城，不管是气候条件还是城市发展水平，延吉都不输冰城。 冰雕师这个行业一下受到了关注，像张德发这种老手艺人更是受到了极大的重视。 很快张德发就凭借高超的技艺赢得了相关部门的认可，这几年不仅完成了很多令业界惊叹的作品，甚至还成了冰雕项目的负责人，一直专注于打造第二个冰城的理想。 现在，延吉的冰雕形象的确深入人心，在名气上已经基本跟冰城抗衡。 不管什么事儿一旦做到极致那就意味着巨大的财富和极高的社会地位。 张德发能做到这一步，显然，他一定积累了不少的财富。 想到这里，吴大勇心里更加有谱，坚信这肯定是改变他命运的机会。 “张德发是怎么死的？”吴大勇突然问郑杰。 “劳累过度，猝死，他技术好，政府特地给他办了个培训班，让他带一批学生学习，张德发这人你应该也了解的，做什么事儿都比较较真，熬夜写讲义在办公室里猝死了。” 郑杰说的很轻松，仿佛张德发的死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影响。 也对，金钱社会，谁会在乎一个人离开？吴大勇这么想着。 “张德发后来结婚了？”吴大勇又问。 郑杰摇摇头：“没，到死都是一个人。” “果然还是那么倔，这老头，怎么就是活不明白呢？”吴大勇感慨了一句，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张德发是个怪人。 关于他的故事，整个冰城似乎也只有吴大勇和孙冰有些了解，神秘的仿佛墓碑上的碑文，不了解的人仿佛在看无字天书。 没人知道张德发是什么时候来的冰城，有人说他以前是首都来的下乡知青，家境殷实父母都很有实力，但似乎父母在斗争中被打倒，原本最有望第一批返城的张德发就一直留在了冰城。 有人说，张德发是在饥荒的时候从信阳逃难来的冰城，一路乞讨生活悲催。 也有人说，张德发是某个领导的私生子，刚出生没多久就被送到了南方，后来亲生父亲去世，张德发才回了冰城。 关于张德发的故事，坊间流传的版本很多，但一直都没有准确的定论。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张德发年轻的时候肯定受过什么刺激，所以一直都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 整个人的状态，很像是顽劣的小孩子，似乎永远都无法融入大人的团体，这才跟孙冰和吴大勇走到了一起。 那时候，张德发在孙冰他们学校门口摆摊卖一些小零食小玩具，当然到了冬天也会卖一些自己做的小玩意。 孙冰和张德发的家境都不好，每天放学之后最大的乐趣就是去张德发的摊位上看他做的新奇玩意，一来二去三个人渐渐就成了朋友。 第二十四章：启蒙 此时的孙冰躺在宾馆的床上，脑海中也浮现出了张德发的音容笑貌。 张德发的家就在孙冰学校附近，一个很老旧的小房子里。 房子总共也就三十平米的样子，一个厨房一个卧室的客厅拥挤到无法三个人同时落座。 但张德发喜欢捏泥人喜欢做冰雕，喜欢把玩具摆在客厅最明显的地方，喜欢跟孙冰和吴大勇他们炫耀自己的新玩具。 所以即便比孙冰他们大了几十岁，他们依然有很多共同语言。 因为孙冰和吴大勇家离学校都不算近，每天中午吃饭往返都要耽误不少时间。 后来，两家父母找到张德发，见他一个人孤苦无依，想着每个月给张德发一百块钱，让孙冰他们俩中午能在张德发家里吃顿饭。 张德发答应了，自此孙冰和吴大勇就在张德发家里吃了三年的午饭。 孙冰的冰雕启蒙其实就是在张德发家里完成的。 冰城的冬天很冷，尤其是十几年前，一到冬天学校很早就放假，人几乎都不敢出门，整天待在家里烧火炕、侃大山。 因为寒假时间长，放假也早，闲不住的孙冰和吴大勇经常会去张德发那玩。 一开始，孙冰还有些奇怪，大冷天的张德发不在火炕屋里暖和，偏偏跑到院子里去。 直到孙冰第一次看到整个冰雕的全部流程，他少年的眼睛里就迸发出了成年人无法理解的光亮。 一有时间，孙冰就会看张德发做冰雕，一看就是一天。 直到过去了一个星期，张德发才第一次问孙冰：“想不想学？我可以教你。” 孙冰的头点的像吃麦粒儿的麻雀，兴奋全挂在脸上。 吴大勇也想学，但不知道为什么，张德发肯定的说吴大勇不是做这行的料，反倒经常给吴大勇讲一些大人们之间的人情世故。没想吴大勇很感兴趣，而凭借着这些技能，吴大勇总能得到大人们的喜欢和赞许。 孙冰不知道的是，张德发其实对他们俩的家庭情况和性格特点都很了解。 两家虽然都家境贫困，但吴大勇的父母性格懦弱，又做生意，他教吴大勇人情世故处世规则，其实也是想让吴大勇能更多的帮助父母，也能更好的化解内心的疑惑。 孙冰家境虽然也不好，但父母有稳定的工作，未来还有退休金，孙冰也是个能耐住性子的人，有一门手艺显然是件好事。 虽然有些夸张，但张德发的确践行了孔老爷子因材施教的教育方针。 也正是因为这种务实而又准确的判断，张德发跟孙冰吴大勇的关系很好，三人行同父子。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孙冰上高中，因为要去很远的地方住校，三人之间的联系渐渐少了起来，只有寒暑假的时候，两人还是会不约而同的出现去张德发家里玩。 然后突然有一天，张德发说他要离开冰城去别的地方，临走的时候给孙冰和吴大勇各自留了一笔钱。 每人一千多块，要知道那是九九年左右，一千多并不是小数，后来孙冰他们才知道，这些钱就是爸妈给张德发的“午托费用”，张德发花的很节省，三年下来剩下了两千多块。 也就是张德发离开的那天，吴大勇和孙冰一个头磕在地上认张德发做了干爹。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寒暑假的时候张德发还会回冰城住一段时间，跟两个义子相处一段，但后来，随着两人的学业压力越来越大，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 等两人高中毕业的时候，他们跟张德发已经基本没有了联系。 孙冰上了大学，学的美术，鬼使神差的做起了雕刻。 吴大勇高中毕业之后没多久就去了南方，哦对，在他离开冰城之前，他看到了被混混们欺负而跪地求饶的爸爸。 一直到现在，虽然两个人心里都试图寻找过张德发，但那份感情早已在时间的洪流中被吹散，加上他们实在不知道张德发的地址和联系方式，也就一直没有联系过。 一直到前段时间，吴阿姨委托孙冰处理张德发的后事，孙冰这才知道张德发去世的消息。 “多好的人啊，怎么就突然去世了？” 孙冰感慨的时候，吴大勇也陷入了焦灼。 他没想到想要拿到张德发的遗产还得完成张德发的遗愿，帮张德发完成一件未完成的冰雕作品。 照片和设计稿都有，吴大勇哪里懂，只觉得像看天书。 无语的是，要想拿到张德发的遗产，就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完成那件冰雕作品，如果超时，张德发的遗产就会无偿赠给延吉政府。 更要命的是这份协议是月初生效的，距离约定时间只剩下了十天时间。 吴大勇彻底懵了。 要不是看到签名按手印的委托协议，吴大勇都觉得郑杰就是在故意耍他们玩。 留个遗产还设置这么多关卡？这不诚心的么？ 吴大勇虽然不太了解冰雕，但毕竟跟张德发生活过一段时间，知道想要完成一件冰雕作品，三五天还是要的。 吴大勇很纠结。 他想着最好的办法是找别人完成这件作品，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张德发的遗产。 这样虽然对自己最有利但也有很多麻烦，毕竟他对冰雕一窍不通，一旦过了约定时间，那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只不过，还没纠结太久，郑杰的一句话让吴大勇瞬间来了精神。 “我今天见了孙冰，他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显然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成功，孙冰把郑杰当成了诈骗犯，郑杰更狠，觉得孙冰脑子有问题。 郑杰完全没有意识到，初来乍到得孙冰遇到一个上来就看自己身份证的老头心里会多奇怪，所以无论表情动作还是说话，孙冰表现的有些怪异其实也是说得通的。 只不过，郑杰已经把这些怪异上升到了精神层面，甚至觉得孙冰脑子有什么问题。 吴大勇灵机一动瞬间有了方向。 “对，要不我就带他一块来见你了，你不知道，这些年孙冰的日子过的很不好，虽然是个冰雕师吧，可老婆闹离婚，小舅子兴风作浪各种找茬，连丈母娘都不待见，受了点刺激，精神有些不太正常。” “啊？这么严重？”郑杰一通唏嘘。 吴大勇一通添油加醋，瞬间把孙冰打造成了一个创业失败家庭不幸婚姻出问题不受尊重的……精神疾病患者。 别说，还瞬间赢得了郑杰的一些同情，局面对他们来说更有利了。 第二十五章：我没关系的 吴大勇努力造谣的时候，柳强那边已经开车下了高速。 再有十几公里，“手刃负心人三人组”就要开进延吉了。 离决定来延吉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表面上看柳若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至少已经开始关注旁边的孙小妮。 孙小妮一直是睡着的状态，但她其实一直眯着眼偷偷观察。 一来，她想尽快拿到手机，提前给冰哥发消息，避免柳强奸计得逞。二来，她的时刻判断目前的局面，做出最有利于冰哥的决定。 有个很好的信号，从她假装睡着开始，老娘柳若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自己，眼神中充满了喜爱，当然更重要的是愧疚。 孙小妮觉得她的机会来了。 虽然是无奈的选择，但柳若自从回娘家之后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没有好好陪过女儿，愧疚是肯定有的。 此时窗外已经是县城的风景，孙小妮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向窗外，瞬间就有了办法。 “这里是康庄？”她奶声奶气的问柳若。 柳若也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面色尴尬。 “他们说康庄公园很好玩，我想去玩呢。”孙小妮随即说道。 一听要在这里停顿，柳强当即反对：“一个康庄公园有什么好玩的，小妮别调皮，你想玩等我们办完了正事舅舅带你来玩。” 孙小妮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好，反倒是沉默更有意义。 眼巴巴看着窗外，还故意做出肩膀抖动的动作。 这下，柳若果然愧疚到无以复加。 其实两年前，柳若就许诺过孙小妮会带她来康庄公园看舞狮表演，但上一年因为工作没时间耽误，今年倒是有时间了，但这会忙着跟孙冰离婚，似乎注定也要耽误。 “妮妮想看？”柳若开口问道。 孙小妮耸了耸肩：“算了，还是大人的事儿比较重要，我没关系的。” 孙小妮越是这么说，柳若心里的愧疚感就越发强烈。 果然，在柳强惊愕的表情中，柳若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去康庄公园。” “啊？！”柳强那叫一个恨，凶神恶煞的看向孙小妮：“不好吧，还有十几公里就到延吉了，咱们先去延吉找个地方住下再来也不晚？” “去康庄公园！” 柳若又重复了一遍，柳强就没辙了。 再争下去怕是要弄巧成拙，柳强无奈的转弯去了康庄公园。 舞狮表演是六点开始，一直持续到八点半，那时候天色早已经全黑，他们三个也只能在康庄暂住一晚，虽然只有一晚上的时间，但孙小妮觉得应该够用了。 柳强知道孙小妮要干什么，所以哪怕开了一天的车，哪怕孙小妮心疼的让他在车上休息她跟柳若去看表演，柳强还是坚持跟了过去。 “舅舅得保护你们的安全，责任重大，哪能擅离职守，对吧妮妮？” 嘴上说着最软的话，可两人的眼神里早已经电光火石。 吃了爆米花棉花糖，一起看了舞狮表演。 孙小妮是懂撒娇的，一到舞狮表演现场就开始作妖了。 “冰哥在的话，他肯定让我坐肩膀上看，那样才能看清楚。”孙小妮故意说道。 柳强哪还有那个精力，反驳道：“我可不是你爹，别看我。” “所以啊，还是冰哥好，冰哥从来不说累，受了委屈也只会往肚子里咽，真是个好男人啊。” 这话怎么听都是像是说给柳若听的。 知道这么下去，柳若的耳根子非得被孙小妮吹软不行，柳强无奈的蹲在地上：“来吧，还等什么？你爹好不好不用你说，事实已经证明这货品德有问题，现在别想你爹了，你爹能做的你舅舅也能做。” 这下热闹了。 孙小妮和柳强彻底站在了对立面上。 一个努力让父母复合，为圆满家庭做努力的十一岁小女孩。 一个跟孙小妮针锋相对，一定要拆散姐姐姐夫迎接新生活的不靠谱舅舅。 倒是柳若杵在中间不管不顾，活像个看戏的看客。 柳强一时间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来看戏的还是来演戏的了。
“这边，去这边。” “那边，去那边。” “再高点嘛。” “柳强，你是不是没劲儿啊？” “……” 一声声暗讽让柳强彻底迷失了自我。 果然，等到八点多舞狮表演结束的时候，都不用柳若说，柳强自己就要在康庄住下了。 被孙小妮折腾了两个小时，还开了半天的车，这会的柳强早已经累的精疲力竭，一步都不肯走了。 苏小妮如愿以偿的住进了康庄公园旁边的宾馆。 虽然心思上柳强可能不是外甥女的对手，但柳强占据着成年人的优势，一到宾馆就直接收走了柳若的手机。 “你拿我手机干什么？”柳若也有些疑惑。 柳强冠冕堂皇：“你这么心软，谁知道你会不会跟孙冰联系，姐，你要是心软能有今天么？这次我还就自作主张了，”把手机装进口袋里，柳强继续说道：“还有，这里可不是冰城，人生地不熟的可不能让小妮自己出去，很危险的。” 这下孙小妮没辙了，她还想着晚上趁柳若睡着偷偷发个短信。 现在看来，这一招是没用了。 别说，柳强的提醒还真让柳若很重视，一进门就反锁了房门不说，还特地拿了个凳子摆在门口。 这样不管谁偷偷进来或者偷偷出去，柳若都能听到动静。 知道今天是没戏了，孙小妮只能上床睡觉。 孙小妮上床睡觉的时候，吴大勇也回到了宾馆。 白天的时候，吴大勇新注册了一个贴吧账号在延吉冰雕贴吧发了一条帖子，放上了半成品的冰雕照片，寻找能完成作品的冰雕师傅。 为了压价，吴大勇特地编了一个感人至深的小故事，说这是已故冰雕师的遗作，他作为冰雕师的遗孤，想寻找一个技术过硬的冰雕师帮父亲完成遗愿 吴大勇的底线很清楚，这笔遗产，他必须得暂时独吞，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之后再考虑孙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私自利怎么能说是不良品质？ 这叫人性。 吴大勇本来想隐瞒，可孙冰也想尽快处理完张德发的后事好找到冰源解决自己的问题，一副要跟联系人直接联系的架势，搞得吴大勇不得不把真相告诉给了孙冰。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要完成干爹生前未完成的一件冰雕作品。”吴大勇顺手把作品照片拿给孙冰看。 孙冰愣了半天，随即皱起了眉头。 作为一个冰雕师，完成一件作品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但问题是，这件冰雕作品只有照片，旁边也没有参照物，拿不到真实的尺寸数据，孙冰很难把握工期。 换句话说，如果这件作品的尺寸是一米以上的，那十天之内肯定无法完成，想都不用想。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孙冰并不知道这件作品的主题是什么，联系人也没有透露关于作品主题的任何内容。 不知道作品主题，不知道作者要表达什么意图，孙冰根本无从动手。 另外，这里是延吉，就算孙冰找到了主题可以动工，他们也没有专业的工具，也根本完成不了作品。 听着孙冰把问题一个一个的说出来，吴大勇并不显得紧张，反倒瞬间轻松了不少。 “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完成干爹的遗愿，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所以，我就在网上发了个求助帖，看有没有了解这件作品的冰雕师能帮忙。” 这么一说，吴大勇的举动就显得很合理了。 孙冰一开始还有些顾虑，他自然想亲手完成这件作品，才算是对干爹最大的慰藉，但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吴大勇的方法。 毕竟他们跟张德发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根本不知道张德发的人生经历，也就自然无法窥探作品想要表达的主题。 集思广益反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为了更快找到合适的冰雕师，孙冰几乎一晚上都没有睡觉，一直盯着手机界面。 就在孙冰即将睡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第二十六章：反面教材 没想竟然真的有人回帖了！ 头像是个中年人，头顶秃了一半一眼看上去就充满了睿智，而且名片后面还有一系列的认证信息，什么冰雕师、什么传承人之类的，看的吴大勇心潮澎湃。 顾不得才凌晨四点多，孙冰直接摇醒了吴大勇。 两人一通分析，都觉的这人很靠谱，毕竟对方资料上有很多认证信息，这种东西骗不了人的。 吴大勇当即回帖跟对方取得了联系，约定早上九点在车站公园见面。 吴大勇还是很激动的，现在有人帮忙做冰雕，张德发遗产的事儿就可以彻底隐瞒下来。 何况在郑杰眼里，孙冰已经是个“精神病患者”，他一个人出面继承遗产郑杰也就说不出什么了。 这样想着，吴大勇也激动起来，心里想着只要拿到张德发的遗产他的困难就会迎刃而解，到时候他就彻底解放了！ 正偷偷激动，孙冰一脸凝重的看向吴大勇：“大勇，你说这个人不会是个骗子吧？” “怎么可能？”吴大勇一甩手，丝毫没有把孙冰的话当回事：“认证信息都有了，你不也说么，这种东西做不了假。” 孙冰一副沉思的样子：“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眼看问题就要解决，吴大勇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即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能骗得了我吴大勇的人还没出生呢。” 八点，孙冰和吴大勇就去了车站广场，在一家不小的工作室里见到了等在那里的秃头男。 中山装小皮包，在加上这秃顶气质的加持，看上去至少是个专家形象，信任度瞬间就拉满了。 吴大勇故意把编好的故事重新讲述了一遍，说道痛处痛哭流涕，奥斯卡影帝的实力显然不是盖的。 秃头男也很专业，没有提任何条件，反倒问起了一些原作者对作品的要求。 关于这一点，孙冰和吴大勇也是一头雾水，人都去世了，他想问也没地方啊。 秃头男表示很为难：“每个作品想表达的主题都不一样，如果不知道作者的具体要求，我相信谁也做不出符合要求的作品，这个我肯定真的爱莫能助了。” 看秃头男一副要放弃的架势，吴大勇当即就慌了。 “别啊，您帮帮忙，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要不也不会上网求助了，您帮帮忙。” 吴大勇的架势，眼看就要给人跪下了。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话说了，膝盖自己的，换点黄金不过分吧？ 不过，秃头男的反应也让一直有些警惕的孙冰放下了防备，这人看上去的确很专业，没有明确的主题想完成作品根本不可能。 “我们也是不了解作者张德发的生平，所以摸不透他想要表达的主题是什么。” “等等。” 孙冰刚说到这，秃头男突然虎躯一震：“你说张德发？那个延吉很有名的冰雕师张德发？” 看着孙冰弱弱的点着头，秃头男瞬间来了兴致，仔细看了看作品照片，当即拍了拍胸脯：“我知道他想表达的主题是什么了，这活儿能接。” 孙冰和吴大勇也有点震惊，没想到张德发在延吉竟然这么出名。 不过，不同的是，孙冰是感慨，吴大勇更多的是激动。 有名气就意味着有钱，那遗产岂不是…… 吴大勇随即问道：“老师，完成作品得多长时间？我比较着急。” “两天吧，两天之内拿给你看。” 吴大勇大喜：“好，行，就这么办，太谢谢你了。” 说着吴大勇以为事情到此告一段落了，转身就要走。 “等等，这次算我帮你忙，但冰的钱你得出，手工费的话，我按最低的给你，加工完我只要你一千块，这不过分吧？” 谈价格？也合理，毕竟人家可是认证过的冰雕师。 “行。”吴大勇咬牙坚持。
刚要走又被叫住：“先交一半定金，五百。” 吴大勇就有些慌了，只是还没等他开口，秃头男先说话了：“怎么，信不过我？我这么大个工作室就摆在这，你怕我跑了不成？” 说话间旁边一个工作人员热情的称呼了一声“曹老师”，看样子，这秃头男的确是这间工作室的领导。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吴大勇一咬牙一跺脚，拿出五百大洋给了秃头男。 现在就只要等作品出来交差，吴大勇就能拿到那宝贵的遗产了。 有些兴奋，甚至不由的哼起了小曲儿十八摸。 “紧打鼓来慢打锣 停锣住鼓听唱歌 诸般闲言也唱歌 听我唱过十八摸 ……” 看吴大勇这么开心，孙冰不由的也多了几分稳妥，毕竟以吴大勇的社会阅历，他看准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很快，孙冰就意识到他们上当了。 下午一点多，孙冰总觉的问题不太对劲儿，就又去了一次工作室，没想刚到工作室一问，孙冰就愣住了。 孙冰反复确认这里跟本没有姓曹的师傅，更可恨的是，这间工作室看着很大，但监控设备好巧不巧正在维修，根本没有拍到秃头男的画面。 显然，这就是秃头男设的一个局，故意因孙冰和吴大勇上套。 回到宾馆，孙冰着急忙慌拿起吴大勇的手机，果然，秃头男已经删除了留言，甚至连账号都处于注销状态。 看孙冰一脸落寞的样子，吴大勇赶忙问发生了什么事，这才知道他们被骗了。 滑稽不？ 两个小时之前，他还叭叭的给孙冰上防诈骗思想教育课，两个小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才是被诈骗的那个人。 吴大勇突然想到了刚刚跟孙冰说过的一句话：“诈骗分子的阴谋诡计多的很，只要被他抓住弱点，被骗的可能性就会增加很多，一旦进入对方的圈套，想全身而退已经几乎不可能了。” 看说的多清楚，看展示的多全面。 吴大勇以身作则，现场演示了一番什么叫诈骗分子的高明。 现在看来，秃头男看到吴大勇发布的帖子，无论是从帖子的发布时间，还是吴大勇的措辞上看，吴大勇都显得有些着急。 而对方显然也是抓住了这一点，很快赢得了吴大勇的信任。 为了让吴大勇彻底信任自己，对方还特地选择了人流量多，监控无死角的车站公园交易。 还故意以主题不明确推脱了一次，让吴大勇他们彻底放下防备。 现在看来，这就是个提前布置好的陷阱，就等着吴大勇自己上钩，没想身经百战的吴大勇最后还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贪小便宜吃大亏，吴大勇这才算是彻底清醒了。 此刻，孙冰内心对吴大勇的信服也产生了一丝丝的动摇，这一点从他的表情上就不难看出。显然，吴大勇也看出了这一点。 “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报警吧？” 孙冰有些着急了，可扭头看向旁边的吴大勇，吴大勇却突然笑了。 “大勇，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孙冰更着急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这次，就当我们做好事了。而且，我也想过了，干爹之所以让我们来处理他的后事，我相信他更希望这件冰雕作品是由你亲手完成的，就当是个契机吧？” 孙冰更懵了，根本不知道吴大勇说的是什么意思。 有了“诈骗心理学”的加持，吴大勇很清楚，如果他在孙冰严重的人设崩了，以后的路肯定会越来越难走，所以他临时编了一个故事。 大体意思就是在见到秃头男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对方是个骗子。他之所以没有拆穿，是因为看到了光头男皮包里一个小女孩的检查单据，他猜测秃头男是为了给女儿治病才选择骗钱。 第二十九章：怯懦的初心 当时吴大勇身上的钱只够车票钱，但吴大勇一直觉得是自己运气好，到了南方，吃了一个多月的苦，睡了一个多月的公园，竟真的找到了一个愿意带自己的师傅，也从此做起了学徒，事实上，那个人就是张德发的朋友。 原以为他们跟张德发的情分，早已经在张德发离开冰城的那天就已经断了。 吴大勇也没想到，那个在背后悄悄帮助他们的人就是张德发。 有些感慨，但这显然没有动摇吴大勇独吞遗产的决心。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如果不解决眼下的债务危机，吴大勇甚至连媳妇都保不住。 他可不想像张德发那样一辈子靠精神动力支撑自己。 看到这里，孙冰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知道中年的张德发并没有蹉跎下去，虽然经历坎坷，但他一直都在坚持着，内心的信仰非但没有崩塌反倒得到了重建。 作品正面的主题，显然是孙冰更愿意接受的。 而经过测量，孙冰也有了新的发现。 这座冰雕的规模并不大，七十厘米长三十厘米宽，而已经完成的作品部分只用了二十五厘米的长度。 根据这些信息，孙冰很快意识到，作者的初衷其实就是想借助人生的三个成长阶段来表达一个明确的主题。 幼年成年老年，三个阶段的人生写照，孙冰显然已经领会到了这层意思。 而且作品表达的主题是正面的内容，孙冰已经有了基本的方向。 接下来，只要了解了“张德发”的老年生活经历，孙冰就能明确创作方向。 上午十点多，看完日记的孙冰久久无法释怀。他突然想起了那年在张德发家里学冰雕技艺的时候，张德发跟他说过的话。 “小伙子，这条路可不好走。” 那时候的孙冰对于未来完全没有任何担忧，满心都是对冰雕的热爱，斩钉截铁的借用了一句名言：“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 张德发笑的很灿烂，拍着孙冰的肩膀告诉他：“路可以回头，人生不能。当你走不下去的时候，回头看看初心。” 从前孙冰并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现在他懂了。 被排挤、生活黯淡无光、失去前进的动力，这些让孙冰举步维艰的事情，张德发也都经历过。 但不同的是，孙冰一直被困在泥潭里无法脱身，而张德发却总能在困境中找到前进的力量，重拾那份对艺术纯真而倔强的坚持。 作为新一代的冰雕技艺传承人，孙冰终于意识到，他所经历的磨难和苦难根本算不上什么。 看着旁边放着的刻刀，孙冰尝试了几次，始终没有勇气拿起。 这么多年来，虽然那股热潮一直在孙冰内心积攒着，但在岁月的冲击中孙冰早已经失去了重新正视冰雕技艺的勇气。一个冰雕技艺的传承人，他甚至成了冰城冰雕圈子里最意味深长的那个笑话。 也正是因为这些嘲讽和恶意让曾经的天才少年彻底沦为了世人的笑话。 “冰哥，怎么了？愣什么神儿呢？有想法了？”吴大勇的话打断了孙冰的思绪。 “没什么……”孙冰尴尬的笑了笑，躲闪似的说道：“我可能还要再想想，给我点时间。” 一听这话，吴大勇反倒着急了，催促道：“冰哥，离约定时间就只剩下八天了，就算咱们能耗得起，干爹可耗不起了。” 吴大勇是真的着急，暂且不说他能不能独吞干爹张德发的遗产，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果不能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这件作品，他们甚至会直接失去遗产的继承权。 这怎么可能！ “别多想了，先开工嘛，做起来就有想法了。” 吴大勇直接拿起旁边的刻刀递给孙冰，推着孙冰就往冰雕走。
而吴大勇的这个举动也彻底激发出了孙冰内心的恐惧，推脱几次，竟直接跑了出去。 孙冰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等他停下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一个荒凉的公园里。 人很少，仅存的一些脚印也已经被枯叶盖住，荒凉的仿佛无人问津一般。 旁边的石凳上坐着一个老人，仿佛伫立的石像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孙冰感到一股莫名的亲切感，随即坐在了老人旁边。 “你是做冰雕的吧？”老人突然开口。 孙冰有些措手不及的，不可思议的看向老人。 老人笑了，指了指孙冰的右手：“常年用刻刀，虎口那儿会很光滑。茧子磨平了，就是这个样子。” 没想到老人的观察力这么强，情绪平复下来的孙冰也突然来了兴趣：“那也可能是木雕呢？” 老人摇了摇头：“不一样的，因为长时间接出冰块的，做冰雕的人手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冻疮留下的痕迹，”扭头看向孙冰，老人又问了一次：“你是冰雕师吧？” 一时间孙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尴尬的笑了笑。 两人坐了很久，老人也没有继续盘问，像是读懂了孙冰的心思一样。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连摇曳的树枝都没有察觉。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突然起身。 他走到孙冰面前的，拍了拍孙冰的肩膀，笑着说到：“以前，延吉也有一个很出名的冰雕师，所有延吉人没有不知道他。可惜了，从那么高的高度上一下掉下来，还被人当流氓对待。哎！” 老人突然叹了口气的继续说道：“到死才洗脱嫌疑，可惜了可惜了。” 孙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您说的是张德发？” 老人点了点头，似乎从孙冰的表情中嗅到了什么，语重心长的说道：“张师傅那样的人应该可以算作艺术家了，哪怕被全世界误解，他也从没有放下手中的刻刀，可惜了，可惜了。” 老人的叹息声渐行渐远，此时的孙冰似乎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整个人瞬间一个激灵。 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孙冰迅速拿出那本日记，这才终于看到了张德发的老年经历。 五十三岁的时候，张德发在延吉冰雕圈子就已经很有威望，他带了很多学生，也培养出了一大批的优秀学。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延吉开办了属于延吉自己的冰雪大世界。 渐渐的，在张德发的带动下，延吉的冰雕渐渐出圈，逐渐成了北方仅次于冰城的第二大冰雕城市。 要知道冰城把自己打造成全国第一的冰雕城市足足用了十五年的时间，而延吉只用了五年，就坐到了全国第二的水准。 可想而知张德发付出了多少努力。 就在张德发五十岁的时候，延吉政府给张德发建造了现在的工作室，用来培养冰雕学徒。 张德发一干就是十三年。 明明已经有了威望，但张德发的生活其实一直都很清贫，他把大部分钱都投入到了冰雕教学中，甚至很少会给自己买新衣服。 和在冰城一样，遇到家庭贫困的学生，张德发会让对方住在工作室里，吃住开销都是张德发在承担。 想到这里，孙冰终于知道工作室里为什么会有单人床了。甚至在旁边的柜子里，孙冰还看到了很多的被褥，之前孙冰还很疑惑，一个工作室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被褥，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事情一直很平顺，在张德发的努力下，工作室每年都能培养出很多的冰雕师，输送给延吉冰雪世界，延吉的冰雕水平越来越高，在北方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强。 张德发的教学工作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张德发会成为延吉冰雕界标杆的时候，一件事的发生，彻底改变了张德发的人生轨迹。 第三十章：被告 在张德发五十一岁那年，他去了法院，成了被告。 随着工作室和张德发的名气越来越大，来工作室求学的人越来越多，这其中也不乏一些年轻的大学生。 本来，这是一件好事，这可以更好的推动延吉冰雕事业的发展，但此时心潮澎湃的张德发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人生最大的危机已经悄然降临。 在众多求学者中有一个叫“小满”的女生，二十八岁，长相清秀。 在张德发的日记中，他是这么说的：“当我第一次看到小满的时候，我知道轮回是存在的。” 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甚至连一些下意识的动作，小满和翠英都很像。 习惯性的把头发掖在耳后，眼神总是那么真诚，尤其是是笑的时候，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双酒窝迷醉。 小满来自农村，家庭条件很差，之前一直在一家KTV当服务生，勉强能维持生计。 也是机缘巧合，在一次接待客人的时候，客户得知小满以前学过美术，对冰雕还很感兴趣，就给了小满一张张德发的名片，说工作室现在正在招学徒，负责人张德发很慈祥，还会提供免费的食宿。 一听有免费的食宿，小满瞬间来了兴趣，当即就去了工作室。 而在见到张德发的第一眼，小满就在张德发热烈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上网查了关于张德发的所有信息，小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张德发名气很大，光是学生就有上百人，其中不乏在圈子里年入几十万的人更让小满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张德发五十一岁，至今单身。 但让小满没想到的是，在经历了两轮测试之后，张德发并没有同意让小满当学徒。 为了能成为学徒，小满做了很多努力，但最终都无济于事，小满不知道的是，在第一次见到小满之后，张德发就特地打听了小满的家庭情况。 出于对小满的负责，张德发并不觉得小满适合走这条路。 首先，在悟性和技艺上，小满的表现并不出众，甚至有些滞后，以张德发的判断，小满学成至少也要五六年的时间，出师之后也不太可能会有很大的发展。 另外就是小满的家庭情况，有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弟弟，父母也都是病人，一旦小满走撒花姑娘学徒这条道路，来自家庭方面的压力一定会让她喘不过气来。 张德发走过的路太多，从这么多年的经验上判断，这条路并不适合小满。 但小满并没有因此放弃，每到空闲的时候就会去工作室找张德发争取学徒的资格。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月，张德发最终还是被说服了。 张德发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一方面，小满在KTV工作，几乎都是夜班，晚上小满可以在KTV上班赚钱，下班后也可以住在工作室的房间里，白天学习晚上上班。 这样打算也是为了最大程度上保持小满的收入水平。另外，和其他贫困的学徒一样，小满可以享受工作室的免费工作餐。 就这样，小满成了张德发为数不多的女学徒之一。 开始的那段时间里，小满的确很认真，也很感激张德发给自己的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小满也越来越觉得冰雕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并没有张德发说的那么困难。 的确，因为跟翠英很像，张德发给了小满很多额外的照顾，这一点其他学员也是能察觉到的。 直到小满学习冰雕的七个月后，也就是在那一年的十二月初，延吉冰雪世界的负责人找到了张德发，想让张德发挑选一些高水准的学徒帮他们完成今年的冰雕主题设计。 一开始小满还没有太在意，但她很快得知，这次挑选出的负责人可以拿到十二万的报酬。
这笔钱对于小满来说绝对是一笔能改变命运的天文数字，但她其实也清楚，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单独负责冰雕项目，还是冰雪世界这样的大项目。 为了拿到这个项目，小满想了很多办法，甚至给了张德发一些很隐晦的暗示。 一生没有娶妻，却在老年时期遇到了和初恋几乎一摸一样的女人，要说一点没有动心那是骗人的。 不过，最终张德发还是坚守住了底线。 而就在此时，小满的抱怨也引来了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因为张德发经常会做一些公益性的举动，甚至经常免费承办一些大型的冰雕项目，这种举动触动了很多同行的利益，这导致很多人把张德发当成了死对头一样对待。 而小满的出现让这帮人意识到了事情的转机。 一开始小满并不同意，她虽然很需要钱，但也能感受到张德发对她的关爱，但随着对方出价的增加，小满最终还是动摇了。 母亲病重急需要一大笔钱手术，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天晚上，小满没有在KTV值班，而是回了工作室，她知道张德发每天都会忙到半夜才回家，所以特地趁周末，住宿学员都回家探亲的时候回到了工作室。 等把一切安排好之后，小满故意穿着单薄的衣服在房间和洗手间中间来回穿梭引起张德发的注意。 但让小满没想到的是，在一个专注的雕刻师面前，她的那些所谓的小伎俩根本就没有发挥的空间。 最后，小满只能假装在房间里跌倒求救，这才顺利把张德发引入了房间。 …… 一周后，张德发涉嫌猥亵成了被告。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一开始，大部分人都相信，德高望重的张德发不会做出这种泯灭良知的事情来，毕竟两人之间年龄差距有二十多岁，女方的年龄都能当张德发的女儿了。 随着庭审的进行，媒体也渐渐关注到了这件事，舆论的风头渐渐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有人提供了一张张德发的转账记录，虽然收款方的信息被隐藏，但已经有人证实收款方就是声称被张德发猥亵的受害者。 “如果什么都没有做的话，为什么要给钱？”有人提出了疑问。 “一个老人为什么要给女学徒钱？还给这么多……” “一生没有结婚，应该也会很寂寞吧……” “……” 随着舆论的发酵，张德发的风评急转直下，大众对张德发的评判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动。 因为是不公开审判，加上对受害者的隐私保护，小满的身份一直都没有曝光。 就在这个时候，张德发遇到了一个律师，对，这个人就是郑杰。 因为舆论的压力，当时根本没有律师敢为张德发辩护，加上被告之后，张德发一直没有出面澄清，甚至拒绝接受媒体的采访，这也就让大众误以为张德发是心里有鬼，不敢面对。 郑杰是个例外，他的哥哥郑强就是张德发的徒弟，也正是因为张德发的帮助，郑强顺利出师成了延吉一个有名的冰雕师，这才让郑杰顺利完成了法律专业的学习成为了一名收入很高的律师。 事发之后，郑杰很快就找到张德发，虽然张德发什么都没有说，但郑杰已经意识到张德发是被诬陷，随即毅然决然的做了张德发的律师。 本以为有了律师的帮助，事情会很快迎来反转，但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事发之后的半个月后，张德发败诉，因为没有实质性的发生关系，没有形成强奸，张德发被判了七天的行政拘留。 第三十一章：不忘初心 随着败诉，张德发的名声在当时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一方面，因为造成了不好的社会影响，张德发的工作室被收回，教学任务也被取消，张德发的人生迎来了最灰暗的时刻。 而且因为罪名坐实，网络上对张德发也是骂声一片，一时间所有人的矛头都对准了张德发。 没了工作室，不能再进行教学活动。谁能想到，在延吉赫赫有名的冰雕师，竟然连一个房产都没有。 当大家都以为张德发会就此消沉下去的时候，张德发却突然出现在了工作室旁边小公园里。每到冬天，张德发就会在公园里搭起临时工作台，用公园湖面的冰块做冰雕工艺品。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张德发遭受到了猛烈的攻击。谩骂声从来没有停止过，甚至有人会偷偷朝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丢石子，丢垃圾…… 更有甚者会把张德发辛苦做出来的冰雕作品当场砸碎。 指责谩骂甚至是攻击，张德发成了人们宣泄正义的工具，他也成功被众人送上了道德审判席。 因为成了大众攻击的对象，张德发的那些远方亲戚们也对张德发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情绪。虽然张德发从不动用特权给亲戚们提供方便，但亲戚们毕竟可以借着张德发的名声在当地获得一些好处。而现在，那些好处荡然无存，亲戚们对张德发的态度也瞬间急转直下。 最困难的时候，张德发甚至找不到一个能招待他吃饭的餐厅。那些曾经的竞争对手，更是趁着张德发最困顿的时候激励打压，试图将张德发的斗志完全磨灭，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稳的享受被尊崇的时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件事带来的影响才渐渐平息了下去，张德发也渐渐淡出了大众视野。 渐渐的开始有人购买他的冰雕作品，张德发也靠着这些微薄的收入勉强维持着温饱。 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连张德发都已经放弃上诉，郑杰却一直没有放弃。 一来，凭借着多年的律师经验和强烈的第六感，郑杰相信张德发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来。而且，在庭审现场，张德发只是保持沉默，他既没有反抗也没有认罪，郑杰相信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作为一个律师，眼前的证据已经很充分。工作室的监控拍到了张德发急匆匆进入小敏房间的画面，没多久，穿着凌乱的小敏就冲出了房间，消失在了监控画面之中。 而且，叫小敏的女人还提供了一份关键性的证据，那就是在张德发进入房间之后小敏录下的一段录音。 从声音上基本可以判断，当时的小敏的确在遭受一些猥亵的行为。当然，这其中也存在一种可能，那就是一切都是小敏伪造的证据。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面对审判，张德发没有任何反驳，默认了所有罪行。 张德发在公园里一干就是两年，而为了帮张德发平反，郑杰也坚持了两年。 在这件事已经逐渐平息的时候，郑杰终于找到了事情的真相。 在张德发败诉之后，小敏就离开了延吉。郑杰耗费了很多时间，才终于找到了小敏的下落。 虽然小敏一直坚称没有诬告张德发，但再见到小敏的第一面，郑杰就已经判断出张德发并没有做那些龌龊的事情。 经过长时间的沟通和调查，郑杰最终成功说服了小敏。 小敏不知道的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住院的母亲总是会收到陌生人的转账，而背后帮助小敏的人其实就是张德发。 当小敏看到视频中张德发在公园里做冰雕被人群肆意谩骂和羞辱的画面后，小敏的良知终于被唤醒。 事情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郑杰也顺利拿到了所有能帮张德发平反的证据。但当郑杰激动的拿着证据找到张德发的时候，张德发却拒绝了郑杰的上诉请求。 “为什么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郑杰歇斯底里，他努力了两年却是这样的结果，郑杰不甘心。
“谁都会犯错，有些错值得被原谅，年轻人嘛，总归是需要机会的。” 张德发面色平静，宛如面前的冰雕一样。 郑杰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虽然两人年龄相差了十几岁，但那一刻，郑杰突然明白了张德发。 他已经老了，名声什么的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但小敏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一旦真相曝光，张德发虽然可以洗清嫌疑但也一定会毁掉小敏的人生，那不是张德发想要看到的结果。 “可是……”郑杰还想再争取一下。 “没有可是，我已经决定了。”张德发语气坚决。 郑杰终于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张德发就拒绝律师帮助，他为什么没有反抗默认了所有罪行，他早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哪怕代价是失去他曾经拥有的一切。 就这样，哪怕事情的真相已经清楚，但张德发依然没能洗清自己的屈辱。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很多年，大概在张德发五十六岁的时候，也许是张德发的技艺太过高超，也许是人们已经忘记了那段不美好的过往。在延吉举办的冰雕作品评选中，张德发三年前的冰雕作品“沉爱”在专业评委和的网络票选中脱颖而出，成功拿下了冠军。 当张德发再次走进大众视野的时候，之前的谩骂声突然停止，人们重新接受了这个年近六十岁的孤寡老人。 张德发不知道的是，小满并没有选择沉默，在张德发并不熟悉的网络平台上，小满的一段澄清视频被所有人看到。 当得知这几年郑杰一直在帮张德发平反，当得知张德发不想澄清真相的原因之后，这一次所有人都选择了尊重张德发的想法，所有人闭口不谈当年的事情。 工作室重新交给了张德发，而张德发也没有辜负延吉人民的期待，在之后的几年时间里，接连培养出了一大批优秀的冰雕师。 一直到两个月前，张德发突然发病猝死在了讲台上，他平淡而又传奇的一生自此画上了句号。 面对所有人的谩骂羞辱，张德发没有选择反抗。 面对亲戚们的指责，甚至是法律的审判，张德发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孙冰的脑海里浮现初出一副绝美的儿时画面：寒冬的小院里，张德发依雪而坐，手中的刻刀沉稳老练，他看着坐在旁边沉溺在冰雕氛围的小男孩，笑着提醒他：“小伙子，这条路可不好走。” 那一刻，孙冰真的被触动到了。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张德发一直走到生命的结束，早年失去最爱的女人，他消沉了很久，但最终他还是站了起来。 不论这个世界发生着什么，将要发生什么，他手中的刻刀都没有停下过。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他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 缓缓的合上日记本，此时的孙冰已经完全明白了张德发作品想要表达的主题。童年的凄惨经历，中年的默默无闻，老年的风雨瓢泼，这些悲惨的经历始终没有打败张德发。 不忘初心。 这是张德发用尽一生想要阐述的真理。 孙冰在公园里呆了很久，满脑子想的都是跟张德发在一起时的往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孙冰似乎感受到了召唤一样，起身朝着工作室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吴大勇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孙冰突然消失，看上去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他不知道孙冰会不会回来，更担心不能及时完成作品，拿不到张德发的遗产。 还有八天就到了约定的时间，这么紧迫的情况下，孙冰竟然闹出了幺蛾子。 已经是傍晚，哪怕门外寒风刺骨吴大勇还是毅然决然的冲进了黑暗之中。 “孙冰！爷爷！你真他娘的有种！” 第三十二章：窗台上的水渍 吴大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而此时的柳强也已经被孙小妮折腾的不成人样。 从冰城到延吉不过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前两百八十公里他们只用了四个小时，可明明只有十几公里就可以到达延吉，“手刃负心人三人组”愣是在康庄这儿呆了三天三夜。 柳强知道这都是孙小妮的诡计，但还别说，他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智力层面还真就不是孙小妮的对手。 第一天看舞狮，耽误了行程。第二天加油站排队半天，又折腾了一天。 好不容熬了两天，没想第三天玩累的母女俩一觉睡到下午三点。这一次，孙小妮甚至没费什么功夫就达到了目的。 柳强恨的牙痒痒却完全没有任何办法，总不能抛下孙小妮，怎么说他也是孙小妮的亲舅舅。 要说这个世界上最疼孙小妮的三个人，孙冰敢自称第一，柳若也能排进前二的话，那第三个人肯定就是柳强自己了。 明天就是他们出发的第四天了，柳强知道孙小妮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这一次，柳强没有坐以待毙，而是选择了主动出击。 天色刚黑，柳强就带着孙小妮和柳若一起去了康庄游乐场，一直从下午五点多玩到了晚上八点。 疯狂玩闹了三个多小时，柳强的计谋初见功效，不到九点，孙小妮就在柳若的怀里睡着了。 回到宾馆柳强就一脸郑重的提醒柳若：“姐，明天可不能再耽误了，咱们定好，明天一早八点我来叫你们起床，咱们先去延吉再吃早饭，什么事儿都等到了延吉再说。” 看弟弟一脸认真的样子，柳若也无从反驳，勉强答应了下来。 “姐，你可别忘了咱们是来干什么的，孙冰这小子都去找冬梅了，咱们在康庄多呆一天就等于多给了这对狗男女一天时间苟且，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柳强故意提起冬梅，这一招果然奏效，柳若的表情也突然变的凝重起来。 “我知道，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延吉。”柳若说完扭头就开始收拾行李。 柳强自然心满意足，还不忘提醒柳若：“姐，我其实也不想催你，反正你对孙冰也没什么感情了，他要跟谁在一起跟我也没关系，我就是替你不值，那个冬梅有什么好的，凭什么处处都比你高一头？我咽不下这口气！” 知道柳若的性格，所以柳强的这招激将法总是能发挥作用。 冬梅几乎可以算是柳若的一生之敌。 从高中第一次遇到冬梅，两个人就很不对付。两个人仿佛天生就是针尖对麦芒的状态，时时处处都要争一争斗一斗。 这一斗就是几年的时间，哪怕最后柳若跟孙冰结婚，哪怕两人已经几年没有见面，但一想起冬梅，柳若心里的那团火就会瞬间被点燃，然后蔓延全身。 见柳若脸色已经通红，柳强心满意足的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一夜无事，一切似乎都在柳强的计算之内。第二天一早柳强六点多就已经起床，他先是去检查了宝马车的油量，又干脆在附近的商场里买了一大堆零食，甚至连行李都提前装车，就等柳若睡醒出门了。 七点五十，柳强敲响了柳若的房门。 孙小妮还在睡觉，旁边的柳若已经收拾好行李化好妆，看样子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我先把行李放车上。你……” 柳强拿眼神指了指床上的孙小妮，柳若瞬间明白了什么一样：“好，我这就叫醒小妮。” “不用！”柳强当即拦住柳若，“昨天玩了那么久肯定累了，让她睡吧，车上也能睡。” 智力上比不了孙小妮，那干脆就避免智力上的交锋，柳强就不相信，睡着的孙小妮还能使出什么花招来。为了避免孙小妮再使什么幺蛾子，柳强昨天特地带她疯了一夜，为的就是让孙小妮老老实实上车。 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柳强就处理好了一切，退了房，检查了行李，确保孙小妮还在睡觉，便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只是当检查房间看到柳若房间窗户湿漉漉的窗台的时候，柳强还是有些奇怪。 管他的！先去延吉再说！
柳强下定决心，这次就算天塌下来，他也绝不会再停车。 可有句话说的好，人倒霉了连喝口水都能塞牙缝。柳强刚下了决心不管怎么样都不停车，没成想刚车刚开出去一公里，柳若就突然喊了一句：“柳强，停车！” 柳强哪肯？一边踩油门一边安抚柳若：“怎么了姐？你放心，再有四十分钟我们就能到延吉了，路是赌了点，但就十几公里就到了。” “靠边，停车！”柳若再次加重了语气。 意识到不对劲儿的柳强回头一看，就见柳若正一脸担心的摸着孙小妮的额头，神情紧张。 “怎么回事？”见孙小妮面色通红，柳强一脚刹车停在了路边。 发烧。 三十九度八。 柳强忍不住抱怨：“怎么昨天晚上还好好的，突然就发烧了？！上车！去医院！” 可问题摆在眼前，前面的道路拥堵，要去延吉至少得四十分钟。柳强虽然也怀疑这又是孙小妮那个人精的计谋，但也不敢耽误，被迫掉头回了康庄。 康庄的医院水平没有延吉好，但至少距离近，不管怎么样，先给小妮退烧再说。 “就说男人不能太心软！柳强，我他妈看不起你！”柳强心里咒骂自己，但脚下却很诚实，只用了十分钟不到就开车到了康庄医院门口。 着急忙慌抱起孙小妮，直奔急诊室，忙活了好一阵子，孙小妮总算输上液安顿了下来。 重度风寒导致的高烧，虽然输了液，但孙小妮的体温依旧很高。 按照医生的指示，柳强买了医用酒精给孙小妮擦拭身体，物理降温。 一通忙活下来，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十一点多。别看柳强这人别的事情不靠谱，但面对亲外甥女高烧，柳强的反应还是很值得称道的。 十一点半，昏昏沉沉的孙小妮总算有了精神，体温也降到了三十七度多。 一醒来看着满头大汗的柳强，孙小妮一时间还有些不忍心，竟主动提出：“舅舅，我不是故意的，我们现在就去延吉吧？” 虽说一肚子不忿，但孙小妮的话还是让柳强感动得一塌糊涂。 “去个毛！睡你的吧，医生说了，得住院观察两天。” 带着满心的愤怒，柳强出了医院，去原来的宾馆订了一间标准间。 “你不是上午刚走？”前台服务生都认出了柳强。 柳强一副不耐烦的架势：“开你的房间好了，哪那么多话。” 这一弄服务生业来了脾气：“正好，你们房间还没来得及收拾，直接住进去吧，也省的重新登记了。” 说着手一甩，直接把302房间的房卡丢给了柳强。 态度很不好，但柳强无可奈何，一个九岁的孙小妮就能把他耍的团团转，他有什么脸面跟成年人斗智商？ 算了，没必要自取其辱。 给柳若娘俩买了午饭，回302睡了两个小时，柳强就回去了医院。晚上医院得有人陪护，他这个弟弟在总不能让姐姐熬夜。 不过，正准备走的时候，柳强还是注意到了窗台上的那摊水渍，他很奇怪，窗台上为什么会有水渍？ 再看窗户也没关好，显然是有人开过，这大冬天的，没事开什么窗户？ 柳强没想通，干脆也就不想了，直接动身去了医院。 两人陪着孙小妮一直到了晚上九点多，柳强让柳若回宾馆睡觉，他在医院守夜。 见孙小妮的情况已经好转，柳若也没客气。 临走的时候，柳强突然追上柳若：“姐，你们昨天晚上开窗户了？” 柳若皱了皱眉头，一副看二傻子的表情：“你傻啊，这么冷的天开什么窗户？找刺激？” 柳强更疑惑了，继续问道：“昨天晚上，小妮醒没醒？” 柳若想了想：“应该没有吧，回到宾馆我就睡着了。中间隐隐听小妮起床，应该是起夜上厕所了，你问这些干什么？” “没……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柳强想了很久也没能将这些事情串联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干脆回了病房。 第三十三章：别多想 孙小妮被高烧折磨的时候，吴大勇已经昏迷。 为了寻找孙冰，吴大勇着急忙慌的出门，甚至没来得及穿厚衣服，加上找人弄的满头大汗，冷风一吹，常年亏损的身体就立马有了反馈。 急则生乱，吴大勇知道再继续耽误下去肯定要坏事，哪怕已经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冲进这寒风里。 那可是张德发的遗产啊。 整个延吉都算的上名人的张德发，能拿到这些遗产，吴大勇立马就能完成逆天改命从此抬头做人。 让吴大勇哭笑不得的是，他前脚出门寻找孙冰的下落，没多久孙冰就回到了工作室。 “你去哪了？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凌晨一点，回到工作室看到已经回到工作室的孙冰，吴大勇就感觉一阵急火攻心，样子也变的狰狞起来。 “我去公园坐了一会，想了一些事情，我……”孙冰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说道：“我知道这件作品该怎么弄了。” “啊？！”吴大勇的表情仿佛遇到一坨大便，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悲了。 好消息是孙冰终于不在逃避这个问题了，吴大勇知道孙冰的技术，只要他肯出手，这件事肯定能很快解决。 但就在这关键时刻，吴大勇的身体撑不住了。 咚的一生巨响。 “大勇！大勇！” 见吴大勇笔直的摔在地上，脸上还挂着笑，孙冰还以为吴大勇是激动过头，靠近一看才发现这小子是发烧昏迷了。 顾不得眼前的工作，孙冰背起吴大勇就往医院走去。 等吴大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 因为没人帮忙，孙冰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先照顾好吴大勇在考虑冰雕作品的事情。 “孙冰，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在工作室做冰雕？”吴大勇刚苏醒，就一脸严肃的质问孙冰。 孙冰也没想到吴大勇会是这种反应，赶忙解释道：“人比作品重要，你都昏迷了，我肯定要先照顾你啊。” 昏迷之前的哭笑不得没想又被延续了下来，吴大勇想杀人的心都有了，眼看着跟张德发遗产的距离越来越远，恶狠狠的问：“我昏迷多久了？” “两天，今天是第三天。可把我吓坏了。”孙冰一脸担心。 吴大勇大惊，也就是说现在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了不到六天。 也顾不得身体还没完全苏醒，吴大勇一个起身直接抓住了孙冰的衣领，凶神恶煞般的说到：“孙冰，我用不着你照顾！现在立刻马上回工作室把冰雕做完！听到了没有！” 接触了这么长时间，孙冰还是第一次见吴大勇这么激动，不由的感到些许陌生。按照吴大勇的说法，一个成功人士首先就能保持情绪稳定，现在…… 吴大勇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表情一变，叹气道：“完成这件作品是干爹最后的遗愿，我们不能让他老人家寒了心，对不对？” 给私心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说服力果然直线上升。孙冰也没想到，吴大勇会对张德发的后事这么上心。毕竟之前吴大勇刚还因为忙工作拒绝处理，现在又…… 这是孙冰第一次怀疑吴大勇，他不懂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吴大勇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也许是看懂了孙冰的心思，也许是为了让孙冰更加专心的完成作品，吴大勇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孙冰。 是孙冰吴大勇和张德发的合照，而且是唯一的一张合照。 照片已经泛黄，上面的孙冰还是一副稚嫩的样子，张德发也是壮年的模样。 那是张德发离开的冰城的前一年，张德发以师傅的身份第一次和孙冰合作了一件冰雕作品，并顺利被冰城冰雪大世界选中。为了纪念这个特殊时刻，张德发特地找了在当时相当昂贵的摄影师给三人拍了一张外景照片。 “在哪找到的？”孙冰不由的开口问道。 吴大勇故做深沉道：“在干爹的工作室的抽屉里，这么多年来，干爹其实一直都惦记着我们。” 孙冰终于明白了吴大勇的意思，吴大勇这是急切的想要完成下干爹的遗愿，减轻一些愧疚感。
“你回去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吴大勇再次说道。 孙冰有些迟疑，但听吴大勇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句：“我能照顾自己！”这才转身出了病房。 楼下的超市里，孙冰用他所剩不多的钱给张德发买了一些礼品装的八宝粥、牛奶还有一些日常用品，这才安心的回了工作室。 不的不说，那一瞬间吴大勇在孙冰心里的形象瞬间又高大了很多。一个成功人士还能重情重义，绝对算的上难得了。 当然反过来说也是通的，重情重义所以最终成了成功人士，所以说，人要想成功，还是得是……善良。 孙冰前脚刚走，护士就来输液，眼神指了指门口的方向，“你哥？” 吴大勇有些懵，尴尬一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天晚上你哥背你来医院的，有这么疼你的哥哥，应该很幸福吧？” 吴大勇越听越懵，根本不知道医生是什么意思，直到医生拿出手机给吴大勇看了一张照片，他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 吴大勇昏迷的那天晚上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延吉这种四线小城市，路上根本没有几辆出租车，好不容易拦下一辆，人家一看是昏迷不醒的病人不敢拉。 孙冰拦了几次车都被拒绝，眼看背上的吴大勇体温越来越高，孙冰无奈只能背着吴大勇往医院走。 从宾馆到延吉人民医院足足十五公里，孙冰背着吴大勇在寒风里足足走了四个小时。 等两人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孙冰已经彻底没了力气，瘫倒下去。 好在医院当值的护士看到了门口的监控，这才叫人把他们抬进了医院。 照片拍的很清楚，孙冰躺在地上，很用力的拉扯着身后的吴大勇，面目狰狞。 “加个联系方式吧。” 护士突然的一句话让吴大勇瞬间有些亢奋，瞳孔正急剧缩小的时候，护士像是看出了什么一样，立马泼来一盆凉水：“别多想，我把照片发给你，这种照片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 吴大勇瞬间有些失落，但还是坏笑着说道：“其实我们也可以聊点别的。” 护士笑了，摇头说道：“算了吧，你连站都站不起来，就别想那些没意义的事情了，安心养病。” 吴大勇感觉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对，毁灭性的。虽然护士说的很委婉，但吴大勇显然能感觉到，护士所说的站起来指的并不是他的腿…… 或者说不是那两条腿！ 而护士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吴大勇坚信不疑，她说：“现在医院都是联网的，你的病例我们都查过。” 看！ 她羞辱人！ 在吴大勇身体和灵魂都遭受双重打击的时候，工作室里的孙冰也陷入了沉思。 面对只完成了三分之一的冰雕作品，孙冰已经有了完美的规划和思路。但手握刻刀的孙冰却始终下不去手，骨子里的不自信再次占领了高地。 这几年孙冰的技术一直都没有落下，每年也都会在冰雪大世界完成很多作品。 但不同的是，之前是工作，现在…… 站在干爹的遗作面前，孙冰内心煎熬，从前的他只关注冰雕技艺，把手艺当成了吃饭的工具。而此刻，孙冰能真切的感受到来自冰雕艺术的拷问。 他甚至觉得此时的自己已经不配使用干爹张德发的刻刀。 抱头冥思，内心挣扎，此时的孙冰已经几经崩溃。 就在孙冰无从下手的时候，郑杰突然出现在了工作室门口。 透过玻璃看到双手抱头模样纠结的孙冰，郑杰以为孙冰是精神病复发，一时间也不敢进门了。 过了好一阵子，郑杰还是推开了房门，他觉得很有必要给弱者以帮扶和安抚。 “想不通了？想不通的时候就先停下来，不要跟自己较劲。” 突然传出的声音把孙冰吓了一跳，表情自然也显得有些怪异。 不过，这一切在郑杰看来都是正常的，毕竟这人有精神病。 第三十四章：张德发的选择 只不过，郑杰不知道的是，在孙冰眼里，他不过是一个年迈且无德的骗子。 所以当看到骗子找上门的时候，孙冰表情怪异也就显得很正常了。 “你？”孙冰一脸诧异：“你来这里干什么？干你们这行的，现在都开始上门了？” 听到孙冰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郑杰也并没有感觉奇怪，自顾自的说到：“我以前经常来这里，顺道来看看。” 孙冰把郑杰当成了骗子，而在郑杰眼里孙冰也只是一个精神时而正常时而错乱的精神病患者。 所以听到孙冰这混乱的言辞，郑杰也只是觉得这是孙冰发病的症状。 孙冰忍不住问：“你认识张德发？” 郑杰笑了：“延吉应该没有人不认识张德发吧？说起来我们应该算是忘年交了，张德发以前经常帮我，我还挺感激他的。” 这一点孙冰倒是不意外，毕竟连污蔑自己的小满，张德发都可以选择原谅，帮助一个小偷改邪归正，也在情理之中。 “帮你是为了让你走正路，我看你还是改行吧。” 孙冰没由来的一句话，也让郑杰更加确信这小子就是一个神经病，当律师和走正路之间难道有什么冲突不成？ 担心孙冰不相信闹出什么误会，郑杰直接拿出了他和张德发的合照给孙冰看。虽然照片很久远，但不得不说年轻时候的郑杰的确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这也就让孙冰更加确信，张德发是为了帮这个坏老头改邪归正才跟这样的人交了朋友。 而为了不刺激到孙冰，郑杰故意问了一些他已经知道的问题，比如孙冰现在在做这么，为什么会对一个半成品的冰雕这么感兴趣，以及他现在遇到了什么问题等等。 孙冰不厌其烦的回答，就算是个专业骗子，可他毕竟是干爹的朋友。 不过显然并不是什么交心的朋友，连张德发的遗愿都不清楚。 聊了一会，孙冰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作品上。郑杰的出现也算给孙冰带来了一些推力，性格懦弱的人反倒更容想要面子，他总不能一直这么僵持下去，被一个骗子看不起，那多糟糕。 但拿起刻刀的时候，孙冰还是无从下手的样子。 郑杰不想打扰孙冰，一个人坐在工作室的躺椅上，自顾自的说起了一些往事。一来，郑杰已经知道孙冰的身份，知道这些往事肯定能安抚孙冰的情绪。另外，他也隐隐能猜到一些孙冰此刻面临的问题，他想烧一把火，推波助澜。 “我记得张德发有两个干儿子，他去世之前没少提起过他们……” 郑杰娓娓道来，孙冰虽然一直没有插嘴，但注意力显然都已经被那些故事吸引了过去。 其实张德发一直都很挂念孙冰和吴大勇，离开冰城之后，张德发偷偷帮过两人很多忙。直到此刻，孙冰才终于知道，每年生日妮妮收到的神秘礼物其实都是出自张德发。甚至，在吴大勇离开冰城去往南方的时候，张德发也托人帮了不少忙。 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郑杰提起了传承人的事儿。 “作为技艺传承人，所有人都没想到张德发会选择让他的干儿子成为下一代的技艺传承人，多少有点感情用事了。” 听到这里，孙冰的眼神都凌冽了不少，故作随意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说？” 郑杰笑了笑，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张德发其实有很多徒弟，个个出类拔萃，不管是从技艺、能力还是人品上说，其实都有更合适的人选，可这个老顽固最后还是把冰雪雕技艺传承人给了他的干儿子，偏爱啊！” 听郑杰这么说，孙冰竟然隐隐有些自豪感，偏爱也是爱，至少他知道在张德发的心里，他这个干儿子还是有些分量的。从前，孙冰只觉得张德发之所以让他成为下一任的技艺传承人，是因为把自己领上了这条不归路产生的愧疚感。 现在看来，的确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停顿了片刻，见孙冰还是一副傻里傻气不敢询问的样子，郑杰干脆主动开口：“你知道张德发为什么要选他干儿子？”
孙冰不作回应，他想着这人想说就肯定会说，就是故意在拿话吊自己胃口，但在郑杰看来，这完全是一种精神疾病的反应。 “我问过张德发，他说一个合格的冰雕师，技艺和能力都是次要的，一个人能真正找到初心，那他一定会经历千难万险，一定对冰雕这门艺术有着纯粹而朴素的追求，但就这一点来说，没有人比他的干儿子更合适。” 郑杰说完不由的仔细观察着孙冰的反应，孙冰也第一次主动开口。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眼神迷离，不可思议，甚至有些不敢相信，此时的孙冰的确很符合一个精神病患者的状态，但他的内心已经被触动。 “有些人做冰雕是为了温饱，有些人做冰雕是为了赚钱，当然也有人是为了纯粹的热爱，”郑杰模仿着张德发的语气继续说道：“张德发说，他不在乎徒弟们把冰雕当成赚钱后端这种初衷，能吃饱肚子才能有更高的追求，所以不管徒弟们怎么看待冰雕这项技艺，张德发都会倾囊相授。但要说起热爱，他知道只有一个人能担负起这个责任。” 显然，这个人就是孙冰。 这么多年来，孙冰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和磨难，这些东西来自家庭来自女儿来自外界，但无一例外时时刻刻折磨着孙冰的内心。 但有一点孙冰是确定的，在他的内心里，对冰雕纯粹的热爱，他始终没有放弃过。 虽然在困顿的生活面前，孙冰不得不选择隐藏这些热爱，寻找一条“致富”的道路，但他对冰雕的热爱一直都在。 就在这个时候，郑杰看到了孙冰手里的刻刀，不由的走到孙冰面前：“这把刻刀是张德发吧？这可是他生前最爱的一把刻刀，多少徒弟想要他都不舍的给，怎么到你手里的？” 面对质问，孙冰显得有些尴尬，指了指旁边的柜子：“从那拿的。” 见孙冰就要把刻刀放回原位，郑杰直接接过了刻刀，笑着说道：“这把刀张德发早就决定好送给谁了，他说过，那个人一定会像他那样，把冰雕这项技艺传承发展下去。” 说着，郑杰拆开刀柄，刀柄内侧漏出一行小子：赠孙冰。 看到这里，孙冰已经目瞪口呆，他从来都不知道在干爹张德发的心里，自己竟然这就么优秀。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内心发酵，仿佛瞬间让孙冰回到了十几年前，回到了那种单凭热爱就可以在冰天雪地一呆一整天的状态下。 把刻刀重新交给孙冰，郑杰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随即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孙冰突然叫住郑杰，开口问道：“这真的是干爹的意思？” 郑杰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用眼神指了指刀柄。 当孙冰仔细看去，这才看到刀柄上刻了一行小子：赠孙冰。 孙冰一时间有些恍惚，他知道对于一个雕刻师刻刀的意义有多重要。他当然也明白，干爹把这把刻刀赠与自己的目的有多沉重。 这不只是期盼，更是一种延续，和传承。 停顿了很久，孙冰再次开口问道：“有件事儿我想问问你，小满后来怎么样了？” 听到小满两个字，再看到旁白打开的日记本，郑杰知道孙冰已经看完了张德发的日记。 “其实她不叫小满，她叫陈莉，除了我和张德发之外，没人知道她的真名。对了，她现在在冰雪世界工作，是个不错的冰雕师。” 说完郑杰转身离开了工作室。 孙冰瞬间感到头皮发麻，仿佛头顶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想过张德发当时之所以没有说出真相，是为了保护陈莉，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哪怕是在自己的日记里，张德发依旧不愿暴露关于陈莉的任何一点信息。 就仿佛孙冰自己的人生一样，明明张德发只存在了很小的一段时期，却毫无意外的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三十五章：失算 此时的孙冰内心的那些怯懦终于褪去，他终于拿起刻刀，开始完成那件冰雕作品。 当孙冰挥汗如雨的时候，医院病房里，孙小妮也开始了自己新的计划。 孙小妮很聪明，这几天的时间里她尝试了很多办法，但始终没办法拿到手机通知冰哥。思来想去，孙小妮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与其跟舅舅柳强斗智斗勇，不如釜底抽薪。 一大早，孙小妮就叫醒了舅舅柳强。 “又怎么了，姑奶奶？你能不能消停一会？”柳强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我是你外甥女，不是你姑奶奶。舅舅，我知道你最疼我了，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看孙小妮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柳强就知道这小妮子肯定没憋好屁：“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能不能帮忙，我自己会判断。” “舅舅，你去帮我买束花好不好，要三朵百合，两朵玫瑰，用蓝色彩纸包成一束。” 看孙小妮仔细描述着鲜花的配置，柳强就更郁闷了：“你要花干什么？” “人家都有，就我没有！你看电视上，女主角生病了，男主都会送花的。好不好嘛，舅舅。” 孙小妮还是很精明的，一句话就让柳强瞬间产生了一种“我是男主角”的错觉，再加上孙小妮那可人的长相，柳强就算想拒绝也完全拒绝不了了。 为了防止孙小妮搞什么猫腻，柳强特地反锁了病房门。 为了防孙小妮，柳强甚至花了大钱一早就给孙小妮准备了单独病房。 一想到能顺利“迎娶”富二代姐夫，心就没那么疼了。 八点半的时候，柳若来替柳强，柳强也没走，直接在旁边的看护病床上睡着了。 被孙小妮折腾了一夜，不是饿了就是要上厕所，不是睡不着就是要玩亲子游戏，柳强早就被折腾的精疲力竭，一沾床就呼呼大睡起来。 孙小妮也没刻意引导柳若发现床头的鲜花，一直等两人吃完早饭，柳若才终于发现了床头的那束鲜花。 “哪来的鲜花？”柳若忍不住问道。 孙小妮笑着指了指柳强：“舅舅买的，别看舅舅这个人不靠谱，但还是很细心的，知道我是三月二号的生日，特地买了三朵百合两朵玫瑰，还真是用心呢。” 孙小妮和柳若的生日是同一天，所以她的说辞完全没有任何漏洞。 让孙小妮欣慰的是，此时的柳若眼神已经有些迷离。 时间回到三年前的三月二号，天气格外阴郁，昏沉沉的世界看不到任何生机。那天是柳若的生日，也是柳若住院的第二天。 柳若被误诊癌症，正在做进一步的检查。 那时候，孙冰的情况还算不错的，他的人生也正处于上升期，春风商业街还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孙冰刚用借来的钱买下了那间店铺，每天的营业额都很可观。 就在一家人都觉得他们已经迎来曙光的时候，柳若被误诊成了癌症。 虽然进一步的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但孙冰已经开始为手术筹钱。按照医生的说法，良性肿瘤的可能性很大，但手术费用最少也要十三万。 为了买下那间店铺孙冰已经借便了所有亲戚朋友，这会已经根本没有地方借钱。 借了一圈下来，孙冰也只筹到了四万块钱，距离手术费用还有很大一截。命运似乎给这一家人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刚刚有所起色的生活瞬间陷入了谷底。 孙冰很着急，但他的情绪丝毫没有传染给病床上的柳若。 三月二日这天，孙冰准备了鲜花，三朵百合两朵玫瑰，一家三口在病房里吹了蜡烛切了蛋糕。 柳若其实很感动，她一直都了解孙冰，虽然没有什么赚大钱的本事，不能让她享受更好的生活，但孙冰的真诚和细致是别人远远无法比拟的。 除了生日蛋糕，柳若看到了被孙冰藏起来的转让合同。 为了给柳若治病，孙冰把前景可期的商铺转手给了别人。合同已经签订，对方答应三天内会先支付十万快的定金，剩下的钱会在过户的时候一并结清。
柳若不同意。 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因为生病毁掉一家人的未来，但柳强说：“没关系，钱可以再赚，没了你我跟小妮怎么活？你可是我们一家人的宝贝。” “不管富贵还是贫穷，无论健康亦或疾病，无论人生的顺境逆境，矢志不渝不离不弃！” 当孙冰说出这句结婚誓词的时候，柳若感动的一塌糊涂。 那一刻，柳若知道，这个世界上绝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像孙冰这样爱自己。 好在两天后检查结果出来，柳若确认误诊，那个所谓的肿瘤不过是一个息肉，甚至不用处理。 出院后，柳若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买方，结束了交易。 按照合同的约定，违约方要支付一万块钱的违约金，而柳若也没有丝毫迟疑，把这几年积攒下里的私房钱全都给了孙冰。 其实那个时候，孙冰有想过放弃，他有冰雪大世界的兼职工作，说不定很快就能转正。最重要的是，他借了老虎的高利贷，还上这笔钱他就可以和柳若孙小妮过平凡人的生活。 经历过一场疾病，孙冰也更加珍视平凡的生活。 但这遭到了柳若的极力反对，面对一个可以为自己付出所有的男人，柳若冲动了。 顺利保住了商铺，却没想一家人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迎来转机，反倒很快就陷入到了绝境之中。 商业街啥项目暂停，商铺的价值急转直下，随着客流量的减少，店铺的生意也越发黯淡下去…… 看着眼前的这束鲜花，柳若显然已经回想起了医院病房里的那一幕。 只不过时移世易，曾经发誓会跟自己同甘共苦的男人，此时已经被她抛弃。 在苦难面前，孙冰选择了放弃所有挽救柳若。而在细碎的生活中，柳若却因为生活的困顿而选择了远离。 柳若知道他对孙冰的感情一直没有变过，她不过是想激发孙冰的斗志，却没想用力过猛把孙冰推到了别人的怀里。 “一个男人能这么细心，应该算是个靠谱的人了吧？”孙小妮看向柳强，故意把这些柔情的话送到柳若耳朵里。 但这一次，孙小妮搞砸了。 孙小妮忽视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孙冰此刻的身份活脱脱一个“负心汉”。 就算柳若的鞭策有些过头，但这也没办法成为孙冰移情别恋甚至是抛家舍室的借口。 在柳若看来，孙冰突然消失连夜去了延吉，还在离开前跟前任追求者联系，显然就已经有了吃回头草的打算。 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被原谅。 “这些都是你搞的吧？孙小妮，你能不能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大人的事儿不用你插手。” 看着柳若冷漠的表情，孙小妮心道不好，她把事情搞砸了。 果然，一束鲜花没有唤醒柳若内心的柔弱，反倒激发了柳若内心的不甘。她甚至不介意孙冰放弃自己，但偏偏就是冬梅，偏偏就是那个事事都要压自己一头的狂妄之徒！ 柳若随即问了医生，知道小妮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当即就办理了出院。 柳强还在呼呼大睡，一个呼噜只打了一半就被姐姐一巴掌唤醒了。 眯眼看到旁边的姐姐一脸呆滞，孙小妮的表情则显得有些慌乱。柳强还以为是孙小妮又在逗弄自己，直接翻身朝向另一面。 抱怨：“我一晚上没睡好，能不能让我多睡会！你们娘俩能不能有点同情心？我容易么我，从冰城到延吉，我睡过几个安稳觉？” 柳强一通抱怨，随即就听到柳若冷冷的说到：“去延吉，现在！” “啊？！”柳强有些懵了。 但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上一刻还睡眼惺忪，下一刻已经开始收拾东西。 “好！我现在就走！” 柳强怎么也没想到幸福会来的这么突然，他跟孙小妮斗智斗勇这么多天都没如愿，没想到只是买了束鲜花睡了一觉，就如愿以偿了。 果然，有些时候努力是没有用的，天意才是最好的安排！ 第三十六章：最后一个问题 柳若他们急匆匆赶往延吉的时候，孙冰也已经开始动工。 了解了张德发的经历之后，孙冰已经很清楚作品想要表达的主题。童年的苦难遭遇，中年的流离失所，老年的崎岖坎坷，虽然在已经完成的三分之一作品上，展现的是一个被枷锁锁住脚踝的孩童，但孙冰还是很容易看出这个孩子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渴望，尤其是在孩童旁边精细雕刻的嫩芽，更是生命的象征。 张德发在日记中对他童年的描述内容很少，但孙冰已经注意到，野草这种生命力顽强的植物在张德发的童年记录中出现的频率很高。 巨像的人物困境，抽象的思想表达，张德发就是用了这种极具代表性的事物隐晦的传达着自己想要表达的主题。 所有的内容孙冰都已经考虑到，但现在孙冰还有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那就是用什么具象性的事物来表达张德发中年时期的人生写照。 其实孙冰已经确定了这件东西，就是张德发在日记中经常提到的翠英曾经送给他的一个手编吊坠。 但问题是，孙冰几乎把整个工作室豆腐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那条吊坠。 想到这里，孙冰立马给吴大勇打了电话，问张德发生前有没有给他留下什么东西。 听到这个问题，吴大勇吓的差点从病床上跳起来。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吴大勇瞬间紧张起来，还以为孙冰知道了张德发遗产的事情。 正要跟孙冰解释那些遗产他也是刚刚知道的时候，孙冰的回答终于让吴大勇松了一口气。 “作品我已经设计好了，但现在缺一个东西，那条翠英送给干爹的吊坠，我没见过，我得知道它长什么样才能完成这件作品。” 接着便把自己的作品设计思路全都告诉给了吴大勇的，听到这里吴大勇长舒一口气，语气也显得不耐烦起来：“冰哥，咱别这么死脑筋行不行？既然吊坠没见过，那就不能找一个别的东西代替？作品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在孙冰眼里，吴大勇已经是一个成功人士，所以对吴大勇的判断或者决定，孙冰从来没有反驳过。但这一次，孙冰选择了坚持自己的意见。 “不行，什么东西都代替不了那个吊坠，必须得找到，否则我没办法完成这件作品。” 听孙冰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吴大勇也是满脸无奈：“你们搞艺术的都这么倔？” 孙冰不觉得这是一句批判，平淡的回道：“如果不能做好，那不如不做。” 眼下距离约定日期只剩下了六天的时间，吴大勇哪还有心思躺在医院里偷懒，当即拔了针头结账出院。 事情不能耽误，但孙冰也没办法说服，但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时间，就算按照孙冰的预测完成作品只需要三五天的时间，现在也没有一分钟可以浪费了。 见吴大勇突然出现，孙冰还有些纳闷：“你怎么不在医院养病？回来干什么？” 吴大勇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了：“我倒是想安心养病，您老人家倒是得让我的安心啊！” 抱怨了一句，吴大勇还是想到了解决的办法：“这样，你先开工，把其他的部分先完成，吊坠的事情我来解决。这样既不耽误时间，也能让你满意，总行了吧？” 孙冰还是有些迟疑的，毕竟从冰雕流程上说，跳过中间阶段先完成后续内容，会在作品布局和尺寸上产生一些问题。 但孙冰也能体会到吴大勇迫切的想要完成张德发遗愿的心情，勉强答应了下来。 安排好的任务，吴大勇转身出了门。 孙冰则拿出尺子和记号笔在那间半成品上做起了规划。 这件作品的雏形已经了然于胸，剩下的就是要规划每一部分的尺寸大小以及各种造型的布局情况。 至于那件意义非凡的吊坠，孙冰已经在规划中流出了足够的空间，只要看到吊坠的全貌，孙冰就可以雕刻完成。 做好了规划，孙冰拿起旁边的刻刀操作起来。 虽然内心还有些隐隐的畏惧和担心，但孙冰也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必须要用最好的状态完成这件作品，只有这样才能慰藉干爹的在天之灵了。
为了防止被人打扰，孙冰干脆反锁了工作室的房门，然后一头扎进了工作中。 吴大勇也没闲着，他知道那件吊坠对张德发来说意义非凡，只有张德发最亲近的人才有可能见过那件吊坠。 好在，吴大勇之前在工作室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通讯录，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想着肯定是张德发认为很重要的人，否则不会单独把联系方式记录下来。 第一个电话拨通，聊了好一会才知道对方是张德发的曾经的邻居，根本没见过吊坠的样子。 第二个电话打通，吴大勇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您好，我是张德发的干儿子，想跟您打听一下关于张德发的事情，您看方便？” “张德发？什么张德发，我不认识。” 听对方的声音应该四十多岁，像是跟本不知道张德发一样。 “不认识？张德发，延吉以前很有名的冰雕师，您确定您不认识？” …… 聊了好一会误会才终于解开，手机号是对方父亲的，因为卧病在床就一直是儿子在用。 等把手机给了老人，老人的第一句话就让吴大勇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你是德子的后人？那他应该跟你说起过一个叫宋全友的人，我就是宋全友。” 吴大勇的确是有些懵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人的话。 “我是翠英的爸爸。” 翠英的爸爸？ 吴大勇瞬间反应过来，当年如果不是宋全友反对张德发和翠英的婚事，翠英也就不会自杀，张德发的人生也就不会这么惨淡。 一时间心里竟然拿生出一股莫名的报复欲，正要开口的时候，老人突然说道：“以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也算是遭报应了，亲手害了女儿。我对不起德子，他现在怎么样了？” 感情宋全友根本不知道张德发去世的消息，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在跟宋全友的聊天中，吴大勇可以确定，宋全友并不知道张德发一生没有结婚的事情，甚至还把吴大勇当成了张德发的儿子。 吴大勇本来想把真相告诉给宋全友，就当是对这个始作俑者的一些报复。 但话到嘴边，吴大勇却改口了。 不仅承认自己就是张德发的儿子，还告诉宋全友张德发走的很安详，没留下什么遗憾。 不过坏消息是，当吴大勇提起翠英送给张德发的吊坠，宋全友全然没有任何印象。 也对，毕竟那时候宋全友全力反对两人在一起，翠英显然也不会告诉父亲。 挂了电话，吴大勇热不住赞美自己菩萨心肠，但又不得不继续忙碌起来。 从宋全友的语气上吴大勇可以判断出宋全友根本不知道张德发去世的事情，但与此同时吴大勇也能感受到宋全友心里那深深的悔意。 一个父亲阻止自己的女儿跟一个劣迹家庭子女交往，在那个年代或许也只是谓之长远的考虑。子女可以凭喜好或者，但身为父母却无法袖手旁观。 张德发这种身份，宋全友怕也是考虑良久。 他不想让女儿过的太艰难，所以强硬的阻止女儿跟张德发走到一起。虽然最终的结果证明宋全友错了，但吴大勇还是能感受到那个艰难决定背后，为人父的宋全友的良苦用心。 打了一个下午的电话，吴大勇没有任何收获。 直到五点多的时候，意识到自己还没吃饭的吴大勇正准备去吃顿路边摊填饱肚子，拿起手机就看到了通讯录上的郑杰。 “嘿，我这种身份怎么能吃路边摊？这不现成的大餐么？” 知道郑杰以前是律师肯定不缺钱，吴大勇当即翻看起诈骗心理学，随后就决定要让郑杰带他去吃顿好的。 拨通电话约到了郑杰，半个小时之后，两手空空的吴大勇就到了郑杰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