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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掉郭必安的头颅后,我们在啾啾的帮助下一路南逃,但是饕餮不肯罢休啊,带着它的妖兵一直派人在后边追我们,眼看就要追到了,直追了一天一夜,追得我们人困马乏,齐长平几次都差点一头从半空中栽下去!”

    “啊!?”

    “这时候赵大说, ‘天黑了,有些妖魔在夜晚的时候会像瞎子一样,就像人族的“雀蒙眼”一样,我们不如做几个长明灯,分散一下他们的注意力’。”

    “我们便用麻布和树枝,扎了几个简易的长明灯,果不其然,饕餮身后的那群蠢货立刻有妖魔追着长明灯过去了。”

    “赵家兄弟好棒!”学子们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这令一直畏畏缩缩待在角落的赵家兄弟脸色微红,有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后来啊……”

    朱衣依旧在讲述,桌上烛火哔啵哔啵地燃烧着。

    听到他们逃出幽州,经由冀州边界重返王朝,学子们终于轻轻松了一口气。

    九凤轻咳一声,大家安静下来,他端着杯子站了起来,道:“今天劳烦季家主举报此次庆功宴,主要是出于感谢,第一谢,谢各位学子们的帮助。”

    “咦,为什么?”敖饼刚刚正在和卢铭猜拳,看模样已经输了不少,灌酒灌得鳞片都泛着红。

    “各位是否记得明辨镜上那道关于雪崩的题目?”

    卢铭立刻恍然大悟过来:“难道你们就是靠那道题目的答案,才掐准时间刺杀郭必安的?所谓雪崩,也是你们故意引起的?”

    “正是!”九凤道。

    敖饼拍桌就乐:“原来如此,也不枉我从我姐那里把妖祖骨偷出来做实验,还挨了两顿打。”

    当时季沁软禁,季二埋头苦算,来不及解释那么多,只说要妖祖骨,敖饼头疼得不得了,知道姐姐宝贝那东西,不敢明着去要,只能傻兮兮地去偷,被敖苞发现后,不分青红皂白地揍了一顿。敖饼抱着脑袋讲出了他们要做实验,敖苞更气他不老实跟她商量,净想些歪门邪道,索性又把他揍了一顿。心疼得同窗们答应连请他一个月的食堂小炒。

    “若是如此,那九凤统领可欠下之善兄、沉姗妹子一顿酒,那道题目,他们也没少出力。”

    “待他们返回帝都,我们定当补上!”九凤端起酒樽行礼,“诸位恩德,于我们如同再造,从此若有驱遣,必效犬马之劳。”

    姜瀛不敢受他们大礼,连忙起身相避,代替众学子解释道,“我们平日里喜欢这种计算游戏,除了你们的雪崩题目外,有时候会算很多外人看起来奇怪的东西,这次能帮上你们,也是意外之喜。”

    直到季沁起身打圆场,开了两句玩笑,学子们这才满脸受之有愧地饮下了杯中酒。

    “第二谢,谢吾师!”他看向角落的方向。

    守墓人正坐在那里,拿着酒壶自斟自饮,他听力极佳,即便坐在这里,依旧能够将九凤的声音收入耳中,他遥遥地举了举酒樽。

    看着自己亲手培育出来的弟子终于有所成就,他向来冰冷得像是石头一样的眼睛中不禁流露出满足,想起自己一直因为噬血好杀被排斥,却幸运被太/祖信任,连累太/祖也因此被刚正的史官记上了一笔污点,如今,他终于能低声说上一句:“幸不辱命……”

    这是正气军,他亲手培育出来的正气军,足以当初自己在史书上留下的噬血污迹,足以让所有人重新审视他的过往。

    守墓人朝向皇陵方向,轻叹一声:“臣也谢您一杯。”

    “第三谢,谢吾主!”

    “幽水若是知道,会以你们为傲的。”季沁说道。

    九凤却摇摇头:“我们想谢的是母亲,亦是您。”徐幽水临死前将北地之主的继承权交予季沁,所以这些前北地士兵称呼她一声吾主,也是正常的。只是一直以来他们总有些排斥,直到季沁因为他们情愿被抓进六极狱,这才转变态度。

    季沁一愣:“我?”

    “若是没您,也没有现如今的正气军,更别提现如今的一切了。”

    季沁连忙摇手:“我真的什么也没做,你仔细想想,我一直只是负责出钱而已。”

    众人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个理,求救地看向九凤,九凤沉默片刻,无奈道:“那就感谢吾主……的钱。”

    季沁挠头,觉得这句话哪里有点不对劲,不过还是说道:“……不客气。”

    姜瀛摸着下巴,戳了身边的卢铭一下:“看出来没?”

    “看出来什么?”

    “一本万利的买卖,堪比吕不韦以公子异人为奇货居之!当初沁沁在北地、在正气军上一掷千金,砸上了季家不少现银,让季家在王朝财富榜直跌三位,如今全部回本,最迟明天,朝廷封赏就得下来!今年的首富,我姜家恐怕是保不住了。”

    卢铭嘶了一声:“说起这个,我怎么就觉得沁沁她从来没做过亏本生意呢?真想讨教一下秘诀。”

    姜瀛撇撇嘴:“我贿赂了季二,早就讨教过了。”

    “究竟有什么秘诀?”卢铭眼睛亮晶晶的。

    “季二说了,他姐就是看心情,瞎砸钱。”

    第94章 赏赐

    姬珩当真是拿季沁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这次他没出门寻她,熟料等到月光西斜,她居然昏昏沉沉地回来了,看模样衣冠不整,应该是睡下之后又偷跑了出来,姬十六尴尬地跟在她身后,出于避讳,不敢伸手去扶,只能在她每次快要摔倒的时候拎一下她的衣领。

    看见姬珩放下手中公文,起身相迎,姬十六这才垂首退下,季沁踉跄过去,扯住姬珩的袖子,终于能站稳了摇摇晃晃的身子。

    姬珩拦腰扶住了她,眉头之间的原本的皱痕散去,浅琥珀色的眼睛浮现了些许担忧的色彩:“怎么成这副模样?”

    季沁蔫蔫地抱怨道:“姜瀛那厮一定是疯了,拼命地灌我,还有卢铭也跟着他起哄,说我总是闷声发大财,我发什么财了,我不是个败家子吗?”她仰着头看向姬珩,模样既茫然又无辜。

    姬珩揉揉她的脑袋,把她哄到榻上歇息。

    奈何醉鬼脾气执拗,非得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不怎么愿意回答她,她便在他身边又闹又蹭:“是不是嘛!”

    姬珩呼吸微乱,他刚想起身,却正好被季沁扯住头发,只好弯腰低头看她:“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败家子,我却委实败家得厉害,若是早知有如此一天,我见你第一面,便把你拐走,早日吃干抹净。何必蹉跎如此之久?”

    季沁又是那副无辜茫然的样子。

    姬珩用力闭了下眼睛,克制片刻,还是选择低头吻向她的下唇,他动作有些粗鲁,带着些许放纵的意味。

    季沁不喜欢这样,伸手要推他,但是片刻后,她的力气越来越小,姬珩回神一看,她竟已经闭着眼睛浅浅睡了过去,眉梢挂着些许倦意。

    姬珩面露无奈,将被她拽住的头发从她手中解脱出来,起身灌了她一碗醒酒汤。而后将她安置在自己房间,看着她满足地沉睡过去,这才继续处理自己未完的公务。

    清晨,季沁被小五唤醒,她并没有什么宿醉后的难受,只觉得没有睡够,迷迷糊糊还想继续,小五叫她起床早就有经验,眼疾手快地打开窗户,季沁被风吹得一个激灵,打了个哈欠,这才不情不愿地清醒过来。

    “小五早啊!”

    “不早了,已经是中午了。”小五看了她一眼,伺候她起身穿衣。

    季沁抬头看了看外边的太阳,觉得腹中饥肠辘辘,她抬手撸了一把小五的耳朵,主动套上了鞋子,胡乱趿拉着过去洗漱。

    “昨天都睡下了怎么又偷偷跑了?今早到处找不到你,急坏我了。”小五捧上热帕子,“难道这些日子在这里住的习惯了,梦游了不成?”

    季沁懒洋洋地解释:“昨天九凤催促得急,我离开得时候没给心肝打招呼,便惦记着晚上要过来,哪里是什么梦游,对了,他人呢?”

    小五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你的心肝去朝议去了,不过出于避嫌,今天勤心殿上的争论他也没法插嘴,不知道女皇到底能奖赏你些什么。”

    季沁不怎么在意这个:“奖励成钱最好,就算一万两银子都行,起码能让我稍稍弥补一下今年的亏空,最近快把一年的利润都砸进去了……”

    纂养正气军是开销极大的事情,小五身为季沁的大丫鬟,很多都是她亲手去办的,从一开始的肉疼,到最后看着金山银海流走面不改色,她也是经受了极大的锻炼和磨砺。

    “不过好奇怪,今年各州管事们居然都没找我的事,我以为他们会趁机揭竿而起,把我这个败家子从家主的位置上赶下来呢。”季沁好奇地说道。

    对于这个,小五倒是心中有数:“去年年尾盘点,你在管事们面前下了个下马威,他们都以为你在憋什么大招呢,上个月我去巴州寻矿,巴州管事还试探我,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动向,他好立刻跟进。”

    季沁无言以对。

    “他们在你身上栽了个大跟头之后,现在都乖巧得不得了,嘴边常常挂着一句话:‘跟着家主,绝对有肉吃’。”

    “今年得让他们失望了……”

    小五想起徐幽水曾经的交代,扑棱了一下耳朵:“这可说不准。”

    ·

    这会儿,季沁跪在地上,听着大太监宣读皇命,有点小小的盼望,这有点像是过年要从爹娘爷爷外祖那里收到压岁钱的心情,只不过这次她是盼望着小女皇多奖赏她一些,她好拆了东墙补西墙,保证季家今年不从财富榜上跌得太惨。

    “孤闻褒有德,赏至材,俞州季家家主季沁,守节乘谊,以安社稷,孤甚嘉之——”大太监的嗓子显得格外中气十足,不过陈腔滥调却听得季沁有些昏昏然,“……封季沁为南弘郡主,封地为幽州幽南以北、寒山谷以南……”

    季沁歪了下脑袋,呆在原地,脑袋泛起了迷糊。

    不给钱?

    不仅是她,连陪同她一起跪听皇命的晋王府管家、侍从都张大嘴巴合不上,在暗处隐匿身形的暗卫姬十六更是头一次忘记职业操守,直接从自己倒挂的房梁上跌了下来。

    王朝皇室子息素来单薄,封赏爵位都极少,而异姓封爵更是少之又少,从太/祖时期数下来,也不过十个,多半都是死后追封,剩下的那些爵位亦无法世袭。但是按照女皇的皇命,季沁所获爵位不仅可以世袭,还获得了货真价实的封地!这是除了皇室直系子孙外,其他人从未拥有过的待遇!

    虽然那封地说起来有点尴尬,还在未收复的幽州。

    大太监很快读完了冗长的皇命,看着季沁,季沁依旧在发呆。小五连忙递过去几颗金锞子:“公公喝茶。”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收下吧,沾沾喜气。”

    大太监笑眯眯地接过去放在袖袋里,问道:“郡主她这是高兴过头了?”

    小五当然明白季沁的心思,她之前一直惦记着拿封赏补亏空,这会儿愿望落空,八成还在惋惜中,至于什么郡主不郡主的,估计她家家主根本没听懂。

    季家不像别的富豪,有钱之后就开始惦记着有权,季家一直都只想安安静静地有钱。季沁这会儿估计还没弄明白这份赏赐到底有多重。而小五虽然明白,也努力在脸上摆出欢喜的表情,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升起忧虑。

    消息很快从宫中传开,凤岐书院中的官二代们很快就从爹娘那里得到消息,他们忙不迭地恭喜着季沁,扬言不再把她灌趴下一次绝不罢休。季沁连忙求放过。

    王朝的世家们对此也格外震惊,但是震惊过后,立刻意识到伴随着这道皇命,季家已经摆脱商户的标签,成为王朝勋贵家族。他们反应极快,纷纷便派人上门祝贺。季柏和李谭然忙不过来,统统把事情甩给了李朔处理,这位大管事一连几天都忙的脚打后脑勺,本来就生人勿进的阴森面孔,更黑得仿佛黑无常索命。

    而参与朝议的勤心殿官员们对此事却一直沉默,没什么人透露朝议的细节,礼节性往季家送过贺礼之后,便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务。一直在抗议给季沁封爵的地官长更是分外安静,让人觉得勤心殿之上的争论仿佛是一场幻觉。

    对此,春官长评价道:“又钻了一次女皇的圈套,地官长他这次可算是学乖了。”

    勤心殿上,女皇一口咬定要给季沁封爵,冬官长因为季沁培养出正气军的事情极为赞同,各州特使因为有求于季沁也不敢否决,其他官员则保持中立,唯独地官长却坚决反对,抗议女人封爵,结果被小女皇一句“孤也是女人”给呛了回去,但是地官长锲而不舍,直到女皇做出让步,将给予季沁划分的封地从土地肥沃的青州,改到尚且在妖魔统治之下的幽州,他这才肯勉强同意。

    熟料女皇下一条议题直接就批准了赖炎收复幽州的作战计划,总攻日期就在今年腊月,还大方地派了正气军全体成员协助作战。那可是万军从中斩郭必安头颅的正气军,下一次行动直指饕餮也并非难事。赖炎有了他们,可谓如虎添翼,料想收复幽州指日可待。给季沁的封地,也绝非虚无缥缈,在收复幽州后,季家将成为王朝最赤手可热的勋贵。

    女皇肯定一开始就打定了给季沁封地幽州的决定,只不过是逼着地官长让步,才故意用青州沃野来吓唬他,熟料地官长果然上套。

    春官长正在和同僚小酌,说起这件事便连连摇头:“要我说他也是犟,这事无非是皇室左口袋里的东西逃出来放进右口袋,有什么好争的,就算封出个州来,那不也还是自己家的王妃嘛,爵位能世袭又如何?未来的小郡王不还是姓姬吗?”

    “可惜殿下还没有打算带王妃祭祖的意思。”

    “应该就快了。”春官长了然道。

    “不过,赖阎王的作战计划大家不是都知道吗?怎么地官长消息这么闭塞,竟然在这点上被陛下将了一军?”同僚好奇地问道。

    春官长捋了一下胡须:“是用明辨镜的都知道这个消息而已,问题就是地官长他不肯买明辨镜啊。他厌恶季家,虽然捏着鼻子送儿子去凤岐书院读书,但是据他儿子说,只要他在家里一提起关于季沁和季家的事情,他爹就会立刻黑脸。唉……”

    “前冢宰对他有恩,他如今这样,应该是身受前冢宰影响吧。”

    “兴许是。”春官长挤了挤眼,“不过现如今……哈哈,他昨天还偷偷问我,如今帝都哪里有卖明辨镜的,看来是彻底认栽,打算接受点新玩意了。”

    “话说回来,陛下也是够——”

    “嘘。”

    “咳咳……”同僚连忙把话咽了回去。